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1 / 1)

永福郡主 糖果非糖 1 万汉字|6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130章

  又是个深沉的夜晚。

  距离亥时正已过去两刻钟, 傅家傅副相的书房内济济一堂, 京都内几乎所有归在四皇子麾下的成员已经到齐, 唯独没有永福郡主的身影。

  虽然傅经芙的婆家佘家同样没有人出席, 但那家是傅老太爷主动漏掉。

  书房内,傅宗弼和四皇子赵珩颖并列坐在主位, 等过两刻钟还没有进入正题,那大孙女竟然真敢甩脸缺席令他略显苍白的脸色更难看两分;他身体抱恙, 太医叫他要静心勿劳神,今晚是撑着病体召集众人议事。

  大老爷傅经柏站起来说:“父亲, 让儿子去把那逆女带来吧。”

  闻言,殷尚书、莫大人、武平伯、文泰伯世子和他的舅父太仆寺卿还有四皇子赵珩颖不约而同地微有异样,逆女二字岂能随意?

  殷尚书在心中冷笑, 怨不得永福郡主自己都骂她爹有病。

  傅宗弼应好, 长子离开后他没再拖延, 抛出今晚请众位汇聚于此的目的, 只是这正事是由他最器重的幕僚文先生道来:

  ——傅家本家在外省为官的族亲, 傅副相的嫡妹夫家韩家和庶妹夫家孙家以及其他亲友,副相的几位得意门生或多或少都遇到麻烦了!

  说得文先生自己都汗颜,听得身为右副都御使的武平伯差点想当场质问‘傅副相是在和大家开玩笑吗?’好歹记得只是来走个过场而捏拳头忍住了。

  第一位开腔的是文泰伯世子,他尽量挤出笑意:“大姑父, 圻州府尹为搜刮民脂民膏到连私自调高朝廷税收都敢, 傅家部分为官亲友跟风,这可不是小事。”

  “世子爷说得正是。”文先生赔笑道:“正因为事件齐发兹事体大,傅相这才不得不遍邀诸位来相商对策。”

  “越州府尹可是被当地大户亲自告到省按察使那边了。”殷尚书提醒道:“两浙行省的按察使可是权尚书的堂弟, 人家手中握着铁铮铮的证据,权尚书还肯通融吗?”

  “山东济南可是琴贤妃的母家,这贤妃娘娘现在代掌后宫大权,正是炙手可热的时候。”留兴伯不阴不阳道:“大姐夫,这济南同知欺负别人家也就罢了,欺负到贤妃娘娘的母家头上还怎么保?”

  “还有魏县的都水使者,治水半点不会,拨下的治河款项贪污起来倒是利索!”临襄侯冷嘲道:“真亏得魏县这两年没事,若像淮阴似的连年涝灾还能得了吗?

  世伯,朝廷这几年拨到魏县的治河款项总共才28万两,他就能贪下25万两啊,何必再多留那点零头,您怎么不让他干脆全贪了啊?”

  这冷嘲热讽的语气叫傅宗弼立时生气,咬牙憋住了,傅经樟兄弟没出声反驳,还是文先生打圆场:“侯爷,已经火烧眉毛了,若是种种事端全被捅到朝堂上对四殿下可会伤筋动骨,咱们自己人就别起内讧了。”

  临襄侯冷哼一声倒没有再言语,若非永福郡主亲自请他到傅家陪着唱唱戏,他根本没想要过来,他还以为是为苏望略参奏傅副相本人的事呢;没想到竟然能听到这么多祸事,这个时候倒是想起他们来了!

  至于苏望略参奏他,傅宗弼那天没上早朝但现在当然已经知晓,只是没在意,与傅经柏丝毫没在意妻子要和离般地丝毫没上心。

  祸事惹出来,自然要解决,文先生劝住临襄侯之后再问诸位的良策,等好半响都没等到哪位接话,他也没法再催,看向坐在主位的傅副相。

  傅宗弼先请示四皇子之意,赵珩颖早就听得头大了,想等归晚过来商量,此刻只得说:“全凭傅相之意做主吧。”

  “是,殿下。”傅宗弼恭敬地应了声,再拿出统摄全场的气派将指令一条条分配下去,没得到回应他亦无所谓,又道:“原本这些事麻烦不到诸位。

  只是我那大孙女太过忤逆妄为不服管教,家族有难她竟然还自顾自己玩乐而丝毫不知为家族分忧,诸位若觉有为难之处便帮老夫劝劝那丫头,回头我再让归晚给诸位赔罪致谢。”本来他就没想让这些姻亲相助,只需他们帮忙压制那个大孙女就足够了。

  对于贬低未来妻子的言语,赵珩颖忍不住皱眉,可他话已出口也不好再开口反驳。

  武平伯心中冷笑,他算看明白傅副相的真正意图了,明知全得靠孙女还一味想着压制,怨不得永福郡主能怒到叫伍家休妻了,第一个出面回应道:“傅相放心。”

  殷尚书紧随其后应承,再接着是临襄侯,侯爷他应得特别爽快,反正是陪着唱唱戏,随便应一声能有什么难?

