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撒楞坡情歌
石生的所作所为让杨木匠极度愤怒震怒之余,他知道儿子是彻底得罪了石生,不由得为儿子为家庭深深地忧虑起来。回想起四月十五那天石生枪指耀武,今天又故意捣乱差点害了耀武,杨木匠一时心乱如麻,不知道儿子的未来该如何走下去?
人生在世,宁可得罪君子,也万万不可得罪小人。得罪了君子,只是一时的不痛快,他不会记仇,但得罪了小人,则有可能是一世的祸端,他会永远记着你,一有机会就会报复,甚至会要你的命。
石生不是君子,而是个十足的小人,是那种属于要命的小人。
贡布是杨木匠子在藏区做木活时认识的朋友,想起贡布的恩情,杨木匠一辈子也不会忘记。杨木匠家是世传的木匠家族,每一代都会有至少一位子弟传承手艺,很早就以建造木屋和日常用的家私而闻名。说起杨木匠的木活,在附近的藏、汉两地那是相当的有名气,因此也有很多藏族人家请他建造木板楼房。
在青藏和黄土两大高原接壤的地方从来就不缺高大笔直的青海云杉和千年不朽的柏木,尤其藏区,那更是林海茫茫,青山连绵起伏,数不尽的木头成长在临洮衙下以上的洮河两岸,一直到西倾山麓。每年都会有大批木头沿洮河而下到临洮,然后下黄河到兰州,甚至到宁夏。
一年前,杨木匠被请到贡布相邻的卡哇部落,给卡哇头人建造了一座全新的木板小楼,上下两层八间木屋共花费了父子俩整整两个月的时间。完工后卡哇却刁难杨木匠,准备大幅压缩工钱,双方就起了争执。
争执起来后,卡哇头人依仗势力,不但不给工钱,还让人把杨木匠父子给扣押了起来,准备惩办。那天也是父子俩命不该绝,贡布带人从卓尼土司衙门返回恰好路过此地,目睹了卡哇的暴行,看不下去了。耿直的贡布以杨木匠朋友的名义出马,不但救了了父子俩,要回了杨木匠父子该拿的工钱,也羞辱了卡哇头人一番,让卡哇在人前出了大丑,因此也得罪了卡哇。
经过这件事后,以前素不相识的贡布和杨木匠成了无话不说的“仲甲”,也就是我们所说的朋友。杨木匠有个想法,就是等日子好过了些,一定要和儿子给贡布头人建造一座漂亮的木楼。这次四月十六庙会,请贡布一家来,杨木匠就是想表达下谢意的。
想着儿子,他又想到了自己的弟弟春来,到现在还没有婚配,兄弟的个人大事情也该瞅着点啦!等这次弟弟从岷县回来,就去给他问问线家的姑娘,看成不,成的话腊月里就把事情办了。
当杨木匠在家里想着心事的时候,石刚和杨春来已经带着县衙公安局侦查科的四名探员和仵作到了回来的半路上了。他们回来时仍然没有走大路,而是身着便装原路返回。几个人骑马走完了胭脂三川的大路,上到了紫沟峡边的撒楞坡时,已经快要到半晌午时分了。
此时斜阳山外,云杉林立,仿佛青山泻波,一片苍翠,不一会儿白云出岫,飘浮如带。
今天出去回来是十分地顺利,一路上没有受到任何的阻击,也许他们还不熟悉这条小路。
临近大山,几人被苍茫的山色所吸引,放慢了对马儿的催促,离城已经不到十里了路了。他们此时的心情正应了贪图路边风景的回娘家的小媳妇们的一句话:急啥忙啥,通黑走到娘家。
马儿们一路走过箭竹丛生的小沟,上了杜鹃丛生的串林,此时一坡一弯的野生高山杜鹃花正开得鲜艳,粉红的、洁白的花朵在绿叶的陪伴下展露姿颜,随风而动,轻微摇摆,正尽情吸收晚照的阳光,人在其中,仿佛入了花海。
面色朱红,身体微胖的公安局张科长陶醉于山色中,不停地赞叹。
“石管家,想不到这山里的景色这么美啊!你看这白云青山,绿竹花海,真个让人爱死了!”
“哎呀,这次事情紧急也没准备个啥,等事情办妥了,我一定要陪张科长尽情游玩游玩,我们可以煮全羊,跳锅庄,请几个把式唱花儿,有的是时间。但今天只能委屈科长大人走马观花了。”石刚抬承着,客气着。
“哎呀,大乱初定,大小匪案堆积如山,工作忙啊!也就办案子了才能走一趟啊!恐怕以后我如果多跑,你们都要烦我们了,哈哈哈!”
