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文案
桃夭猛地惊醒, 是小白正在舔自己的脸。
外头早已天光大亮。
桃夭把小白放在地上,掀来身上的衾被,连忙走到妆奁台, 从里头找出自己未曾送出去的木簪。
她轻轻摩挲着散发着淡淡香气的木簪, 轻轻叹了口气。
果然是她在这里瞎做梦。
先生怎可能会主动亲她。
想来这辈子她同先生也不会再见了。
外头听到动静的采薇同白芍进来服侍她盥洗, 说起她昨夜睡在榻上的事情。
采薇是个爱操心的性子,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末了, 道:“长安不比江南,小姐下次万不可就这样睡着了。”
桃夭笑,“我晓得了。”
待梳妆过后,仆人送来早饭。
家里人少, 规矩也极少,再加上许贤同许凤洲要朝会,早饭同午饭都是各吃各的, 只有晚饭才一起用。
桃夭用完早饭后,便去找宋大夫同莲生娘。
两个人也早已用完早饭,见她来,十分高兴。
三个人聊了一会儿, 宋大夫道:“我同你阿娘打算待会儿去找屋子。”
桃夭知晓他们不习惯,也不拦着, 问:“咱们人生地不熟, 若是被人骗了可怎么办?不如叫我哥哥去帮着找。”
宋大夫同莲生娘从前虽在长安待过, 可那都是多年前了, 眼下也确实不了解, 道:“也行。”顿了顿, 又道:“我们从前同你莲生哥哥住在燕子巷, 不若就叫你哥哥帮着找那里的房子。”
桃夭心中一动,道:“我这就去同哥哥说。”言罢要走,莲生娘追上去问:“咱们几时去找你莲生哥哥?”
莲生娘口中的“莲生哥哥”自然指的是“谢珩”。
桃夭想起早上那个梦,楞了一下,迅速看了一眼宋大夫。
宋大夫忙道:“咱们总得先安定下来。”
莲生娘这才作罢。
桃夭松了口气,离了院子,才回到栖迟轩院子,管家来报:家主正在前院的松涛院书房,请她过去一趟。
昨日回来的晚了,有好些话都还没有说。
桃夭又匆匆赶往松涛院。
到了以后,发现昨日还很和蔼的父亲此刻正一脸严肃地坐在那儿,而哥哥则低着头坐在一旁。
许贤身为三朝元老,威严甚重,绷着一张脸时,便是一向目中无人的许凤洲都害怕,更何况是桃夭。
她心中不禁害怕,难道自己才回来长安就闯祸了?
许贤这时也瞧见站在门槛,乖巧可爱的女儿,神色和暖些,道:“阿宁过来了。”
桃夭“嗯”了一声,走到书房里,站在一旁,有些不安地问:“阿耶可是找我有事?”
许贤见小时候那个一点儿也不怕自己的女儿,时常如今见了自己这样生疏,虽知晓她什么都不记得,心中仍是十分失落。
他道:“就是想问问阿宁在金陵之事。”
许凤洲忙道:“此事都是由儿安排,阿耶要怪怪我便是!”
“不是的!”
桃夭见许凤洲如是说,想来定是因为自己执意要说自己是寡妇之事,急道:“是我,是我执意如此,同哥哥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他二人皆忙着将事情往身上揽,厅内突然响起许贤中气十足的笑声。
桃夭发愣,一时之间也不知他在笑些什么,下意识望向许凤洲。
许贤这时招呼她过去,一脸慈爱地看着自己的掌上明珠,道:“吾儿一小小女子,却有此等胸怀,阿耶以你为荣。”
顿了顿,冷哼一声,“沈家小子竟然敢嫌弃我儿,实属眼瞎!天底下又不只他沈家有探花!阿耶改日就为吾儿举办一场相亲宴,好让沈家小子好好看看,我许贤的女儿,莫说是个二嫁,就是三嫁四嫁,也大把人想要娶!”