  文泰伯和留兴伯都是乐得不沾这种麻烦,尤其是留兴伯他还乐得看他们爷孙起内讧呢,非但应承还帮忙痛心疾首地谴责,被四皇子不悦地喊了声‘外祖父’才怏怏收住。

  在座全部应承后,就等着傅经柏带永福郡主来了,可惜等到子时时分都没有等到郡主,只等来了昏迷不醒的傅经柏,惹得傅副相好一通大怒。

  今夜这场只能不了了之地散了,被请改天再聚时看在四皇子带头答应的份儿上也都应,傅宗弼又请殷尚书和临襄侯稍留。

  “殷老弟、贤侄,宋氏和殷氏再留在娘家可就实在不像话了,咱们的脸上都难看啊。”至于范氏,其他人全部回来后自然会灰溜溜回府,用不着多敲打文泰伯。

  临襄侯差点就要反骂过去了,你还真是一点交代没有啊!侯爷算理解苏望略的怒火了,咬牙赔笑道:“世伯,你也知道我那妹妹从小被爹娘宠坏了。

  您家前两天刚闹出内贼,她火还没消呢,母亲又陪着瞎起哄,我是真没办法劝。您看您两个女儿在娘家住得也不短了,没多大妨碍,下月,下个月我帮您劝啊。”

  “什么内贼,这是阴谋诬陷!”必须是被陷害,否则傅家的名声就完了,他如此认定时是真从没想过永福郡主姓傅,未嫁;也或者他是想过才有此决定,只要把所有脏污的不好的一边推倒便能两厢切割,于家族名声无碍。

  “殷老弟和贤侄有所不知,我那个大孙女是愈发忤逆放肆了,她竟然为着和姑母的一点小过节就这般栽赃诬——”

  “傅相!”殷尚书打断道:“无论真实情况是什么,这场风波到底还没过去,等事态恢复平静以后吧;很晚了,街上很快要宵禁,我和侯爷该告辞了。”

  走出傅家,登马车前,临襄侯拉住殷尚书悄悄问:“您孙女险些被害死,有得交代吗?”

  “当天答应会给,我带着孙女和曾外孙回殷家之后便再也没有过任何表示了。”殷尚书乐呵呵道:“或许傅副相认为已经两相抵消了吧。”

  “他真是不要脸的啊真是。”临襄侯骂道:“归晟亲自捉的,我妹妹嫁妆都差点被抢了,非但没半点交代,铁板钉钉的事他居然还能护着庶女再诬赖给大孙女,他有病吧他!”

  “我家孙女又何尝不是?郡主恐怕是彻底寒心了。”殷尚书抬手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夜深了,咱们该回府了。”

  距离他们几丈外的四皇子也正要登马车,刚才傅经樟兄弟送他们出府,傅经茂又暂留着四皇子说了好些为家族挽回的好话和给自己刷了波好感,四皇子赵珩颖脾性好也耐心听了。

  刚进到马车里,见到车里的情景赵珩颖差点叫起来幸好被傅归晚及时用团扇捂住他的嘴,示意他冷静才收回团扇,他惊诧道:“归晚你怎么在我的马车里?”

  这辆富丽的马车启动,车轱辘声在这寂静的夜晚尤为响亮,归晚扬笑道:“我等你呀,我刚见过表姑母,请表姑母帮忙劝你别掺和傅家那些事。”

  拿同意她出面提改成让淳于雪做四皇子侧妃而且今年进门来换的,愉妃还想得寸进尺地要代掌后宫的权利,差点谈崩了。

  “……啊?”赵珩颖又是一惊:“归晚你在说什么,你知道傅家出什么事了吗?这种时候我们怎么能袖手旁观?”

  “我已决心和傅家分道扬镳,你想帮忙就找你母妃商量,别找我。也希望表哥看在我们表兄妹的情分上,别提前把这个秘密泄露给傅家知道。”

  “……”赵珩颖震惊:“归晚你在说什么呀,傅家是你的本家怎么可能分开?”

  “我只是来通知表哥我的决定,有意见表哥明早和你母妃谈吧。”郡主从车厢内的八宝攒盒从拿颗梅子送给他吃,劝他止住这个话题,又提了她要返回隆中的事。

  赵珩颖被这连串的打击弄得心慌又乱,送她回到永福郡主府,再回到自己府里,一夜辗转难眠,清晨起来眼底还有黑眼圈了,到含元殿上早朝,今早不仅苏望略继续弹劾傅副相,又增加两名御史参奏都顾不得,早朝结束就跑到后宫找他母妃。

  “舍弃傅家,今后由苏家取代傅家的位置?”四皇子赵珩颖惊得从座椅里站起来。

  “本来母妃也觉得太草率没同意,可郡主她铁心不愿意再管,傅副相又已经成为朝堂第一大贪官,没人保就得死;若是叫我们母子去保他,皇儿你的名声就全完了。”

  昨晚聊得愉妃的怒火蹭蹭蹭涨,助力还没提供多少呢,祸事倒先惹出一大堆,哪怕保住后还能有些用处她也不想要,换成苏家来取代,她可懒得再理会傅家那些糟心事。

  “母妃知道皇儿你的心底好心肠软,可眼下真不是心软的时候;如郡主所言那些人连同傅副相在内全部是跗骨之疽,是我们的灾难。

  最可恶的就是傅副相,没出事的时候大把大把收手底下人的孝敬半分没献上来过,一旦出事就想要皇儿你和郡主把祸事挡住,再对着那些人夸海口反倒成他的本事了。

  世上哪有这种便宜事?如今舍掉傅家对我们非但没损失还是挖掉了四皇子一派中最大的毒瘤,皇儿可不能心软了,否则咱们母子都要被拖垮的。”

  四皇子走出烟绯宫的正殿还有些怔愣,抬头望向一净如洗的湛蓝天空,出神许久。

  涂绍昉收到蜀地来信,信中三个字:小混蛋!还真是他老师的笔迹,好端端来信骂他?稍微一想就猜到是为之前他在师妹和池丞相还有盛家面前放的豪言壮语。

  那您老人家就是老混蛋,没大没小的小徒弟腹诽,拿着信跑去找师妹吐槽,没想到找了一圈都没找到,已经傍晚了还能去哪?