“哪里哪里,只要您来,我们就高兴都来不及呢!”石刚打着哈哈,谦虚着。
人马前行,蚰蜒小路边鲜花和绿叶随着半人高的杜鹃树不断后退着。
“春来,你来一段,给咱们唱个花儿!”石刚撺掇杨春来,他知道莲花山下,方圆四五十里内,几乎人人会唱花儿,他自己也很喜欢花儿,这种音调高亢的民歌和自己家乡的信天游听起来一样过瘾。
杨春来摸了摸头,羞赧地说道:“我怕我唱不好,你们笑话我!”
“别谦虚了,哪那么多废话哪?”石刚佯装生气了,但又笑着说道,跟前的张科长和随行的几个警员、仵作也撺掇起来。
“一转山的莲花山,上坡的哥哥你站一站,你背的钢枪没子弹,空排子耍了几天?”
没等杨春来开腔,对面斜坡上却突然飘过来几句戏谑性质的花儿。这一曲高亢的洮岷花儿从上坡的花丛中响起,是个女声,脆生生地很甜美,略带岷县口音。
张科长们闻听,哈哈大笑,这明显是冲着杨春来来的,因为他就骑马走在最前面,正要上一处小坡,只见他身背昨晚缴获的水连珠钢枪,红红的枪身在阳光下很是耀眼。
石刚不禁怀疑,这野地里哪来的女子,但又一想,可能是割扫帚的农家妇女,没有去浪庙会,而是进山补贴家用,现在割累了,唱唱山歌也未尝不可。
这一句,激怒了杨春来,太小瞧人了,我来了!
脱口便唱。
“杆一根的两根杆,我大路走过几弯弯,没见凤凰着麻雀喧。”回唱毫不客气,听的石刚摇了摇头,愣头青,开口就不客气,今天没戏了,这个大姑娘怕是要羞了。
“杆一根的两根杆,麻雀虽小五脏全,哪像凤凰五音乱;大路朝天走半边,今儿个有缘遇上了,我和哥哥你谝闲传。”
回曲音调优美,词意不卑不亢,透着一股子聪明,看来是杠上杨春来了,众人听得暗暗称奇,想急忙赶路的杨春来也觉得意外,遇上唱把式了,索性唱他一唱,免得大家笑话。
高亢的音调从这边那边响起,传入了杜鹃林中,咯咯鸣叫的野鸡都不叫了。
一时间,两个人你来我往,对答唱和,好不投入。此时,只有山野的风和着山歌,此起彼伏,众人停住了脚步,如痴如醉,眼看太阳就要翻山了,杨春来就是不忍移步。
太阳快要落山了,山间一片空明。虽然那女子始终没有路面,但两个年轻人唱的热火朝天,有一种相见恨晚,欲罢不能的感觉。
“哎~~一转山的莲花山,我想你着你没见,三天吃了两叶饭,一叶还在碗里端。”这**裸表达思念的歌声。虽然直白而大胆,却曲调优美婉转,似倾诉似独白。
杜鹃林里的女子感觉今天有了一种一吐为快的酣畅淋漓,不由得对对面的这个年轻人产生了一种亲近感,一种冲动悠然而生,也许下一次还会碰到他,要问问他。虽然自己的身份特殊。
“走路的大哥等一下,把你的名字留下姓留下,你是阿里人的外甥娃?”
“我景古城里名不小,是木易家里的顶角(ge音)佬!夏秋冬天没有我,春风花开我才到。”杨春来打了个谜语,告诉了对方,木易为杨,坐顶角房的只能是木匠,因为他知道怎么对付房子。
对方知道了他是杨木匠家的男子,名字叫春来。因为当地有这样一句俗语总结木匠和阴阳先生的胆大和艺高:木匠坐的顶角房,阴阳的家里鬼上墙。
“春来,走吧!时间不早了。”看着杨春来如痴如醉的迷恋,石刚怕误事,赶紧催促。
张科长们也从歌声里醒来,想催马上路。
“缸二两的米心缸,对面的尕妹你听着,咱们二人好一场,没看你的眼睛着很冤枉。”杨春来不想走,想见见姑娘。
“缸二两的米心缸,你是天上的大月亮,把我星星尕者看不上!”女儿家拒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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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你想着腿子疼,坡上坡下走不成,花儿唱着也嗓子疼,没见尕妹送一程。”杨春来抱怨开了。
“莲花山的转角楼,转角楼上摆瓦呢?尕妹人土没看的,有缘咱们还见呢!”丢下杨春来,歌声已经飘远了,最后连人也没了踪影,夕阳西下,四野一片风声。
杨春来傻在那里,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众人轰地一声笑了。
“春来啊!咱们真的该走了,驾!”石刚叫了一句,策马飞奔,上了小坡,催着杨春来也策马前行,一行人下了撒楞坡,沿着倒流河水往景古城进发。
一路无事,夕阳落山后,一行人很快到了下城门。瞭望的人早已告知石远举,石远举匆忙从城门口迎了出来,一阵寒暄后,众人进了城,杨春来有点失魂落魄。
安排了晚膳后,张科长等人随即前往义屋验尸。
看到伤处,张科长等人大吃一惊,好歹毒的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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