这世上有多少人想要借着门第鱼跃龙门,更何况他家女儿生得这样的好相貌。
桃夭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忍不住惆怅。
看来她阿耶比她哥哥还要护短。
幸好没有同他们讲先生的事情,若是给人知晓就麻烦了。
说到先生,桃夭想起方才同宋大夫商量找房子的事情。
她问许凤洲:“能不能麻烦哥哥帮我阿耶阿娘寻个住处?”
许凤洲微微蹙眉,“他们要搬,在这里住得不好?”
桃夭道:“他们不大习惯。他们从前也在长安待过,想来在外头更加适应些。”
许凤洲颔首,“哥哥这就叫人去办。”言罢,叫来管家去处理。
管家问:“可有什么要求?”
桃夭道:“我阿耶说想要住在燕子巷。”
管家得了命令后,即刻着底下的人去办。
许贤见桃夭面露迟疑,问:“阿宁可是还有旁的事情?”
桃夭想了想,道:“我以后能经常出府去看他们吗?可以偶尔小住几日吗?”
许贤打量着眼前看似乖巧,实则非常有自己主意的女儿,反问:“若是为父说不可以,阿宁是不是也打算同他们一起搬出去?”
桃夭抿着唇,好一会儿,点点头,“阿耶同哥哥在家中还有姨娘同二姐姐,可我阿耶同阿娘只有我了。”
许贤颇为感慨,“阿宁年纪这样小,却是个不忘本的,他们将阿宁教得极好。”
桃夭闻言楞了一下,随即眯着眼睫笑,“阿耶答应了?阿耶真好!那我就每个月少过去几天,在家里多陪陪阿耶。”
许贤同许凤洲瞧着她极天真的笑容,也都跟着笑了。
门外站着的许静宜静静听着里头热闹的说笑声,想起小妹从前在家时便是这样,总能逗得阿耶同哥哥开怀大笑。自从小妹失踪后,阿耶同哥哥几乎都不曾笑过
如今她一回来,家中又充满欢声笑语,便是自己的亲生母亲,昨晚才一见到她,今早就同自己夸她性子好。
有些人,天生就是讨人喜欢的。
她伫立良久,转身要走。
贴身婢女见她就这样走了,问:“小姐不是说家主最近案牍劳形,有些咳嗽,要拿参汤给家主吗?”
她瞥了一眼参汤,神色淡淡,“想来阿耶如今有了小妹承欢膝下,什么病都好了。”
*
全长安有一百零八坊,好多坊内都叫燕子巷。
宋大夫将近十年没来过长安,跟着管家派去的人找了好些日子,终于在平康坊找到从前住过的燕子巷。
只是从前住的地方早已有人。原本还想要住在从前宋莲生住过的地方的桃夭心中很是失落。
宋大夫同莲生娘亦是如此,于是在燕子巷另外选了一处两进两出的院子。
选房子那日许凤洲打量着眼前加起来还不足他自己所居的院落大,且十分破旧的院落,想起自己的妹妹可能要时常回来住,很不满,“为何不挑好些的?”
宋大夫一向怕他,低声道:“我觉得此处就挺好。”
不待许凤洲说话,桃夭忙帮着说话,“我也觉得此处挺好的,离家里也不远,且十分安静。”最主要这里的院墙上绿油油的爬山虎,叫她想起了江南。
她很是喜欢这里。
过日子不就是这样,屋子并不见得要多大,刚好能住就行。
她拉着莲生娘将整个院落转了一圈,分配好了卧房后,又同她回到前院,看看怎么布置院子。
许凤洲瞧着兴致勃勃地盘算着在墙角做个花圃,在种些爬山虎,甚至还要养鸡的妹妹,只好作罢,叫管家买了下来,顺便挑一个仆从同婢女过来。
宋大夫闻言正要拒绝,许凤洲斜睨他一眼:“我是为了我妹妹。”言罢,又见妹妹正盯着自己,语气和缓些,“若是哪日有事,也好有人去通风报信。”
宋大夫心想也是这个道理,点头应下来。
只是瞧着眼前的许凤洲,心里也不知怎的就愈发怀念起谢珩来。
房子的事情解决,接下来便是搬家。
管家是个办事极妥帖的,不出一日的功夫就将新屋子打理得妥妥当当,告知宋大夫随时可搬进去住。
择日不如撞日,既是随时,宋大夫同莲生娘当天下午拎着两个包裹就要搬过去。
桃夭见状,赶紧收拾了几件衣裳跟着一块去。
宋大夫并不知晓她已经同许贤商定以后经常回来住的事情,惊讶,“你这是做什么?”
