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几个将官也纷纷开口,综合他们的发言,麻贵的判断可信度大大提升,徐阶却一直沉默不语,半响之后,他挥了挥手示意众将退下。麻贵正准备随着众人一同退下,但徐阶看了他一眼:“不,麻将军,你留下来!”
麻贵停住脚步,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待到众人离开营寨,麻贵正想开口询问,却听到徐阶问道:“麻将军,本官有一个不明白的地方,还请你替我解惑!”
“相公但请直言,末将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麻贵赶忙垂手答道。
“嗯,麻将军,我军有十万之众,而贼军充其量不过万余人,即便得了援兵,也不会超过两三万人,为何今日他们攻我兵如摧枯拉朽,这又是为何呢?”
麻贵犹豫了一下,答道:“使相大人有所不知,我大明之兵分为战兵、守兵、杂兵,所谓战兵即壮勇之士,平日里坐领双粮,厚加恩养,临阵时冲锋破敌之选;而守兵则食单粮,平日里只承担守城之用,不可用于野战;而杂役平日只有半饷,承担各色杂务,并不上阵厮杀。万人中上阵可战之兵也不过两三千人而已,其余皆是守兵,杂兵而已!”
听到这里,徐阶脸色微变:“这么说来我军十万之众中战兵不过三万人?”
“恐怕还没有这么多!”
“三万战兵都没有?”徐阶脸色大变:“怎么会这样,本官的粮饷可不曾少了半文,为何练不出兵来?”
“使相大人,不是练不出兵来,而是时间太短了!”麻贵苦笑道:“下官是世代将门,自小便听父辈说了,上阵杀贼,要的不是人多,而是上下一心,同进同退。最好主将为长兄,副将为二弟,前锋为子侄,后矩为叔伯。这一军皆为宗族骨肉,胜者同进,败则相救,这样虽然以寡敌众,也能反败为胜。但寿州一战,我九边精锐历年来累积的战兵精锐几乎折损殆尽,新募的兵就算体格强壮,武艺精熟,但毕竟与将官还没来得及结以恩义,上阵之后形势稍有不利,便会四散而逃,与驱市人为兵又有何异。而贼兵虽少,我兵虽多,一打起来败的却是我军!”
第六百二十七章 迷雾
“原来是这样!”徐阶听后沉吟良久,叹了口气道:“那若是如此,可有取胜之策?”
“取胜之策?”麻贵犹豫了一会,低声道:“若是野战的话,胜负不可知,不过前些日子我军不是有筑堤吗?若是以水代兵的话,倒是万全之策!”
“以水代兵?”徐阶皱了皱眉头:“只是冬天土冻,而且水流变少,堤坝虽然修起来了,但水却不够。”
“那也总比没有好!”麻贵答道:“使相,贼兵从海上运兵,一船便有上百人,十船便有千余人,即便从朝鲜、从江南运数万人来也就是旬月间的事情,若是拖延下去,只怕贼兵越打越多呀!若是以水代兵,即便不能淹死贼兵,至少也能将此地化为一片泽国,泥泞之地,贼兵自然也就不战而退了!”
“麻将军说的是!”听到这里,徐阶也只能谈了口气,他也知道这不过是饮鸩止渴,但如此的形势也容不得他做其他的选择了。他让麻贵退下后,立刻下令让各军登上高地,然后次日中午掘开堤坝,以水为兵。
南军大营。
中臣镰成斜倚在锦榻上,他的肩膀高高隆起,右臂用绷带悬挂着,周可成坐在锦榻旁,正聚精会神的听着刘沿水汇报战况。
“到现在为止,战况很不错,我们已经攻破了敌人四处营寨,杀死了大概六百人,俘虏的是杀死的两倍,而我方的死伤不会超过两百人。但是敌人并没有反击,他们只是加强了戒备!”说到这里,刘沿水转过身,对周可成道:“大都督,按照前线军官的报告,敌军比我们原先预想的还要弱很多,军官缺乏主动性,很多时候坐视我军行动,却没有主动出击;大部分士兵只能守卫营寨,一旦进入到白刃战,很快就崩溃了,只有很少数敌军能够坚持,与我们在寿州之战中遇到的敌人完全没法比。这也是我军这一次能够胜利的重要原因!”
“这很正常,在寿州的敌军是九边的精华,这里的不过是组建的新军!”周可成点了点头:“沿水,你觉得下一步应该怎么做?”
“下官以为应该继续主动进攻!”刘沿水笑道:“明显北贼也知道两边的差距了,他们是不会主动来攻我们了,原先引诱敌军在狭窄地域会战的计划必须做相应的修改!”
周可成没有表态,他的目光转到了儿子身上:“镰成,你觉得呢?”
“我觉得——?”中臣镰成犹豫了一下,周可成露出了鼓励的笑容:“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这里没有外人!”
“我觉得刘将军说的很对,既然打赢了,那就应该乘胜追击,不给敌人喘息的机会!”
“嗯!”周可成点了点头,目光转向刘沿水:“看来镰成和你的看法一致,那就按你说的做吧,先调十二门炮给你,进攻敌营的时候用得上!”
“是,大都督!”刘沿水兴奋的向周可成行了个军礼,退出帐篷。周可成走到地图旁,重新看了起来。中臣镰成犹豫了一儿,问道:“父亲,我方才说的对吗?”
“不知道!”周可成转过身:“这不是一个统帅应该考虑的事情!”
“啊?”
“很奇怪吗?”周可成笑道:“你以为我是神仙,什么都知道,永远不犯错吗?除了讲武堂里头那些把战史背的滚瓜烂熟的事后诸葛亮,谁敢说自己选择的是对的?镰成,在战场上指挥官知道的很少,时间又很紧迫,他永远也无法做出最正确的选择,只能选择不那么错的,然后用果断迅速的行动来将自己的意图付诸实施。战争不是下棋,是前线将士们打出来的,不是将帅们下出来的!”
“大都督,刘将军回来了,他说有要紧事要禀告!”一名侍卫道。
“让他进来!”周可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刘沿水神色慌张的进了门,低声道:“大都督,有一个敌方的逃兵说徐阶要以水代兵!”
“以水代兵?怎么说?”
“是这么回事,徐阶前些日子就让人修了堤坝,截断水流,想要水淹我们。但冬天土地太硬,上游来水又少,所以一直没有存到足够多的水——”
“这次吃了败仗,徐阶忍不住了,想要用水代兵淹我们?不过他一个逃兵怎么知道的?”周可成问道。
“嗯,徐阶调他们去挖堤坝,他媳妇老家就在附近,怕被水淹了,所以就连夜跑到我们这边来了,想要让我们救救他媳妇家的人!”
“你派几个人跟着他去老家,把家里人撤出来,如果事情属实,再赏他一百两银子!”周可成道:“另外,派出探骑看看敌军有没有动静,如果要放水淹我们,他们自己肯定也要移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