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昨日之乱(1)
◎您对撰写回忆录有没有兴趣?◎
谁也没想到, 裂成两块、乱成一团的桑谷星重新恢复安定,居然是因为方少将泪洒军港。
巴特蒙政府一毛未拔,抗议活动便悄然平息。
甚至出现了不少普通居民反过来声讨无量子兽群体的声浪,责备无量子兽权益委员会分不清矛盾主次。
“方少将为了联邦付出了多少?你们却只会摇唇鼓舌, 给人家添乱!”
倒是《每日奥托》用一贯的阴阳怪气口吻说:
“听说安达涧山还处在危险之中, 他听闻此事大抵是要气活过来的——”
“谁能想到粘合撕裂的人类的强力胶, 不是他豁出性命抛洒的鲜血,倒是出水白莲一般的少将小姐的几滴眼泪呢?”
“不过, 方少将是不必再发愁她的退休金了——虽然佳人泪落不化作珍珠,化作胶水也不错嘛——现在市面上的强力胶,可要120星币才能买一管!”
方彧:“……”
借您吉言。
……说实话,比起网上那些满天飞的煽情小作文,她宁愿让《每日奥托》给她起个“军部小白莲”“桑谷520”之类的雅号,至少比较富有幽默感。
唯一因祸得福的是,巴特蒙本来憋了一肚子的气, 要找她的麻烦, 如今她成了要紧的宣传材料, 只能揭过不提。
至于安达涧山的情况, 则成为诸人的心腹大患——
方彧回军当夜,就被巴特蒙的夺命连环call叫去了医院。
巴特蒙和安达父子都在,现场弥漫着低气压。
巴特蒙红肿着眼睛,一抽一抽的,看起来倒是真心实意——也是, 毕竟安达是给他挡了子弹。
安达岚川则梨花带雨, 哭得稀里哗啦。老安达一言不发, 默然伫立。
院方工作人员都已经麻木了。见到方彧来, 并没有任何奇怪的神色——
总长阁下算什么呢?少将小姐又算什么呢?
有安达平章沉着脸站在一边, 整个桑谷政府又算得了什么?
“情况不好,有些复杂,”医生直接对方彧说,“袭击者用的是自制的土枪,有一块弹片位置很危险。现在只能保守治疗,一旦将来位置移动,可能会引发大出血,危及生命。”
方彧默然垂下眼:“……”
如果安达死了——不,他最好还是别死。
虽然安达活着,也经常提出一些让她头大的理论和要求。但他若死了,似乎更糟糕一些。
他们或许可以遵循着定则,把剩下的战争打完……可战争之后该怎么办?
人类彼此之间已经有了深刻的裂痕,科技停滞不前,宇宙之壁仍将他们圈禁豢养……
——他打算把这些烂摊子都留给谁呢?
这时,巴特蒙迎上来,把她拉到一边:“方少将,听说你和敌军交换出一批战俘,正在军部走程序?”
方彧转回思路:“啊,是。”
巴特蒙拉下脸:“你这就是给我们出难题了:一下子呼啦啦回来那么多人,他们的保障金从哪里来?”
方彧:“那属下应该怎么办?让他们留在叛乱军中继续烧锅炉?”
巴特蒙敏感地皱起眉:“你这话可真有意思——我还没担心政治影响,你一个军官倒怕他们烧锅炉?”
方彧:“政治影响?”
“……巴特蒙阁下,自然是要士兵们回来的。”
正在鸡同鸭讲的文武官员双双一愣,循声转头——
安达平章目不斜视,声线平稳柔和:
“巴特蒙阁下,数据法条一类的东西看得多了,有时还得摸摸心口。”
“是咱们把孩子们送上战场的——为了政治资本计,该让孩子们回家——为了良心计,也该让孩子们回家啊。”
老安达轻声细语,并不以说教的口气,反倒像是未出山的隐士谏言,带着疏离而感伤的态度。
巴特蒙忙折过身:“是,是……老阁下教诲得对,晚辈考虑不周。”
安达平章莞尔:“从来没什么周不周的,有得必有失,抉择而已。”
他笑了笑:“你们俩也怪,从来都是政治家冲在头喊着,‘不惜一切代价让孩子们回家’,技术官僚在后面嚷嚷‘财政’‘预算’——你们俩倒反过来了。”
巴特蒙受宠若惊:“啊哈!”
