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帝国的相公们不约而同的采取内敛的军事策略。原因非常简单,广袤的领土并不会带来财政收入的同步增加(实际上像贵州、云南、辽东都司、陕西行都司这些地区不但不能上缴多少税收,还三天两头有叛乱和边境冲突,动辄需要中央出钱出人),只会带来增加战争的风险。一旦战争爆发,脆弱的财政平衡就会被打破,太仓和内府那点存货还不够塞牙缝的。大明的相公们一不能发行公债、二没有赤字财政、三不能开动印钞机、四没有现代社会那些千奇百怪的金融工具,摆在他们面前的只有两条路可以走:1、加税;2、挪用款项,拆东墙补西墙,除此之外别无他途。而前者只会落到在生存线上挣扎的小民头上,引发暴动和民变;后者往往是军饷、修缮运河等费用,削弱帝国的根基,都无异于饮鸩止渴。
在这种情况下,最大的财税来源地东南就成为了帝国生命线所在,如果失去东南的财税供应,帝都的官僚结构和九边的军队就会很快解体,这也是为何朝廷不断派出能臣前往东南平定倭患的缘故。周可成想要在这里插上一根管子和帝国抢血喝,其难度可想而知。
“大人,吴公子回来了!”
一个声音将周可成从思绪中惊醒了过来,他点了点头,站起身来,笑着对迎面走过来的吴伯仁问道:“如何?胡大人怎么说?”
“正如周先生你所料!”吴伯仁叹了口气:“他打算拖延一段时间,敲打一下你,让你知道这天是大明的天,地是大明的地!”
“哈哈哈!”周可成笑了起来:“这位胡大人还真是个妙人,他打算敲打我多久呢?”
“具体时间倒是不清楚,不过应该也不会太长,毕竟他也希望尽快拿出一点成绩来,京师那边压力不小!”
“嗯!无所谓了!”周可成笑了笑:“对了,新式的纺纱机已经开始试用了,效果不错,我打算在金山开一家纺织作坊,你要是想在老家也开的话,可以直接找中左所那边订货!”
“那就多谢了,我写一封信给伯父,这件事情让他安排就是了!”吴伯仁笑道:“我还是留在这里。”
“也好!”
“周先生!”吴伯仁犹豫了一下,低声道:“我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你我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讲的,公子请直言!”
“周先生,我知道您才具过人,我老师非你对手。但不管怎么说他也是朝廷委任的巡抚大臣,生杀大权在一人之手。为何你不能和他的关系搞好一些呢?若是如此,我在当中也要好做的多!”
“吴公子,你是一个好人!”周可成笑道:“但是你还是有些不明白,我与你老师并无私仇,他防备我、敲打我只是因为他是朝廷派出的巡抚大臣,而我是一个海商。从我个人来说,我对你老师是很敬佩的,也很愿意和他交朋友。再说了,疾风知劲草,板荡识忠臣,令师现在大权在手,春风得意,也不多周某一个朋友!”
“大权在握?春风得意?也不多周某一个朋友?那若是不大权在握,不春风得意呢?”吴伯仁稍一思忖,脸色微变,他也有听闻过一些张经的小道消息,只是没有向周可成当面询问,不过以过去他和周可成打交道的经历来看,这件事情很有可能就是他做的。
“周先生说的没错,世事福祸无常,老师今日得意未必日日得意,日后若是不如意,指不定还要求他呢,有些话又何必点破呢?”
想到这里,吴伯仁心下已定,笑道:“周先生您请放心,有我在老师身边,您就绝不会真正吃亏!”
第一百五十七章米
“那就周某就先多谢公子了!”周可成笑道。
“彼此彼此!”吴伯仁也露出了同样的笑容。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便是1554年的初春了。周可成站在金山卫的城楼上,注视着远处,积雪早已化去,温暖湿润的南风取代了寒冷干硬的北风,树木的枝丫上长出嫩芽,城下集市的人少了不少,农夫们忙碌的准备家什,准备开始新的一年的耕作,不管去年发生了什么,农民都不能错过春天,这是一切和一切的基础。
“大人!”身后传来徐渭的声音。
“嗯,徐先生,你回来了!”周可成回过头,相比起几个月前,徐渭胖了少许,但却有点憔悴。他向周可成长揖为礼:“大人,徐渭惭愧无地,实在是无颜再见您!”
“徐先生又在说笑了,什么有脸没脸的,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周可成温和的笑道:“上面风大,我们找个避风的地方坐坐,几个月没见,怪想念你的!”
徐渭低下头,跟着周可成走下城头。原来他先前跑到张经的幕府里做事,还颇得张经看重,前程有望。但孝陵被焚,张经逃亡之后,他们这些幕僚顿时树倒猢狲散,像他这样根脚不干净的还着实受了点牵连,还是周可成通过吴伯仁的关系才把他弄出来。徐渭出来后稍一打听便知道了事情的原委,自然惭愧无地,他此时已经无路可走,只得回到周可成这里,打定主意不管周可成话说的多么难听,也要腆颜忍下去,留下来,却不想周可成如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般,对自己如同当初一般,心中更是感动莫名。
“由衣,上茶,徐先生来了!”周可成对正在屋内闭目修行的由衣道。
“是!”由衣应了一声,起身泡茶,周可成在桌旁坐下,笑道:“徐先生,我听伯仁说你在张大人那里也过得不错,后来发生的事情谁也没有办法,无需放在心上!”
“大人胸怀广阔,徐某实在是无话可说!”徐渭叹了口气:“从今往后,徐某自当甘为驽马,为大人驱策!”
“徐先生这话说的!”周可成笑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我这里正缺人!”
这时由衣送茶上来,两人喝了一口热茶。徐渭问道:“大人,我在外边听说张经的事情与您有关,不知是真是假?”
“嗯!”周可成点了点头:“张经眼下正在倭国,是我送他出去的!”
徐渭倒吸了一口凉气,眼睁睁的盯着周可成,半响之后方才叹道:“大人您真是胆大包天,连这等事情也敢——”
“我的胆子有多大,你徐先生应该是最清楚的!”周可成笑道:“如何,现在后悔回来了吗?”
“当然不!”徐渭笑道:“张经是何等人,落难之际大人都愿意伸出援手,徐某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如此就好!”周可成笑了起来。
“大人,在下回来时还听说一件事情,您这里现在缺粮食,不知是真是假!”徐渭突然问道。
“不错,是有这等事!”周可成点了点头,这种事情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也隐瞒不了。
“莫非那胡宗宪故意为难您?”
“那倒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