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瑰紫荆棘(3)(1 / 1)

提督小 姐今天退休了吗[星际] 瑞皮 6095 汉字|17 英文 字 2个月前

第97章 瑰紫荆棘(3)

  ◎“分手礼物。”◎

  她看不清事发地点, 想向前走去,帕蒂一把拉住:“阁下不要去,可能有危险。”

  陈蕤早已上前看过,回首冷声:“不用看了, 那是叶仲的车。她死了。”

  城墙下方, 奉命检阅舰队的叶仲立在车上, 红发随风烈烈。

  此时此刻,她胸口却晕开一片同样殷红的颜色。

  方彧一怔:“!?”

  怎么会?

  叶仲性格随便大度, 又不争权夺势,比之凛然不可犯的小吴君,远星上上下下其实都亲近她。

  即使那些曾经看不起她的男人,后来也都承认了她。

  她没什么仇家,对大多数人也没什么威胁,是谁要杀她?

  威胁。方彧下意识看向吴洄。

  吴洄紧紧蹙起眉,不顾众人劝阻上前, 身形挺拔, 神情莫测:“……”

  她不禁一愣。

  会是他吗?她死了, 联邦会失去一个制衡他的棋子。他又不是不疑心她。

  但他会选择这样一个“普天同庆”的日子, 用宿将的鲜血玷污将至的纯白和平吗?

  吴洄忽然回过头,撞见方彧的眼睛。

  “方将军,”吴洄咬牙说,“这……不会是就联邦赠我的礼物吧?”

  方彧没想到吴洄第一句话居然是忙着倒打一耙。

  陈蕤瞥了方彧一眼,故作叹息:“您何必急于一时, 今天毕竟是您的好日子。让大家误认为真神没承认您这个新太阳, 岂不坏菜?”

  吴洄冷声说:“朕在大典上谋杀自己的首功?——陈将军慎言, 朕会追查到底的。”

  陈蕤:“您就追查吧。怕不是追查出来却是斩月邦的哪个小诸侯, 二桃杀三士, 一下子除掉两个心腹之疾,陛下手腕高明。”

  吴洄:“!?”

  陈蕤在大庭广众下说出这样的话——更可恨的是,他方才偏偏正在做如此考虑——如今被她挑明了,他再这样做,岂不是反而坐实了杀功臣的恶名?

  这个人反应快、手段狠、脸皮厚,人家跌伤她撒盐,实在是可恶。

  但他又能如何?那毕竟是有“银鲨巡天”美名的联邦名将、“上国使臣”——

  他又能如何!

  吴洄深吸口气:“方将军,这是陈将军自己的意思,还是联邦的意思?”

  方彧挠了挠头,好声好气:

  “收集不到足够的信息,我又不知道陈将军肚子里在想些什么,这种判断很难下啊。陛下说‘联邦赠您礼物’,这又是您的意思,还是贵国的意思?”

  陈蕤:“朕即法兰西,当然两者皆是。”

  “!”

  吴洄眉目起伏:“……是朕失言。事出不意,我心迷意乱,将军勿怪。”

  “不知何人行刺意欲何为,将军在这里也不安全,如果连累您更为不妥,还请快些回去吧。”

  ……

  卫澄站在窗口,向下一望,腾地拉上窗帘。

  “派人监视我们了。不会有窃听的人吧?”

  陈蕤左右看看,认真道:“是你派人杀的吗?是你吗?”

  卫澄和方彧一起摇摇头。

  陈蕤耸肩:“那不就得了,也不是我。咱们什么也不知道,他们能听出什么?贼喊捉贼罢了。”

  卫澄:“小吴君要杀叶君,完全不必如此大张旗鼓。此时动手,动摇军心,玷污名誉……他本就担心自己得国不正。”

  陈蕤:“这也说不准,只要叶君死,不管怎么死,获利最大者就不可能不被怀疑。大张旗鼓,才好把罪名按头给其他小邦国。”

  两人一起看向方彧——

  方彧处在离线状态,恍然惊醒,苦笑一声:

  “啊,我在想,小吴君不久前还和我说什么‘英雄应当被铭记’……等到真的有英雄死了,我们却在城楼上互相急着甩锅,真是黑色幽默。”

  “……”

  总司令还是那么不靠谱,卫澄自顾自扭过头:

  “或许只是个对吴叶不满的普通居民。毕竟枫溪兰渡仗打得这么惨,很多人心怀恨意……”

  “吴洄去个粥铺还要和方玩cosplay,阅兵这样大的事,他会放枫溪兰渡居民进来?”