没想到老安达阁下这么平易近人,真是让人如沐春风……
连那个讨厌的方彧,在老阁下口中,也顺眼起来了……
——然后他想起,这个平易近人的老头那盛气凌人的儿子还躺在抢救室里头,突然又笑不出来了。
“方少将。”安达平章翩然转身,“方便和您借一步,说两句话吗?”
方彧一愣:“……当然,阁下。”
老安达绅士地后退一步:“您请。”
方彧不明所以,跟着老安达走到阳台上。晚风吹拂,有点儿冷。
“您需要加件衣服吗?”老安达拿起一件披肩问。
方彧:“啊,不,不需要。”
老安达笑着解释:“我老了,有些年轻时候被立下的规矩,改也改不掉了——我明知道联邦的女士都在平等的氛围下长大,不兴这一套,却还总忍不住要问。”
老总长转过头:“——说来可笑,当初我就是为了颠破枷锁,才投身革命的。”
方彧:“这、这样么……”
她忽然冒出一种诡谲的想法。
老安达给人的感觉,其实很像裴行野。
不,应该说……裴行野的一言一行、气质风度,乃至那种温和而朦胧的笑意——都酷肖老安达。
她之前一直很奇怪,据说是廷巴克图贫民窟里长大的裴提督,怎么会有那种古老的风度、文雅的谈吐?
如今看来,他比旁逸斜出的安达兄弟俩,倒更像他们的父亲。
老安达注视了她一会儿,忽然问:“你和行野关系很好么?”
方彧:“裴提督和谁关系都不错。”
老安达摇了摇头:“泛泛而交,他是能的——要他交心过命,恐怕他已不能了。”
方彧:“……”
“革命大抵是最能让人交心过命的事业了,若是经了这么一遭还不能,那这条生命……其实早就没有从壳子里出来的力量了。”
他看起来很了解裴行野似的。方彧继续沉默。
老安达笑说:“方少将好像对老照片很感兴趣,正巧我刚刚在看这个……您可愿意共赏?”
方彧:“……啊。”
是一本烫金宝蓝色绸面的相册。
相片的主角大多是两个男孩。
一个有着玄冰般的眼睛、碎金般的长发,另一个则发色乌黑、眸如琥珀。
他们穿着带有帝政风格的贵族服饰,相片色调明快,可拍摄手法却很诡异——
总让方彧想起监狱里囚徒的入狱照,或者学校里实验动物的遗像。
“……”方彧忍耐着不适,看了下去。
裴行野的照片大多是双眼弯弯、笑眯眯的,随着年龄由幼及长,笑得越来越温和生动。
可安达却由始至终对镜头怒目而视——甚至年纪越大,愤怒得越不加掩饰。
到了最后一张、大概十三四岁的时候,简直就快从中扑出来咬人了一样。
方彧抬起头:“这是……安达阁下和裴提督。”
老安达迎风而立:“嗯,我的两个孩子。”
方彧:“……”那您的小儿子呢?买一送一饶的吗?