桃夭眯着眼睫笑,“回咱们的家看看。”
宋大夫同莲生娘听了又是高兴,又是激动,可嘴上仍是劝道:“你如今都有了自己的家,有空回来看看就行,哪里就要搬过来。”
桃夭不依,“阿耶阿娘是不是有了新家就不要我了?”
这说的是哪里话,宋大夫正要解释,桃夭已经钻进马车内,朝莲生娘伸出白嫩的小手,“阿娘快些,咱们去看新家。”
莲生娘揉揉泛红的眼角,把手递给她。
许家距离燕子巷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坐马车约半个时辰。
三人才到门口,便见门口已经站着两个人。一个看起来十三岁,收拾得利落干净的小姑娘,另一个是生得健壮,年纪十七八岁的少年。
正是婢女与仆从。
宋大夫瞧着都是极老实的孩子,也觉得有个人在家里帮忙跑跑腿极好。
三个进了屋子后,见院子虽从外头看着破旧,里面所用的家私皆是上好的梨花木,不仅如此,连被褥都准备好了。
只是里头的一应用具实在太昂贵,莫说案几上一个花瓶摆件,便是他们拿个杯子吃水都有些战战兢兢,生怕一不小心掉到地上,就不见一间屋子的钱。
宋大夫思来想去,道:“要不,咱们收起来吧,也没有人来,哪里就需要这些摆昂贵的摆件?”
桃夭深以为然,“其实我也觉得太贵了,每次用的时候生怕不小心掉在地上。”
三个人将值钱的摆件同碗碟收拾好,莲生娘又同宋大夫出去买了一些便宜实用的碗碟,这才算是收拾好了新家。
很是高兴的宋大夫又去买菜,亲自下厨煮了晚饭,好好庆祝了一番。
夜里。
桃夭坐在院子里天井旁,仰头看着天上的星星,只觉得在这里看星星,倒像是在桃源村一样,不由自主地想,若是以后遇见先生,一定邀请他来家里坐一坐。
看看院墙上的爬山虎,或是这样看星星。
虽然她知晓长安这样大,根本就碰不得。
桃夭在燕子巷住了两三日,第四日一大早用完早饭便要回许府。
她想她如今有了两头家,千万不能厚此薄彼了。
宋大夫同莲生娘虽舍不得她,但知晓她如今这般为他们,已经极好了。
送桃夭上了马车,宋大夫见莲生娘又要哭,劝道:“总归一个时辰的路,想了总能见。”
莲生娘揉揉眼,“我也想莲生了。”
宋大夫背着手看了一眼蔚蓝的天,心想若是要见,那得等这辈子过完了先。
这边桃夭回到栖迟轩,才坐下没多久,采薇告诉她,“公子说,后日便是相亲宴,问小姐准备好了没有?”
桃夭十分惊讶,“什么相亲宴?”随即想起来,前几日阿耶确实说过。
她原本以为是随便说说,没想到是真的!
桃夭连忙匆匆去了松涛亭书房见许贤。
许贤刚好在,见她回来,一脸和蔼,“阿宁回家了。”
桃夭听到他说的“家”字,心里一暖,上前替他研磨,关心了一下他的日常起居,问:“阿耶真要帮我办相亲宴?”
