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1 / 1)

开出现象学之维 邓晓芒 2000 汉字|0 英文 字 5个月前

完备起来的,后来又大规模地应用于政治经济学批判中。真正的“超越”只存在于柯尔施所指出的实践对理论的超越之中,而这种超越性正是马克思的、而不是什么别人的哲学的特点。

(三)胡塞尔的启示:作为“严格科学”的哲学

众所周知,把哲学当作一门最高科学、“科学的科学”,是西方自古希腊以来的传统,除了个别的哲学家之外,哲学与科学从来也没有真正分过家,只是在某人所宣称的科学究竟是实证科学还是哲学(或作为哲学的科学)这个问题上有过一些争论。所以我们切忌一看到马克思使用了“科学”一词就以为他离开了哲学的立场,还应具体分析他是在何种意义和层次上使用这个概念的。当然,即使我们把马克思的哲学直接称之为“科学”(这显然是一个容易引起误解的提法,需要解释),也仍然有一个它与其他科学的关系问题,通常也就叫做“哲学与科学的关系”问题。这不一定意味着哲学就不是科学,而往往只是表达了哲学科学与一般经验的实证科学的关系问题。在这方面,胡塞尔的《哲学作为严格的科学》一书是一个很好的例子,说明这个问题直到现代西方哲学中仍然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而胡塞尔对它的解决方式很值得我们在讨论“科尔施问题”时参考。

胡塞尔在这本书中开宗明义就说:“自最初的开端起,哲学便要求成为严格的科学”,并且“从未被放弃过”;但直到近代,“这些努力的唯一成熟结果是严格的自然科学和精神科学的建立与独立”,所以“哲学与自然科学和精神科学的关系如何”成了一个至今悬而未决的问题。[17]因此本书分为两部分即“自然主义哲学”和“历史主义与世界观哲学”,分别探讨哲学与自然科学(包括实证的心理学)的关系以及哲学与精神科学(人文科学)的关系。胡塞尔认为,自然科学历来被认为是最精密、最“严格”的科学,但其实一点都不严格,它所使用的那些基本概念都是未加批判而接受过来的,它的严密性不可能贯彻到底,所以一遇到哲学的穷根究底的追问(如休谟的质疑)就陷入困境,走向怀疑主义。但以自然科学为基础的“自然主义”哲学的确是想使哲学变得更加严格,“自然主义从一开始便极为果断地遵循着对哲学进行严格科学改造的观念,自然主义甚至始终相信,它已经用其早期的和现代的形态实现了这个观念。”[18]但它不可避免地要陷入“自然科学认识论的背谬”,即它不可能自行解决自己的问题。自然科学在认识论上最终不得不求助于心理学(类似于我们今天所谓的“微观认识论”),但心理学作为一门自然科学仍然只是“实验心理学”,它并不能解决认识论问题。真正触及认识论问题的只能是超越自然科学之上的“纯粹心理学”或 “原心理学”,这就是意识的“现象学”。在此,胡塞尔有一段很有意思的话:或许可以说,实验心理学与原心理学的关系就类似于社会统计学与原社会学的关系。这样一种统计学收集着珍贵的事实,在它们之中发现珍贵的规则,但却是那种极为间接的事实和规则。唯有一门原社会学才能对它们进行阐发的理解、真实的解释,这种原社会学也就是指一门使社会学现象直接地被给予,并且根据这些现象的本质来进行研究的社会科学。与此相似,实验心理学是一种方法,它可以确定珍贵的心理物理事实和规则,但如果没有系统的、对心理因素进行内在研究的意识科学,这些事实和规则便不可能得到更为深入的理解和最终科学的评价。[19]

即使胡塞尔在说这段话时并不是针对马克思而言的,我们却仍然可以从中发现他与马克思的思路的某种暗合之处。马克思的政治经济学正是一门“使社会学[或经济学]现象直接地被给予,并且根据这些现象的本质来进行研究的社会科学”。所以马克思把“工业的历史和工业的已经产生的对象性的存在”看作“一本打开了的关于人的本质力量的书,是感性地摆在我们面前的人的心理学”[20],这不是偶然的。只有从人的感性的心理学的层面,我们才能真正彻底地理解人的社会活动、经济活动和历史。当然,胡塞尔的现象学或“纯粹心理学”并不是有关人的(“人类学”的),而是意识本身的结构,这种唯心主义与马克思以人为核心的实践唯物主义是截然不同的;但这不妨碍我们从中发现某种“异质同构”性。马克思和胡塞尔一样,都认为自然科学也好,社会科学(如“国民经济学”)也好,在当前的经验实证的形态下都还缺乏自己的根基,都尚未成为“严格的科学”;只有为它们奠定最直接、最无可怀疑的基础(这在胡塞尔就是“直观的明见性”,在马克思则是“感性活动”),才能实现真正的“严格科学”或真正“实证科学”的理想。所以胡塞尔主张建立一门“自下而上的哲学”[21],马克思也宣称“诸感官在自己的实践中直接成为了理论家”[22]。

不过另一方面,胡塞尔对“历史主义与世界观哲学”的批判却并没有什么道理。他断言历史主义必将导致“极端怀疑的主观主义”,[23]这正说明他所理解的“历史主义”只限于“历史相对主义”(这的确是对历史作一种“自然主义”和“实证主义”理解所必然达到的结论),而不涉及被波普尔理解为 “历史决定论”的马克思的历史辩证法(历史和逻辑相一致)。后者完全可以超越自然科学的“自然主义”而对历史作人本主义的和历史目的论的理解。当然这样一来又引起了胡塞尔对“世界观哲学”的不满,他认为这种哲学“并没有很好地提出对科学严格性的要求”,甚至“不想成为科学”[24],而是立足于艺术经验、伦理价值、实践技术、政治和宗教等等。他把所有这一类涉及人的实践的世界观哲学都统称为“工艺学”[25],并认为这些哲学虽然有其崇高价值,但“严格科学”的价值理应比它们更高,因为前者的目标总是“原则上可实现的”,“相反,科学的‘观念’则是超时间的,而在这里,这就意味着,它不受任何时代精神的相对性限制”,“我们的生活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