老安达低声说:“我家庭不幸,父母以对待敌人般的残暴对待我。这使我叛逆,想反抗他们,继而又想反抗当时的制度。”
“我深知制度之内的反叛者,会有怎样可怖的力量。”
“时移世易,这不是那个拿着锄头,就能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时代了——黎明塔只能也终将从内部坍塌。”
“所以,我这些年一直在疑惑……我给人类联邦奉上了两个怎样的怪物。”
方彧莫名心脏一缩,望向老安达。
安达平章平静地说:
“我老了,再没有什么扶大厦于将倾的心气了——怪物也好,反叛者也罢,推倒黎明塔也好,革我、革谢诠、革海拉的命也罢,我都不想再管了。”
“……”方彧默默观察。
安达家父子关系非常冷酷诡异,她知道。
但按安达平章的表现来看,父亲这方是和柔退让,完全是儿子单方面地与父亲过不去。
不过,方彧忽然想起裴行野对付兰波的手腕。
……单方面和柔退让,其实把对方压制得死死的。
可他们毕竟是一个派系的,就算内斗,又能斗到什么地步?
“方将军,您见过桑谷的落日吗?”
方彧:“桑谷的落日很短暂,我没有注意过。”
“尸居余气之人,对于行将逝去之物,总是有着异常的感情。我时常欣赏落日,那是非常瑰丽之景色。”
安达平章回过头,眉目舒展,温和地说。
**
方彧回到军部,步履沉重。
洛林、弗里曼和帕蒂都没有回家,聚成一团,在办公室里等着她。
一见她进来,三人纷纷跳起来。
“安达阁下怎么样了?”“听说伤势很严重啊……”
“那小子还有救吗?如果没救了,您打算怎么办?”
方彧:“……”
她能体会到下属们是怕她一个人寂寞,再想起兰斯,所以才迟迟不下班的。
但没什么用处。
她摆了摆手,哑着嗓子:“你们先出去吧,等我汇报裴行野提督。”
三人见状,互视一眼,无声退出。
方彧调整耳麦,心中麻木地盘算——不知道裴行野会作何反应?
“方?”
陈蕤的身影浮现在空中,显得有些惊讶。
方彧一愣:“怎么是你?裴提督呢?”
陈蕤:“裴提督率军考察宇宙之壁去了,暂时恐怕联系不上——桑谷怎么了?”
方彧有些疲惫,一瞬间没反应过来,眼神顿了顿。
陈蕤眨了眨眼,轻声问:“你怎么了?”
方彧回过神:“啊,我没怎么,桑谷也没怎么——只是安达阁下遇刺了。”
陈蕤一愣。
她眼底的骇然只有一霎时,随即平静下去,又如常笑吟吟的了:
“哎呀,我本以为今天最大的事情就是鸡蛋价格上涨了呢——看来鸡蛋的地位岌岌可危。”
“我本来想报告裴提督的,现在他不在的话,”方彧打了个哈欠,“那就请你转达吧。”
陈蕤点头,又沉吟片刻:“你见到老安达了吗?他有什么表现吗?”
“啊?”方彧困得要死,思维迟钝,太阳穴一跳一跳地作痛。
“见到了。他给我看了安达和裴提督小时候的照片。”
“还有呢?”
方彧按住太阳穴:“还赞美了桑谷的落日。”
陈蕤敛眸,若有所思:“……”
方彧:“怎么了?”
陈蕤抬起眼,难得显得很温和:“没什么——方,你真的没事吗?”
“没有。”方彧感到懊丧,没想到她的异常表现得如此明显。
“累了就好好休息一下吧,”陈蕤声调柔和,“明天就是新的一天了。”
**
桑谷太空军军官宿舍。
方彧推开房门,室内一片寂静。几乎没怎么动过的家具还都亮锃锃的,甚至有点儿鬼气森森的感觉。
她不以为意,径自走到卧室,解开领带,脱掉外套,摔倒在床上。
“啊……”
睡觉,陈蕤劝她睡觉。
其实,她也并不是忙到连休息片刻都不能的地步,只是觉得即使躺在床上,也会彻夜无眠而已。
还不如无偿加班,为联邦未来上房揭瓦。
“克里……斯托弗。”她喃喃说。
克里斯托弗以悲伤的口吻回复:“方彧,晚上好。”
“我不喜欢这个宿舍,克里斯托弗。”她两眼无神,“不如奥托。”
……奥托的出租屋连厨房都是公用的。
克里斯托弗不敢提及,只得转移话题:“我觉得还是波塞冬要塞的房子最好。”
“波塞冬……对啊,后院还有小湖,我喜欢小湖……要是妈妈不逼我滑冰……就更好了。”
克里斯托弗默然。
它知道,“妈妈”,是指方彧的生母。但它并未见过她,方彧也很少提及她。
方彧朦胧地说:“你知道吗?那时候,每年八月,我为了让湖晚一点结冰,都要往水里撒盐。”
克里斯托弗:“?”