  ……

  远星的红玫瑰轻易地被碾碎枝条,这样闹了一场,两方都自觉损失惨重,无心再经营并不存在的友谊。

  方彧急着跑路,吴洄急着送客,难得一拍即合。

  次日,方彧登上了返回桑谷的旗舰。

  安达岚川早一步到,正淌眼抹泪,眼睛通红。

  方彧没想到他和他哥还这么有感情,又想到这家伙在世的亲人也只剩他哥了,倒是心有不忍,试图安慰了几句。

  安达岚川黑着脸:“你别在这里惺惺作态了,等我哥死了,我第一个炒了你。”

  方彧:“?”

  “虽、虽然能炒了你是件好事,可我还是好伤心好害怕啊。”

  “我哥那些人会不会不服我?可是陈蕤那个疯子肯定不会服我的,她要是叛变了怎么办?啊,我只是一个坚忍不拔、意志如铁的寻常人罢了,或许有点冷酷无情,那是残酷的生活带给我的。命运为何如此屡屡选中我,折磨我!为什么不能让我过普通的生活呢……”

  ……兄友弟恭。

  不知他哥的骨灰盒选了什么品牌。

  方彧不知道说什么好,赶紧溜了。

  安达岚川只好继续一个人哭,感伤自己身当神器之重,命若转蓬飘蒲。

  他自从上旗舰的那一刻起,一直哭到泰坦号降落,得到消息——

  他哥没死成。

  ……白哭了。

  **

  桑谷。

  安达的情况已略稳定,大概不急着需要亲属给他办追悼会了,于是自觉这个弟弟没用且堵心——他叫安达岚川哪来回哪去,只让方彧去见他。

  星舰上,安达岚川不可思议:“为什么我哥先见你不见我?”

  方彧:“可能是有事……”

  “我哥为什么先见你不见我!”安达岚川又一副要哭的样子。

  方彧:“吵死了,你还是赶紧炒了我吧!”

  ……

  安达合着眼,似睡非睡地蹙起眉心,像一束冬日傍晚的阳光。

  方彧赶到时,裴行野和法尔希德都在。两人之间的气氛似乎不大好——

  法尔希德阴不阴阳不阳地瞟裴,裴行野干脆走到窗前,背对着他。

  方彧:“……”

  安达睁眼:“你们两个吵死了,出去。”

  裴行野和法尔希德又互相看了一眼,一起起立。

  方彧看他们气呼呼地走出去:“他们为什么事吵架了吗?”

  安达凝眸:“吵架了,但没有为什么事,就是人身攻击,乱吵……搞不懂。”

  方彧:“吵架也有乱吵和正确地吵吗?”

  安达:“嗯。法尔希德就是讨厌裴行野,和讨厌你一样……他说他觉得女人身上有臭味,连带着双唇沾上太多女人味道的男人也不行……是不是很莫名其妙?咳,我觉得,我们吵得就比较就事论事,条理清晰。”

  方彧失笑:“是吗?但我也后悔了很久。”

  安达偏过头,呼吸微沉,咬紧了下唇,似乎极力忍耐着什么。半日,才压抑着嗓音:

  “方彧,我一度很担心再也见不到你了。”

  这话听起来怪伤心的,方彧有些难过:“阁下——”

  “——你还没答应我不辞职,我死不瞑目。”

  “……”

  “哦。”她冷漠道。

  “你还辞职吗?”

