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慈修庵坐落在半山腰, 庵堂背靠大片连绵竹林,林木成森, 青翠茂密的枝叶伸展交错阻隔着上空炙热的光照;水汽氤氲, 露珠在竹叶尖旋转跳跃,更有清风拂面,将此地与外面曝晒的天地隔绝成两个世界。
越过庵堂来到竹林前, 斑竹公公和路伯搭起木板帮助三皇子推轮椅下马车, 留车夫守在竹林外等候, 他们推着轮椅随引路的丫鬟往竹林里走。
青竹茂密交纵,竹叶铺满地, 好在有供轮椅前行的羊肠小路,绕过四五个弯走过大概一刻钟来到一座竹篱笆围绕的竹屋前, 越过竹篱还能看到院内竹屋清雅怡人之景。
斑竹公公欲上前扣门,被引路的丫鬟给制止了,她向三皇子屈膝道:“殿下,我家主子不愿见外人,能否由奴婢带您的两个仆人到别处等候,您单独进门与主子作最后诀别?”
赵鸣轩心中警惕增加了一分, 面上淡淡允道:“可!”
“奴婢告退。”引路的丫鬟便是谢玉颜前来慈修庵时带的唯一一个贴身丫鬟,她再向三皇子行个礼,便引着那两位走开。
在院外停驻许久赵鸣轩才伸出手准备扣门,不想木门从里面打开了,站着这柴扉中间的女子眉眼温柔,容颜清艳绝俗, 一身荆钗布衣反而为她增添了几分遗世出尘之感,能叫看到的人都为之心折。
赵鸣轩却突然觉得相顾无言,无论对方有无算计他的心思,他竟不知道该和她说些什么话能和她说些什么,陌生到连他自己都感到意外的生硬,仿佛这四年来他怀念的美好仅仅只是他自己幻想出来的完美,虚幻到现实中没那个人。
对于三皇子看到她闪现迷失,谢玉颜心中得意,面上却苦笑:“为何久久不愿扣门?”
“何苦,非要再相见?”
“何苦?”谢玉颜喃喃念叨两遍,面容愈发苦涩,自嘲道:“是啊,何苦呢?我亦不知是何苦心不能由己,何苦经年沧桑还要念念不忘?”
赵鸣轩压住心绪翻涌,尽量叫自己平静冷静,默默深吸口气,歉然道:“是我对不住你,当年害你与人为妾,如今又害你名声尽毁,亏欠你良多。”
“不,殿下对我很好,比我兄长父母对我还要好,是这世上对玉颜最好的人了。”谢玉颜眼圈微微有些湿润,笑得比哭还要难看:“能遇上殿下,还能殿下相知相爱一场,是我此生最大是幸运。只是玉颜的命不好,永福郡主要做的事谁能拦住呢?”
“永福胡闹惯了,可毕竟木已成舟,你总不能真就在尼姑庵过下半辈子。如果你愿意,入冬后我给你安排病逝离开,到江南寻个风景秀丽的小镇定居。”
赵鸣轩低头垂眸道:“我会再给你找户好人家,给你准备好丰厚的嫁妆,送你出嫁,今后你相夫教子悠闲自在,会安稳度过余生。”
亏得三皇子赵鸣轩他低着头,才没看到他说出这番话时谢玉颜一脸的错愕和不可思议,也或许是他心中隐隐有预感才选择低头,以免轻易毁坏掉记忆中的美好。
“有劳殿下费心了,玉颜此生早已没有安稳;慈修庵冬暖夏凉,潜心修佛,比世间纷纷扰扰要好太多,这里才是我余生的归宿。”
谢玉颜抬手拭过眼角,迎上三皇子重新抬起头的目光,素净的笑意中透着坚韧,犹如出淤泥而不染的青莲徐徐绽放,美得纯净高洁。
“师父说我心有牵挂向佛之心不纯,与其勉强自己苦修不如静思己过斩断过往种种杂念,彻底抛开红尘中的一切再拾起佛法潜心清修,这才诚邀殿下前来,做最后的诀别。”