说实话,在它记忆里,方彧儿时虽然不那么服管教,总要和她爹吵架,但也不大闯祸。
往水里撒盐……?!
“那很容易被发现吧。”克里斯托弗惊恐道,“那得撒多少盐?”
“对啊,很快就被妈妈发现了……因为湖里的鱼都翻白肚子死掉了。”方彧呢喃道,“真对不起它们,都是很可爱的小鲤鱼……”
居然不是因为家里的盐少了,而是等到鱼都被齁死了才发现的么?
克里斯托弗处于另一条回路上。
……它好像理解方彧的粗心大意遗传自何方了。
方彧用枕头啪地盖住脸,开始胡言乱语:
“啊,不知道波塞冬打成什么样子了……当年我还很担心产权会有一半判给兰斯呢,好像也是白担心了……房子也没了,弟弟也没了。”
“我好倒霉啊,怎么天底下会有我这么倒霉的人啊……我想妈妈了,克里斯托弗。”
“……”克里斯托弗注视着她,悲伤而温和。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是两人都很熟悉的,军靴的脚步声。
克里斯托弗反应警觉,迅速调取门口的摄像头。
“门口有一队人,看起来像是联邦情报局的。”
方彧:“???”
……
方彧裹上一件长风衣,兜里装着一把枪,站在门后。
联邦情报局,人类联邦唯一明面上的特务机构,从表面上来说,主要负责对对岸无量子兽帝国的监控、暗杀、侦查。
当然,也会顺手做一些联邦内部的事务,和特别战斗研究小组之类的机构抢抢营生。
无论如何,被特务部门堵门,恐怕不是来通知她涨薪的。
门铃响起。
方彧停顿片刻,才抬手开门:“……”
一位英俊高大的军官走进来。
方彧的目光落到他身后——还有数十个全副武装的家伙。
她收回目光,下意识握紧裤兜里的枪:“这位先生,已经很晚了,这里是军区女军官宿舍。”
“方阁下,”军官行了个礼,笑说,“下官当然知道这里是女军官宿舍。”
“那你是谁?”方彧冷声说。
“下官法尔希德·贝当,联邦情报局上校。”
他一躬身:“当您在前线为联邦奋斗之时,我们在后方也没歇着呀。”
方彧:“……看出来了。”
法尔希德上校摸了摸下颌上浅棕色的胡茬,目光瞥向方彧插在兜里的手,悠然道:
“方少将,下官没记错的话,您在海拉军官预备学校时,射击就拿了个60——还是调分捞上来的,实际上,您二十发只打中了两发。”
他如数家珍,比方彧自己记得还清楚,就好像他曾亲自考过她的这门课似的。
这就是情报部门的力量吗?
方彧:“……”
法尔希德抬手,枪口如风一转:
“所以呀,我们还是希望您保持克制——缴枪!没人想伤害您,我们的女英雄。”
方彧轻轻吐出一口带着寒意的气息。
她垂下眼睫,将手中的枪扔到了地上。
……
一队武装人员进驻了她的宿舍。
方彧走到窗口,向外望去。时值深夜,其他军官的宿舍都拉着窗帘,天野一片漆黑,并无一点风吹草动。
“外面都是一片黑而已,有什么好看的?”法尔希德彬彬有礼。
方彧:“……”
她退后几步,退回了客厅——立刻有人哗地拉上了窗帘。
方彧转头看向法尔希德:“我能做什么?”
