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
“千竹,快去,杀了墨子离。”异次结界内,宫玄月见她迟迟不动,语气中带了一分不可违抗的严厉。
他虽没有说出来,但心里却已经勘明一切,想必墨子离是早已隐隐察觉了这一天的到来,于是从一开始便下了这一步棋,赐她莫邪剑,又让她发下那样的誓言,无非是想将她约束在自己的誓言里,虽不能确保她永不堕魔,至少也能让她有所顾忌,有所牵绊。
这才是墨子离!纵然退隐九歌已有百年,但看似冷漠寡情实则步步为营的他,才是整个仙界最令人忌惮的存在。
既然她不肯让他杀了墨子离,那就由她亲自动手好了。
墨子离面色不改地负手立于风雨之中,唇微微失了些血色。
“姐姐……”宫千竹流着泪望向宫玄月,满脸都是惊惶哀求。
宫玄月闭了闭眼,狠心道:“你不听姐姐的话了吗?”
为什么,仅短短十年时间,当初对他百依百顺唯命是从的那个孩子,已经开始学会忤逆他了?
“……”宫千竹颤抖着握紧剑柄,流着泪一步步朝墨子离走去。
墨子离看着她走过来,意料之中般平静自若,眉目间反倒有几分释然。
宫千竹停下脚步,看着他释然的神色,泪水慢慢止住,风雨打在身上,雨水顺着雪白的发梢衣角滴落。
她忽然想笑,原来他召出莫邪剑,不是真的要让她杀死姐姐,而是要逼着她杀了他,让她亲手杀死自己的师父,喜欢了十年的,最重要的师父。
墨子离!墨子离!
手中狠狠握着冰冷的剑柄,她恨到了极致,有那么一瞬间真的很想一剑杀了他。
既然他想死在她手中,那么,她又怎能让他称心如意?
墨子离惊惶地看着她惨然而笑,高高举起手中流光溢彩的莫邪长剑,下一刻狠狠贯入自己的身体,鲜血四溅,如红雨般恣意喷洒。
风雨之间忽然满是血的气味,她在他怔忡的视线中摇摇欲坠,利如薄冰的莫邪剑贯穿身体,痛,有些地方却比这更痛。
宫玄月面色苍白,瞬移过去扶住她,透红的血眸中没有惊讶没有愤怒,只有淡淡苦涩的无奈,他看着她意料之中地苦笑,“千竹,你还是那么傻。”
她握住露在外面的剑柄惨然地笑,苍白透明的唇畔开出一朵宁静的花。
“对不起,因为姐姐和师父同样重要,若真要逼我做出这样的选择,我只能对自己残忍。”
目光绕过宫玄月停在呆立着的墨子离身上,她又忍不住苦笑,下一句话隐没在苦涩的笑意中。
——对自己残忍,已是我惩罚你最勇敢的方式。
宫玄月看着她凝望着墨子离的哀伤眼神,眼前一阵阵晕眩,几乎要完全吞没掉他的意识。
十年时间,他到底失去了什么?
“……为什么?”墨子离许久才问出一句,唇色苍白无血色。
宫千竹的眼神迷离,似是在追溯过往的回忆一般。
“没了眼睛的那段时间,我每天都在等你来看我,可你再没来过,一次也没有,那个时候,你说过你会好好照顾我的,你又食言了。”
墨子离闭上双眼,全身血液冰凉倒流。
“其实不论师父对我做了什么,我都不会恨,也不会生师父的气,可是因为你,长渊死了。”
墨子离猛然睁眼,惊愕不已地看着她。
……是他派出去阻拦他们的人,害死了司马长渊吗?
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抓住,拉扯着将他往一个未知的深渊拖拽,过往的所有认知全部颠覆,一个他从未知晓或明白的世界正慢慢打开。
她的悲哀与无助,他好像已经开始明白了。
宫千竹似是在笑,但细看好像又没有在笑,银紫色的眼珠静静地凝视着他,那一刻眼前闪过的全是司马长渊过去的音容笑貌,他的声音他的亲吻,还有他死时遍布碎痕的模样,无一不在将她一点点逼向那黑不见底的深渊。
“……我这满头苍丝白发,加上一双眼睛,还有长渊的命,用以偿还你这么多年的恩情,我想应该已经够了,如今唯一还欠你的,思来想去也就只有这把莫邪剑了。”她捂住血流不止的伤口,插在腹部的莫邪剑发出耀眼的光,散作点点星芒光斑消失,又重新出现在他面前。
“从今往后,你我之间的恩怨全都一笔勾销,你就只当从未收过我这个徒弟,青玖和青芜两个,已经够了。”
墨子离震惊地看着她,慢慢后退了一步。
那日万和会审,他当着天下人的面断绝他们之间的师徒关系,那是他不要她,如今,她也不要他了。
低头看看那把流光溢彩的莫邪剑,他忍不住苦涩笑笑。
小竹,你终归还是恨了我,恨了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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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此陌路
宫玄月抱起血流不止的宫千竹,风雨之中张开一个刚好能将两人包住的球形结界,他回头漠然望了一眼尚在大雨中全身湿透的墨子离,毅然飞出海上巨大的红色结界。
“魔君!”
被隔绝在结界外的楚摧城满是焦急,一见宫玄月无恙出来顿时大喜过望,正要上前,目光忽然落到了他怀中血流成河的宫千竹,蓦然惊在原地。
海上众人躁动纷乱,青芜在黑压压的人群中一个劲地探头往外看,看到宫千竹身上那触目惊心的血迹也是呆了。
“……小竹?”她不明白,明明是魔君在和师父打,为什么最后受伤的是小竹?
白芷见宫千竹受伤,当即便要急得冲上去抢人,一边的巫木元卜见状连忙将她及时拉住,怒喝道:“白芷,你疯了吗?”
为什么只要和宫千竹有关的事情,她就变得不像原来那个白芷,行事冲动不经思索,如今竟想要从宫玄月手中抢人吗?
白芷紧抿住唇,忧心的目光落到宫千竹身上。
她一直,都把这个孩子当成自己的妹妹的,纵然交集不多,但自从锁妖塔里面相识了之后,这个会害怕会哭泣,却仍是如同一个小小的太阳一般温暖的孩子,她已经想要去守护了。
女娲怎么样,魔族公主又怎么样,千竹就是千竹,永远都是锁妖塔里那个脆弱无助的孩子。
宫玄月冷漠扫视过在场众人,满腹郁气无处发泄,看见千万魔众伤亡惨重更是怒不可遏,艳丽红袖用力一挥,巨大的轩辕剑从天而降直插入海,惊天动地的力量震荡开去,仙冥二界被伤及大半,接连数万人摔到海面上,一片惨烈景象。
怀中之人痛苦地瑟缩着,他低眸看了一眼,纵然再不甘也只有先放过众人,怀抱着早已昏厥过去的宫千竹,化作一道绚丽血光飞往千岛湖王宫,飞经之处花雨飒沓,红艳透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