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宫变(1 / 1)

琳琅姝色/表哥恶我 唐时锦 4643 汉字|0 英文 字 2个月前

第95章 宫变

  贵妃生辰那日, 景宁帝身子还未好,头疾也断断续续的,大半时间还是要卧在床上,放纵着三皇子监国, 就连此次贵妃生辰, 也只是稍稍露面, 便由宫人扶着回去了。

  宁姝算是到得晚的,踏进漱玉殿的时候, 里面已是满室云鬓衣香, 谈笑声充耳了。

  盛京各家夫人与千金大差不差地都在场,陪着贺兰贵妃这个寿星说话。

  宁家与贺兰贵妃有隙, 宁姝自不会往那边凑,只规规矩矩找了个角落坐下歇脚。

  但因着三皇子那一层缘故, 宁姝尽管再低调, 进来的时候都察觉到贺兰贵妃瞧了她一眼, 那一眼很是不善。

  宁姝不是孤身一人, 加上太子尚在, 虽猜不出国公爷的打算, 但心里头并不慌。

  四平八稳地坐在角落里饮着葡萄酿,宁姝也不在意。

  不一会, 秦家姐妹也来了,宁姝自然不想继续在这里,便跟着一起去别处散心了。

  漱玉殿贵夫人与千金众多, 走走散散几个姑娘倒不算什么打眼的事。

  经过花园的时候, 宁姝几人远远看见三皇子带着三皇子妃王芸走了过来, 姐妹几人都静默了下来。

  虽然宁姝从未与她们说过这种腌臜事,但身在英国公府, 都是一个屋檐下,风声也会或多或少地透出来些许。

  秦家姐妹自然也知道了宁姝与自家二哥哥定亲,多少也有些三皇子的外因。

  太子一直是当今天子最为属意的继承人,帝心之所向,自然也是长公主与国公爷之所向。

  毫无疑问,英国公府是外人眼中实打实的太子党,同贺兰贵妃母子便没什么太大的交情,如今更是带着一丝隐隐的火药味了。

  若是像往常,宁姝定是担忧元弛要说些有的没的来讨她烦,但如今他身侧伴着王芸,宁姝便不担忧了。

  果然,在秦家姐妹几个有些不安地情绪中,元弛只是神色冷淡地应了她们的问好,多余的表情和话一点都没有,径直走了过去。

  只不过那位三皇子妃悄悄打量了一眼宁姝。

  宁姝没做理会,心中只想着这尊瘟神赶紧走,她浑身都不自在。

  几人找了一处暖阁坐着,宁姝突然察觉到一个事情。

  今日文武百官和家眷都进宫了,她甚至都瞧见国公爷了,竟没瞧见秦琅那厮。

  依他的性子,不该早凑过来了吗?

  虽然这么说宁姝有些不好意思,但事实确实如此。

  心下好奇,宁姝就问了出来。

  秦珠第一个带头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笑,眸中的调笑可以说是明晃晃的了。

  “怎么了,是思念二哥哥了~”

  嗓音中带着几分俏皮,秦珠对宁姝挑眉道。

  宁姝剜了她一眼,有种欲盖弥彰意思,张口解释道:“谁想他了,就是今日都没瞧见,有些奇怪罢了。”

  秦玥将手炉捧在怀里,笑着解释道:“据说是昨日出去跑马被风吹着凉了,身子不适,在家躺着。”

  “病了?”

