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被点沸,随风而起不知道多少。
借由‘环庆路大败’的‘铁证’,朝野对章惇、蔡卞的口诛笔伐甚嚣尘上。
政事堂,苏颂班房。
王存的门生,前任吏部郎中陈朝站在苏颂身前,抬着手,一脸肃色的道:“相公,都已经到这种地步了,您真的就坐视不管吗?”
苏颂漠然,道:“到了哪种地步?你要我怎么管?”
陈朝一脸决然之色,沉声道:“相公,吕相公等人死了,这是大宋开国以来从未有过的!朝廷的体制被改的乱七八糟,言路尽断。天下沸然,百官惶恐。而今,环庆路更是大败,威胁汴京。这样的程度,相公要坐视不理吗?”
苏颂神色木然,道:“王存让你来的?”
陈朝抬着手,道:“相公,国之兴亡,岂能坐视?苏相公为宰执,请苏相公上书,弹劾章惇,蔡卞。值此关头,官家也不能再保他们,只要这二人一去,一切都会恢复原样,朝廷自会稳固,百姓安乐,天下承平!”
苏颂脸角绷了绷,看向他道:“吏部正在制定一些规矩,致仕,罢黜等的官员,只能密书上奏,不得公开谈论朝政以及涉入朝局。”
陈朝面露怒色,道:“相公,阻塞朝廷言路不说,现在更是要堵住天下人的嘴?日后我大宋军民,莫不是要道路以目?相公,这样的事,难不成您真的坐看其成吗?”
苏颂轻轻闭上眼,头疼不已。
哪怕章惇将那么多人以‘巡视’的名义发配出京,可反对的人依旧陆陆续续,没完没了。
苏颂心里很清楚,环庆路大胜,章惇故意压着消息,还放着‘大败’的谣言,无非就在酝酿着更大规模的‘报复’。
苏颂已经被架空,真实的宰执权力几乎都在章惇手上。他若出面弹劾章惇,确实能给章惇极大的动摇,但未必能送走他,宫里那位官家不会愿意看到这一幕。
苏颂要是冒头,只会促使官家更为坚定的站在章惇背后,放更多的权力给章惇。
苏颂不想看着王存成为章惇的下一个打击目标以及由头,朝廷里的‘旧党’已经所存无几,再到地方,牵扯范围、风波不可想象。
苏颂默默一阵,睁开眼,道:“朝廷法度人人都要遵守,你去信给王存,让他明白其过,上书认罪,我会夺他官职,回乡养老去吧。”
陈朝一怔,他来之前就仔细想过,认为苏颂即便不答应,也会有其他办法,毕竟苏颂是‘旧党’,与他们一起的,哪里想到,苏颂会要求王存认罪,夺职罢官?!
苏颂不想与他说太多,直接道:“送客!”
姜敬推门进来,道:“陈郎中,请。”
陈朝不甘心,急声道:“相公,您是宰执,今天发生的一切都是要入史书的,您就不担心史书如刀,万古留名吗?”
苏颂脸角抽了下,没有理他。
陈朝再多不甘心却也没办法,一甩袖子,沉着脸,出了苏颂值房。
政事堂现在是风声鹤唳,暗中窃窃私语无数。官吏们看着陈朝出来,探着的头,伸着的耳快速缩了回去。
陈朝看着他们,冷哼一声,大步离开政事堂。
“是王相公的门生,他来找苏相公做什么?”
“我看,还是关于环庆路大败的事,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个了……”
“现在朝廷麻烦了,这么大的事情,不知道会不会拿苏相公抵罪……”
“肯定的啊,苏相公不是变法派,这么大的事,拿他背锅最好不过了!”
“这么说来,章相公就要成为宰执了?”
“这不是明摆着吗?外面都说,明年会改元,这宰执肯定得换人,毕竟苏相公是太皇太后的人……”
“嘘,慎言!”
姜敬听着一群人的议论声,神色不安,转回了苏颂值房。
苏颂手里拄着拐杖,不等他说话,就道:“我知道你有些人,传话出去,什么也不要做,老老实实做事。”
姜敬见苏颂的态度,心里忽然有些古怪,道:“相公,环庆路大败,朝廷怎么这么安静?不应该如临大敌,派兵应对吗?”
苏颂抬头看了他一眼,道:“你还算冷静。”
姜敬一个激灵,陡然醒悟了,道:“环庆路没败?这是章相公布的局?”
苏颂轻叹了口气,道:“知道了就知道了,不要多说什么。章惇被官家压了那么久,酝酿了很多事情,要是牵扯到你,我除非拼老命,否则保不下你。”
姜敬头上渗出丝丝冷汗,少有的面露惧色,道:“我记得,前不久文相公还上书了,章相公这张网,要装这么多人的吗?”
文相公,就是文彦博,四朝宰相。
苏颂听着也是皱眉,道:“暂时没那么快,还得等章楶回朝,你心里有数。”
姜敬头上冷汗涔涔,眼神闪烁不断,连忙又抬手道:“下官明白。”
第一百八十七章 赵煦之威
环州城。
控制了边境以及抢夺到的二十多个城寨,确定西夏罢兵,北方各路的文臣武将,集中在了环州府府衙。
他们要对各路进行重新布置,同时商议着进京领赏的事宜。
许将,章楶坐在主位上,下首两边分别是王文郁,王安礼,种师道,折可适等文臣武将。
王安礼作为反对开战的人,此刻多少有些羞赧,与许将,章楶倾着身道:“之前是下官考虑有缺,还请二位见谅。”
许将对这个王安石的幼弟还是多有礼让的,何况,明年变法,这位也有不少作用,微笑着道:“王经略无需介怀,凡事都有不同看法,能够理解。”
王安礼抬了抬手,没有再说话。
在座的其他人在这场大战中都有功劳,他说话的底气着实不那么足。
章楶看着一众人,道:“各项布置已经稳妥,再等五日,夏人没有异动就应该派人来议和了,我们可以回京复命。”
众人都是面带微笑,‘复命’是真,真的背后就是‘领赏’!
许将已经或明或暗的告诉过他们,这一次,官家会重赏!
还有什么比领赏更令他们开心?
章楶瘦削的脸角全是风霜之色,注视着一众人,语气平静又充满警告意味,道:“你们暂时都是我的幕官,我有三件事,希望你们能记住:第一,到了京城之后,谨言慎行,不要见不该见的人,说不该说的话,做不该做的事。第二,回来或留京或去其他地方,知位明职,谨守臣子之道,不要逾矩。第三,祸由贪来,凡事有度,分寸进退,要有拿捏。我与章子厚的关系你们很清楚,在京城里若出了什么事情,我非但不能出面保你们,甚至要弃车保帅,重重治罪,你们可明白?”
环庆路离开封城并没有多远,这几个月来的风波,他们听了太多。原本以为离他们还远,不会裹挟他们,但听着章楶的话,这才纷纷心中凛然。
“谢经略提点!”一众人起身,肃色的抬手。
不说章楶与章惇的关系,单说这次大败夏人,一雪元丰五年惨败之耻,官家以及朝廷必然重赏,章楶未来几年拜相或许不那么难以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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