  “要辞。”

  安达沉下脸,看起来又要和她正确地吵架了——

  遽然,他打了个寒战,猛地咬住自己的左手,咬得指节发白,鲜血直流。

  方彧吓了一跳,忙按住他的手:“阁下!”

  “干什么,要我咬你不成!”安达甩手怒道,甩得没什么力气。

  “你咬我也不是不可以。”

  “咬你……有什么用!我自己身上疼一点,头疼得会好一点……你把你的本事留到产房吧!”

  她才不会自己怀孕……“不会的,我去培养缸里捞。”

  “我看过一篇论文,培养缸里培育的孩子,胎儿期没有和母亲身体接触,长大容易……感情淡漠。”

  她的孩子,要是感情丰富就该怀疑捞没捞错了……“您是母体自然出生的?”

  “尊驾觉得,问这个合适吗?”

  是您先提产房的——“当我没说。”

  “……我是。是我父亲,逼迫我母亲。”

  方彧眨了眨眼:“我天,原来这是感情丰富版本的,您这要是缸里捞的,得是什么样子……”

  一阵急剧疼痛过去,安达合上眼,不说话了。

  金发被冷汗沾湿,像雨打后的阳光,沉甸甸栖在额角。

  半晌,安达哑着嗓子:“你不要就这么走了,我很需要你。”

  方彧:“!”

  她从没见过安达用这样的语气说话,也从不知道安达竟能用这种语气说话——

  七分委屈二分幽怨,还有一分缠缠绵绵。不愧不是从缸里捞的啊。

  安达垂着眼睫,冰蓝色的眸子往左侧略偏,咽了一口吐沫。

  “叶仲死了,吴洄可以趁机整顿诸邦,远星的局势对我们……恐怕不会很有利。”

  “我自己……大概也快死了。”

  方彧:“真的吗?”

  安达皱眉瞟了她一眼,又立刻垂下眼,说两句喘一会儿:

  “当然是真的。他们说,如果再发病,我必死无疑……谁知道还有多长时间,不过三五年之间。这几天,我在想怎么……料理后事,至少……不给别人留一个乱摊子。”

  明知安达在表演茶艺,但她也清楚,他只是换了一种语气说实话。

  他的睫毛是浅浅的金色,很长,落在冰一样的虹膜上,甚至有淡淡的倒影——令她想起故乡冬日阳光下的冰挂,是美丽的东西。

  方彧忽然有些难过:“阁下啊……他们知道吗?”

  “裴行野?我不想告诉他,他就会哭哭啼啼的。”

  方彧垂眸苦笑:“阁下,可我……难道就没有心吗?”

  “你要是有心,你就该知道……这样的时候,你如果走了……很多事情,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安达脸上的幽怨淡了些,语速渐快:

  “远星如不能做到长期驻军,至少要让燧石关-廷巴克图一线的小邦独立,保证远星和联邦之间不会直接接触。”

  “至于陆银河——呵,跨国集团是这个时代的宗教啊。眼看他要成为这个时代的新教皇了,说不定日后还能搞出一片教皇国来。”

  “有些时候我倒很想看看商业帝国的形态,但是现在——他、敢。”

  方彧:“……”

  安达心虚地眨了眨眼,又垂眸:“我——”

  方彧终于忍不住了:“我不辞职了!”

  安达一怔:“……真的?”

  方彧话一出口就后悔了,但又不知为何并不很想反悔。

  她用安达刚刚恶心巴拉的口气:“……反正也就‘三五年之间’,能忍。”

  “哦!”安达瞬间脸一垮:“给你加元帅,做不做?”

  方彧:“不做。”

  安达:“提衔而已,白涨工资,为什么不做?”

  方彧:“阁下是十万个为什么吗?”

  安达深深呼出口气,抬手按住额头,打发道:“行了,你走吧。”

  方彧:“阁下保重,下官告退。”

  **

  裴行野扭头看向门外:“您没和她说……继承人的事?”

  安达没好气:“我不敢。她连当个提督都一天到晚想溜号,要是知道……她肯定连夜提桶就跑。”

  法尔希德冷笑:“这倒意料之中——不过,阁下,她真的合适吗?”