  宁姝有种太阳打西边出来的荒谬感。

  除了那一次被蜱虫咬伤了,起了高烧,秦琅身板她记得一向很好,竟会因为吹了点冷风便不适了,倒有些稀奇。

  但今日确实没有秦琅的身影,若来了,定然是要过来同她说几句话的。

  日头渐升,空气也多了几分暖意,贵妃的生辰宴也也开始了。

  景宁帝身体抱恙,便由元弛这个监国者代为主持母亲的生辰宴,同三皇子妃站在一处,十足的体贴好丈夫,让王家夫人看了欣慰不已。

  本就不受贵妃待见,加上宁姝也不想冒头,便没有坐在爹爹这个二品大员本该分到的家眷位置上,而是拉着秦家姐妹坐到了末尾席位,畅快地自己吃自己的。

  男子们都在另一处席位,仅用着一张张竹席隔开,宁姝可以轻而易举地听到那边的觥筹交错声。

  离上头有些远,贺兰贵妃好似在说些什么,但宁姝是一点也听不清的,也不想听清。

  于她而言,她不过是来应付一顿饭,应付完了便要回去。

  顺带去英国公府瞧瞧那厮如何,到了如今,宁姝自然是不能不管不顾的。

  出神间,秦珠戳了她一下,宁姝发现贺兰贵妃似乎在朝着众人举盏,众夫人千金也在举盏回应。

  可那盏中,是宁姝最不喜的,带着羊膻味的羊奶。

  虽然加了些调味的蜂蜜和樱桃浆,那股扑面而来的腥膻味还是让宁姝难以下咽。

  然这是盛京冬日里最受人喜爱的热酪浆,只是宁姝这样的极少数的不爱而已,旁人都喜爱得紧。

  贵妃的生辰宴,寿星向宾客举盏,宁姝自然不能装作看不见,也跟着众人一起,装出了个饮下的姿态。

  就在宁姝想着还有多久能熬完这场宴席时,宴席上发生了骚动。

  刚刚还谈笑风生的夫人千金们,像是中了什么邪术,一个接一个地喊着头昏,手脚无力地趴在了身前的食案上……

  还没等宁姝细想怎么回事,身侧的秦家姐妹也倒下了,看着虚弱无比。

  “你们……”

  电光火石间,宁姝想到了那盏羊奶,来不及思索,她反应迅速地也随着秦家姐妹一起倒下去了。

  虽然思绪混乱,但宁姝可以确定,她的身子很正常,完全没有手脚虚软的感觉。

  想到在座可能只有她一人没有饮下面前的羊奶,症结顿时就出来了。

  但如此危急的时刻,宁姝觉得顺势而为才是合宜的。

  “这是怎么了,我怎么全身无力?”

  “母亲,母亲……”

  “贵妃娘娘,这是怎么回事?”

  众人惊叫声,恐惧的话语,还有不知所措的求救,充斥在漱玉殿,让情势更加混乱。

  “都给我闭嘴!”

  贺兰贵妃不耐地叱喝了一声,瞬间让殿中惊叫的众人鸦雀无声。

  “到了这个地步,我也不瞒你们了,外头都是我们的人,马上整座皇宫也将是我与三殿下的,你们老老实实待着,只要你们听话,就死不了……”

  像是为了证明贺兰贵妃的话,殿外传来一串整齐沉重的脚步声,一支身着鳞光甲,腰佩长刀的禁军适时闯了进来,让众人脸色白了白。

  “贵妃与殿下这是要谋反?”

  男宾席面上,性情最是忠直的杨御史义愤填膺道。

  大概是听不得谋反这两个字,母子两人的脸色俱是冷了下来。

  “殿下……”

  夫君与家族的谋划,王芸一直是被蒙在鼓里的,如今看到了这一幕,她不知所措地往丈夫身边凑,神色不安。

  元弛望了望门口的禁军,又将目光转回到王芸身上,继续维持着温和的笑意哄道:“芸儿别怕,都是我们的人,很快你夫君我便能掌控这天下了,乖,跟着婢女回玉衡殿,不要乱跑。”

  王芸还想问些什么,但元弛的目光便沉沉压下来,让她生不出一丝反抗之意,乖乖跟着婢女离了漱玉殿。

  “杨御史省省力气吧,马上我便是这大历的新君,这等不恭敬的话,杨御史还是莫要再说了,小心你妻女的性命~”

  带着几分胜券在握的笑,元弛语气森然。

  杨御史神色一变,忠直如他,也不敢多言了。

  见四下臣服,再无愤慨挑衅之语,母子两满意地点了点头。

  也不知是何时起,外面喊杀声震天,刀刃没入血肉的声音,宫人惊恐的呼喊声,还有人死前的哀嚎声,通通传入了漱玉殿……

  再胆大,宁姝也终究是个没上过战场的闺阁女儿,光是听着外面的凶戾,她便忍不住心跳加快了。

  一向胆怯的秦璎更是要哭了,还是秦珂在一旁安慰着,眼泪才没掉下来。

  “走吧,母妃,父皇还在乾元殿等着呢。”

