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难寻,寻常乡下把式,自家连棍和枪都分不清,便来误人子弟;二来若是劫营巷战,地形狭窄之地,或者查禁森严,无法贴身携带长枪,也可用刀鞭棍棒;三来长枪须得双手使,使枪就无法使用弓弩短标,刀牌手亦有破枪之法,比如带三根短标,身隐于牌下,陡然出手投掷,然后便近身扑击,亦十分厉害。但若是枪法使得好的,三步之内便是天涯,取人性命如等闲事尔!”
听了唐顺之这番解释,吴伯仁不由得心潮澎湃,起身向对方敛衽下拜:“学生对于武事素来喜爱,还请唐公传授枪法!”
“吴公子请起!”唐顺之赶忙伸手扶起吴伯仁:“你方才也听到了,这枪法易学难精,没有个一两年功夫看不出成果的,你明年就要春闱,还是先把心思放在学业上吧!”
“唐公,这进士的事情再过三年也不着急!”吴伯仁笑道:“倒是这枪法,学生倒是一刻也放不下了!”
“不着急?”唐顺之不由得笑了起来:“吴公子,在我大明士子眼里这科举是比天还大的事情,你居然说再过三年也不急?胡汝贞(胡宗宪字汝贞)那一番苦心花在你身上着实是白费了呀!”
被唐顺之这么一说,吴伯仁也有些不好意思,苦笑道:“唐公教训的是,我这般想确实挺对不起胡大人的。若是一年前我也不敢这么想,可惜这一年我见识的一些事情,想法自然就变了!”
“哦?见识了许多事情?想法变了?”唐顺之不由得好奇的问道:“这当怎么讲?”
“唐公,这科举之事说到底也无非是遂平生之志,虽有高下之分,但说到底不过是人心而已,无非有的人是为了安世济民开太平,有的人是为了黄金屋颜如玉罢了。但经历了一些事情后,学生突然觉得即便不得这条路,也未必不能遂我平生之志,黄金屋颜如玉不消说了,就算是安世济民,留名青史也不是太难了!自然对这科途热衷之心便淡了!”
“还有这等事?”唐顺之不由得暗自吃惊。在科举上他是过来人,即风光过,也蹉跎过,最后被贬官还乡把心思花在文学、兵事、武艺等事情上,说到底对利禄虽然淡了,但一颗男儿建功立业留名青史的心还在。正因为他是过来人才更加明白像吴伯仁这样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会有这种想法的难得——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凭借一己之能,改变整个家族乃至帝国的命运,有几个读书人能够抗拒这种诱惑呢?
第三百五十七章送女
“那你经历了何等事,让你有这般想法?”
“这就要从那位周先生说起了!”吴伯仁笑嘻嘻的将周可成的诸般事情讲述了一遍,最后说:“眼下东南倭患,各省哪个不是兵荒马乱的?唯有我八闽之地百姓安堵,中左所、泉港更是商旅汇聚,大小舟船连绵不绝,好一副繁荣的景象,这都要拜周先生所赐。我听说他在海外还有大片庄园封土,金山银山,虽无官爵功名,但却可与蛮君亚匹。”
唐顺之听完了吴伯仁这番话,默然不语,对方的言下之意很明白——那位周先生何尝有什么功名,所做的那些事情又有几个读书人及得上?半响之后他叹了口气问道:“吴公子,你想学我这枪法,想必也是因为这位周先生吧?”
“是,也不全是!”吴伯仁笑道:“唐公,您知道徐渭徐文长吗?”
“山阴徐文长?”
“不错,就是他!”
“他怎么了?”唐顺之皱起了眉头,他是苏州人,距离绍兴坐船也就几天的路程,勉强也能算同乡,也听说过这位早慧才子的一些轶事,此时从吴伯仁这个福建人口中听到这位小同乡的名字,不禁有几分诧异。
“这位徐先生此时正在周先生手下做事,深得周先生信任!”吴伯仁笑道:“唐公,我向您学枪法却是为了向周先生举荐您,以您的才具,在周先生那边定然能大展宏图,遂平生之志!”
“不必了!”唐顺之的脸色一下子板起来了:“唐某平生所学,为的是大明,为的是天下百姓,而不是一个商贾!”说罢,他便站起身来。
“唐先生,唐先生!”吴伯仁被唐顺之突兀的变化弄得有些错愕,赶忙起身想要道歉,唐顺之却摆了摆手,道:“吴公子,既然我已经向你的家奴学习一刀流的剑术,若是我拒绝传授枪术给你,倒显得我小气了。这样吧,从明天开始上午我向平佐学习剑术,下午你便向我学习枪法。你放心,我绝不会藏私,不过也就这一个月时间,能学多少,那就要看公子你自己了!告辞了!”说罢,他向吴伯仁拱了拱手,便转身离去。
唐顺之出了院子,便叹了口气,脸上的怒气消失了。其实他心里并不像方才表面上那么生气,甚至还松了口气。他是正德二年(1507年)生人,此时已经年近半百,虽然身子骨也还硬朗,但以古代的医疗条件,已经是一个老年人了。自从贬官以来十多年,他学习各路枪法,将其融会贯通,并从中发出不少前人未曾有过的东西,心中还是颇以此为傲的。但出身书香门第的他却面临后继无人的尴尬,子侄中皆以读书举业为重,没有哪个愿意把心事花在这武事上。若是想另选佳弟子,却发现能吃苦的脑子不好使,脑子好使的不能吃苦,能吃苦又脑子好使的不愿意学枪法,选来选去,始终找不到一个能传衣钵的弟子。眼见得自己年齿渐长,头上白发越来越多,而这次倭患之事,唐顺之打算亲上战场拼死以护卫乡里,自己这个年纪入土也不能说早了,但总不能把自己这些年修习整理的枪法带到土里去吧?这几日看下来这位吴公子脑子肯定好使,又喜好武事,练习剑术时能吃苦,若是能够将自己这一生所学传授给他,也可以放心与倭贼厮杀了吧!想到这里,唐顺之的嘴角上翘,浮现出一丝笑容。
就这般,唐顺之果然像他说的那样,从第二天早上开始,便来到这院子里,上午向平佐学习一刀流剑术,下午传授吴伯仁枪术。俗话说“真传一句话,假传万卷书!”唐顺之这十多年褪芜存真,将许多传统枪法中不适宜阵上厮杀的部分都剔除了,只留下其中的精华,将其一一传授给吴伯仁。吴伯仁知道时间有限,也丝毫不敢分心,一时间这原本用来读书的精舍却变成了刀光枪影的习武场了,倒是胡宗宪始料未及的。
这天下午,吴伯仁在院子里如平日里一般向唐顺之学习枪法,突然听到外面有人敲门,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