第 70 章(1 / 1)

便衣警察 海岩 2000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听见声儿不对就跑回来了,

这事后来我们几个队长还议论过他哪。是他自己说看见的吗?”

“他写了正式材料的。”

“那他是瞎扯!”

“你怎么知道他没看见呢。马树峰心里一动,怀疑地问。

“没错。”丁广杰的口气是不容置疑的,“那天犯人们都到窑上收拾场地去了,就留下他

们六班在监区里清理砖头碎瓦,我本来在监区院里,后来尤厂长叫我到厂部的防震棚里谈话,

常松铭也在那儿,还跟我们一块说了会儿话呢,后来他说要去监区看看,就走了。走了大概

顶多两分钟吧,蹬蹬又跑回来了,脸都白了,一进就嚷:‘不好,院里要放羊。’意思就是犯

人要跑。我们出门一听,果不其然,监区那边一片吵吵嚷嚷的。尤厂长问常松铭怎么回事,

常松铭说不知道,还那儿瞎分析哪,说可千万别是集体越狱吧。他这一说尤厂长也急了,赶

快叫我骑上三轮则、东风’到附近的五分场去叫警卫部队,又叫常松铭赶快把在家的干部、

工人叫出来围监区,连家属学生都绰着棍子出来了。不过当时的确是够吓人的,因为正赶上

刚刚传达市委领导的指示,要防止犯人暴动、逃跑,大伙的神经都特别敏感,一听到犯人在

院里叫唤,连我都以为是闹起事来了,所以当时尤厂长尽管没闹清楚情况就采取了措施,也

还是应当的,你想想,监区的围墙震倒了差不多一半,那些天连电话也不通,干部有不少都

到窑上去了,警卫部队又不在跟前,犯人一炸窝跑出来,你还不于没辙?那时候南州街上还

都住着人,连北京、天津的人都还睡在街上,这帮人要是跑出来,那还不满处偷呵抢呵祸害

去!不过……”丁广杰想了想接着说:“不过关键还是里面没闹起来,犯人里生意也不统一,

有人想跑,有人还不想跑呢,凡有人群的地方就有左中右嘛。要是他们没矛盾,一哄跑出来,

你措施再快也白搭,警卫部队离了十几里地,干部职工得挨家现喊,砖厂又没配备武器,连

尤厂长还是现从堆在门口的救灾物资中拣了两把大铁勺才算没空手,要真跟犯人玩命我看也

不是个儿,犯人一个个身强力壮的,手里头都是铁锹铁镐,你打得过呀?”

场长点头说:“这倒也是。”

马树峰笑了一下,“你说了半天,其实并没有回答出我的问题来,我是问你怎么能肯定常

松铭没看见监区的情况啊。”

“肯定肯定,”丁广杰挺着脖子说,“从厂部那间防震棚到监区起码要走四分钟,常松铭

刚出门就折回来,说富余点儿也不过两分钟,靠厂部这面的院墙又没倒,他往哪儿看去?根

本看不见。背着小常咱也不好乱议论他,他这人,写个材料什么的还挺快,要说这胆子,还

真小了点儿,不过做为一个劳改干部,明明听见里面吵吵嚷嚷的要闹事,不赶快进去压住,

反而往后跑,生怕一个人进去让暴动的犯人给砸里头,这可是有点儿…怎么说呢?”

马树峰陷入沉思,丁广杰后来又说了些什么,他没有听清,直到丁广杰走了,他才沉着

脸对屋里几位农场的干部说:

“把周志明叫来吧,我单独同他谈谈。你们有事忙你们的,不用陪着。”

场长和两个机修厂的领导说要谈谈财务方面的事,到隔壁的房子里去了。很快,周志明

被人带来了。

也许别人会奇怪,他以副市长兼公安局长的百忙之身,怎么会有兴趣和闲暇来管一个普

通犯人的问题。其实,他并不想知道周志明是如何顶撞干部的,甚至也并不关心那场鼓噪闹

事的前因后果,这些问题,下面的同志自会搞清楚,当然用不着他来越代包。他真正感兴趣

的,是公安干部——犯人、反改造尖子——改造标兵,这样一个大起大落的人物,也许他的

历史能给人某种启发,某种经验吧,马树峰心里这么想着。

犯人还是那么一张稚气未脱的脸,比上次胖了点儿,气色也不错。进门时几乎没有发出

一点声响,进来后就安静地靠在门边的墙上。马树峰说了句:

“你坐吧。”

小伙子两腿一屈,身子溜着墙,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诧异地愣住了,指着桌前的一把椅子,说:“坐这儿来。”

犯人迟疑了一下,站起身,在椅子上坐下来。

“平常干部找你谈话,你也是往地上坐么?”

“不,是叫蹲着。”

年轻人穿了身过于肥大的黑棉袄,腰间还很好笑地扎着根粗草绳,显得土气而臃肿。马

树峰打量着他,口气随便地问道:“这棉袄是特号的吧?”

“嗯。”犯人仍旧垂着头,喉咙里咕喀了一声。

马树峰先拣最近的事问:“前两天,为什么跟干部顶撞啊?”

“因为砌炉子,”犯人还是简短地说。

“你等于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我是问为什么同干部顶撞?”

“因为我没砌。”回答照旧是简短的。

“为什么不砌?让你劳动是害你么?”

犯人不说话。

“我问你,这是什么地方?”

“劳改农场。”犯人咕嘀了一句。

“劳改农场是干什么的?”

“改造罪犯的。”

“改造罪犯的途径是什么?”

犯人又不说话了。

搞审讯,马树峰当然是驾轻就熟的。像刚才这种逻辑式提问,就是旨在让犯人自己驳倒

自己的一种方法。显然,犯人已经察觉了他的用意,眨着眼睛不答腔了。他笑笑,把结论摆

了出来。

“是劳动嘛。劳动是改造罪犯剥削阶级思想的唯一途径,只有通过劳动,罪犯才能使自

己成为一个自食其力的新人。当然,还要进行思想教育。所以,干部叫你加班砌炉子,对你

进行教育的那些话,原则是对的,你加以顶撞就不大合理了,你说对不对?”

他本来以为在这番道理下,犯人必然会无言以对,没想到他竟开口反驳起来。

“照您的说法,只要参加劳动就能改恶从善了?那为什么有些犯人,比如砖厂的田保善

那种人,坐了二三十年的牢,干了二三十年的活儿,到现在还是个坏蛋?照李教导员的说法,

好像犯罪就是缺乏劳动,那些农村来的犯人本来就是劳动人民,在家天天干活儿,为什么还

要好逸恶劳去偷去抢呢?”

马树峰张了张嘴,竟一时语塞,他打量了一下犯人那副认真的表情,反问道:“你是觉得

劳动不劳动无所谓,所以才不砌炉子么?”

“不,”小伙子低下头去,“我觉得我用不着拿干活儿来赎罪。”

马树峰的口气变得严肃异常,一字一板地说:“你干活不是为了赎罪,不论你还是其他犯

人,干活是为了使你们做一个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