  永福郡主此刻正在傅家,准确来说是堵人。

  傅家,管家服侍好老太爷喝完药后入睡,悄悄走到假山石后,望着坐在假山上的那位,赔笑道:“这位护卫长,我已经把安神药给加到汤药当中了,我的小孙子?”

  “行,今晚就给你送回去。”飞鹰警告道:“要是被老子发现那老头哪天又活蹦乱跳的,那老子只能再把你小孙子借去玩玩了。”

  “嗳您放心放心,只要那些药粉对老太爷没伤害,我都照办,照办。”

  “滚吧。”把人打发走,飞鹰跳下假山,走一步就看到不远处的主人,郁闷道:“安神药,会让傅老头白日里多睡俩时辰。

  没骗你,我想要他的命能这么曲折吗?何况我能因为他而被你卸掉胳膊送去养老吗?就算我是个大老粗,这笔账我还会算。”

  “我刚警告过你啊,身后的鞭伤还没结痂呢,你在屋里养伤就这么待不住吗?安神药难道太医会查不出来吗?骤然昏沉,傅副相自己会没疑心吗?

  既然要做那你有给医治他的太医打过招呼吗?你想过要怎么打招呼吗?对太医还能是绑架人家小孙子的事吗?你把名号报上去,太医来找我核实,最后还不是得要我来给你收尾,你就不能先禀告一声吗?”

  飞鹰郁闷地闭嘴。

  “这份安神药最多给他用两旬,别以为我回隆中后你阳奉阴违我就拿你没辙,你试试,我就送你到樊城书院上学堂。”归晚警告,看他一眼吃到屎的苦逼样,没好气道:“真无聊跑五皇子府去挥鞭再把谢鹏远盯住,别在你眼皮底下出现漏网之鱼。”

  “知道了。”飞鹰应得爽快,上学堂这种酷刑他宁可死都不愿意受,问问这位主人还有事吗?没吩咐后痛快地跟着她离开傅家。

  把在京都的所有事项安排妥当后,七月十八的清晨,永福郡主悄无声息地出城,领着候在城外的五十名护卫策马疾行赶回隆中。

  都城内没有传扬出永福郡主离开的消息,而她走后最显著一点就是苏望略在朝堂的攻势,再不是前两回般温和,而是火力全开,近乎于要把傅副相的老底给掀出来了。

  许多达官贵人们都有些傻眼,这是真要决裂啊,苏望略他好歹还有俩外甥在傅家呢。

  傅经柏上门找妻女见不到人,找大舅兄被冷冷地打发掉,他急得上火嘴角都冒泡了,老父亲还在重病调养不能把这些事相告,只能再去找俩儿子。

  可即便他把两个儿子如何痛斥哪怕骂得狗血淋头要上藤条打都没能压掉苏望略的决心——早朝伊始准时准数地参奏傅副相。

  在苏大人的带领下,早朝时参奏的朝臣们开始多起来,毕竟是这舅舅带头,不用担心永福郡主会事后报复。

  身为傅家大少爷,傅归昶私底下没少劝舅父,这架势他怕了,连三少爷傅归旭都劝过,他们劝几回后被苏望略相告:“决裂,是苏家的家族决议。”

  “舅父您在开玩笑吧?”兄弟俩不可思议。

  “四年前苏家已欲决裂,是归晚给拦住了。”苏望略回复地决绝:“如今无论你们母亲会否和离,苏家都会决裂,更不可能为出嫁女和外甥动摇家族决议,你们倘若在傅家待不住就随舅父回外祖家。”

  这个消息震得兄弟俩都傻掉了,在傅归旭单纯的世界里真的不知该如何承受这种灾难,连他沉稳的兄长也不知该怎么办了。

  在此期间,傅家三老爷傅经茂给庶女定下了亲事,挑中的未来女婿更出人意料,是前年二甲进士现任翰林院典簿,从八品,最重要的是这位乃农家子出身。

  傅副相的两个妹妹先后来京到长兄家中做客,原本吃过祥哥儿满月酒就要走的傅归暄姐妹俩反而没有走,是她们的祖母探望过丈夫后没敢在这节骨眼儿离去。

  朝廷降下两道赐婚圣旨——将闵尚书嫡长孙女指婚为五皇子妃,将三公主下嫁回外祖家,这让部分人惊讶的赐婚旨意引发小小的波动都也没能分薄看客们看傅家热闹的热情。

  五皇子府对于这旨意更显平静,唯独闹出点的小波动是绘碧居中,焦姑姑被谢姨娘告知她很可能怀有身孕了,要请五皇子。

  “姨娘还是醒醒吧,就算你真有身孕殿下也不会想要,自己流掉吧。”焦姑姑去禀告过,这样的事她如何敢擅作主张?

  “你,你好大的胆子,我怀的可是皇家血脉!”

