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8 章(1 / 1)

开出现象学之维 邓晓芒 2000 汉字|19 英文 字 27天前

搞得分不清楚了,实际上是应该分出来的。

包括对黑格尔的理性的技巧、理性的狡计的观点,贺麟也把它跟中国的天理、道学、宋明理学混淆起来。

还有冯友兰,把西方的逻辑理性和程朱理学糅合为一体,提出了“新理学”。

冯友兰的新理学实际上就是把西方的理性、逻辑和程朱理学融为一体,但是程朱理学和逻辑有什么关系?没什么关系,跟逻辑、语言这些东西都没有关系。

当然朱熹要论证的话,他还是要讲点逻辑的,所以他也有一些儒佛之辩啊,理学跟心学辩论啊。

在所谓“鹅湖之会”上,朱熹和陆象山他们辩论,朱熹当然辩不赢啊,辩不赢他也没有输,因为他那个东西不是能够说得出来的,所以没辩赢也没关系。

这是我们非常推崇的“鹅湖之辩”,是中国学术史上一个非常值得骄傲的事件,就是说两大派,理学和心学的代表人物在那里辩论,辩输了就承认输了。

就是我辩不过你,辩不过你也没关系嘛,我心中自有天理在嘛,那还是我体会到的。

我口头上辩不过你,这并不丢人,你口头上辩赢了又怎么样呢?无非是说你能言善辩嘛。

所以说这样一种理性它跟逻辑实际上没什么关系,逻辑上你说得头头是道,不一定是对的,我逻辑上说不过你,也不一定是错的,逻辑不是一个评价的标准,至少不是唯一的标准,不是最高的标准。

还有像这个金岳霖,把逻辑实证主义和中国的“道”、“道家”融会为“新道学”,有人指出来:所有这些新什么学里面,都“包含着难以克服的理论困难”,什么理论困难呢?最主要的就是一个:“逻辑的本体如何过渡到现实的世界?”中国人历来重视的是现实的世界,不重视逻辑。

所以你讲了那么多逻辑,西方来的逻辑,你如何能过渡到现实的世界呢?过渡不过来,因为中国没有这个基因,中国哲学里面没有这个基因,没有西方的哲学一开始就建立在逻辑理性之上的这样一个基因。

中国一开始就是建立在非逻辑的东西之上的,你怎么能从逻辑过渡来呢?

所以我们可以看出来:所有这些人虽然想要吸收西方理性中的“逻各斯”精神,但是没有吸收“努斯”精神,“努斯”精神是更深层次的。

外在的“逻各斯”精神,即逻辑对语言的执著,这个是通过比较表面就可以看得出来的,但是背后的那种“努斯”精神,那种自由精神,那种超越精神,他们都没有吸收到。

而在西方,这两者缺了一个,它的形而上学就会垮台。

西方的形而上学都是由这两方面双方共同建立起来的。

就中国传统的背景来说,中国传统哲学里面,包括理学、道学,也包括人们称之为玄学的中国哲学、魏晋玄学,从魏晋玄学以来的很多玄学家,他们哲学里面所缺乏的就是这两大因素,一个是“逻各斯”的因素,一个是“努斯”的因素,缺乏这两个成分。

所以你把西方的逻各斯拿来,它就和中国哲学格格不入,跟中国传统哲学格格不入,处在相隔之中。

我曾经下过一个判断,就是说宋明理学和整个儒家以及道家哲学绝对不是理性主义的,而是直观类推的。

孔子讲“能近取譬”嘛,类比、打比方,举最近的例子打比方,这是中国讲哲学的人要掌握的一个最基本的方法,只要你掌握这个方法你就可以讲哲学了。

所以中国哲学都是通过打比方建立起来的。

当然也有建立一些概念的,进行概念上的建构的,但这种概念的建构,它的黏合剂还是打比方,还是类比,是直观类推,可直接悟到的,除了打比方以外就是直接参悟、顿悟,就是内心体验,就靠内心体验。

所以我说,把理学,或者说把中国的“理”误认为西方的理性主义,这个是中国近代哲学中最大的误会。

好,我们再看第六个话题。

第六个话题就是对科学这个概念,我们做了一种实用化的理解。

我们把科学变成一种实用的东西,就是技术嘛。

西方的科学,英文的 science,德文的Wissenschaft,它们的词根都有“知识”的含义,都是一种知识。

在西方呢,都起源于哲学,也就是“爱智慧”,西方的科学起源于“爱智慧”。

那么,说“爱智慧”呢,就是以追求真理作为生活的一种方式。

哲学家,爱智慧的人,他的毕生的追求目标就是追求真理,就是爱真理、爱智慧。

所以它最初与实用没有必然的关系,西方的科学最初是不实用的,而且是拒斥实用的,不打算实用的。

他们把“实用”看作是低层次的东西。

比如说柏拉图,柏拉图的学园就明确地反对把几何学用在实际的测量当中。

几何学哪里是为了测量嘛。

测量术在印度、巴比伦、埃及,都非常发达的,我们说古希腊的几何学同样受周边几个古老文明的高度发达的几何学、数学思想的影响,但是古希腊人有一个特点,他把这些数学的东西接受过来加以发展,而且朝着一种非实用的方向发展。

比如说欧几里德几何,欧几里德几何完全是为了一种理论兴趣。

你如果说实用的话他用不着搞出什么《几何原本》,搞一个体系出来。

他只要掌握那些定理,一些记忆力好的人把它记下来,运用在某个具体的场合之下,就够了。

东方历来是这样搞的,埃及也是这样搞的。

但希腊人在这方面作了一种非实用的,超功利的这样一种理解。

在柏拉图的学园里面,据说曾经有一个学生问柏拉图:你的学问有什么用?柏拉图就给他个银币,叫他开路。

在伊壁鸠鲁和斯多亚派那里呢,对自然的知识的追求,最终还是要达到自己“不动心”的这样一种境界,哲人的境界,但是也没有什么实用的考虑。

伊壁鸠鲁的原子论,原子在宇宙中的运动,等等,这些东西都不是求实证的,也不是求实用的,就是为了使自己安心,达到一种哲人的超越的境界。

它是一种生活方式,一种生活态度。

到了中世纪,知识更加是如此。

中世纪的知识,甚至有一些科学的早期形态,比如说炼金术等,其实这些知识中世纪的人主张都是为了上帝的信仰,本身不是为了实用。

当然,最后肯定有实用的目的,比如说炼金术为了给教皇聚敛财富,于是去进行早期的化学试验,做各种试验。

但是对于这些炼金术士来说,寻找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