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什么东西的“背后”,而是本身直接显现为感性的、经验的和“实证的”;马克思的“科学规律”也不是脱离人的自然规律,不是通过被动归纳现有事实而总结出来的规律,而是人的自由行动及其异化的规律,因而本身就是人学本体论的规律。
在这里,参考一下恩格斯对马克思的“从抽象上升到具体”的方法的精辟而又清晰的解释是有好处的。
他在《卡尔·马克思〈政治经济学批判〉》一文中指出,政治经济学的方法有两种,即按照历史或者按照逻辑,前者看起来比较明确,“因为这正是跟随着现实的发展”(用徐先生的话说就是具有“科学的实证性”),“但是实际上这种形式至多只是比较通俗而已。
历史常常是跳跃式地和曲折地前进的,如果必须处处跟随着它,那就势必……使工作漫无止境”,这就相当于徐先生所谓的 “归纳”,它势必陷入“休谟问题”。
于是恩格斯抛开了这种方式,认为“逻辑的研究方式是唯一适用的方式。”但他又认为,“实际上这种方式无非是历史的方式,不过摆脱了历史的形式以及起扰乱作用的偶然性而已。
历史从哪里开始,思想进程也应当从哪里开始,而思想进程的进一步发展不过是历史过程在抽象的、理论上前后一贯的形式上的反映;这种反映是经过修正的,然而是按照现实的历史过程本身的规律修正的,这时,每一个要素可以在它完全成熟而具有典型性的发展点上加以考察。”这种方法在马克思恩格斯看来“是一个其意义不亚于唯物主义基本观点的成果。”[10]所以,逻辑和历史的一致意味着,真正逻辑的方法其实是本质的历史方法,而不是思辨的概念进展,真正的历史则必须被描述为有逻辑规律的“发展史”,而不是在时间顺序中出现的大量经验材料的归纳。[11]因此,政治经济学绝对必须要以哲学的超越维度为前提,这一点在《资本论》出版时导致有的评论家批评马克思“形而上学地研究经济学”;但另一方面,这种超越维度又绝对必须时时着眼于经验的历史事实,马克思对这种关系的实证态度又使评论家误以为他“只限于批判地分析既成的事实”。[12]但马克思自己很清楚,这只不过是“叙述方法与研究方法”的不同,“研究必须充分地占有材料,分析它的各种发展形式,探寻这些形式的内在联系。
只有这项工作完成以后,现实的运动才能适当地叙述出来。
这一点一旦做到,材料的生命一旦观念地反映出来,呈现在我们面前的就好像是一个先验的结构了。”[13]这两个方法层次缺一不可。
如果一定要说“显性”和“隐性”,那么被称为“形而上学”、“先验结构”的哲学反而是“显性”的,而预先所作的大量科学的研究和分析相对来说倒是“隐性”的了。
显然,马克思在这里所说的只是人文社会科学(如政治经济学)所适用的方法,而不是一切科学、例如天文学或分析化学所适用的方法。
在后面这些科学中,经验的材料是死的,并无所谓“生命”,运动的规律只能归纳地得来(尽管也需要假设),它们都是传统意义上的“实证科学”。
相反,政治经济学所研究的则是另外一类事实,这类事实不是物(因而不是自然科学的“经验事实”),而是“作为物出现”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14]因此这类科学作为“实证科学”只能是自然科学和人的科学的统一体,它们需要哲学的维度才能运作起来。
政治经济学本质上是人文科学,但是由于其对象发生了异化的缘故,使得它只能以抽象的“自然科学”的形式出现,例如国民经济学家就“把工人只当作劳动的动物,当作仅仅有最必要的肉体需要的牲畜”,[15]他们哪怕掌握了大量的经验数据,却仍然不是彻底“实证”的;马克思的政治经济学“批判”则是要从这种片面的、抽象的(即抽掉了人的感性的)“科学”底下挖掘出“人”的内容,使之成为真正“实证”的,即能够被每一个人、尤其是劳动者的亲身体验所证实的科学,成为能够与人的异化、人的美感的丧失、商品拜物教对人性的扭曲等等相印证、因而能够体现出经济学事实的内部规律性(自由人的关系的规律性)的科学,这就是一种植根于人的感性之上并能激发和指导人去“改变世界”的自由实践的人学。
在这种意义上,哲学就回复到了类似于亚里士多德的那种无所不包的大哲学概念,但作为“第一哲学”,它就是其他一切科学的“方法论” (“辩证法”),也是历史实践的方法论(“实践智慧”)。
从这方面来说,恩格斯认为哲学只剩下了“逻辑和辩证法”是有道理的,但既然承认这一点,似乎就不能说哲学“已经从自然界和历史中被驱逐出去”了[16],只能说它渗透于一切人文科学、历史科学甚至自然科学中,作为对它们加以系统描述(“叙述”)的方法而成了它们之所以可能的前提。
总之,马克思的确有自己一贯的哲学,尽管没有以体系的形式表达出来,但却以方法的形式渗透在他的一切“实证的”科学中。
马克思的方法论早已成熟到形成了一个体系(据说他曾有意写一本“辩证法”小册子),只是他后来为这种方法在政治经济学中的“应用”耗尽了毕生精力,没有时间写出专门哲学体系的著作,但不能因此就否认他有成体系的哲学。
其实,就连黑格尔的哲学体系即《逻辑学》,在某种意义上也就是一种方法论(所以称之为“逻辑”),其他的具体哲学部门则是他的“应用逻辑学”,我们总不能说黑格尔在研究自然科学和人文科学问题(由此形成他的自然哲学、法哲学、历史哲学、艺术哲学等等)时就用这些科学“超越了哲学”。
同样,不能因为马克思后期没有专门讨论哲学问题,而是研究“经济学—哲学”(“政治经济学批判”),就说他用实证科学超越了哲学。
在哲学及其应用之间既不存在这样的“超越”关系,也不存在结构上的“显性”和“隐性”的关系(当然,不同的人、从不同的视角也许可以把这一部分或那一部分看作更加“显性的”),而是有一种互相促进、互相印证的关系。
例如马克思的哲学方法论也正是在对经济学问题的初步“应用”中才形成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