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阿伯的愤怒
众人议论纷纷,对石生利益熏心的胡作非为行径义愤填膺不已。
石远举手哆嗦倒不单单因为深深地忧患,主要是气的,中间还夹杂着难以说出口的羞愧和无尽的失望,一城人的性命就要毁在这个不成器的侄儿手里了,作为一城之长,他的脸往哪搁呢?
罢罢罢,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一定要把事情弄清楚了。
石远举不看众人,脸色铁青地看着张海生,眼睛血红地绝望问道:“海生,你说的可句句是实?”
“老爷,绝无谎话!如果我编谎,就叫我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看到石远举大变的脸色和目光,张海生知道自己该赌一把了,他把发誓赌咒的本事都用上了,但众人看着很是生厌。
石远举闻听,知道事情已经是明了如画了,他的心里又冷又痛。
“阿伯,他这是血口喷人哪!”面对张海生的指证,石生仿佛眼里要喷火一般,却是一口否认。所谓贼无赃硬如钢,此时正应了那句古话。
闻听这话,看到石生一口的不承认,石远举沉底的心又有了一丝希望,张海生的话也不可完全相信,这个人也是个吃喝嫖赌都干的主,谈不上什么节操,急了自己干的事情也说不定会赖在别人身上。这时候他真的希望有奇迹出现,来证明惹事的人不是生娃,如果是,又叫自己如何对得起兄弟?
据张海生的供词,少年的尸体很快被找到,石刚和杨春来带人悄悄从城外把尸首搬到了城内议事厅前。
看到尸体,于是乎一切都真相大白了。
果然是他!
石远举一时火气攻心,亲情之痛和恨铁不成钢的怒气夹杂在一起,让他心胸起伏,气喘不已,今天自己真的是看走眼了这个不朝道的家伙,到现在他还瞒着自己,他要瞒自己的阿伯到什么时候呢?
石远举用食指指着石生的眼窝骂道:“你个败家子,你怎么这么不争气?若为保家卫国,你要枪要马,莫说一件一匹,就是一百件一百匹我都答应你,可你……你今天竟干起了杀人越货的勾当!你让我如何对得起你在天的父亲,你天良何在?”
“你杀个杀人越货的强盗也就罢了,可你知道你杀的是谁吗?那可是混世魔王的传令兵啊!”
“我们景古人一向不愿惹事,如今你却因为贪念惹下了这等天大的祸事!如今连累众乡亲,你让我怎么向四邻八乡的党家(乡亲)交代?可憎的是你竟敢嫁祸于藏民,这话传出去,引起事端,怎么得了?为人须一人做事一人当,是好汉就不要一推六二五,你却如此不厚道,你,你把我们石家人的脸都丢尽了!”
看到众人沉重的脸色,石远举羞愧难当,话如连珠炮般对石生训斥不已,他快要气疯了。
怒不可遏中,被气的满脸通红的他大喝一声:
“来人,把这两个无法无天的半脸汉给我绑了!”平常用词文雅的他,此刻爆了粗口。
石生和张海生被四个彪形大汉扭住了胳膊,捆了个结实。
“阿伯,事情不是他说的那样!我也是为了维护我们景古人的尊严哪!”
“好好好,事情已经明摆的,看你还有什么话要说?”脸色铁青的石远举看都不正眼看他一下,冷冷地问道。
“是那个人出言不逊,我们才起的交戈,最后不小心杀了他的,我并不是要有意杀他!隐瞒真相是我怕给大家引来麻烦,我真不是有意要杀他的,本来我是要活捉他的,没想到把他给戳死了。”石生知道大伯也不希望是自己干的,决心搅赖。
石远举满含怒火一字一顿冷冷地地问道:“既然你说是为了咱们景古人,那事情发生后,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大家?你以为你瞒得了我们就能瞒得了对方,你瞒得了今天就能瞒得了明天?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再者你又为什么说枪和马是从藏民那买来的呢?”
石生闻之,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
“纯粹就是一派胡言!不知死活的东西!你这是要害死大家!你这是把全城的老少爷们往血路上送,你还敢狡辩?旧城的教训你们不知道吗?”石远举接着训斥道。
石远举越说越生气。
“大伯,我知道我错了,但我真不是故意的!”石生一口咬定了,他知道张海生已经招了,也不知道胡说了什么?如果他再扛不住,那自己真没救了。
见此情景,年已五旬的秦先生站了起来说道。“大头领息怒。也许石生真是误伤了,石生破坏城规,此事以后再议不迟。人死不能复生,如今,强敌压境,最要紧的事情还是如何应对了。”众人纷纷点头称是。
石生感激地看了看秦先生,秦先生看都不看他一眼,石远举也面无表情。
秦先生秦文华是一位备受乡民敬重的文化人,曾经中过清末的举人,才华出众,见识广博。
满清灭亡后,他不愿再在官场混下去,就回乡赋闲在家,耕读为业,礼仪传家。农闲时他教左邻右舍的孩子们识文断字,1914年,他响应本地八松乡人牛载坤创办新学的倡议,办起了本地第一所新学,主要由石远举出资聘请老师和购买图书仪器教育本乡子弟。隔壁邻家或父子或夫妻有矛盾不能解决时,也常请他调节决断,往往几句话就解决了,因此大家非常敬重他。这次河湟之乱爆发,学校停办,难民四流之际,他被石远举请为军师,和八大头人共商大事。
听到秦先生这么说,面对这恨铁不成钢的侄儿,石远举也就借势而下,暂时放下了对石生的追究,吩咐石刚带杨春来等人把石生和张海生押出议事厅外,严密看管,等候处理。
走出议事厅时,石生满是麻子的长脸面无表情地看了眼张海生,只哼了一声,吓得张海生是面如土色,小腿肚子直打哆嗦。
跟着叔叔,看着这两个有趣的人一起被押下去时有意思的表情,耀武感觉好像在看戏,挺过瘾的。
石生被押下去后,议事厅内石远举面带歉意对众人拱手,非常沮丧地自责道:“各位头人,各位乡贤,我石家人教子无方啊!才给众位乡亲惹来今天的大祸,我无地自容!”
言语间夹杂着对已逝弟弟的愧疚,一时凄然,要下来了。
看着五十多岁的大头领伤感的自责。秦先生安慰道:“大头领,你也不必过分自责,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这事也是事出有因,虽说我们平时不惹事,但小孩子偶尔惹了事,我们也要坦然面对,如今这事我们大家都愿意和你一起面对!”话语落地,铿锵有力,令人鼓舞,众人亦纷纷劝解。
石远举欣慰地看着众乡邻,拍胸脯保证道:“关于生娃这不成器的东西,我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还请大家监督!”
众人不由得又对他多了一份敬重。
随后他不无忧心地问道:“那么,各位头人,各位乡邻,面临这样的劫难,我们该怎么办?请大家先说说各自的看法。”
众人一时沉默,议事厅中死一样地沉寂,这时候掉根绣花的针也都能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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