许贤颔首,“自然是真的。”
桃夭道:“我其实现在这样挺好的。”
她如今不用面对陈八两那样的坏人,倒也不必像从前那般着急成婚。
不过若是有好的,她也是想要找个夫婿好好过日子,生一两个可爱的小宝宝。
许贤以为她是想到从前的伤心事,道:“既是相亲宴,便是想要为阿宁招赘婿。”不待桃夭说话,他又道:“你哥哥已经将帖子发出去了,如今整个长安都知晓我许贤要为自己的掌上明珠招赘婿。”此举也不单单是为了招赘婿,更是要告诉全长安,他许贤的掌上明珠终于找回来了。
桃夭见事已至此,只好作罢,心想既是相亲宴,总不能给许家丢人现眼,问:“那我要不要学习学习?”
许贤不解,“学习什么?”
桃夭也有些不确定,“琴棋书画?”
“两日的功夫怎来记得学?”许贤安慰她,“阿宁放心,我许贤的女儿便是个废物,也会有人要。”
他话音刚落,面前乖巧天真的女儿幽幽道:“我其实会的可多了,会刺绣,还会采药没有阿耶同哥哥想得那用废……”
许贤楞了一下,随即大笑起来。
桃夭见他笑成这样,一时也不晓得自己说错什么,怕他岔气,赶紧倒了杯热水递给他。
许贤笑罢,温和道:“有阿宁在,阿耶心里便很高兴。”
桃夭也笑了,“阿耶高兴,我心里也十分高兴。”
*
如许贤所言,许丞相为了弥补自己走失的掌上明珠,特地举办一场声势浩大的订婚宴不出两日的功夫便传遍整个长安。
人人都知晓许家的嫡小姐是个寡妇,一时之间,坊间流言四起。
有人说许家嫡女是个无盐女,是以许相爷才出此下策。
有人又说自己亲眼所见,许家嫡女是个风韵犹存的寡妇。
有人还说,许寡妇自从死了夫君以后成日里以泪洗面,十足的怨妇一个。
一时之间,全长安的人都想要目睹许小姐芳容。
到了相亲宴这日,桃源村的小寡妇桃夭心里竟然还十分期待。
她十分好奇这种相亲宴,也想出去瞧瞧长安的郎君是不是同别处的不同些,于是催促着采薇快些替她打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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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人都说才貌双全,“才”是来不及了,但“貌”她觉得自己打扮打扮兴许还行。
采薇原本还以为小姐心中记挂着沈家二公子,没想到她竟然这样心切,一时之间也不知该为自家小姐这样心大感到高兴,还是该忧虑,只迅速替她妆扮好。
她本就肤白若雪,倒也不用怎么装扮,采薇只用胭脂在她额心花了一朵梅花,嘴唇与眼尾处匀了一些胭脂,饶是如此,比之平日里更增添几分美艳。
临出门前,桃夭突然停驻脚步,拿着披帛遮住半张芙蓉面,清澈如水的眼眸直勾勾望着采薇,“我是不是这样更好些,显得神秘一些?矜持一些?”
采薇瞧着眼前哪里像是出去相看郎君,分明是要去会情郎的少女,与正掩嘴偷笑的白芍对视一眼,哭笑不得,“小姐实在想多了!”
桃夭颇为失望地“哦”了一声。她原本还不太理解为何采薇是什么意思,等随着来到前院才知道什么叫“想多了”。
说是相看,实则是她待在一屏风后相看旁人,旁人并瞧不见她。
采薇低声道:“咱们相爷说了,今日不过叫他们上门来给小姐瞧一瞧,小姐若是有合眼缘的,可以记下来。”
大户人家的小姐竟然还可以这样挑选夫婿。
隔着屏风,桃夭望着满院子正在品茗赏花的郎君,心里不禁感慨万分。
不过不得不说,长安的郎君生得真好看!
虽说比着先生与他哥哥以及沈二哥哥还差些,可这样的人物随便挑一个出来,放在从前她想都不敢想。
也不知阿耶同哥哥一两天的功夫怎么就替他找到这么多才貌双全的郎君来。
她一时又忍不住想起谢珩来。
先生回家以后,是不是也曾像她这样面对着满院子的美貌女子犯愁,挑来挑去挑花了眼?
她正想得入神,只听有人问:“阿宁在想什么?”