  裴行野:“还有其他人选吗?”

  法尔希德:“恕下官直言,裴提督似乎完全没把二公子放在眼里啊——二公子恐怕会以为,他才是自然而然的继承人吧?”

  裴行野一愣,微微蹙起眉心。

  安达按住额角,不以为然:“做梦。军中至少服方彧,他是个什么玩意?”

  法尔希德冷笑:“方将军为人轻简,心可不细。军中的大头兵佩服方将军,不代表她能斗得过您身边的人。说不定小安达阁下在这方面,还算技高一筹。”

  裴行野眸光冷然一横。

  安达没听清,揉着脑袋:“什么?”

  法尔希德阴阳怪气:

  “哦,下官刚刚是说狗——有些狗在主人身边太久,平素看起来乖顺亲人,其他人扔扔球,他也往回叼。可发起疯来要咬人时,连主人他都未必知会一声就咬,更何况是别人!”

  裴行野冷笑一声:

  “法尔希德准将又不是狗,居然这么懂得狗吗?我倒也听说过狗咬主的新闻,都是转过手的二□□,跟过不知道多少个主人,忠诚度当然会略差一点。也不能怪它们,天性使然。”

  法尔希德:“从小养大的也未必牢靠。说不定早已咬过人,只是装得好。”

  “哦?你亲眼见了?”

  “您猜?”

  “尊驾倒让我猜——有些夜枭天天窥视不已,或许已经被发现了呢?”

  “哎哟,哪只傻鸟被发现了?您快告诉我名字。技术不过关,本领不过硬,怎么为祖国肝脑涂地六十年!下官这就回去扣他奖金——”

  安达:“法尔希德。”

  法尔希德鞠了一躬:“阁下?”

  安达:“请你出去,而且别回来了,吵死了。”

  法尔希德转转眼珠:“……自然,自然,打扰您休息了。”

  他转身离开。裴行野垂眸叹了口气:“安达,对不起,我不应该和他……”

  安达歪过头:“你怎么不发脾气?”

  裴行野一愣。

  “他说你是狗,早已咬过我。又暗示说我允许他监视你……你怎么不发脾气?”

  裴行野苦笑:“难不成你还愿意看我发脾气吗?”

  安达注视着那双流光溢彩、变幻莫测的眼睛。

  “我只是奇怪。以前如果这样,你肯定会生气。”

  裴行野冷笑:“你都这个样子了,小方都愿意为你牺牲个三五年……你新买来的狗骂我是狗而已,我还怎么生气。”

  安达:“谢谢。但我的确派人监视你了。”

  裴行野身子一僵,深吸口气,笑说:“安达先生做这种事,居然还主动告诉我,我该不该夸您坦诚?”

  安达真诚道:“不是坦诚,就是需要你知道。”

  裴行野忍着怒火:“您监视我干什么?担心我发疯吗?我难道真的会咬你的方彧一口吗?”

  “……”

  裴行野猛地转过身。

  安达已合拢了眼睫,脸上带着残存的痛苦颜色,半是精疲力竭,半是昏了过去。

  裴行野忽然想起少年时,他帮安达谈恋爱的时候。就像训练人工智能,一条一条对了词,输入进去。他崩溃了,随口抱怨了句,安达翻了翻材料,说:“这句没写。”

  “装可怜,是比当年强多了,只要在这里一动不动的……就够可怜的了。”

  **

  方彧从病房出来,心情复杂,在长廊里溜达过去,又溜达回来。

  路过的医生小姐看了她一眼:“厕所在东边。”

  方彧沉溺于思绪中,没反应过来,脱口而出:“哦,谢谢。”站在原地没动。

  见那位医生小姐讶异地回头看她,她有些不好意思,只得向东蹭过去。

  她并不想上厕所,她想见洛林,但又不想见洛林。

  ……

  读书时,学校里会开“母星古语言保护”课,必修一门古代民族语言。她在课上读到过,“岭外音书断,经冬复历春。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

  她并没有感到情怯,只是有点想撒腿就跑。

  “提督!”

