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徐瑾瑜托住陈为民, 却一直没有开口,他清楚,此时此刻的陈为民想要的不是什么安慰, 而是能让他冷静的时间。
果然,过了约莫一刻钟,陈为民终于冷静下来,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松开自己的手,看着徐瑾瑜的手被他攥的微红,陈为民一时有些羞愧:
“让徐大人见笑了。”
“陈大人这是哪里话?事发突然,且又是我强逼陈大人……应是我要谢陈大人不怪才是。”
徐瑾瑜这话一出, 陈为民心中愧意更加浓重, 他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徐大人, 您所为皆是为了我, 我岂能那等不识好歹之辈?”
陈为民当初本想入仕,一展抱负, 可是真等他做了官, 方才知道做官和读书完全是两码事。
国尚在风雨飘摇,却依旧有不知多少人醉生梦死。
他于心不忍, 心中难安, 故而在徐瑾瑜以少年之身, 愿远赴边疆之时,前往追随。
但他意外的是,这一行收获着实不小。
若不去边关, 他不会知道何为“海内沸腾, 苍生涂炭”。
若未见乌人肆虐, 他不会知道何为“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然而, 他从未将这所有的一切,与他所熟识的那个人联系起来。
以至于到了今日,亲眼看到那位大名鼎鼎,把持户部的前任尚书,现任侍郎在看到自己腰间带有那人印记的玉佩,更懂青衣人暗语之时,陈为民只觉得自己曾经被纱蒙住,只能懵懵懂懂,朦朦胧胧看这世间的自己,这一刻头脑出乎意料的清醒起来。
二人回到了徐府,这一路,陈为民面上闪过千万种情绪,可是徐瑾瑜都仿佛没有看到一般。
少年的身影笔挺若修竹,却更如旗帜一般,在他迷茫之际,引他拨开迷障。
等回到了徐府,刚一进书房,陈为民便不由自主的跪了下来:
“徐大人,我有罪,我有罪啊!”
徐瑾瑜闻言忙扶起陈为民,温声道:
“陈大人快快请起,自我与陈大人相识至今,陈大人从未有过逾矩之处,甚至多有助益,又何罪之有?”
陈为民愣愣的被徐瑾瑜扶起后,他坐在徐瑾瑜的对面,思索了良久,这才终于道:
“我知道徐大人此前是顾及山长的情谊,这才未曾逼迫于我直言旧事。但,今日种种,若我再不直言,只恐他日铸成大错!”
“陈大人请说。”
徐瑾瑜随后请下人送了一壶冰镇酸梅汤进来,这会儿陈为民的面色着实不大好看。
等到冰凉可口的酸梅汤咽下,陈为民的眼睛彻底清明,他端着半碗酸梅汤,整个人却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之中。
“徐大人既然知道我与山长此前的交集,便该知道,我有一个妹妹。”
陈为民闭了闭眼:
“可是,我那妹妹,直到那群青衣人找上门来,我才知道她乃是……前朝太子之后。”
前朝皇帝当初沉湎长生之术,已至朝政乌烟瘴气,百姓民不聊生,苦不堪言。
后太祖皇帝起事,带兵在皇宫将前朝皇帝斩下首级后,其太子、皇后妃嫔等也皆被处决。
可谁也没有想到,前朝世家并不甘心就此沉寂,再加上一众保皇党支持,在二者的合力之下,曾买通过行刑者,用移花接木之术,保下了太子的嫡子。
这位太孙虽年幼早慧,却被当初血染皇宫之事吓破了胆子,等到年长之时,竟然对一直侍奉自己的侍女起了恋慕之心。
世家岂能容他肆意妄为,但又怕太孙他日登高记挂,这便只将那侍女只赶了出去。
可谁也没想到,侍女离开之后,这位太孙竟也开始效仿其祖,寻长生之术,不近女色,竟是直接以一己之力让前朝皇室血脉彻底断绝。
保皇党与世家一直藕断丝连,再加上当初先帝一直在外征战,内政空虚,若有人领头,焉知不能光复旧朝。
可奈和嫡子的不配合,让这些人束手无策,但在他们的不懈努力下,终于追查到,当初那侍女离府后,诞下过一名男婴,是为前朝太曾孙。
谁也没有想到,被前朝世家和保皇党苦苦寻找的前朝太曾孙在十几年前,便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时候,在京郊的一座小村庄里和一个民妇生下了一个女婴。
后,女婴三岁之时,太曾孙在上山砍柴时被野兽叼走,其妻寻上山也不知所踪。
陈家夫妻可怜女婴无依,这便收养膝下,与刚六岁的陈为民成为兄妹。
“我一直都知道,妹妹不是爹娘的孩子,可是爹娘故去之时,是妹妹一直陪着我。
她本就先天不足,走两步都要缓一步,却在我哀思过甚,发起高热时,跌跌撞撞为我寻来草药。
从那时起,我便告诉自己,月娘是我这辈子唯一的亲人,我唯一的妹妹,可奈何,造化弄人。”
陈为民无法忘记,当初他在西宿崭露头角后,兴冲冲的回家想要告诉妹妹,自己可以为她买几幅名贵药材调养身体时,那群青衣人找上门的那天。
青衣人一脸严肃的用刀逼问他妹妹踪迹,妹妹却一身男装,从屋中走出,面色冷淡:
“莫伤我兄,你们找的该是我,可你们来的太迟了。”
“请少主恕罪!”