“在想先生。”话才出头,一回头瞧见许凤洲不知何时出现在身旁,忙改口,“在想外面哪个合适做赘婿!”
许凤洲笑,“阿宁就不能含蓄一些!”
桃夭不解,“我还不够含蓄吗?我打扮得这么美,都忍住没有走出去给他们瞧一瞧。”
也不知是不是这段时日给她带偏了,许凤洲竟然觉得她说得十分有道理,忍不住问:“那阿宁想不想要出去给他们瞧一瞧?”好歹也叫他们瞧一瞧自己的妹妹生得何等貌美才是。
桃夭眼神亮了亮,“我可以出去吗?”
许凤洲“嗯”了一声,“不过要回去换件衣裳。”
只要能出去瞧一瞧,穿什么倒还是其次。
待桃夭再次回来时,已经是一身青色翻领袍的美貌小郎君。
她跟在许凤洲后面大摇大摆进了赏花宴,光明正大打量着院中正在说话的人。
这个生得白,那个生得俊,那个眼睛生得好,这个鼻子很英挺。
一圈走下来,各个瞧着都不错,挑来挑去,挑花了眼,也不知该选谁好。
要不叫他们即兴作诗一首考考才学?
还是算了,若是学问太深,恐怕同她也没什么共同语言。
她背着手一边在心底点评,一边这样绕着宴席走一圈,自以为藏得很深,是以看人都带着睥睨众人的风采,走起路来连步子都迈得比平日里大。
殊不知园中众人一眼就识破她女子身份,只瞧着一明艳不可方物的妙龄少女落落大方围着他们走了一圈,好似在选妃一般,与坊间传闻半点沾不上边。
这哪来像是刚死了赘婿的寡妇,分明像是待字闺中的妙龄少女,便是寻遍全长安,恐怕也找不出几个比她生得更美的。
在场的人要么是碍于相爷身份,要么想着攀龙附凤,至于相爷千金是谁,生得什么模样,甚至嫁过几次根本不在乎。
可眼下瞧着许小姐本尊,无不心神荡漾,不住拿眼角瞧瞧打量着最多不过十五六岁,生得既美貌又天真可爱的“小郎君”,原本聊得热络的人彼此之间看待对方都多了一两分敌意,待许凤洲更加客气尊重。
只盼着他能瞧上自己,也能赢得美人青睐。
许凤洲表面与他们寒暄,心底却对他们这些所谓的“青年才俊”一瞧见他妹妹,言谈举止突然变得矫揉造作起来的行为感到反感,心中既觉得他们轻浮,又欣慰于自己的妹妹人见人爱。
正在这时,管家来报:沈家二公子来了。
他眉心一拧,“他来做什么?”他不是放出话,从此以后,沈时与狗禁止入许家大门半步!
管家道:“说是带着赐婚的旨意来的。”
赐婚的旨意……
许凤洲见自家妹妹也看得差不多,便上前同众人寒暄几句后,领着她出了园子,直奔前面会客厅去了。
路上,他问:“方才那些人阿宁觉得如何?”
桃夭很认真想了想,“都挺好。哥哥看着办就行。”
许凤洲忍不住扶额,“阿宁做人就不能有点追求?”
旁的女子在自己婚事上就没有一个不上心的,她自己的终身大事竟然叫他看着办?
桃夭却很不以为然,“我难道还不够有追求吗?我都这样明目张胆选赘婿了。还是说,我要哥哥把太子殿下请到赏花宴才算有追求?”
这两日哥哥特地叫府中的婢女同她说长安的事儿,期间也曾同她提过“假道学”太子风采是何等令长安贵女们着迷,无人不想入主东宫成为太子妃。
那婢女当时说得时候一脸神往,桃夭却满脑子却是那“假道学”邀请秦淮河妓在外头“荒唐胡闹”的事情,有心想要告诉她真心,又觉得不大好。
许凤洲听她如是说,竟一句反驳的话说出来。
把太子殿下请到这种变相的相亲宴,亏她真敢想。
莫说他,即便是父亲出面也不一定请得来。
他憋了半晌,憋出一句话,“这样说来,阿宁确实显得有追求多了。”
桃夭弯眉嗔笑,“哥哥是不是一对比就觉出来了?哥哥这是要带我去哪儿?”
