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州甚至更远的地方去玩。每年阿霓生日,他都会为她举办隆重的生日庆宴。每次他出国考察或是参加什么交易会订货会回来,也总是不会忘记给阿霓带回来漂亮的衣服裙子……自从妈妈走了以后,他好像就格外关心阿霓。阿霓好像也已经习惯了这种照料,有时不愿或不便对爸爸说的事情,就依赖白叔叔的帮助。阿霓对这位白叔叔,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不喜欢;他看上去总是很年轻的样子,头发油亮亮,梳得一丝不苟,从头到脚都是名牌,那种慷慨潇洒的派头,时而倒也让阿霓心生几分敬意。
“白叔叔,你不是一直问我,今年的生日想要一件什么礼物么?”阿霓狡黠地眯着眼睛说。“现在我已经想好了,我就想让你买一幅周由大哥哥的画送给我,好不好?你带我到北京去一趟,只要见到大哥哥,他会让我自己挑的……”
白老板显然感到了为难。也许再没有别的要求比这个更使他感到不悦了。他略略一犹豫,很痛快地回答说:“买画?这好办,不过何必到那么远的地方去买呢,我可以买幅比周由更有名的画家的画送给你,除了周由,名家的画,随你挑,你想到上海的艺术拍卖会上去买也没问题……”
阿霓的脸上愀然作色,泪水一下子涌了上来。她说:“不,哪个名家的画我也不要,我就要大哥哥的画,我要见他,你带我到北京去一趟……以后,以后,我一定听你的话,求求你了……”
老吴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阿霓,你怎么可以向白叔叔要东西!他生意上很忙,怎么有时间陪你到北京去,你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我就是要见大哥哥!”阿霓一声尖叫,伏在白老板肩上,嚎啕大哭起来。
“阿霓,阿霓,你听我说……”白宏根慌了手脚,笨拙地伸出手去扶住她。一年多来,他用时间用金钱用男人全部的耐心,小心翼翼地呵护着这个水虹留下的影子,从不敢越雷池一步。然而当阿霓第一次伏在他身上哭泣时,他真有点不知所措了……
“好好好,我带你去,你先别哭了……”
“那你现在就去买飞机票……”
“等我把生意上的事情安排一下,总不能说走就走啊……”
阿霓将信将疑地抬起头来,一看见爸爸严厉的眼神,重又埋头抽泣起来。那晚的戏自然是看不成了,老吴和白老板使出浑身解数,作出各种许诺,几乎劝了阿霓一个晚上,企图让她打消那个念头,她却反反复复只有一句话:带她去北京买一幅大哥哥的画,她一定要再见大哥哥一面。
那天晚上阿霓失眠了。失眠造成的精神委顿,使她不得不又开始请病假。她天天望着空荡荡的墙壁发呆。恍恍惚惚之中,那个早已离她远去的河边的小客厅,重又向她缓缓飘来。她一幅一幅地回忆着客厅墙上那些大哥哥的作品,细想着每一幅画上的色彩、局部和大关系;她常常久久地盯着空中那些游移不定的画框,想伸出手去把它们抓住,但它们总是与她擦肩而过,像风中的云朵一样,倏忽就改变了形状。只有在夜里白炽的灯光下,在她似睡非睡的梦魇中,她才能把那些所有的画带回自己的小屋,固定在四周的墙上。于是墙上到处挂满了大哥哥的画,画框就像大哥哥的一条条手臂,环绕着她,搂得她气都喘不过来。她亲吻着画面上那些芳香的油彩和颜料,那些色彩斑斓的画面渐渐流动起来,就像一条五彩的河流,在河心有一个五彩的漩涡,她在河水里挣扎着,被五彩的丝带勒紧,在漩涡里慢慢地沉下去、沉下去……
她总是这样似睡非睡、似醒非醒,天亮以后,头就疼得像要裂开……
老吴想把阿霓的小床,像上次那样挪到自己的房间,有爸爸陪着,也许夜里她能少做些噩梦。但这一次,被阿霓拒绝了,她坚持要自己一个人住。老吴在长夜难眠的惊恐中,常常披衣而起,踮脚走到阿霓的房门口,倾听阿霓房间的动静。他听见她常常会无缘无故地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断断续续、支离破碎;一会儿是大哥哥、一会儿是美术组;有时她会长时间地哭泣、喊她也喊不醒;有时她又会在梦中低声唱歌,那歌词模模糊糊的,只有歌的曲调,听起来像是那首《北方的狼》……
一年多来,老吴最怕的就是阿霓在受到外界刺激的情况下重新发病,如今他最担心的事情似乎已兵临城下。他为阿霓请来了全市最好的神经科医生,希望她起码能恢复安稳的睡眠;白老板则请来了一位祖传中医名家、还有一位气功师,为阿霓发功治病;但阿霓却依然终日昏沉,醒来时便死死拉住爸爸或是白老板的手,让他们带她去北京买画……
束手无策的老吴,在极度的惊恐不安之下,终于下决心给水虹写了一封长信。详细介绍了这次阿霓发病的原因和病情。他请水虹赶紧用特快专递或是别的办法,给阿霓寄一幅周由的作品,除此以外,看来已没有更好的医生,能治疗阿霓的病了。信一发出,他又是几封加急电报追去,他想起水虹在一封信上好像曾经提起他们正在搬家,假如新居能有个电话,他还能在电话里同水虹商量一下对策。做完这些后,他便赶紧安慰阿霓说,他正在设法同周由联系,只要周由没有出差在外,只要爸爸能找到周由,她一定会重新得到大哥哥的画的……
老吴说出这话时,发现自己又一次被迫对阿霓作出了让步。
那天,舒丽陪着水虹和周由,去出席了一个朋友的个人画展。那个地方离周由的父母家不远,活动结束后,周由想起好久没有回父母家了,该回去看看并取回最近的邮件。舒丽便开着车把水虹拉到自己那个小窝,让周由取了信件后,到她那儿来接水虹,再把他们一起送回去。水虹和舒丽进门不久,刚刚煮好咖啡,舒丽抱出一大堆最近新买的时装,和水虹在镜子前一件件不厌其烦地试穿着,却听门铃骤响,周由面色惨白、神情黯然地闯了进来,鼓鼓的公文包摔在桌上,信件哗哗地散落一地,手里紧紧抓着一封红边的快件和几封绿边的电报,一声不吭地递给了水虹。
水虹一眼看见快件信封上老吴的字迹,犹如触电一般,心里怦怦直跳,一种不祥的预感牢牢攫住了她。这将近两年的时间里,她对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