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01 章(1 / 1)

唐朝工科生 鲨鱼禅师 2000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漠南北曾经的突厥附庸,同样有这个自信。

  攻无不克战无不胜,这就是当下的唐军。

  然而杜如晦的一番话,却是让李皇帝回归到了现实。

  二十年来的财富积累,终究绕不开一个拷问,这些财富,绝非农人地里刨食积攒的几代税赋。

  “陛下耳目遍布天下,自是知晓武汉之变化。所谓‘地上魔都’,乃是一应变化,迥异中国。至今年……最多明年,武汉南北常驻人口,必有二百万。古往今来,可曾有何处何人,有此壮举?旧年平灭突厥,陛下言‘十年生聚’故事,如今较之武汉,当如何?”

  “朕必杀之!”

  “国必乱之!”

  杜如晦猛地瞪着李世民,“那江南子就在外面,陛下若真要杀他,又有何难的?但陛下也清楚,武汉能有如此局面,岂是一人之力?旧年功臣,涉足其中者,不知凡几。陛下又能杀几人?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二百万丁口,数十万勇夫,争一个鱼死网破,便是陛下所图?图一个痛快?”

  说出最后一句话时,杜如晦突然笑了,因为之前张德来见他,便说了这么一句,图什么?图一个痛快!

  杀张德只不过出一口恶气,但引爆整个武汉的后果是什么?没了江南土狗镇守,整个武汉释放出来的能量,能一口气冲垮整个大唐最核心最精华的部分。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想要做“独夫”,又想好处净赚,这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更何况,张德跟杜如晦交流,透露出来的东西远比李世民了解的还要多还要复杂。

  杜荷是跟着张德一起在工地上走过一遭的,开山修路筑坝垒田的场景,对杜二郎来说,用惊天动地不足以形容其万一。

  这种超出他认知的力量,在杜荷那里,也就是个稀奇,也就是听个响。但对杜如晦而言,能够开山裂石,这是何等伟力?

  二十万府兵纵使如何搏杀,武汉的苍头黔首再如何不知兵事,杀上几回或是被杀上几回,那就什么都会了。

  “克明同朕……难道就只想说这些?”

  李世民神色复杂,他双手按住膝处,有些恼怒又有些不甘。

  “陛下啊陛下,须知晓,若无当年白糖,岂得五都宫室?兴修太极宫,换做旧时,须税赋几年?三年?还是五年?!”

  钱真是个好东西啊。

  不管是杜如晦还是李世民,都是承认这一点。可是钱怎么来呢?换做武德朝,只能等着地里刨食,等着积攒税赋。朝廷的财政收入,现钱永远不够数,一年下来两百万贯有没有还要打个问号。

  贞观二十二年要是还明白现钱还流动起来才有意义,那这对君臣也是浪得虚名。

  李世民不甘心的地方,便是杜如晦的一言一语,明知道这些钱是怎么来的,来钱的方法,偏偏和江山社稷的稳固有着冲突。

  这犹如饮鸩止渴……可偏偏,他贞观皇帝成瘾了。

  

第三十九章 终始

  “陛下,夫阴阳四时,八位,十二度,二十四节各有教令,顺之者昌,逆之者不死则亡。孰能逆天行事?”

  闭着眼睛说话的杜如晦语重心长,皇帝年纪“小”,心气尚在。一代帝王怎可容忍天下遍地的“反贼”,杨广都不能忍,何况李世民?

  只是杜如晦很清楚,和杨广那个蠢货比起来,李世民是可以劝说的。贞观皇帝为江山永固是做过努力的,但是伴随着“封建”解体,毫无疑问理性占据了上风,要面对残酷的现实。

  此时此刻的贞观皇帝,他是决计不会相信有什么王朝可以万世永固。

  “能留身后名……便是不错了,陛下。”

  奢求太多,不怕早亡吗?

  见杜如晦双目紧闭,李世民神色变幻阴晴不定。他须髯打理的极好,但此刻须髯微动,显然是胸腹之间有着不可散去的抑郁之气。

  君王不可行大快意,他是知道的,但这种“无力感”,却让他一世争斗,显得可笑起来。

  倘若是被人用大智慧大勇气战胜,他便也服气,可这种莫名其妙温吞水一般的顺势而为,充斥着不可名状的荒诞!

  憋屈啊。

  他本来就有“气疾”,遗传性的支气管疾病使得他在情绪激动的时候,呼吸越发的不稳定起来,但是杜如晦那只干枯的手,艰难地抬起来,然后“用力”地握住了他握成拳头的手。

  “陛下啊,论及功业,后世的帝王,岂能不以陛下为榜样?这贞观朝,雄盖两汉,古往今来第一盛朝,陛下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后人瞻望先人,纵使当下武汉如何繁荣,于后人而言,何尝不是陛下的功业、伟业呢?”

  这番话陡然震动了李世民,作为当代帝王,他自然是想要干掉所有“不服王化”的敌人以及潜在的敌人。但一个人的能力,是有极限的,武汉、苏杭、淮扬……打掉一个,还会冒出来另外一个。

  因为这些人,并非是凭空冒出来的,曾经的老臣子被抛弃之后,自然就成了武汉、苏杭、淮扬……新的臣子被更新的臣子替代,那么新的臣子,又会效仿老臣子,再次化身武汉、苏杭、淮扬……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这对君臣,一人用了一句太史公的史家之言。但情绪转变,却是让李世民的拳头松开,再次将杜如晦的手紧紧地握住。

  “克明,有劳了。”

  说话间,李世民眼泪终于抑制不住,缓缓地流淌而出。

  只是杜如晦却看不见的,他没有气力再睁开眼睛,只是面带微笑,就这么坐着,仿佛是在休息,仿佛是在小憩。

  他大概是睡着了一般,被皇帝握着的手,就这么没了力道,若非皇帝紧紧地握着、攥着,手大概是要滑落,大概是要无力地垂下。

  “陛下……”

  身后,康德同样流着泪,小声地唤了一声。

  “出去!”

  背对着康德,没有人能够看到他落泪。

  康德感觉到了一种威慑力,他持着拂尘,缓缓地后退,绕过屏风,轻轻地掀开珠帘,站到了门口,缓缓地擦着泪。

  “康大监!里面……”

  杜构在门口浑身发抖,看着康德出来,他就预感到了什么。一旁杜荷脸色一变,顿时煞白起来,他知道,这一刻,终于到来了。

  “克明……君臣一场,汝侍奉朕数十载,这一回,便让朕照顾汝吧。”

  言罢,李世民流着泪缓缓地扶住了杜如晦,让他安逸地躺下。

  “父亲大人——”

  伴随着杜构的一声哭嚎,整个杜宅,里里外外,不管是杜氏还是旁人,都感受到了一种变化。

  站在人群之中,张德目光凛然,他知道,杜如晦说服了皇帝,一个时代,就这么过去了。一个时代,就这么开始了。

  杜断,他断了一个时代。

  “老叔。”

  周围的人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都开始哭了起来,唯有张德,就这么站在,牵着李象的手,神情虽有悲伤,却没有流泪。

  “象哥是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