她扬起苦涩而又释然的笑意,坚定道:“我备了酒,能否请殿下陪玉颜饮一杯?这是我家中在我出生后埋下的女儿红,四年前没能用上,正好留给今日。殿下若还当我是朋友,别拒绝我,今日不醉不归。”
赵鸣轩深看她一眼,复杂的目光后面凝聚起冷意,他启唇吐出一个字:“好。”
竹屋内窗明几净,竹墙上挂着幅水墨素莲图,窗台前摆了盆淡雅潇洒的幽兰,八仙桌正摆在正对窗前,桌上五六碟色泽香宜的菜肴,豆腐羹、嫩芽枸杞、凉拌黄瓜、鲜笋莴苣等等皆为素食,桌角放置的酒坛十分醒目。
入座后,谢玉颜解开酒绳揭开酒布盖,抱起酒坛亲自给彼此各倒一杯酒,先饮为敬。
她一杯酒饮下,看三皇子慢慢端起酒杯饮尽,再斟下第二杯,却没有急着喝,侧头斜望,视线落在他的膝盖处。
“还没好吗?我听说了许多无名师爷的传闻,都说无名师爷是青天大老爷,断案如神,除暴安良为百姓申冤,却没想到这位大名鼎鼎的师爷竟然是我的故人。”
“呵,三人成虎以讹传讹,看我这个残废可怜而恭维罢了。”赵鸣轩仰头饮尽第二杯酒,示意她把酒坛拿过来,自己给自己再倒杯酒,饮下第三杯。
“殿下别这么说更别那么想,您才华横溢智慧超群,无名师爷的大名是您凭真参实学赢得的,是您有真本事,否则怎会服众?”
赵鸣轩没有接她的话,饮下第四杯酒。
“只是我没有想到我们相识相知相交相爱一场,我却是最后一个知道你去向的人。”谢玉颜自嘲一笑,看三皇子只顾喝酒,轻轻呢喃语气微涩:“世人皆知三皇子在北麓山的丹霞宫调养,你怎么会突然变成真定府的无名师爷?
腿伤还没有调养好怎可独身跑到外地,若有个不测该怎么办?便是没有宣扬,为何对我也一声不响,还是你认为我成为二皇子的妾室,已经不配关心你了吗?”
“我当你是朋友是知己,否则今日何必再走这趟?”赵鸣轩将酒杯不轻不重掷于桌面,发出些许声响,他语调平淡极了:“在丹霞宫一年过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父皇怕我寻短见,让我出门走走,找点事情做好歹能让自己活得像个人。”
谢玉颜不忍地别开眼,平复稍许才再看向他,劝道:“殿下,您别这么——”
说字还没有出口,眼前的男子已颓然倒桌,她一讶,有些意外他竟这么快就倒下了,探手过去推了推他的手臂,轻唤道:“殿下,殿下?”
确定三皇子果真昏倒了,谢玉颜才站起来走开两步,扬手拍两掌叫他们现身,药涂在酒杯中而非下在酒坛内,她既没中药当然没事。
须臾间,五皇子赵珩斌从竹屋门前缓缓踏入,身侧跟着两名心腹,他瞟向昏倒的男人,勾唇感叹:“早知三哥你如此不胜酒力哪需特意给你准备秘药啊。”
“殿下这回可以放心了,三皇子的腿确实没好甚至再也好不了了。”其中一个心腹道。
“哪怕能好又如何?”他们都是闵尚书精心训练,知晓最核心隐秘的这批人,另一个心腹反驳道:“有侧妃在,三皇子这辈子都别想逃出殿下的手掌心。”
赵珩斌走过两步,站到赵鸣轩的轮椅旁,目露遗憾,啧声道:“三哥你说你怎么这般傻,居然还想斩断过往?连二哥这么个鸡肋我也没想放过,还能让你这只大肥羊溜掉吗?”
