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政法部领导要问的,要我们尽快报个材料到政法部去。还说,如果
周志明挑动犯人鼓噪的问题属实的话,也要尽快把处分意见报到检察院去,还叫咱们先提个
加刑期的意见供法院参考。”
毕竟是政法部领导亲自垂询,场长不得不郑重其事了,“下面不是报过材料吗,实不实?”
“我看没问题,我们科的常松铭原来就是砖厂的文书,这件事的始末经过他都清楚,材
料里还有他的一份证明呢。至于周志明本人的口供……砖厂领导是找他谈过的,他态度极坏。
据砖厂老于反映,这个人自从入监以来,反改造情绪就很大,一直不认罪。虽说日供是证据
之三吗,可他拒不承供难道就不处理了么?”
场长还没答话,马树峰插问道:“是砖厂那个周志明?”
“就是他。”狱政科长转过脸来,“对了,马局长知道这个人,七六年公安部还来人查过
他的事嘛。”
马树峰奇怪了,“地震期间的事儿,怎么拖到现在才加刑?”
狱政科长解释说:“因为那事出了没几天,就赶上主席逝世,然后又是粉碎‘四人帮’,
所以一直没腾出功夫来办。”
马树峰皱起眉毛,说:“快两年了,说不定犯人的思想已经有了很大变化。有错儿的时候
不及时加刑,等到他变好了,又补算旧帐,这对改造工作是很不利的,以后可不能这么拖拉
了。”
“就是就是,我们准备在以后的管教工作会议上专门研究一下。不光影响犯人的改造情
绪啊,有时候连法律上规定的追诉时效鸡给耽误了。那么,您看这个案子还报不报了?”狱
政科长小心地问了一句。
“情况查实当然要报,不过不要提什么参考意见,该多长刑期,由法院去判。”
狱政科长略略连声地走了。他和场长乘一辆美国造的库莱斯汽车去机修厂。这种老牌子
汽车在南州市的大街上早就绝迹了,跑起来连吼带喘的,很吃力。借着路上同车的机会,场
长叨叨不停地向他讲着场里的事情,可他此时却没有一点心思去听,直把目光飘向车外。
车子老掉牙了,柏油马路却是新铺的;路边栽了许多小树,细细的树干被草绳裹着,更
给人一种弱不胜寒的感觉。老车,新路,小树,真的,今年的冬天冷得出奇,小树很可能会
冻坏的。马树峰想着想着,忍不住打断身边那位场长的长篇大论,问道:
“你见过周志明吗?”
“谁?”也许是他的问话离题万里,场长愣了一下,半天才说:“啊,听说过。对了,去
年场里统一调查了一批犯人,周志明正好调到机修厂了,你要感兴趣,今天可以把他找来。”
“啊。”他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
机修厂离场部不过十来里地,一会儿就到了。因为是粉碎“四人帮”后头一次评选先进
工作者和先进生产者,大家都有个新鲜劲儿,所以授奖会确实开得很热闹,领导讲话,代表
发言,披红挂彩地发了奖,最后还演了节目。马树峰的不速而至,更带来一种近乎过节般的
气氛。
散了会,机修厂的厂长和教导员把他们请到厂部一间办公室里落座。虽然是地震后才盖
起的简易房,但屋里既干净又温和,一只深青色的水壶坐在炉子上,渐渐地喷着白气,十分
悦耳。他先问了门厂里的生产情况,接下去,话题就移到管教工作上来了。
“犯人最近思想还稳定吗?”
“还好吧。”教导员和厂长对视一眼,说:“前两天开了春训动员会,回去以后犯人们都
在班组会上表了态,整个儿情绪还不错。这两天除了修理车间的周志明之外,没有发生不服
管理的现象。”
又是周志明!马树峰倒真的感兴趣了,问:“周志明为什么不服管理。”
“谁知道,可能因为不干活儿,我是听李副教导员说的。这个犯人是去年才从砖厂调整
来的,在砖厂是第一号反改造尖子。”教导员说着,脸上略露得意之色,“结果到了我OJ这儿
一直表现不错,最近还评上了修理车间的改造标兵。不知道昨天怎么又跟李副教导员吵起来
了。”
场长插嘴说:“犯人嘛,思想允许有反复。”
马树峰看看表,还早,于是说:“你们把周志明领来,我和他谈谈。先把他的队长找来也
行。”
没一会儿,教导员领了一个干部回来,进屋介绍给他。这个人叫丁广杰,过去也在砖厂
当队长,去年带着砖厂的十几个犯人一块调过来的。
丁广杰很拘谨地坐下来,马树峰先漫无边际地问道:“周志明现在在队里表现怎么样?”
丁广杰点一下头,“不错。”
教导员问道:“前天不是跟李副教导员吵起来了,到底为什么?我看老李气得够呛。”
“就为新起的那栋简易房,前天把墙抹完天就黑了,灰浆也用完了,可李副教导员的家
属在招待所大房子里已经住了快一个星期,想早点儿把这间房子弄利索了住进去,所以就叫
周志明再拌点儿灰把屋里的炉子砌上。周志明开始也没说不干,土也围上了,水也打来了,
后来李副教导员有两句话他不爱听了。”
“什么话?”马树峰说。
“李副教导员说:‘你们这号人,就是缺乏劳动才滋长了好逸恶劳的剥削阶级思想,走上
犯罪道路的,现在让你多干一点儿,也是让你多去去毒、赎赎罪。’这话是难听点儿,可也没
什么不对呀。好,他小子犯犟了,铁锹一扔不干了。”
机修厂长插了一句,“这人我不熟,可我看他干活儿还可以嘛,修理车间几次表扬犯人的
名单里都有他。大概就是脾气大。”
丁广杰说:“脾气也不是大,这人其实说起来还是个弱性子,胆子也木大,干活也肯下力
气,蔫蔫的还挺爱学习。就是有一条,你木能老说他犯罪不犯罪的,你一说,就顶你,当了
犯人还这么大自尊心,我真是头回见。”
场长点着头说:“说来说去,关键是个认罪服判的态度没端正的问题,这次春训,你们厂
里可以重点帮他解决这个问题。”
马树峰却沉思了一下,抬眼说:“李副教导员的那个话嘛,倒也可以不说,刺激人的语言
对犯人转变思想不见得有什么好处。”他停了一下,又问丁广杰道:“他对自己在砖厂策动犯
人暴动的事,没有一点担心加刑的想法吗?”
“噢,那件事呀,”丁广杰却反问道:“怎么,查清是他了吗?当时这事儿就不了了之了,
现在查出结果了?”
“也用不着怎么查嘛,当时砖厂的文书亲眼看见他在挑动犯人冲出去嘛。”
“您是说常松铭吗?”丁广杰皱起眉头,“他怎么看见了?他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