话落,青衣人直接跪倒一片。
这一刻,陈为民十分恍惚。
明明妹妹是女娘,为何要做男装打扮?
而青衣人看到这样的妹妹,又为何那般高兴?
他还想要问,妹妹是不是想要离他而去?
可直到妹妹被青衣人带走,他也不得不跟着青衣人离开后,他自然没有这些问题的答案。
陈为民知道自己求学之时,疏忽了妹妹,可是他从未想过,他的妹妹,竟然摇身一变,成为了青衣人的少主。
“也就是说,陈大人的妹妹,便是青衣人如今的少主?”
陈为民抿了抿唇:
“我不知道,可是,当初她送我离开京城的时候,那位前朝太孙已经行将就木,她这才能放我离开。”
陈为民一直都知道,当初自己被那群青衣人带走之后,却一直不曾如同一些与他一道离开,却不知去向的学子一般,是因为妹妹。
可是,他一个人被关在院子里的日子实在是太过压抑,幸好有吴子敏医师,他才得以在醉心医术之时,忘却生活的苦痛。
徐瑾瑜看着陈为民,眼中也不由带着几分惋惜,在山长口中,陈为民是一个天资与勤奋俱全的学生。
他那样努力的生活,为自己和妹妹争得一片立足之地,可一夕天翻地覆,妹妹没有了,就连曾经的恩师也只能见面不相识,更不必提那多年的近乎囚禁的生涯。
“那,陈大人是如何知道前朝旧事?”
徐瑾瑜看向陈为民,陈为民犹豫了一下,道:
“我曾经在看守宽松时,试图从青衣人手中逃出,却侥幸听到前朝太孙和旁人的对话,他们口中有过哀帝和太子的字眼。”
不过,那次偷听却差一点儿要了他的命。
那太孙虽然年迈,可是感知极强,甚至在看到他的第一眼,便对身旁之人直接下了绝杀令。
“此人必将毁去我等大计,立刻就地处决!”
刀锋抵在脖颈之时,陈为民已经嗅到了死亡的气息,可正在这时,一柄长剑直接将那动手之人钉死在原地。
“勿动我兄。”
是妹妹。
陈为民张口欲言,却发不出声音,之后便是太孙和妹妹的争执。
“黎越!你莫要执迷不悟!我这一生,都在为我大燕谋图天机一缕,此子他日必将害我大燕基业毁于一旦,非杀不可!”
彼时,太孙已经年逾百岁,竟是颇有几分仙风道骨之意,他所言更如同仙人施令,让人生不起丝毫违背之意!
然后,那道曾经病弱不堪,现在缺已经挺拔笔直的身影挡在了他的身前:
“他亡我死,他生我活。”
“你!”