  焦姑姑清楚,这位哪怕被折磨了个把月依旧心存侥幸,突然房门撞开,她看清是三皇子派来的护卫,默默退避,霎时鞭打声和尖锐的嘶叫声此起彼伏作响。

  这种情形已经见怪不怪,二皇子和三皇子会隔三岔五地派人过来折磨,但绝不会弄死,折磨得太惨烈还会给她请郎中,就是为保证她活着继续受折磨。

  秋日的步伐在迈入八月的第一天,告病假多日的傅副相撑起病体上早朝,他得知苏望略近期疯狂举动后怒火中烧,还没病愈也忍不住了。

  早朝伊始,傅宗弼抢先禀奏要喊冤,被皇帝阻拦道:“空穴来风,未必无因,既然大半月来竟有十多位卿家参奏你目无法纪大肆贪污,傅副相暂停职回府休养,待大理寺和都察院会同刑部全力彻查,倘若真为诬告,必会还傅副相你一个公道。”

  喉咙处腥味传来强烈刺激着他的脑髓,傅宗弼咬紧牙关跪地领旨谢恩,告退退出含元殿,没能看到他离开后朝堂上对傅氏一族近乎于群起而攻之之景象,否则他得当场吐血昏倒。

  回到府里,还没等到儿孙们回来,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发怒就喷出一口鲜血,轰然昏倒。

  府内大乱,请来太医针灸医治,又请回来各位老爷和少爷们,终于等到老太爷醒来,他躺在病榻上就指着长孙骂:“去把你那个妹妹叫回来,你问问她是不是要把老子逼死才甘心!”

  傅经樟想劝两句看在老父病重终究忍住了,傅归昶默默应了声,领着堂弟和亲弟离开,在街上晃荡过好几圈来到苏府外,裹足不前。

  “要么去见见吧,大哥。”傅二哥又烦躁又无奈:“祖父再怎么着毕竟都吐血了,阿晚再不肯回府也不好。”

  “好!”

  傅归昶带着两个弟弟往苏家去,没想到苏望略早朝结束后也没去衙门而是回府,不仅拦住俩外甥,还带着他们穿街走巷地来到一座宅院前,指着府门说:“今后你们兄弟俩住这里,不必再住苏府了。”

  堂兄弟仨:“……”

  “主动跑来正好,省得舅父去找你们俩,来,跟舅父回府搬家去。你们搬过来以后,归昶你就去把外甥媳妇接过回来,你们母亲也跟着住过来,常住娘家真不是一回事。这宅院有五进,装饰也都是新的,你们母子住着足够了。”

  “……”傅归昶被舅父一路拉着还糊里糊涂的,明明是来找妹妹怎么就变成搬家了?

  苏望姀对于搬到另外的宅院住自然没异议,何况兄长跟她说了,这是她长女的宅院而非是娘家所有,永福郡主府更调了过来20名护卫过来保护他们的安全。

  直到他们在这座新宅院中安顿好,她又陪着长子到殷家把儿媳妇和小孙儿都接回来住下,算作是认路地请亲近的亲戚们来吃顿酒宴,她才从娘家侄女口中得知兄长竟然早走了?

  “回隆中了,大哥大嫂带着儿女们突然回隆中了?”这声大哥喊的是他们二房的排序。

  “是,小姑。”苏如念垂眸黯然:“四叔他们在初一晚上就赶回隆中,老祖宗和祖父双双病重很可能熬不过去,归晚上个月就走了。

  四叔怕告诉你就会被归昶兄弟知道继而被傅家知道,担心有可能被拦住去路所以瞒住了,也是因此才特意另外找宅院来给你们住。

  我原本也是要回隆中,四婶请我等一等,等到能通知小姑了再启程。傅家现在的情形,小姑恐怕没法离开,您愿意就让晓晓今晚随我走,让两个女儿代您给老祖宗尽最后的孝心。”

  其他人围拢过来,傅归晓担忧地拉住母亲的衣袖,苏望姀捂住嘴巴,眼底泛起水雾:“如念你可别骗小姑,祖父和大伯都要不行了?”

  隆中苏氏年近百岁的老祖宗有三子,即普遍认知的苏家嫡系大房、二房、三房,苏如念之父苏望川属于嫡系大房,苏望姀则为嫡系二老太爷之幼女。

  苏如念哀伤道:“是,入夏后就不大好了,爹来信说是大限将至,在外的叔伯和兄弟还有侄儿小辈们都在往家里赶。”

  苏望姀红了眼圈落下泪来,可此刻也等不得她伤心,慌慌乱乱地给幼女收拾些行李就让晓晓跟着她表姐赶回隆中。

  曾经顽皮的小姑娘在这段时间像是成长许多,临走前抱住母亲说:“娘您别担心,晓晓和大姐会好好给老祖宗尽孝侍疾的。”

  苏望姀摸摸女儿的脑袋,送走幼女和侄女之后回到屋中,留了半宿的泪水,彻夜未眠。

  翌日上午城内流传出苏家老祖宗病危,苏望略初一时告长假带着妻儿们赶往隆中,永福郡主更是七月下旬就赶往隆中的消息,然初二时有大片流言蜚语指责郡主她枉顾祖父病重,忤逆到连病重的祖父要见她一面都不愿现身等等诸多不孝的事迹啊?

  三四天来早传得沸沸扬扬,可人不在还怎么去见,这算个怎么回事?

  看客们刚在上午冒出疑虑,下午郡主府的护卫们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动,更借用五百名禁军在全城搜捕污蔑朝廷钦封的正二品郡主名声的狂徒,道听途说传扬地罚50两白银,没有银两罚杖刑20大板,能供出主谋刑罚减半,当场执行。

  一个下午闹得整座京都人心惶惶,更在傍晚前夕由众多街坊邻里和茶坊酒楼掌柜的指证并陪同作证地带领下引着郡主府的护卫长和禁军们来到傅家抓人。

  傅宗弼撑着病体依旧亲自来到府外,狂怒地指着这群人:“你们,你们想做什么?这里是永福郡主的本家,这里能有什么污蔑郡主名声的狂徒?!”

