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几间青瓦白墙的房子,坐落在道路的右边,又长又低的厢房几乎伸展到了河面上,好似要将河面上的船客都招揽过来。屋子的底层用布满青苔的片石堆砌而成,上层则是混着稻草的泥砖,外面刷了几层石灰,顶上则是布满青苔的瓦片。除此之外还有牲口棚,在河边还有个长满爬山虎的凉亭供人垂钓和歇凉。
“何老官,这几个人随我从金山卫来的,想要在你这里住几天,不知可否?”全清向从门口走出来的那个满脸笑容的老者躬身行礼,原来按照罗教中的规矩,教众之间相互问候时皆敬称老官,有首领之意。教众一般会在活动地建立庵堂,每月朔望,入会男女各持香烛,到斋堂念经聚会。师父会向弟子讲解经卷,教徒抄写经书,一同吃斋,因此管理庵堂的人就被称为菜头。除了供教众聚会之外,庵堂还向来自北方的漕运水手提供住宿,这些北方的漕运水手每年来到江南,无处住宿,就投向庵堂经堂,在当中接受罗教,居住期间,只需支付少量饭菜钱,无需支付住宿费,等待来年春、夏运粮北上,庵堂还有为年老无依的水手提供退休栖息之地。
“都包在我身上!”那老者拍了拍胸脯,唤来两名少年帮助安置森可成等人,自己却将全清拉到一边:“全清,你回来可是要争那教主的位置?”
“老官为何这么说?”全清笑道。
“是还是不是,你快说!”那老者道:“你若是不争那个位子,那就万事大吉;你若是要争,那就千万小心,莫要把性命丢了!”
“性命丢了,这话从何说起?”全清笑道:“师傅先前都说好了,大家都出去各立一处庵堂,谁搞得好,谁就继承师傅的衣钵,大伙儿把事情说清楚就是了,怎么会把性命丢了?”
“所以我说你糊涂呀!”那老者顿足道:“你老老实实守规矩,别人家可没这么想。口中叫哥哥,腰里掏刀子的事情老子见得多了。我和你说,前些日子就有传言,那个普惠出了不少银子雇了青皮打社来,还专门雇了几个手黑的无赖,你说他这是准备对付谁的?”
“那也未必是专门对付我的吧?”
“你要争那个位置,那就是对付你的!”那老者冷笑道:“全清,我劝你一句话,论本事那普惠不如你,若论心黑手辣,十个你加起来也不如他。我要是你的话,就把这个让给他,有多远跑多远,天底下地方那么大,有水的地方就可以立庵堂,何苦要在杭州和他死磕?好鞋还不踩臭狗屎呢!”
第两百八十五章打行1
“若论起心黑手辣,普惠还真未必及得上我!”全清唇边浮现一丝苦笑,目光扫过身后那几个正往庵堂里背行李的倭人,别看他们现在不哼不哈的样子,普惠花银子招来的那些打行无赖与其比起来简直就是吃斋念佛的老婆子了。
“全清,全清!”老者见全清一声不吭,还以为对方还在犹豫:“你要是真的还想坐那个位置,我也不拦你,不过你听我一句话,平日里没事别离开我这庵堂。那普惠虽然混蛋,但在这里下手他还没这个胆子。老叔我也没别的本事,只能做这么多了!”
“多谢老叔了!”全清点了点头,按照教中规矩,这庵堂这种,祖师牌位之前,教中兄弟禁止私斗,更不要说借外人之力杀害同教兄弟了。那普惠平日里行事虽然凶横,但归根结底还是为了这教主之位,在外面杀人还能推托,若是在这庵堂中动手那就触犯众怒了。
“谢什么谢!”老者叹了口气:“哎,平日里说得好听,遇到关键时候就全不作数了。”说到这里,他一顿足进庵堂去了。
全清在庵堂里安顿好之后,就带着全泽四处拜访教中长老,馈赠从金山卫带来的礼物,他本是个极为精明能干的人,又在金山卫获得了丰厚的财力支持,奉上的礼物极为丰厚,很快就赢得了许多人的支持,全清为下一任教主的风声便传开来。
啪!
茶杯被狠狠摔在地上,碎片四溅!跪在地上的那汉子脸颊顿时被划破了一条口子,鲜血顿时流了下来,那汉子却不敢擦拭,低声道:“普惠老官,今天文长老的态度又变了,怎么也不肯把话说死了。小人花了几吊钱财从他下人那儿打听了,原来昨天全清来文长老府上拜谒,还带了一份厚礼。”
“贪得无厌的老狗!”普惠恶狠狠的骂道:“那老狗是怎么说的?”
“文长老说,这选新教主的事情须得德才兼备,众望所归,他虽然是教中长老,在这件事情上却也说了不算,请您精心等待结果就是了!”
“老狗,老狗,放狗屁!”普惠气的大骂了几句,半响之后方才平静了下来,向地上那汉子问道:“你知道全清那厮送了什么礼物吗?”
“小人已经打听过了,全清送给文长老的礼物丰厚之极,都是难得的海外珍品,有辽东的人参、皮裘、南洋香料,最珍贵的是一对鲸脂蜡烛,听说只要点着一支,屋子里便如同白昼一般亮堂,而且香气扑鼻。拿到南京城去,一对这种蜡烛就要卖一百两银子,还有银子也买不着,文长老收到礼物后笑的合不拢嘴,亲自把全清送出大门外!”
“那其他长老呢?”
“听说全清昨天去了三家,今天又去了两家,看来在重阳节前肯定都要走遍的!”
“狗贼,狗贼!那全清哪里来的这么多银子?”普惠绝望的骂道:“定然是抢来的,我要报官,报官!”
“普惠老官!”跪在地上的汉子呆住了:“千万不能报官呀,按照教中规矩,教中兄弟若有争端须得自己解决,若有报官者,立即开革出教呀!”
普惠愤怒的看着跪在地上的部下,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与绝大多数类似的底层宗教、地下社团一样,罗教被官府视为潜在的反对者,因此若有教众争端报官,往往就会成为官府迫害打击教众的借口。因此也就不难理解教规中对于报官之人的严厉处置,普惠若是报官不管结果如何,这个教主之位是肯定没有了。
“老官,比银子我们是绝对比不过那全清了,如今之计只有走最后那一步棋了!”
“最后那一步棋?”普惠目光一凝,手下说的最后那步棋乃是他最后的一招,即便成功也是杀敌三千,自死八百,但此时自己已经没有其他的选择了。毕竟为了争夺这教主之位,他不但把自家的家产全部典当换成银子,还在外面以所掌管的庵堂的名义借了不少钱,如果当上教主这些倒是无所谓,但如果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