“只要您不离开这间屋子,不使用电子产品,没有人敢妨碍您做任何事,阁下。”
法尔希德:“我们都是为您服务的——您叫我们给您摊个鸡蛋、炒个米饭,我们也无不从命。”
方彧:“可是我很无聊,想看看光脑。”
法尔希德:“人类在发明光脑之前,也有许多娱乐方式嘛——让我想想,您对撰写回忆录有没有兴趣?”
方彧看了他一眼。这个情报武官在以恭顺的态度威胁她,什么叫“撰写回忆录”?
杜邦被革职、谢诠潦倒下台,甚至陈岂眼下,也都在“撰写回忆录”。
在联邦,“撰写回忆录”简直相当于“政治性死亡”的婉辞。
“……”方彧不再说话,回身落座,把左腿搭到右腿上,端起桌上的玻璃酒杯。
杯子里空无一物。
她坦坦荡荡一翻手腕,将酒杯倾向法尔希德,转过眼来:“嗯?”
不是说为她服务吗?白给的服务员,不用亏了。
法尔希德愣了一下,旋即毕恭毕敬笑问:“敢不从命,阁下——您是想来点儿温和的红葡萄酒,还是樱桃甜酒?”
方彧也笑,笑容和蔼:“威士忌,加冰。”
法尔希德又愣了一下,笑意渐浓:“是。”
军官深深躬身,酒瓶口凑近杯口,金色酒液填充入玻璃杯。
“够了,谢谢。”
方彧止住法尔希德,端着酒杯,垂下眼睫,轻轻摇晃。
她相当于被软禁了。如果这是一场政变,那恐怕已经成功了大半,因为作为桑谷最高防务长官的她被趁虚而入,控制了起来。
可究竟是谁软禁了她,目的又是什么?
安达遇刺,当夜她便被控制,对方是联邦情报局。
巴特蒙或许会有嫌疑,他想要打击安达派也非一日两日。至于政府中和安达有过冲突的官员,那更是数不胜数。
除此之外,还有……
方彧摇晃着酒杯的动作顿了顿。
她忽然想起裴行野临行前的嘱托:“桑谷也并不太平……如今安达先生在他父亲身边,就如卧榻贪狼之侧。”
裴行野是一个说话拐弯抹角的人,事涉安达平章,他这么说已经非常露骨。
当时她并没有重视这些政治上的问题,但现在……
安达平章。
如果是这样的话,方彧猛然理解了老安达找她说那一番话的用意。
什么“老了呀”“管不了了呀”,司马公尸居余气了呀——
他想让她放松对自己的警惕而已。
“……”
方彧忽然有些惭愧,老总长先生实在想得太多,她从来就没有对老总长提起过警惕。
这不能怪她,她和安达平章之间,存在严重的信息不对等。
她的出身环境都很正常,压根不了解安达家那种黎明塔显贵、帝政贵族的内幕,但安达平章似乎很明白她的为人。
方彧垂眸看着杯中酒,是剔透的金红色,像融化过后的金水,泛着特殊的金属光泽。
——真的会有父亲趁着儿子病危,抢班夺权吗?
——那这样一位父亲,会对自己的儿子做什么呢?
方彧抬起眼睫,不由一栗。
她将酒杯轻轻放下,挺直躯干:“……”
法尔希德仍然是一副恭虔的样子:“这酒不合您的口味吗?”
“不,”方彧轻声地、做梦般地说,“这酒有毒。”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11-13 08:50:59~2023-11-14 08:57: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椒花颂声 27瓶;阿幸 20瓶;LLLeprechaun 10瓶;喵酱的小鱼干 5瓶;中韵、蓝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