  “这得审过才能知道,我们奉命行事,让让啊,老子不走偏路。”飞鹰说完看这老头没让路的意思痛快地推开他就领着兄弟们往里冲。

  玉无瑕没言语,带着护卫们紧随其后,领头的禁军倒是给暂时停职的傅副相赔笑几句,行动力丝毫没差,眨眼间又有百名禁军涌入。

  府外空地上早已围堵地人山人海,许多人觉得不可思议和身边的看客们讨论过后又觉得理所当然,毕竟外人哪能知道他们傅家内部之事,肯定是从傅家传出来的啊。

  在天黑前,傅府管家和前院狄大管事还有十多名家丁被禁军押解出来,傅副相气急败坏地想拦根本没用,还有好事者数了数,总共17名。

  这夜,萦绕都城一个下午的惶惶结束,笼罩在傅家大宅上的不安开始蔓延渗入。

  抓到的这批狂徒押到京兆尹大牢,待到第二天开审。

  开堂审查时,公堂外围得水泄不通,这批人前两回皆咬紧牙关发誓不曾做过,动用过两轮刑罚后再行审问时傅府管家哭喊着求京兆尹大老爷从傅家带走他的家眷,否则他真不能说,说了他的家眷就要没命了啊。

  公堂外一片哗然,惊堂木一拍,武威声响起,却是让这群家丁更加呜咽不止痛哭流涕,京兆尹老爷再拷问时得到的也是全部如傅府管家般的说辞,他只能派衙役去提人,安置之所还得安排,定后天再审。

  然而审查出来的结果可真真实实不啻于一道惊雷降在整座都城,尤其是对于苏望姀,震得她犹如五雷轰顶肝胆俱裂。

  “什么,什么?!”

  “是真的,娘。”殷氏也觉得特别可笑:“管家和狄仁管事他们全部画押指证,从大妹妹九岁起名声败坏就是傅副相在背后主使;因为大妹妹不够听话,为压制,傅副相特意派人散播谣言泼脏水败坏大妹的名声,这件事已经进行整整九年。

  大妹对名声不在意后,他又派贞姨娘入府想要离间爹和大妹的父女之情,贞姨娘非卿不嫁宁愿做妾也要跟着爹其实就是个局,是傅副相许以大把好处专门派来。

  还有傅经芙以为永福郡主乃是她爹捧起,她意图做皇后想入二皇子府可五年没能成功,因为她和辛姨奶奶她们想先除掉大妹请傅副相改捧傅归潆。

  她们已经下过五回杀手,傅副相明知他没那能力但虚荣心太盛从未对女儿妾室明言只暗中破坏掉她们的行动,因为他们还得靠着永福郡主,郡主若死,他和亲眷们没人作保违法乱纪的事被揪出,全部得下狱。”

  苏望姀听得头昏目眩眼冒金星,迷糊间看到丈夫跑到她跟前,耳畔叽叽喳喳地响起些:‘爹绝无可能做这些事,是管家和狄仁他们造谣诬陷,很可能管家他们早被那丫头收买了,就是那死丫头在设局中伤爹……’

  她忍无可忍地拼尽全身的力气和愤怒一巴掌扇过去,打得傅经柏也耳鸣眼冒金星,随后赶到的傅归昶兄弟俩愣住了。

  “滚,你给我滚,再不滚我就要叫护卫们关门放狗了!还有你们这俩兄弟,谁敢再把他放进来再替这个人说一句话,你们也给我滚,滚出我女儿的院子!”

  傅大少爷苦笑着低头,三少爷是真难过,为何从岭南回家后一切都变了,而他们的父亲最终是被护卫们驱逐出这座宅院外的。

  实则没有这击重锤,傅家亦已危矣,他们原本收到的祸事在八月以来陆续被捅到朝堂,或早朝时参奏或奏折上疏,累积奏疏堆积如小山丘,参奏官员涵盖大半个朝堂,终于在八月十一早朝时皇帝令盛副相盛仲楷全权负责统筹察处。

  为此,傅宗弼撑着病体起来,派儿子派人去请,把京都那些姻亲再叫来商议,到此时此刻他是真不敢再把希望寄托在远在隆中的大孙女,只能‘低声下气’地去求那些姻亲相助,这回他倒没再把佘家漏掉。

  可惜佘家没有来,甚至无人前来,时隔一个月,一个月前还是济济一堂,一个月后却萧索地只剩他们自家人在座,连一个外人都没有现身。

  连一个人都没有出现,显然是集体商量好的,这回殷尚书他们是全部写信问过四皇子,得到回复:不必了;那么他们自然没必要因为卖四皇子颜面而前往。

  第二天上午佘家却有了行动,送来休掉傅经芙的休书,理由:八年无子,红杏出墙。

  整个傅家炸开了锅,傅经芙冲到她老父的病榻前叫嚣着要把去佘家人全部乱棍打死,只令她的老父亲气得还没撑着病体起来为女儿做主便又气昏过去。

  这还没完,就是在当天下午,武平伯府送来第二张休书,休掉傅经莲;原因:不孝公婆,嫉妒、长舌多话。这几乎把整个傅家搅得天翻地覆,更令傅经莲近乎发狂疯魔。

  伍家派来的大管事半点没理会被休掉的前三夫人,只对伍士麟和伍娇琳说:“伯爷有话,哥儿和姐儿倘若今天愿意随老奴回府,你们就还是武平伯府的少爷姑娘,否则今后伯府便再无你们的容身之处了。”

  未满14岁的姑娘忐忑地看向兄长,伍士麟咬牙没走,他不信这些威胁,更不信外祖父会有事,这自信源于他的母亲和姨母还有自从小到大看到的现实,更何况母亲这种时候更需要他们的安慰鼓励,怎么能走?