  元弛看着尽在掌握的漱玉殿,心情畅快地同贺兰贵妃道。

  贺兰贵妃应了一声,母子两人就往殿外走。

  临走到了末席,元弛的脚步顿了顿,视线若有若无地落在那个正如旁人一般全身虚软的少女身上,脚下微动,似乎是想过去。

  “弛儿,休要耽搁。”

  然贺兰贵妃看出了儿子这点小心思,眉间轻蹙,出言阻拦道。

  元弛瞬间回神,想着待会也是一样,便踏出了漱玉殿。

  那支凶悍的禁军却是留在了这里,如怒目金刚一般,凶神恶煞地守着殿里的人,也不理会文官清流之家对他们的谩骂。

  乾元殿,秦进与妻子正侍候着景宁帝喂药,忽地听到了甲胄碰撞摩擦的声响,一听便是气势汹汹的一群。

  贺兰贵妃母子带着禁军闯进了帝王寝殿,殿内宫人惊慌不已。

  景宁帝的脸上并没有震惊,而是失望。

  “你们真的做出了这种事……”

  痛心疾首,便是此刻景宁帝的心情。

  贺兰贵妃眼泛寒光,并未说话,沉默地看着这个躺在床上瞧着恹恹无力的中年人。

  元弛站了出来,语气带笑。

  “父皇,我与母妃回不了头了。”

  “但父皇放心,这数十年来您待母妃和儿子还算不错,儿子不会伤你性命,只是劳烦父皇下诏退位,传位与我,届时我是新君,父皇便是安享晚年的太上皇。”

  “呵呵……”

  听到这话,景宁帝笑出了声,看了看眼前自己最宠爱得女人和儿子,只觉得自己痴傻。

  “好一个太上皇,好一个新君,你们母子好大的口气,我就想问,这么多年来,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们母子,竟引得你们逼宫谋反!”

  情绪激动之下,景宁帝头痛欲裂,但还是执着地看着母子两。

  贺兰贵妃再也忍不住了,一双眼眸含着怒火,站出来道:“哪里对不起我们,你年少食言让我一生为妾对不起我,不能让咱们的儿子继承君位,反而让郑家那个贱人的儿子当了太子更是对不起我!”

  “数十年荣华富贵又怎样,将本该成为你妻子的我成为妃嫔妾室,你可有想过我的感受?从小到大,我一直以为自己会成为你的妻子,然临了却眼睁睁地看着你娶了郑家女,自己以美人的位份进了宫,一日一日熬着,靠你那点宠爱才成了如今的贵妃,然这又如何,太子之位还是别人的,我的儿子只能日后当个王爷,你叫我怎么甘心,元节……”

  说着说着,贺兰贵妃有些歇斯底里,一番话几乎是对着景宁帝吼出来的。

  床上,景宁帝脸色又颓败了几分,将嘴里的话咽了下去,不打算再说了。

  景宁帝知道,贺兰贵妃这般,他无论说什么都无用了。

  长公主和秦进皆是一言不发地看着这场根源于家务事的闹剧。

  出手前,总得让陛下先审了再说。

  “你太偏执了。”

  良久,平息了心绪的景宁帝语气淡淡道。

  “太子不仅是我选出来的,也是满朝文武选出来的储君,他是最适合从我这里接手江山的人,你们对太子下手,便已罪无可恕,如今又闹了今日这一遭,我也是无力回天了。”

  景宁帝叹息了一声,眼中满是决绝。

  “父皇说得怎么儿子听不懂了,好似如今我们处于下风一般,可外头都是我那好岳丈的禁军,姑父又在这里,父皇在指望什么?”

  元弛看着父皇突然沉静下来的面容,心里隐隐有些不安,继而说道:“儿子先前说了,只要父皇乖乖写下传位诏书,便可以做个享清福的太上皇,绝对不会做忤逆不孝之事。”

  “太子尚在,如何传位于你,三郎,莫要痴心妄想。”

  景宁帝语气轻如柳絮,但却让母子两心沉了沉。

  “他果然活着,是姑母和姑父的手笔吧?”