太孙被生生气的晕了过去,最后,那件事也不了了之了。
徐瑾瑜听到陈为民说到这里,看着陈为民又变得挣扎的神色,他为陈为民添了些酸梅汤,随后这才继续道:
“我大概理解陈大人的纠结之处了,令妹确实是一位女中豪杰,只可惜……他们所要做的,是天下大不韪之事。
他们若要起事,便不该在前朝暴虐的基础之上,还要在本朝用普通百姓的性命来填补。”
陈为民听了徐瑾瑜的话,有些失神,他喃喃道:
“月娘她原来不是这样的,徐大人,我求您,求您若是他日月娘当真在青衣人中,求您容她自辩一二,我不相信月娘会是那样草菅人命之人!”
陈为民说着,便要跪下,被徐瑾瑜拉住:
“陈大人应该知道,我大盛律法讲究证据确凿,此事我自可应下。”
“多谢,徐大人!”
陈为民不由掩面而泣,他没有想到,那位太孙确实算无遗策,多年之后,他竟是一语成谶。
可他,万不可看着月娘一错再错。
徐瑾瑜等陈为民冷静后,半开玩笑道:
“不知我可否问一句,当初陈大人为我解毒,可是存了试验之心?”
陈为民愣了一下,不由低下了头:
“徐大人怎么知道……”
徐瑾瑜勾了勾唇:
“令妹先天不足,可之后却能习武,再加上陈大人在青衣人处还有吴子敏医师的教导,此间种种,还需要细思吗?”
“徐大人,我……”
陈为民面露愧色,他没有想到自己原本最想要隐瞒的事儿竟然被徐瑾瑜发现了。
而徐瑾瑜听后,却摆摆手:
“无妨的,陈大人,所幸结果是好的不是吗?在一点上,我或许应该感谢令妹。”
若无陈为民,待楚清晏施计之时,他似乎除了赴死别无选择了。
或许,那位前朝太孙还真通几分卜算之术?
之后,陈为民又说了一些枝叶末节的小事,包括后来他医术有所小成后,在那些被他略施恩惠的下人口中听到的消息也一一印证了他当初猜测的前朝皇室的猜想等。
待重头戏说完后,其余的事儿便也没有那么重要了,陈为民索性一口气倒了个干净。
该说的都说完后,陈为民这才认真的看向徐瑾瑜:
“徐大人,我知道您聪慧过人,只凭我三言两语,便可以推测出诸多事宜,我只盼您能替大盛百姓,早日结束这场苦难。”
只是一个“产盐之地无盐可吃”便已经足够他痛心,更不必提当初青州硫磺矿之事。
他不知青衣人还做了什么,不敢深思。
徐瑾瑜听了陈为民这话,也正了面色:
“定不负,陈大人所托!”
待陈为民走后,徐瑾瑜便直接请魏思武过来,与他仔细商议一番,这才将其送走。
等魏思武走后,徐瑾瑜这才揉了揉额角,青衣人背后是前朝皇室这个猜想他其实早有推测。
毕竟,前朝之所以亡国,便是因为他们的暴虐妄为,而今为了复朝更是不顾百姓生死,与其祖先堪称一脉相承。
只不过,这里面的世家和保皇党是其中不可或缺的中坚力量。
可他们或许还藏在京城之中。
当初,陈为民被送出京,便变相的说明,他曾经是在京城被幽禁。
如此一来,便是整个京城,如今只怕都有些岌岌可危了。
故而,徐瑾瑜请魏思武一面密查京中之人,一面搜寻前朝文书、风物志等记载的书文查看。
……
翌日,大朝会上,徐瑾瑜未至,周世耀将自己站在了户部之首,这段时日是周世耀过得最舒心的一段日子。
尤其是,昨日从“线人”口中得知徐瑾瑜即将命不久矣这件事后,让周世耀高兴的连夜又喝了一壶酒,这会儿虽然喝了醒酒汤,可是眼睛还是有些发红。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就在周世耀心情愉悦的时候,门外走进来一个绯色身影。
但见绯衣少年面色苍白,可却抬眼看过来时,却是目光如电,让周世耀忍不住退了两步,正好空出了前面的位置。
随后,徐瑾瑜抬步上去,当仁不让的站在了首位,身后的周世耀忍不住打了一个磕巴:
“徐,徐大人今日怎么来了?”
那楚清晏当初所言究竟有几分真?!
他说徐瑾瑜可是命不久矣,怎的徐瑾瑜的命不久矣就是能好端端的站在朝堂之上?!