  这位大管事微笑着颔首,告辞。

  送到傅家这两张休书的威力在傅府之外的动静倒远远小于府内,毕竟傅家早成笑话了;而今日是八月十五中秋团圆节,何其讽刺。

  中秋晚宴,自家人吃得食不甘味,姑奶奶们和外人群起激愤,而老太爷还在病榻。

  如今后院的境况:从最初德州来的一批人,到两位老姑奶奶再到几位本家,连傅副相的那些门生的家眷都是来者没拒,已经人满为患到把明珠苑和引嫣阁乃至雅风院占据。

  傅经柏让出了雅风院给亲戚们暂住,他住前院,他的母亲劝阻也没能拦住;二老爷同样搬到前院住,只是二房的院宇没让出没被占领。目前,外人的总数甚至已经超越傅家后院的自家人数,叫所有傅家姑娘和姨娘们倍感受压迫欺辱。

  八月十六的清晨,整个后院的姑娘和姨娘们更是陷入了恐慌——老夫人带着三夫人莫氏,各自带着嫁妆和所有衣物首饰,在四少爷兄弟俩的护送下在天亮前走了?!

  给府里留的话是到城外庄上养病,后门守门的婆子根本拦不住,他们院里的摆件用具空空如也,府里发现人走楼空时已是半个时辰后。

  二姑娘傅归湉得知连祖母都走了以后就在湉若小筑里砸东西:“娘,我们也收拾箱笼去找找祖母吧,那些人都是疯子,府里现在闹得乌烟瘴气,我受不了啦!”

  尤姨娘板伤还没痊愈都顾不得,应道:“走,今天就走,把所有值钱的物件带上就走。”

  叫奴婢装点箱笼,又忙不迭派人去找她生的六少爷,还是傅归涣说他们今天可能走不了,要走得等明天天亮之前。

  何止他们,傅家的姨娘们几乎都在想办法,连四老爷傅经著都在嫡母走后跑到永福郡主府找大侄女的护卫长求助,好说歹说终于说动玉无瑕今夜来接应他们,送他到他两个侄子目前暂住的宅院。

  这边成功后,他又马不停蹄地赶回府,把他姨娘也悄悄喊上,算他有点良心的是把所有妾室通房都带上了,当然奴婢们没少带也不差那点人。

  消息宣布后真让他生了姑娘的妾室们松口气,省得想办法送姑娘们离开了。他们关起门来商量完毕,收拾好所有能带的行李就等晚上行动了。

  十六之夜的月亮还很圆很亮,满天星斗熠熠,直等到月隐星暗,子时已过,大地都进入梦乡时傅经著带着女儿和妾室们还有奴婢们行动,趁着夜色溜到后门打昏守门婆子闯出府,看到接应的护卫们时彻底松口气。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街道上穿梭时他们还碰到了夜巡的哨卫,玉无瑕出面解释后得以放行,穿街走巷地来到傅归昶兄弟暂住的宅院前,敲开门进府,把院里的主人们叫醒来,结结实实地叫苏望姀母子吓了一大跳。

  “大嫂,归昶你们行行好,暂时收留四叔住一段;那些外人各个趾高气扬尽拿自己当主人没半点做客的模样,反而我们成外人了。

  老太爷病着不管,他就是没病倒也不管就让我们自家人退让,大哥住前院,惹到他也是好脾气地退让;二哥干脆跑到军营里住了,老三那混蛋还有意迁就,四叔实在待不下去了,要不然也不能来打扰你们啊。”

  三更半夜拖家带口地来投奔还能赶走吗?苏望姀只能接着,叫奴婢们帮四老爷和姑娘们收拾院落,折腾大半夜更不知何时能再回到自己家里,但离开后像是吃定心丸般有份心安,傅归湘这些小姑娘们在这些天来睡了第一个安稳觉。

  只堪堪过去个把时辰,朝阳未出天还暗着,尤姨娘已经带着二姑娘和六少爷行动,没想到刚打开院门就撞见包袱款款的平姨娘。

  平姨娘抱紧还在沉睡中的十少爷,决心道:“尤姐姐,我也不与你客套,府里现在是根本没法待着了。你要走只能找老夫人,带妹妹和十少爷同去,否则你们也走不了。”

  尤姨娘没想到这个时候居然会被反将一军,转念一想带上也好,多个保障。

  天亮,四房全空的消息传来,傅经茂骇到了,跑去找父亲时又被卢四挡住了:“三老爷,老太爷这两天日日都有咳血,实在受不得丁点刺激。

  太医千叮万嘱老太爷必须静养,否则气血亏空莫说折寿,这口气提不上来都有可能,万事皆等老太爷养好身体再说吧。”

  “好,先等父亲病好。”傅经茂无奈离开,而做为傅副相心腹的卢四在他消失后自嘲,他到底还是为家眷和将来能保住条命屈服叛变了。

  四房全空,二房两位姨娘出走,更是给大房的两位姨娘敲下记重棍,贞姨娘的心沉了,她不能再坐以待毙,不能再等。

  半夜未眠,天亮前带着七少爷和两个奴婢去找夫人,不知夫人如今的住处就到翰林院堵大少爷!这是大少爷的亲弟弟,她就不信大少爷还能不管?!

  在角门遇到朱姨娘和六姑娘领着两个婢女,四人都背着两个大包裹,六姑娘的眼眶还是红通通的,小脸紧张忐忑极了,怎么也想不通为何短短两个月家里完全面目全非了呢?