“表弟这是在寒碜我吗?”谢玉颜冷哼自嘲:“我一个女人周旋在你们三个皇子之间,难道还不叫做人尽可夫?”
“表姐说的什么话。”
五皇子赵珩斌哪怕心中认同更觉得恶心,但也不得不一脸温柔言道:“你为我的大业费心费力鞠躬尽瘁,将来我大业得成,你可是我的第一功臣,是我长子的母亲。”
屋中四人谁也没注意到醉倒在桌上的三皇子赵鸣轩额角凸起,青筋直爆!
而躲在竹屋后面的几位中定力不足的两位差点绷不住了,涂绍昉用尽全力才压住林三捂住他的嘴免得他叫出来,苏如枫同样没法顾忌男女大防,紧紧捂住堂妹的嘴巴,苏如婳姑娘听得都要蹦起来了。项四及时咬住自己的手臂,听得傻眼了,这屋里的情形是疯了吗?
竹屋内,谢玉颜曼妙的身子一扭,言语中含幽带怨哀婉绵长讽意未散:“长子又如何?见不得光更得认旁人作父,都是我这个做娘的没用,没能给他挣个皇子的身份。”
赵珩斌这下真有些不想哄了,这表姐已经得寸进尺到不知好歹了!
两个心腹见状,其中一位打圆场道:“殿下、侧妃,药效只有一个时辰,正事要紧。”
“嗯,你们去院外守着,不准任何人靠近。”赵珩斌压住恶心吩咐,看两个心腹离开,他放下身段走过去搂住这个表姐,温柔哄道:“表姐,良辰美景,咱们就别为些许不开心的小事耽误了。”
谢玉颜轻哼一声但也见好就收,皱眉道:“把三皇子拖到屋外去,有他在怪别扭的。”
“他在外屋,咱们去里间,竹门关闭后又不是共处一室更不当着他的面,能有什么别扭?”赵珩斌眉梢一挑,别有意味道:“难道是表姐心里有了三哥,不愿与我欢好?”
“表弟!”
谢玉颜气恼地拔高声音:“你说的什么混话?我心里的人是谁你还不清楚吗?你这般冤枉我难道是半分也不在意我,否则你如何能说这种话来伤我的心?”
哪怕彼此间就是逢场作戏需要虚与委蛇,赵珩斌也实在恶心,忍住作呕的冲动继续哄:“表姐莫气,是我说错话了。
表姐为了我都能亲自害三哥残废,你对他岂能有半点情义?回头我再给表姐赔个不是,现在还是为我们的小皇孙努力吧,否则再过个把月可没有儿子能给二哥、三哥疼爱了。”
“你个冤家,还知道我要给你怀长子呢。”谢玉颜娇嗔,软倒在表弟怀中随之走到里屋,没过多久,一阵阵娇吟声飘扬开来。
而这糜烂的声音听在赵鸣轩耳中,令他浑身血液暴怒,手背上的血丝翻滚涌动,恨不得提刀去把这对狗男女给砍了!
心中有无穷无尽的怒火需要发泄偏偏身体不能动弹,三皇子异常极其火大,他分明装昏为何身体却固定住了?那个贱人也喝酒了,没事啊!为何他不能动弹?!
暴怒之际感到身体被抬起,被抬着往外去,他想挣扎却毫无还击之力只能任由对方施为。此时此刻三皇子赵鸣轩恨透了这种无力感,更恨永福郡主,说好会即刻出现的,这都已经过去多久了竟然还没现身!