  被这样熟悉的嗓音叫了一声,她吓了一跳。

  爱玛向她奔来:

  “您怎么在这里走来走去的?我听说提督来了,还以为您肯定很快就会先去见我们长官呢——没想到怎么等您也不来。我说我要来门口堵您,长官不让。”

  方彧眨眨眼:“我……迷路了。”

  “啊,我刚来的时候也迷路了,这里的确很绕。”

  爱玛敷衍着附和了一句,但并不信服——

  她立刻紧紧抓住了她的胳膊,一副怕人犯跑了的样子。

  方彧:“!”

  爱玛拽着她往楼梯上走,边走边说:“提督,你觉得婚姻是什么?我觉得不是什么金子般的头发、玄冰般的眼睛、白皙美丽的面庞,是琐碎的柴米油盐酱醋茶啊。”

  “有些男人,中看不中用,唯我独尊惯了,会安电灯泡吗?会组装家具吗?会给您炒饭泡茶吗?烧开水都不知道开什么火吧……”

  爱玛说着将人往里一推——她一个趔趄,怀疑这是审讯俘虏的手法。

  方彧:“!?”

  门被爱玛砰地合上了。

  她猝然回首——洛林灰蓝色的眼睛正直勾勾看着她,略显惊讶,旋即收敛神色笑了一声。

  “是爱玛那个小混球吧,还以为……您不会来见下官了哪。”

  他嗓音很沙哑,披着衣服,遮住了胸口,只能看见锁骨处绷带纱布的一角。至于那些已经愈合的淡淡血痕,是她熟悉的——洛林身上脸上,总是这样带着伤疤和血痕的。

  方彧突然有点左脚绊右脚,向前一跌。

  “阁下!”洛林下意识抬身欲扶。

  方彧忙乱晃了两下,危险地稳住了重心。

  洛林松了口气——提督虽然总磕磕绊绊平地摔,但不知是不是儿时滑冰训练的结果,总能在倒地前又离奇站稳。

  他笑着拍拍床头:“提督阁下,您站着实在让人不放心,坐吧。”

  方彧挠了挠头,坐下来。

  真是的,她能和洛林说什么呢?

  ……“既然你也活了下来,我也活了下来,当时在泰坦号上的那些事,就权当没发生吧”?

  会不会太委婉了?或者这样,“我们要不还是分手吧,因为我辞职好像失败了”……

  混蛋啊混蛋。他受了很重的伤,险些死掉,她怎么能一见面说这个?他会不会很伤心?

  “……”

  看着方彧半日一言不发,洛林抿了抿唇。

  他嘴唇有些干裂,温和地说:“阁下,我们还是分手吧。”

  方彧一愣:“!?”

  洛林笑笑:“怎么把眼睛瞪得这么圆?是‘被分手很伤心’,还是‘压根没有和这个自作多情的家伙谈过恋爱’?”

  “不是没谈过恋爱,也不是很伤心……啊,不对。也不是不伤心。”

  方彧心虚道:“伤心,当然是伤心的……”

  洛林柔声说:“让阁下伤心,是属下的不是。”

  方彧:“我……”

  他为什么主动提分手呢?是因为怕她为难吗?还是他总算认清她的本质啦?

  洛林用了然且理解的口气,打断了她:“您打算什么时候回廷巴克图?”

  方彧垂眸:“大概十天半个月。”

  “嗯,到时候我陪提督一起回去。”

  “不用的,你还是把伤养好再……”

  “不是为了阁下,下官也会想家的。”

  家。这个词汇让她有点鼻子发酸。

  她的下属想家,想早点搭便车回去,那是他的自由……

  方彧不好再说什么:“那、那……你随便吧。”

  洛林笑说:“阁下蔫头耷脑的,不会是爱玛刚刚得罪了阁下吧?她又胡说八道什么了?”

