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6 章(1 / 1)

杯雪 小椴 2000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明白了他们唱的什么。

——“土馒头”?

那真是田笑听过的最厚实、最滑稽、也最黑暗的幽默了。

那声音响到紧处,像在一个无风无月的夜,所有的草都静着,连一根最细的树梢也不会抖动哪怕一小下;突然、乱葬岗上所有的坟头一起开始咧开嘴嗡嗡地叫了;忽然,上千颗白杨树一起无风自动地拍着巴掌笑了;忽然,传自地腑深处的**叩响了所有的新棺朽板……

那声音起音很低,忽尔有序,忽尔杂乱,最后混沌在一起,有如一个地肺在这深夜里醒来,在大地深底里一翕一张着,张合到最后你才发现,原来脚下深处的地肺与你的心脉原是关连在一起的,你绝对抵挡不住它这样大力的开张!

这就是他们示威、预警?

田笑只觉气息越来越是浮动,连“五遁”之术也催动不畅,眼看就要暴露身形了。却觉得,一旦暴露后,不等别人动手,自己像马上就要被被催化得变成一具朽棺,一个和那些抬棺人一样的人,融入他们的队列,与他们再无什么不同。

那好象是比自己的“五遁”之术更高明的“遁”了。

因为它要连你的魂灵一起遁入到浑同。

——这世上最可怕的原来是浑同!

山野里忽然响起了一阵婴儿的啼哭。

那是山腰里离得最近的一家农舍。那家的孩子吓得终于忍不住,开始放声啼哭了。可它的哭声才一出来,不知是为恐惧的大人用所所掩,还是一下被这数百声“棺响”湮没入浑同,只听得接下来只有抽气似的凝咽,像那个小生灵已忍不住,要在这召唤里离开人世一般。

田笑正不知要会如何了局,一个声音忽然从前面古家的宅院里浮起。

只听得它清朗地道:“你们一定要逼我现身吗?”

空中忽浮起了一声低哑的女子的轻笑:“不错,我接了过千庭的生意,不过这么些天却怎么也找不着你,逼得我只有使上这招了。”

先前的声音只凛烈烈的震怒:“找我可以,却与无辜乡民何干?”

那愤怒都像聚得有形,聚成一抹凛冽,刃破长空地在这暗夜里划了开来。

那女子却一声轻笑:“谁让你只是在逃。我要让你知道,这世上总有让你逃也逃避不掉的,比如我地藏门,比如千棺过。”

原来……是她!

田笑猛地猜知那女子是谁了。

她与过千庭交易时他也曾在场。

却听那女子道:“我要是再拖,可就要超期了。今儿是过千庭给我约定的最后一夜。今夜,你无论如何也要出来。姓古的,我知道,如果你要逃的话,这世上怕没几个人追踪得出你,当年祁连铁骑那些小子们都搜不出你。但你再不出来,过千庭许给我的珍珠十担,楠棺百口,锦缎千匹,和云南一境的一年的翡翠我可赔他不起。听听这个价,你也该得意地出来了吧?别跟那些软骨头一样的龟缩终老。”

那先前的声音却忽觉默,隔了好久,只听它忽然朗吟道:“行……藏……用……舍……”

这一句字字拖着尾音,分明是古杉那一疲累就多少会沾上点鼻音的独特的口声。田笑忽觉得自己压力顿轻,只觉得那长吟像异域笛音里的故乡、也像故乡月色中的悬想……

田笑自己的心里一时也振奋起来:古杉啊古杉,快出来!我要看你的剑。

——即然举世已千棺吟唱,不容你缄口;即然刀兵忽然间已如废铁,腐朽不饶金石,让我看看你的剑……让我看看你的剑!

他长大以来,在久历江湖后,还是头一次如此感动、如此激越、也如此期盼地渴望再见到一柄剑。

可以划破这千棺鼓响的闷沉沉的夜空的剑!

空气里有如突放烟火,只听一个女子的声音一声声脆响,“你就还藏着,你就还藏着……”那声音像拍着手的笑,像一千颗铁珠打破了一千盘玉盘,像一千个侍女同时在给褒姒撕破一千匹锦缎,它们跳荡不止,一时在这里,一时在那里,竟同时在山谷间空场里好多处响起。

像一个调皮女孩儿拍着手,在那空场里这里蹦到那里的笑闹。

而那黑沉沉的山谷里,突生怪异。只见黑黑的丝绒一样密厚的夜里,放烟火般的,突然露出一手、一脚、一半边脸、一只耳、一截黑发和上面的珠饰,或一只眼角上画着的萤萤的眼晕。而那一手、一脚、一半边脸、一只耳、一截黑发和它上面的珠饰、或一只眼角上画的萤萤的眼晕,都是单独地浮出的。它们极美,像烟火一样的绽放,却倏忽炸裂。可那情形也美得诡异,田笑只觉得这一生都没见过这么破碎的、妖诡的眉眼。

那女子阿芙蓉也不知有着何等样的秘术,竟可以在下面的山谷里突然如放光的单单展露出她的一只手,一只眼,或一截头发。它们都像发着光,莹莹的,可后面却凭空消逝了它本该联同的其它肢体,单提另的呈现出来,像一个画者随兴而至,在这山谷的夜里,以夜幕为画布,这里画上一手、那里画上一眼,多一笔不敢浪费,零零碎碎地竟坚决让它们都成片断呈现。

田笑知道阿芙蓉是在搜索催逼着古杉,可还是不由得不觉得她的身体的哪一个部位都说不出的美,只是这美美得荒凉怪诞,竟让人有些恶心的呕吐感。

阿芙蓉一现身,她手下的千棺之鼓响得更加紧了,好像要给她这残肢碎体之舞打上重重的镣铐一样的节拍。

田笑不知怎么,只觉得身边的夜空都晃动了一下子。刚才为古杉声音出现,稍得平稳的远远近近的小山村都现出崩溃之感。

却听得一声啸叫,一个人裹着一身月色的衣衫,已在那暗夜宅院中冲起。

那人头顶戴着一顶冠。

这等高冠该还是可以远溯到秦汉之前的男子的装束吧,时下早已不流行了,所以它一现就让人不由跳荡出眼。田笑也可一望之下,就可以辨别出,那正是古杉!

这时,他只觉得那顶冠简直就是长在古杉头顶的。

从脑骨上直接生长出来,有的人脑子后面,是不是就会长出这样孤卓的反骨呢?

田笑仰望着他冲起的身形,只觉得他越拔越高,仿佛一只云雀直冲入云霄。

他长啸已落,可尾音却清拔地拔起,在一片“千棺之唱”中,如同一只飞鸟振起灵魂的羽翼。

场中情势一时极乱,乱中只听阿芙蓉赞道:“好!”

“好你个古杉!当真冠可名为切云,铗自当称陆离”。

古杉却长声道:“何妨冠为陆离,但有一剑切云?”

田笑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却觉得好像传说中的屈大夫这时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