周世耀心中越发的惊疑不定,原本的笑意不知何时隐去,看着徐瑾瑜的背影一时心中惴惴不安起来。
徐瑾瑜闻言,回身看了周世耀一眼,淡淡一笑:
“我来,自有我来的道理。”
周世耀闻言,心一下子沉了下去,他无法想象,究竟有什么事儿,能让这位徐大人抱病上朝。
正在这时,成帝临朝,众人纷纷行礼,等直起身子后,成帝惊喜的发现了徐瑾瑜的身影,但随后他又冷静下来。
徐爱卿从不做毫无干系之事,今日他来此只怕另有要事!
随后,成帝看向一旁的冯卓,做了一个手势。
龙椅旁,冯卓高声唱道: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金銮殿中静了一息,随后,便见徐瑾瑜直接站了出来,朗声道:
“启禀圣上,臣有事要奏。”
徐瑾瑜拱了拱手,成帝随即道:
“徐爱卿快快免礼,你还在病中,怎能劳累,冯卓,让人看座。”
如此圣宠,自是惹的众人纷纷羡慕嫉妒。
待徐瑾瑜坐下后,这才继续道:
“启奏圣上,臣要参户部左侍郎周世耀周大人渎职贪墨,共计三亿七千六百九十八万两白银!”
徐瑾瑜这话一出,众人顿时哗然。
三亿七千六百九十八万两白银?!
想大盛历年税收也不过九千万两,这足足是大盛举国上下,整整三年的税收!
徐瑾瑜这话一出,成帝直接震怒,拍案而起:
“周世耀,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贪污如此巨款!”
周世耀闻言立刻跪倒在地,他涕泪横流:
“圣上明鉴啊!臣这一生,在先帝座下鞍前马后,之后又为您效犬马之劳,如何敢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圣上,只怕是徐大人如今命不久矣,又与臣有旧仇,这才借此报复啊!求圣上您明察!”
周世耀一面说,一面哭,狠狠将头砸在地上,倒是显得他分外诚心。
而徐瑾瑜听了周世耀这话,却是笑了出来:
“周大人这话倒是让本官不解,究竟是谁告诉周大人,本官命不久矣了?
况且,若与那等贪污受贿的罪人一同下了黄泉,本官还怕脏了本官的轮回路。”
徐瑾瑜这话一出,周世耀勃然色变,一旁的官员们纷纷侧目,他们还从未见过这位年纪轻轻便已经登高的徐大人这般言辞犀利的时候。
这怕是气狠了!
“徐瑾瑜!你有没有你自己知道!在户部你排挤我也就算了,如今你竟然仗着圣上宠信,妄图蒙蔽圣听,排除异己,该当何罪?!”
周世耀这话一出,乍一听倒是有几分道理,一旁的右侍郎也站出来附和道:
“不错,徐大人,做事要讲证据,周大人一生兢兢业业,岂能做下那等糊涂事?”
不光如此,兵部、礼部、刑部、工部,甚至吏部的不少官员在这一刻都纷纷站了出来:
“是啊,徐大人这莫不是病了一场,病糊涂了不成?”
“周大人与下官府邸相隔不远,若是周大人真敢侵吞如此巨款,下官岂能不知?”
“周大人的为人吾等有目共睹,倒是徐大人,才进户部多久,便如此胆大妄为……”
“……”
朝臣们七嘴八舌的说着,却没有发现,他们说的越多,最上面的成帝面色越发难看。
他从一开始,便知道这些人沆瀣一气,却从未想过,他们在这一刻会如此心齐!
他们这样拱卫一个小小侍郎,又把自己这个圣上当成什么?!
众人字字句句都在谴责徐瑾瑜,若是寻常人只怕早就坐立难安,可徐瑾瑜这会儿却仿若在庭中闲闲赏花一般,若是手里有一杯香茗,便是那等赏花偷闲的如玉公子。
这会儿,少年抬眸淡淡看了过来,他扫视着众人,明明是坐着,可却让众人有种被俯视的感觉。
“一,二,三……十九。”
徐瑾瑜勾了勾唇:
“不错嘛,看来周大人还是有些人缘的。本官别无所长,只有一个过目不忘罢了。方才出言之人,本官已经一一记下。”
徐瑾瑜这话一出,众人心下一凌,还不待他们开口,徐瑾瑜便道:
“不过,诸位以为本官能说出如此精确的数字,乃是信口开河吗?”