  方彧:“没有,她就是劝了我几句……也不算胡说八道,我确实……”

  洛林突然眯起眼:“您确实?”

  方彧眼前飘忽着金子般的眼睫毛,她敢说她刚刚不是被□□了吗?

  “可能……有些好色。”

  洛林像是吃了一个屁:“好色!”

  “是啊,每次见到漂亮的人,脑子里总会想如果能摸摸就好了,可惜那样做犯法呀……除非我和对方谈恋爱结婚,但是……”

  洛林低声感叹般:“摸摸!”

  “……但是谈恋爱和结婚又太麻烦了,只是为了摸摸,似乎也不大值得。啊,在我退役闲得没事前,还是用脑子想一想就好了。”

  洛林忽然感激起安达来,或许不让她退役是对的。

  他垂眸盘算着。

  提督看起来有点心情抑郁,他本不想让她再伤心,但此时此刻情况变化了……

  看到一个好看男人——或许还不止男人——就想摸摸!

  洛林抬起头:“我有一件礼物,想送给阁下。”

  “啊?不是已经分手了吗?”

  “分手礼物。”

  “只听说过分手炮,从来没听说过这种仪式……啊,可我没给你准备分手礼物。”

  “这是廷巴克图风俗,就该由主动提出分手的那方来赠送——阁下,在第一层抽屉里,有一个黑色的包裹。”

  方彧如其言拉开抽屉,里面有几个药瓶,一个黑色牛皮纸包静静卧在角落里。

  她将纸包取了出来。洛林:“您拆开吧。”

  方彧小心拆开折得很灵巧的纸包,试图不破坏折纸的工艺,但还是撕坏了一角。

  她一愣。一块冰冷斑驳的吊坠滑落到掌心。

  吊坠的形状奇特,是棕褐色和银色混杂的颜色,有着炸裂才能形成的不规则棱角,像是……

  不,就是。是半颗子弹。

  她能闻到烽火和硝烟的味道。

  方彧瞪着洛林:“这——另一半在哪里?”

  洛林指了指心口,平静地说:“这里。”

  方彧:“!?”

  一瞬间,她胸脯下那颗素来又聋又瞎、五感不畅的脏器,绞痛了一下。

  洛林柔声说:“已经用酒精清洗过了,但是有些颜色……洗不掉了。不过应当不脏了,阁下不介意吧?”

  方彧:“我怎么会……嫌你的血脏?”

  洛林:“来,我给您戴上。”

  她麻木地垂首。洛林的手臂绕到她脖颈后。他粗糙的指尖扫过她长发掩藏下的后颈,在上面停留了一小会儿,很温存很暧昧的举动。

  他松开手:“您看。”

  方彧垂下头,项链的长度很合适,子弹恰好落在胸膛,心脏的位置。

  她攥紧了吊坠,眼角有些发烫,哭笑不得:

  “——不愧是分手礼物,这也太恶毒了吧。”

  洛林竟送她弹片。子弹击穿了他的心脏,带着他的血,现在堂而皇之地挂在她的胸口了。

  安达要她继续下去。她已经满手血腥,杀人无算,另一个世界里无数亡灵正或激怒、或忧愤地注视着她。

  数日来的压力与痛苦积攒到位,方彧终于感到眼眶温热,有液体流下来。

  洛林:“哎呦,本来想让您笑一笑的,反倒惹您伤心了。”

  她哽咽道:“你、你别跟我胡说八道的,这有什么好笑?小王剪了个中分,请问他现在叫什么,小全。这才好笑——你这、这有什么好笑的?”

  洛林愁眉笑了:“哎呀,您这——反倒把您弄哭了。您一哭,我的心都碎了。”

  “本来就碎了!不是碎得都差点拼不上了吗?”

  “为阁下死也没什么。”

  “我不喜欢死,死是可怕的事!你能不能不要再提死了?!”

  “啊,对不起、对不起……”

  作者有话说:

  洛林:此刻的分手只是为了日后的套牢

  这是糖,是糖,分手只不过是他们play的一环罢辽,真诚.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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