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妻隐瞒八年真相的丈夫,亲口告诉他所谓的爱妻,博物馆展出的曾侯乙尊盘,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曾本之用不大的声音肯定地说:“假的。它不是从曾侯乙大墓中出土的。”
安静说:“什么时候发现的?”
曾本之说话的声音很低沉:“郝嘉跳楼的前一天。”
安静说:“郝嘉也发现曾侯乙尊盘是假的?”
曾本之说:“是我告诉他的。我不能不告诉他。那一次曾侯乙尊盘送来检验时,正赶上北京出了大事,楚学院空无一人。没想到有人趁乱钻进‘楚璧隋珍’室,将临时放在那里的曾侯乙尊盘偷走。等到负责安保的人想起来,也没细看,就将冒名顶替的假曾侯乙尊盘拿回去,放在博物馆里继续展出。半个月后,我陪客人去博物馆,才发现情况不对。郝嘉这时已被隔离审查,所里的人只有郑雄进了专案组,想要悄悄地见到郝嘉只能通过郑雄,但是郑雄又得在一旁看着我们。所以,郑雄也就晓得这个秘密了。”
安静说:“郝嘉突然跳楼应当与这件事有关!”
曾本之说:“不只是这样。刚才不是说过,郝嘉被隔离审查之前,刚刚得知他爱过的杨医生割腕自杀了,他与杨医生的私生子很小的时候就失踪了,再加上北京闹得惊天动地,所以,郝嘉跳楼的原因几方面都有。”
安静说:“我就想不通,明明有人将曾侯乙尊盘仿制出来了,还偷天换日地进了博物馆的展柜。你们还在那里红口白牙地说,伟大的曾侯乙尊盘天下无双,不可仿制。难道从不觉得害臊脸红吗?好歹你也是个权威,怎么就不能像人家那样仿制出曾侯乙尊盘?”
曾本之找出几张郝嘉跳楼后楚学院的人用傻瓜相机拍下的现场照片,在围观的人群中,就有老三口。在那张安葬郝嘉的现场照片上也有老三口的身影。曾本之觉得这种事肯定不会是偶然发生的,特别是他曾听到风声,在他主持仿制曾侯乙编钟大功告成后,郝嘉私下发誓一定要用一己之力,将更难攻克的曾侯乙尊盘仿制出来。所谓一己之力当然是不可能的,那意思是说不依靠国家资金,也不依靠楚学院的人力,如此就只有借助那时候已经在江湖上很有名气的老三口的力量了。
曾本之说:“我是没时间脸红害臊。你没看到你丈夫每天用二十小时来思考这事!前些时,刚刚想明白,这事可能与老三口有关,没想到那么有名气有能力的青铜大盗,却被一场奇怪车祸不声不响地弄死了。”
安静说:“不过老天爷还是可怜好人,派了一个郝文章来。虽然解铃还得系铃人,像老三口这样的系铃人死之前,总会给别人留点解铃的线索吧。他们夫妻俩绝对不是坏人,不会将事情做得那么绝。”
曾本之说:“我也相信这点,只是不明白老三口为什么要这样做?”
说了很多话后,安静还要曾本之带她去办公室看看另一张照片,是否真如郝文章所说,存在某种区分。曾本之没有答应,他让安静将郝文章和曾小安在停止摇蜂蜜时说的话重复一遍。安静告诉他,郝文章表示下午要好好休息,晚上还要接着干头天晚上没有干完的事。曾本之想起华姐在那里挖过一座由老三口设局的楚墓,便大胆地推测,铺在养蜂汽车旁边的彩条塑料布下面,有一座同样由老三口设局的楚墓。或者不是楚墓,但与青铜重器有关联的某种东西。如果老三口不是普遍意义上的坏人,只是出于别的原因,才发动这场既以曾侯乙尊盘作为武器,又以曾侯乙尊盘作为目的的暗战,那他一定会对曾侯乙尊盘有着可靠的布局与安排。就像禹王城楚墓中预先埋下的真的青铜镜和假的甬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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贰玖
识时务者为俊杰,
不识时务者为圣贤。
曾本之又开始给人写信了,他一提笔便会自动写下这句不知写了多少遍的话。接下来,那些先前也曾写过许多次的内容依次出现在笔下,就在他签上自己的名字,并准备回到开头,写上收信人的名字时,他突然像从前那样,丢下右手的笔,左手拿起写满字的信笺,三下两下又撕碎了。之后,曾本之在桌面上重新铺开信笺,略一凝神,竟然将在郝嘉墓前吟诵过的《春秋三百字》重写了一遍:“别如隔山,聚亦隔山,前世五百次回眸,哪堪对面凝望?一片风月九层痴迷,两情相悦八面爽朗,三分江山七分岁月,四方烟霞六朝沧桑,生死人妖五五对开,左匆匆右长长。”此一段写起来如行云流水,再写“二十载清流,怎洗涤血污心垢断肠”,笔也走不动,墨也化不开,当“十万不归路,名利羁羁,锦程磊磊,举头狂傲,低眉惆怅。憾恨暗洒,从雁阵来到孤雁去。潮痕悲过,因花零落而花满乡”,出现在笔下时,曾本之两眼模糊,几颗浊泪挡住视线,在纸上书写的笔,像是握在另一只看不见的手里,写到哪,写什么,不再受曾本之控制。写过“江汉旧迹,翩若惊鸿,佳人做贼,丑墨污香”;再写“千山万壑难得一石,****但求半觞,漫天霜绒枫叶信是,姹紫嫣红君子独赏”,那笔又回到曾本之手里,狼毫正锋,一笔一画一滴墨,都是那驱邪逐恶的闪电雷鸣。“觅一枝以栖身,伴清风晓月寒露,新烛燃旧情,焉得不怀伤?凭落花自主张,只温酒研墨提灯,泣照君笑别,岂止无良方!宿茶宿酒宿墨宿泪,今朝方知昨夜悔。秋是春来世,春是秋重生,留一点大义忠魂,最是重逢,黄昏雨巷,朦胧旧窗。”写完最后这些文字,曾本之手里的笔悄然滑落在砚台里,整个身子也随之滑落在身后的藤椅中。等到他重新站起来,整理信笺时,才发现有太多泪水洒在上面。
曾本之没有再犹豫,将信笺对折之后,装入早已准备好的信封,再封好封口,不待糨糊干透,提笔在信封上写下:“本省黄州城外禹王城楚墓遗址处养蜂汽车所载养蜂人郝文章学棣亲启。”
做完这些,曾本之便出门往位于黄鹂路西段的东亭邮局走去。
曾本之很清楚有人跟在身后,一路上走得不紧不慢,直到进了东亭邮局大门,才紧走几步,赶在盯梢者出现之前,将那封信丢进邮筒,随后故意错走到窗口前装做排队。当盯梢者走进来时,正好有服务员过来,让他到叫号机前要了一个汇兑业务的号。曾本之的口袋里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