  两位姨娘心照不宣,话都没多说一句,提着木棍往角门而去,哪怕守门婆子还在打瞌睡都给狠敲一棍,找到钥匙开门,摸着半亮的天出门,一离开觉得呼吸都顺畅了。

  三姑娘傅归潆在这个早晨连一个自家姐妹都没有找到,回去和她姨娘说,他们也走吧?

  婵姨娘想走的,就算她不走,好歹把三姑娘送走,这个后院里自家各房都空了,现在她姑母辛姨奶奶腰杆挺起来,当家作主拿自己当主母,可她根本不开心,她只知道她的三姑娘和八少爷彻底没名声了。

  可她不能走啊,否则在辛家在她母亲和大伯母面前无法交代,老夫人、大夫人,谁又肯收留他们呢?只能带着两个孩子勉强度日。

  秋风扫落叶,在秋意愈发浓厚之际京都听闻傅家已变成鸠占鹊巢倒生出了一两分唏嘘,这种时候倒能完全显出永福郡主的好了,有她在,焉能发生此等荒谬之事?

  同时,朝野见识到了以纨绔著称的盛副相超乎寻常的雷霆手段:傅氏一系,在仕途以官职论以傅宗弼为从一品副相为首,排第二位是他最得意门生秦进现为正三品湖北行省巡抚,第三位便是任礼部从三品尚书列曹侍郎的傅经柏。

  再往下,任四品之职的有:护军职位的傅经樟,老太爷庶弟傅宗光为圻州府尹,庶妹夫孙大人为越州府尹,次得意门生泉州府尹。

  到五品上时人头数就有点多了,连亲带故连同九品芝麻官都算上数遍,依附傅副相的所有官吏拔出萝卜带出泥般地连坐之下总共牵出了47位。

  这是盛副相在接到差事后的第二天就派出勘察官员到各地彻查后报上来涉案人员,在八月末时得到的总数:将近半百,而这些官吏背后可能干系到数百成千人的命运。

  朝野盯着盛副相欲如何处置时,真没想到的是,他大笔一挥毫无容情,外地七品官以下皆在当地审判判刑,七品及以上官员押解入京。

  在京中的傅家成员连同孙辈们虽没被参奏也被全部停职,关到大理寺待审,抓捕时理由明明白白的:你们家这么多糟污,谁信你们还能出淤泥不染?傅经柏甚至还是在跑上跑下打点欲请通融时被抓的。

  关在大理寺监狱的七人谁都没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如储君所言傅副相有恃无恐,他们又何尝没有?至少绝不会认为自己会贬官下狱,至少在知道老太爷贪墨之巨后没想过家族可能会受遭到惩罚,在血淋漓的现实面前他们想的依旧是通融、保住。

  其中傅经樟可能是最例外的那位,他真觉得有松口气的轻松感;四老爷傅经著要哭,拉着个兄弟侄儿就问:“给归晚写信没有,你们给归晚写过信没有?

  我就只写了一封,我还婉转了下没说严重,归晚会不会认为咱们没多大的事而不在意啊,她要是再不赶回来咱们就完了啊……”

  “四弟,别再提那个逆女。”

  “有病啊你,都蹲大牢了还发什么神经摆什么破架子!”傅经著火大地骂道:“那是咱们家的保命符!你有本事让我们出去啊,你能吗?你还不是得靠着归晚才能出去,她要是逆女她就不管你的死活让你在大牢里待一辈子吧你……”

  大理寺监狱外,苏望姀和宋氏还有临襄侯、殷尚书和武平伯还有在城外的傅老夫人着急想到盛家说句话都被挡住了。

  傅家前院,老太爷还在病中,他听闻儿孙们的消息时急得吐了血,刚见好转病情加重,三位幕僚来向他拜别此行更令差点他急火攻心。

  后院已颠倒主次,辛姨奶奶刚当家作主没几天的威风被抢走,她终于感受到怕、明白这不是他们找来的助力而是招进的豺狼虎豹时已经来不及,想逃都逃不掉,唯独傅宗敏的夫人借着同阵营的优势带孙女们趁机逃走了。

  这座天子脚下的国都城,无论是看客还是漩涡中人,或许都有隐隐期待着永福郡主赶回京都来力挽狂澜吧;毕竟有永福郡主在,傅家没那么容易倒,这是太多人的共识了。

  可惜没等到郡主回京,等来的依旧是盛相的雷霆重击,这力度更是从开始就没减弱过。

  自九月伊始,每隔一两日或有犯官被押解入京,或有犯官被定罪抄家入狱,这毫不拖泥带水证据确凿的审判,傅家脏污纳垢之多,直叫朝野咂舌。

  再被盛副相这般审查下去,傅家可要完了!刚病愈的闵郅恺看着这眼花缭乱的局势,他都有些想不通,京中的局势必定已传到隆中,永福郡主还不回来吗?

  这句扣问同样在太多太多的看客心中,更在与之息息相关的所有人员心中,他们认定郡主应该必定会赶回来主持大局,可偏偏就是等不到啊?!人到底哪儿去了?

