革讲谈社士子的功名。现在风水轮流转,轮到咱们兰芳社当政了,我就从咱们的人里面选官,那些缙绅老爷们一概不用!”说到这里,周可成笑着拍了拍项高的肩膀:“项公,到了那个时候天下士子就都要求到你的门下,当你的学生了!你就是当代圣人,将来文庙里也有您的一份冷猪肉吃呀!”
“哪里,项某岂敢!”饶是项高的已经六十多岁,听到周可成描绘的美好前景,也忍不住傻笑着憧憬起来,若是真的如周可成说的那样,那些讲谈社的士子肯定会著书立说,把这位大祭酒吹得天上有地上无,项高百年之后的地位绝不会比朱熹低,甚至有可能把孟子亚圣的位置抢过来,获得仅次于孔圣人的地位。这可比什么庄园、矿山更对项高的口味。
“项公,项公?”周可成看项高站在那儿满脸傻笑,神游九霄,拍了两下对方的肩膀:“您觉得清理拖欠钱粮的事情可行不?”
“可行,而且势在必行!”项高的态度立刻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他坚定的点着头:“请大人放心,老夫一定会把这件差使办好,无论是谁敢于对抗官府,对抗朝廷的,便让他粉身碎骨!”
“好,我就知道项公是可以倚重之人呀!”周可成大笑起来。
余姚三门谢宅。
一连几天的阴雨,让谢丕书房外的花圃有些残破,不少娇嫩的花卉被风雨打落在地,更显得庭院里落红片片,就像谢家的家势一般,风雨飘摇。
对于自家的家势的低落,谢丕内心是早有准备的,毕竟自己父子两代鼎甲,这种文运一直持续下去的可能性是微乎其微的。所以他在母丧返乡守孝三年之后,虽然朋友举荐起用但他却推辞不应,在乡里修谱牒,创宗祠,置义仓、义学,拯贫病,造津梁,亲自在宗学中讲学,培养后进,为的就是为子孙后代积累各种资源。他相信也许谢家将来不太可能再出现像自己父子二人那样的盛况,但余姚谢家这一个书香门第却能长久的传承下去,对于这一点谢丕是很有信心的。
但是这种信心在今年的春天被打破了,先帝驾崩,裕王南下在金山卫举旗兴师靖难,兰芳社的大军乘坐着如云的舟船踏上了江南的土地,南十字星的旗帜伴随着奉天靖难的大旗在天空飘扬。短短两个月时间,苏州、松江、常州、湖州、南京、杭州…一座有一座城市或者陷落、或者易帜,而朝廷的军队却连战连败。对于眼前发生的一切,谢丕觉得惶恐不安,难道一百五十年前的那一幕又要重演了吗?
和绝大部分江南缙绅一样,谢丕以一种非常审慎的态度观察着局势的发展,毕竟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和周可成打交道了,对方的强悍实力和胆大妄为早就给谢丕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如果说辅佐裕王登基,举起奉天靖难大旗这种事他都敢做出来,屠灭掉几家缙绅又算得了什么呢?所以当王本固亲自登门请其到军中赞画的时候,身为江南士林首领的谢丕却称病推辞了,不但如此,他还对族中子弟下了禁足令,严禁他们与这件事情有牵连。虽然族中子弟对此颇有微词,但形势很快就证明了他的远见——几天后便传来消息,留都的新朝廷发出诏书列出了朝敌名单,当朝首辅徐阶的名字便在其中,其家产全部被籍没,留在故乡的家族被连根拔起,发配到南洋的某个荒岛上,生不如死。
新朝廷果决而又残酷的做派让谢家人骂声不绝,但接下来王本固的惨败让骂声又立刻平息了。谢家上下亲眼见识了靖难军的强悍实力,虽然没人认为王本固能够北渡钱塘直捣巢穴,但沿着钱塘江绵延十几里的营寨和堡垒,还有十万丁壮总不会是骗人的吧?可是一个上午就全垮了,逃兵把靖难军的火器和战象吹上了天。
第三百九十六章 不讲道理
随着靖难军的胜利,在谢家内部又响起了另外一种声音——不少人都认为谢丕应该向南京新帝上书。在他们看来刚刚登基的裕王能够收到像谢丕这样在江南士林首屈一指身份人物的投效,一定会给予丰厚的回报。这样不但可以保全家业,甚至还可以更进一步。面对这种声音,谢丕却一直保持沉默,在他看来裕王虽然举事以来势头发展的很猛,但大明主要的军事力量是在北方,而且正统是在北京,如果自己贸然出任“伪职”,很可能会将来给余姚谢家带来灭族之祸;而且从感情上讲,谢丕也不喜欢兰芳社一直以来的处事风格。只是现在对方在势头上,自己也不必公然抗拒给谢家惹来祸患,所以谢丕才一直保持沉默,以免传出去授人以柄。
“二哥!”
谢丕回过头来,看到神色慌乱的谢贤,他点了点头:“老十五,南京那头出什么事情了吗?”
“二哥!”谢贤凑近了谢丕的耳边,压低声音道:“有消息说,南京那头要清查历年来拖欠的钱粮!”
“清查拖欠钱粮?”谢丕皱起了眉头:“这消息可以确定?”
“嗯!”谢贤点了点头:“小弟一个世交的侄儿在讲谈社读书,是他传出来的消息,说是让家里人做好准备,这次上头是要动真章了!”
“那应该是错不了了!”谢丕点了点头:“这倒是奇了,若是南京那头打仗缺粮饷,大可向地方州县加征便是了,何必要清查历年拖欠钱粮这么麻烦?”
谢贤摇了摇头,对于像谢家这样的缙绅来说,加征不但不会破财,反而是和地方官吏一起大发横财的机会,他们不但自己用不着出钱出粮,还可以同地方官吏一同瓜分民脂民膏,以及乘机放高利贷,兼并土地各种手段不一而足,所以他们并不害怕加征。而对于正在忙于打仗的南京方面来说,只要能把钱粮弄到手就行,具体的手段并不重要;而清查历年拖欠钱粮不但过程繁琐,而且触动了地方豪强缙绅的利益,很可能钱粮没弄到手反倒惹出一堆麻烦来。所以谢丕、谢贤兄弟无法理解南京方面为何要这么做,毕竟从古至今都没有一个像周可成这样以清查历年钱粮为由头,剥夺缙绅地主阶层土地财产,搞资产阶级革命的先例。任凭谢丕再怎么熟读史书,也猜想不到。
谢丕站在窗前,看着满地落红的院子,思忖了片刻后突然问道:“十五弟,我们家历年来积累拖欠的钱粮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