许凤洲道:“去了阿宁就知道了。”
桃夭也不晓得他要去哪儿,只晓得跟着哥哥总没错,一时随着他走,发现竟然是到了前院会客厅。
才进去,她就瞧见一身形颀长,眉目清隽的郎君正负手立在院中。
不是沈时还有谁?
才月余未见,他整个人都憔悴了。
不待她说话,沈时已经迎上前,向许凤洲拱手作了一作揖,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许凤洲虽明知他的来意,心中也更属意他做妹婿,可面上仍是冷笑,“什么风把沈探花吹来了?”
沈时道:“我特地上门向宁妹妹求亲,还请宁妹妹原谅我上次就那样走了。”
说罢,也向桃夭作了作揖。
桃夭哪里肯受,闪到许凤洲背后去,又忍不住悄悄探出头来看他。
沈时自怀里取出捂了一路的圣旨递给她。
她打开一看,虽然不太懂里面到底说了些什么。但是沈时与许筠宁共结连理这几个字还是看得懂的。
她小声问:“沈二哥哥真要娶我?不嫌弃我是寡妇?”
沈时正色道:“绝不会。”
许凤洲见状这才满意,问:“阿宁如何看?”
言罢拿眼神示意她,不可这么快答应,可傻丫头羞答答“嗯”了一声,“沈二哥哥肯娶我,我自然要嫁的。”思来想去,跟园子里那些人一比,还是沈时更好些。
沈时闻言,连日来悬着的心终于放回肚子里。
许凤洲见事已至此,再拿捏下去,恐怕自家妹妹就要说他欺负人,心思一转,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不如沈探花也去赏花宴上坐一坐?”
沈时知道许凤洲是在故意给自己难堪,又向他作了一揖,苦笑,“敬臣兄就饶了我吧!”
桃夭却不懂得他二人的弯弯绕,只瞧着哥哥好像又欺负人了,忙解释,“赏花宴还挺好玩的,沈二哥哥千万别害怕。”
许凤洲嘴角止不住上扬,“阿宁说得对,若是沈探花去了,同他们吟诗作对,岂不是更有意思?”
沈时还能说什么,只好跟着去了。
只是他们前脚才到,后脚管家又来报,说是太子殿下来参加今日的赏花宴,已经赶往这里。
许凤洲心中惊诧。
且不说太子殿下下江南了,就算回来,又怎么会来参加她妹妹的“相亲宴”?
他见沈时与桃夭已入席,匆匆出去迎人,半道却瞧见一行人簇拥着一袭鸦青色圆领袍衫,光华灼灼不可逼视的郎君气势汹汹而来。
不像是来参加宴会,倒像是寻仇来了。
许凤洲心中稀奇,面上却不动声色,正要向谢珩行礼,却听他冷冷问道:“前面园中正在举行赏花宴?”
许凤洲这才瞧清楚他的神色,顿时吓了一跳。
只见几月前在金陵意气风发的东宫储君出了一趟远门像是遭受巨大的打击,整个人憔悴不堪。
又见他风尘仆仆,像是赶了极远的路。
且他一向冷静自持,何曾这般失态过。
许凤洲按耐住心中疑虑,回道:“确实如此。殿下今日来可是有要事?”
他沉默片刻,神色和缓些:“孤一时好奇想来瞧瞧,劳烦许卿在前头带路。”
许凤洲心中更加诧异,瞥了一眼齐云,见他也丧着一张脸,也不便问,立刻领着谢珩往园中走去。
待到了以后,谢珩并未直接进入,狭长锐利的目光冷扫了一眼赏花宴中的人,吩咐,“孤不想他们知道孤来,免得扰了大家的兴。”
许凤洲想起方才的屏风还没撤,赶紧领着他从一旁的回廊穿过去,又叫人送了酒水来。
待许凤洲离开后,沉下脸来的谢珩冷眼望着席间一边同人吟诗作对,一边还不忘同据说刚死了赘婿的许小姐眉来眼去的探花郎,一脸阴郁地捏碎酒杯。
沈家小子,阴险狡诈,着实可恶!