  这期间还闹出了个笑话,傅经芙偷摸到二皇子府被人家给扔出来了,被扔一回没吸取教训还闹上门去好几回,当真叫看客们笑掉大牙。

  笑归笑,更多的可能是唏嘘,这个九月真让全京畿见证了豪门大族的落败可以有多快。

  随着9月24秦巡抚被判刑定罪落下帷幕,除傅宗弼和其儿孙八人外,其余39位当中,只有七位被贬为平民百姓,算是最好的结果。

  其中14位被判十年以下的牢狱之灾,15位被判抄家,牢狱灾在十年到三十年之间,年纪大的那几位无疑得老死在狱中了;最后的三位,两个牢狱灾30年以上,一个即圻州府尹被判死刑秋后处斩。

  9月25,盛副相带着圣旨,靖国公率领禁军押解剩余七名残存来到傅家大宅外,宣旨。

  “皇帝敕命:盖永福郡主亲笔信送回京恳求皇帝陛下准予脱离傅氏一族,圣上曰:允准。自即日起,永福郡主再不为傅家女,入隆中苏氏,是为隆中苏氏苏轻炎长子苏望载之女,自今往后其姓名曰:苏氏、归晚,钦此。”

  围着看热闹的人们一片哗然,各个面面相觑包括处在人群当中的闵郅恺,谁能想到千呼万唤等待最后的希望,却是迎来了最后的致命一击!

  毕竟有永福郡主在傅家不会倒,没有永福郡主,傅家当然完了。

  闵郅恺忽然生出感悟来,傅家这场如山体崩塌般的倒塌之势根本不是东宫要将之铲除,而是永福郡主从开始就把本家给放弃了,怪不得,怪不得啊!

  跪地听圣旨的傅家众人不可思议地抬头,尤其是傅宗弼,他这段时间病过来的,已经病得只剩皮包骨头,风烛残年的老人憔悴到让他儿孙们见到时全骇到了。

  今天他还没病愈,圣旨到了他不得不从病榻里起来到府外接旨,可他听到了什么啊?

  “不、不可能,绝无可能,这圣旨是伪造的,你,你假传圣旨;归晚,永福郡主她是我傅家的姑娘是我傅家的姑娘……”

  “老太爷恐怕是没病好还失心疯了。”盛副相无视掉他,把这第一道圣旨交给傅经樟,再从靖国公手上接过第二道圣旨,宣旨。

  “皇帝敕命:经大理寺、都察院、刑部协同彻查,傅宗弼近十余年来无视朝廷律法,行违法事迹之多贪墨数额之巨实堪斩首示众以肃朝廷吏治以正朝堂清明。

  念及永福郡主信中苦求饶其性命,圣上特准网开一面,今判尔如下:罢官,家产充公,以日当年判刑六十年即入狱受刑六十日,杖刑三百大板。

  念其年迈可由其子孙分担承受,傅家在官场子弟一律革职,傅氏一族自傅经柏一辈起,三代内子孙不得入仕,朝廷所赐副相宅邸特赦傅家可住至昌和30年年底,钦此。”

  圣旨既定,宣告着曾经为豪门大族之家彻底倒塌。

  人群中掀起犹如排山倒海般的狂叫惊呼声,同在人群中的殷尚书和武平伯连同临襄侯全懵掉了,他们听错了吧?

  可不是得怀疑自己听错,三代内不得入仕啊?!

  首当其冲的傅家长孙傅归昶眼神直勾勾地望着盛副相,傅经茂更像是看到了索命的厉鬼般可怖,傅宗弼反而呆滞住了,怔怔问道:“你说、什么?”

  “你应该有这个自觉。”

  这是靖国公回应的,他手一扬,身后的禁军们即刻行动,迅速给还在发呆的傅老太爷套上枷锁镣铐带走同时压制住其妄动的儿孙,他还问了傅经柏可愿意陪你父亲入狱,你们二人分担六十日,只需到刑部住一个月就够了。

  傅经柏对于这两道圣旨也懵了,还懵着听到这话下意识点点头,禁军痛快地将他拷走。

  负责杖刑的禁军们更快速地搬出条凳押着他们杖打,六个人三百大板很好分配,每人受五十大板,在板声此起彼伏时,又部分禁军进入这座宅邸抄家。

  没过多久,禁军拿来最先呈给盛副相和靖国公的是傅氏一族的族谱,盛副相亲自拿笔划掉傅归晚这个名字。

  两个时辰后抄家结束,盛副相和靖国公带着禁军还有抄出的五百多万两赃款进宫复命,在人群中的闵郅恺还有些回不过神——子孙三代内不得入仕啊,还是从傅经柏这辈起?!

  这可是比砍死傅宗弼要狠太多,实在言,傅老头的命已经分文不值,可用这分文不值的命却换了最宝贵的未来,这是在拿泥巴换珍珠——把整个傅家给彻底摧毁了!

  到底是生养自己的本家啊,再大的深仇旧怨到抄家罢官这步足以了吧,才17岁的姑娘,她怎么就能有此狠心?闵郅恺扪心自问,换他真做不到这份儿上。

  涂绍昉听闻后同样一愣,他当时提议的是‘傅经柏四兄弟革职,除傅归昶等年长的三个堂兄弟以外其余孙辈不得再入仕途。’可真正出来的旨意竟然比他提议的还狠得多。

  他考虑个下午,终于决定当差结束后跑趟东宫找储君确认:“真是郡主之意?”

  “是啊,是永福赶回隆中前所定,只交代给相爷。前天相爷把永福的最后决断拿出来,当真叫父皇和孤意外极了。

  原以为至多累及傅经柏四兄弟贬职罢官,没想到竟然是三代内不得入仕途。”赵竤基神情莫测道:“福儿的心思真叫孤捉摸不透了。”

  涂绍昉眸光微闪,看得分明,太子殿下又要对永福郡主起疑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  盛副相:看我宣读圣旨时帅不帅o(* ̄︶ ̄*)o

  PS:没码的时候估计用一章的内容够了,没想到写着写着发现篇幅不够,最后这是两章并为一章,昨天码了个通宵要哭o(╥﹏╥)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