徐瑾瑜随后起身恭请:
“圣上,户部积年旧账皆已经整理妥当,负责账册的属官们已再外等候回话,恳请圣上请诸属官入内。”
成帝听了徐瑾瑜这话,顿时眼睛一亮,培养了数年的人才,如今一鸣惊人!
“快传!”
随后,众人纷纷朝外看去,只见二十名属官这会儿一身白衣,缓步走了进来,他们身后,是足足五只大箱子。
这会儿,属官们眼下一片乌青,可是所有人眼中都闪烁着激动的光芒,他们先向成帝行了一礼,随后这才恭敬对徐瑾瑜道:
“大人,属下等已将您吩咐账册整理完毕,新账册在此。”
随后,成帝抬了抬手,冯卓立刻下去取了一本账册上来,但见属官中为首之人侃侃而谈:
“这些账册,乃是自周大人在任三十七年间的所有账册经重新整理后的新账册。”
大盛开国后,太祖忙于巩固朝纲,安抚旧贵,平定叛逆,至先帝,则四处征讨,无瑕内政,且彼时周世耀与原卸任户部尚书交接后,处事使先帝满意,一连任尚书九年。
已至今上,幼年登基,直至亲政,统御大盛也不可越过先帝贸然处置周世耀。
是以至今周世耀已经把控户部整整三十七了,那整整五只大箱子里,每一只便可以放下上百本账册。
这会儿,这些账册被重新书写之后展现在众人眼前。
成帝也翻开了一本,一一看过去后,他不由怒目圆睁:
“连州的商税为何从景庆三年起,便从原本的七十万两直接锐减为二十万两?”
随后,冯卓又取上来几本,成帝越看越气:
“桑州的桑税不过三年便被加加减减,比之原来少了足足一百四十万两!”
“还有牧州……”
之后,不等成帝继续说,便有官员直接从箱子里取出一本账册,起初那官员先是因为账册的格式惊讶了一下,但很快就适应了。
待他翻阅完成后,也不由道:
“杂税便不说了,何故景庆十三年时,连淮州的粮税也少了三分之一?周大人,你这账不对啊!”
周世耀这会儿大脑一阵翁鸣,随后他直接尖声道:
“这些旧账都是早就封存起来的,断不会随意被人盘查!徐瑾瑜你现在拿着捏造的假账想要置我于死地,我不认!”
最重要的是,这样的事儿他竟然一无所知!
周世耀说完这话之后,徐瑾瑜只是淡淡道:
“是吗?若是此事不只是本官一手促成呢?”
周世耀有些茫然的看向徐瑾瑜,随后徐瑾瑜看向了一个角落,但见平日不声不响的户部给事中缓缓走上前来。
“徐大人,我在户部忍辱负重多年,终于得见今日。”
张煜一时激动的落下泪来,他早就想要和徐大人亲近一二,可奈何他的任务还未完成,只能默默远离徐大人。
今日开始,他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向徐大人谢恩了!
可是周世耀这会儿却如同泄了气的面口袋一样,整个人浑身一软。
竟然是张煜!
此人在户部任给事中已经两年有余,他从未发现其有不对劲的地方,其从未欺下媚上过,纵使当初徐瑾瑜得势,他也不曾凑上去,他本以为其是可信之人……
如此一来,户部旧账泄密,纵使他近十年的账册做的完美无瑕,也已经无力回天。
当初他将这近十年的假账交给徐瑾瑜时,从未想过他会釜底抽薪!
随着周世耀逐渐失魂落魄起来,越来越多的官员上前打开了新账本,账本的存在就是为了追根溯源,这会儿看着里面的种种漏洞,方才为周世耀求情之人顿时鸦雀无声。
除了曾经的积年旧账外,属官还直接与前朝尚书在位时的账册一一比照过后重新整理出一个大致数据。
而这个大致数据之和,便是徐瑾瑜开始所言的数字。
账本一个个看过去,一看一个不吱声,到了最后所有人一下子都安静下来,金銮殿内,只剩下纸张翻阅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