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杀了一通,君臣死了泰半,地方诸国趁势而起,旬日交战,着实不曾停歇。”
“听着怎么比河中还要乱!”
这粮价,在张大安的记忆中,也就是“玄武门”那档子事情之后,才出现过一阵子。粮价最夸张的时候,一石糜子五贯,逼死人不偿命的价钱。
就是那阵子,大概是李皇帝这辈子最憋屈的时刻。不但吃了蝗虫,还跟捏着鼻子跟突厥佬结盟。
好在物价最终都平抑了下来,但付出多少代价,只要看当时山东地方官吏被谁把持,就一清二楚了。
为了这破事,李唐君臣没少从五姓七望里头弄个女郎过来……这样才好开口跟老丈人借钱借粮啊。
“河中那算是好的,没吃的就跑。扶桑地,没吃的你跑何处去?只有坐唐朝的船才安稳,倭地船只大多不甚牢靠,便是在鲸海,也难保被浪翻。唯有‘八年造’以上大船,才能横渡东海,直抵扬子江。”
剑客说罢,又看着李芷儿,恭敬鞠躬,“老板娘,眼下能指望的,也只有老板娘了。还望老板娘拉弟兄们一把。”
“左骁卫老兵去寻了县衙寻了三郎,你可知道?”
“明府这阵子甚是辛劳,下走也是知道的。”
“粮食不是没有,粮船也不缺,不过,粮食运过去,也就让王万岁争一个海外刺史,这有甚好处?”
一个海外刺史,那就是个名头,没什么意义。还不如直接商帮带着镖局自己干,可比顶着一定朝廷官帽子来得爽快。
最重要的是,她能得到什么?
“实不相瞒,下走也去过牛总管那里。老板娘,下走打听到一个事情,皇帝有意在域外开辟庄园,安置老卒。倘使如此,若王东海得了刺史之位,新辟庄园之主,可有老板娘指定。”
“噢?”
李芷儿微微一愣,对这个建议有点心动。
实际上,如今海外“掠夺”收益的比重,那是越来越高的。苏州常州湖州等地,能够被用来种桑的土地越发地少了,可丝绢的需求量,却始终不能够填满。如今关洛勋贵聚集之地,甚至出现了质地极差的丝绸来应付需求量。
光靠“围圩造田”“围湖造田”是不够的,又不可能把所有耕地都用来种经济作物,一旦这样干了,到时候吃什么?总不能吃丝绸吧。
如今江阴这里,已经连续三年上市“流求米”“交州米”,可就是这样,压力还是很大。
只有让渡更多的土地出来,才能保证平衡。
扶桑地现在处于“乱世”,本来是没什么意义的。但现在王万岁既然有所求,那么把扶桑地用来种经济作物,就能缓解压力。
至于扶桑减少了良田,那不是她李芷儿需要考虑的事情。
“牛秀那里,予会派人过去打听的。”
李芷儿平淡地说了这么一句话,惊的剑客身子一颤,不是因为他撒谎,而是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位“老板娘”,居然干这样对朝鲜道行军总管直呼其名。
更要命的是,语气不怎么恭敬……
虽说早就知道江阴这里水深,但看旁边江阴县令张大安,这位邹国公家里的三公子,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剑客更是觉得这水啊,简直是深不可测。
“那……依老板娘之意,倘使王东海是这等要求,可好支援一二?”
“先运五十万石过去吧。”
忽地,李芷儿轻描淡写地来了这么一句,那剑客本想要劝说几回“据理力争”,可李芷儿飘出来这么一句话,直接让他脑子一片空白,他好半天,都没回过神来,甚至都忘了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就这么呆傻地站在那里,神情极为滑稽。
而这时,外头传来了声音,却听一个少年郎高声道:“阿娘,过几日,我要去一趟武汉看阿耶……”
第十一章 食肆见闻
“老板,来一碗馄饨。”
“客人要大的小的?”
“甚大的小的?”
“馄饨啊。”
一只脚刚进了馄饨铺,两句对话,就让食客愣了一下,“馄饨分大小的?”
“大的能比娇耳还要大,小的一撮撮,手指丁点的肉屑。大的吃饱,小的喝汤。”搓着手的老汉身上裹了一条青布围裙,一说话,老态十足的褶子都随之而动。
“小的吧,还有甚吃的?”
“有猪头肉猪尾巴,都是酱好的。”
“怎么不用冰糖?”
“倒也不是不想,只是北边来的才爱吃甜,苏州常州,多是吃咸的。不过吾看来,再有一年半载的,大概也是要跟着北地贵人一起吃甜。”
贞观朝的苏常,还没有到嗜糖如命的地步。“甜”这个味道,从来都是和“富贵”相连的。这时候中原世族吃“甜”,或是拿蜂蜜或是拿饴糖,都是显示自己身份实力的一部分。
即便是洛阳新贵,随便一个新式的吃食,也多是用糖方糖,招待客人亲朋,才能显示自己的“底蕴”。
反倒是苏常恢复生产不过一二十年,即便丝绸越发的金贵,但财富地位积累起来,到底还是不如中原世族。
要等到南方的经济全面压倒北方之后,这嘴里的甜咸,才会发生巨大的变化。
这也是为什么当年老张到了长安,暖男太子的灰糖变白糖,它能有销路。而进京之前,老张却半点这个念头都没有的缘故。
“老板会说话。”
食客笑了笑,正要寻个铺里的座位,那老板大概也兼了伙计的差事,连忙上去帮忙把条凳擦了又擦,然后带着笑对食客道:“可不敢当老板的称呼,码头上开店的,叫一声老板那是身份,吾这种小门面,前店后宅的,就是混口饭吃……”
“如今京城里头,多是这般称呼行商做事的,遍地的老板,又有甚不好称呼的。”
“家底小,当不起,当不起……”
老汉一边笑一边忙着临门灶台,入眼看去,旁边摞起来百几十个煤球煤饼,还有两个备用的炉子。一个上头炖着卤味,里头多是猪耳朵猪尾巴猪蹄之类的物事。一个却是上了蒸笼的,里头飘出来依然是咸香的气味。
“阿弟!阿弟啊!虾籽汤阿好啦?!”
老板手脚极为麻利,小小的馄饨皮稍微擦了点鲜肉,立刻捏成了一个“朵儿”。便是二三十个,大约也是不够一个男子吃饱的。
只是老板说小的馄饨喝汤,便是别有做法。
“来了来了,催催催,阿大你催了汤也不会提前开啊。”
虾籽吊汤是个功夫活,耐得住性子,还得舍得本钱,一般行脚商,决计是不会做这等“亏本”的买卖。鲜头差不多,用个虾米也就够了,差那一丝两丝的风味,一般食客谁来计较?
“客人,好了。”
老板将一碗虾籽汤馄饨端了上来,又弄了一个碟,是陶制的,铺了一张荷叶,上面放着类似油饼又不似油饼的东西。
“这是甚么?”
“白净蔓菁加了肉,用菜籽油炸出来的‘油墩子’,是个徐州老哥琢磨出来的吃食,又软又香,外头薄薄一层,还很脆口。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