  起初,听到太子尚在,母子两也是慌了一瞬,然想起自己有皇城禁军在手,元弛又镇定了下来。

  长公主看着自己这个敢犯上谋逆的侄子,心中一时也是难免悲叹。

  “三郎你太糊涂了,走上这条路,便不能回头了。”

  母子两人对此置之不理,只是将明黄的绢帛铺开,墨研好,催促床上的景宁帝来写诏书。

  景宁帝扫了眼贺兰贵妃身后的禁军,语气如先前一般失望道:“王祁这老东西竟然也生了二心,你娶王家女果然是不安分,还有私兵,这些年倒是做了许多……”

  看着仍旧慢悠悠的景宁帝,母子两的耐心也渐渐消退了。

  “父皇,我劝你不要……”

  “啊……”

  威胁的话还没说完,一阵凄厉的惨叫声划破长空,生生将元弛的话打断了。

  “怎么回事?”

  听见外面兵戈声又起,元弛心中大惊,斥责道。

  也就在此刻,一满脸是血的禁军冲了进来,连滚带爬地跪在了元弛跟前道:“三殿下不好了,秦小将军领着北衙禁军攻进来了,人数远多余我们,已经顶不住了,他们……他们还带着太子!”

  本就已经惊惧不已,加上最后那一句,母子两人脸色骤变。

  “北衙禁军如何能进来,又如何得知我们举事的消息!”

  那禁军小将早已吓破了胆,什么也不知,只顾着摇头道:“小将也不知是哪里进来的,所有城门明明都未曾被攻破……”

  “是暗道。”

  景宁帝十分合时宜地将答案告诉了母子两人,继续道:“皇宫中有一密道,只有历任君主才知,密道连同北衙军营与内宫,以备不时之需,我本也不想用它,但你们,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难以掩饰的悲怆蕴含在这几句语调平缓的话中,也让母子两人脸色苍白了起来。

  景宁帝自床上起身,长公主见兄长虚弱,忙不迭上前扶着。

  眼见大势已去,怨愤之下,贺兰贵妃悲笑出声道:“原来这就是你的谋算,就等着我们落网,你真是……好狠的心!”

  景宁帝面上怒气起,反驳道:“你若是安安分分的,又怎会这般,终究是你贪心不足蛇吞象,走到了这一步!你若是及时收手,我……”

  “罢了。”

  景宁帝一股劲突然散了去,叹息道。

  乾元殿外,英姿勃发的少年将军执剑冲杀而来,身后是黑压压的玄甲军,太子元弘位于身侧。

  就在两方就要再度交战之时,少年振臂高呼道:“太子殿下与北衙禁军在此,莫要负隅顽抗,为虎作伥,此时缴械投降,或可饶其性命!”

  禁军本也是守卫皇城的将士,北衙禁军亦是护卫国朝的勇士,秦琅不希望两相残杀,血流成河,能不战而胜,才是最好的结局。

  领着北衙禁军和储君的秦琅十分慑人,几乎是几息间,禁军将士便想通了,自第一个放下武器的开始,陆陆续续都缴械投降了。

  乾元殿,听着外面的降音,剩下的禁军也生了退缩之意,纷纷朝着景宁帝跪拜而下。

  就连元弛驯养的那些私兵,也开始摇摇欲坠。

  “舅舅,爹娘,我来晚了!”

  少年声音本是清亮的,但冲杀了一阵,有些沙哑,又带着几许杀伐过后的戾气,带着还在染血的剑,径直踏了进来。

  “也不晚,算你小子及时。”

  秦进展露了一丝笑,神色安定。

  “父皇……”

  随之跟进来的太子唤了一声,神色欢喜地拜在了景宁帝跟前。

  如此,大局已定。

  ……

  漱玉殿,宁姝装虚软已经装得浑身僵硬,但仍不见外头有什么变故,就在她准备装作药效过了起身活动活动筋骨时,外头起了喧哗。

  宁姝哪能不怕死,连忙又趴了回去。

  又是一阵甲胄摩擦碰撞的声音响起,想来是先前的禁军进来了,宁姝正担惊受怕着,就察觉到有道脚步声往她这边来了。

  宁姝抬头去看,神色怔住了。

  这不是吹了冷风在家养病的某人吗?

  此刻这个本该在家养病的某人穿着一身玄甲,腰间还挂着染血的长剑,脸上身上都沾着或多或少的血迹,就这样一把将她捞进了怀中……

  她甚至都忘了动动身子,告诉秦琅自己没中药。

  “对不住,我来晚了……”

  才抬了一个手指头,宁姝就听到少年神色带着疼惜,语气歉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