一旁的齐云瞧着宴席上的情景眼睛也冒出火来。
原本得知沈时要娶的就是小寡妇时,还在心底为她找借口,指不定是许凤洲强迫于她。
可眼下瞧着两人分明是情投意合,哪里有半分被人逼迫的模样。
他一时又想到殿下这段日子以来,因过度挂念她,日夜难以安寝,这样在路上来回奔波半个多月,差点没了半条命,心里也不禁恨恨道:这小寡妇薄情寡义得很,殿下才走多久,她竟然就同沈探花好上了!
这也就罢了,还到处同人说殿下已经死了,简直是可恶!
只是想归想,也不敢说。
他只低声劝道:“看也看了,不如殿下先回去歇息,待明日召许侍从问一问,指不定这当中有误会。”
谢珩冷笑,“误会?当孤瞎了吗?”
他话音刚落,只见席间的“许小姐”与放浪形骸的沈家郎君已经离了席。
谢珩立刻起身跟上去。
一路跟到一处小花园,两人便停下来。
此刻天色昏暗,再加上他躲在假山后,两人并未瞧见他,只旁若无人的说起悄悄话。
“许小姐”道:“沈二哥哥叫我出来作什么,是方才的宴会不好玩吗?我瞧着二哥哥方才好不厉害,一下子就把他们比下去了,”
许是两人有了婚约,沈时待她更加亲昵些,闻言捏捏她的鼻子,“有谁邀请自己未来的夫婿参加自己的相亲宴?”去都去了,总不能输给旁人,免得在她面前失了面子。
原来如此。
桃夭捂着鼻子傻笑。
沈时从怀里取出上次未能送出去的耳珰,目光灼灼望着眼前明艳不可方物的少女:“虽有了赐婚的旨意,可我还是想亲口问一问宁妹妹,可愿嫁给沈时作妻子,为我沈家妇?”
桃夭忙点点头,“沈二哥哥不嫌弃我,我自然愿意的。”
沈时笑,“那我帮宁妹妹戴上好不好?”
桃夭连忙把自己圆润白皙的耳珠递过去。
假山后,紧紧盯着那对在小寡妇白嫩的耳朵上肆意占便宜的手爪子,恨不得冲上去将其暴打一顿的男人硬生生从假山扣下一块石头来。
过了好一会儿,那双可恶的手爪子才拿来,虚情假意地问:“疼吗?”
只见上次才碰着她耳朵就哭天抹泪的小寡妇连忙摇头,“一点儿也不疼。”
随即又十分有缺憾似地说: “可是我什么都没有给二哥哥准备。”
“下次也一样的。”
她“嗯”了一声,含羞带怯望着轻浮放荡的伪君子,承诺,“等成了婚,我一定会让二哥哥过上好日子!”
话音刚落,假山突然响起动静,好似碎石落地的声音。
桃夭吓了一跳,“什么声音?”
沈时朝假山处张望一眼,只见远远地两个仆从朝这边走来,想来定是许凤洲寻人,道:“那二哥哥先回去了,宁妹妹别过去了。”
不等她开口问,他道:“我不喜欢旁人瞧宁妹妹。若是宁妹妹想玩,下次我带你去更好玩的,好不好?”
她立刻点头应下来,“那等二哥哥走了我就回屋去。”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沈时才依依不舍离去。
直到他人消失在花园里,桃夭才拼命揉搓自己的耳朵。
好痒!
不过戴一两日可能就习惯了。
一阵冷风吹过,她总觉得此处像是一对眼睛盯着自己,赶紧要走,谁知经过假山时,被人从后面一把捂住嘴巴拖进去,还未来得及呼救,就对上一双阴冷狭长的眼眸。
她那“英年早逝”已经很久了的赘婿此刻正咬牙切齿盯着她,“方才那话,你究竟送了几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