他咬牙冷静,怎么想都觉得应该没有人会杀他,只得以静制动。
其实时间并没过去多久,只是三皇子在这种情况下太难熬,一呼一吸也觉得无比漫长。
暗卫把守在院外的敌方二人打昏捆绑起来拖走,涂绍昉才带着项四他们现身,项四和林三负责搬动三皇子到屋外,他和苏如枫抬轮椅,放轻脚步声往外走。
苏如枫堂兄妹俩会参与到此事中来实在是凑巧了,苏如婳两天没见到表姐跑郡主府去,问表姐何事这么忙呀,知道后兴致勃勃地要凑热闹,她一个小姑娘凑在堆陌生的男人堆里,永福郡主不放心,只好再把苏如枫叫上,堂兄妹俩有个照应。
将三皇子和他的轮椅搬到远离竹屋七八丈外,涂绍昉取出解药给他服下,待他睁开眼,解释道:“事急从权,还请表哥莫恼。
太子殿下和郡主大约半个时辰内会领二皇子夫妇、十来位宗亲和十多位朝堂重臣赶到,您需要即刻抄小路离去吗?”
“太子?”赵鸣轩没恢复就听到这么段话,愣了愣才意识到:“福儿和大哥联手了?”
“是,郡主认为谢姨娘邀您赴会有诈,在收到第一封信时就派死士进山查探,发现蹊跷后找东宫合作。”涂绍昉再问:“表哥想即刻离开还是欲留下见证个结果?”
“留下吧!”赵鸣轩冷冷道,目光似淬了毒般瘆人,眼底的恨意惊心。
……
日头高照,犹如火烧的阳光和不绝于耳的蝉叫声本该扰得人烦躁不堪,城外长亭中的三十余位王侯贵胄朝堂重臣却像喝了冰镇酸梅汤般清凉,毫不为外力所动。
一品大员中除傅副相,六部尚书中除兵部闵尚书之外全部齐聚,还有兵部两位侍郎,大理寺正卿,太仆寺卿、都察院正副都御使,殿前都指挥使、京兆尹、太医院杨院使,霍国公、翼国侯、丰国公世子等等众位,眼见到来的同僚们愈多,心里开始忍不住犯嘀咕:丞相究竟在玩什么把戏?
盛副相拉过老伙伴问情况,被池奕敷衍两声搪塞掉了,没过稍许又见有宗亲到来,最后竟然连储君都现身,彼此大眼瞪小眼几息时间,都浮现着同个疑惑:究竟出什么事了?
“相爷您是?”赵竤基皱眉。
“对对对,就是永福喊来的。”池丞相打断储君的问话直接告诉他,宣布道:“你们有任何疑惑等郡主来问——嗳,来了来了,那丫头到了!”
众位侧头望去,看到永福郡主和四皇子还有二皇子夫妇正往这边走,对方看到他们一愣,唯有郡主她高兴地扬起手和太子打招呼,赵竤基突然有点心累,这丫头玩什么呢。
“人挺多的呀,全部到齐了是吧?”傅归晚小跑入长亭,大略看了看人数,随即转身看向储君,扬扬手中拎着的甜品,笑嘻嘻道:“哥哥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是二皇子买的清凉果和薄荷糖芙蓉糕,我特意拿来给太子殿下品尝的哦。”
“既然是二皇子给福儿买的,福儿自己吃吧。”赵竤基叹气:“不过把大家全部聚集于此,福儿究竟所谓何事啊?”
“您真不识货,这是糖吗?这是铁公鸡拔毛,多少年才能碰到一回,还不狠狠敲竹杠。”郡主鄙视之,她这番话说得刚踏入长亭中的二皇子赵珩博脸青。
“至于把你们叫来为何事?再等等,我在等信号,没等到信号之前也不能恶意中伤。”傅归晚拿颗薄荷糖吃,瞥到四皇子走到她身侧,拿颗薄荷糖给他。
四皇子赵珩颖哪里是要吃糖,他哪怕迟钝也察觉出来了,小声问她想做什么?
“等信号,等信号到了就知道了;要是没等到信号,咱们就是出来玩的。”傅归晚含着糖块说,就看到她的护卫长来了,玉无瑕单膝跪地,目不斜视的在亭外禀告:“郡主,山上传来的信号,好事已成,请郡主即刻进山门。”
“知道了,清点人马准备出发。”傅归晚把拎着的甜品塞给四皇子,斗志昂扬地宣告:“现在就告诉你们此行目的,我前些天收到消息,五皇子没去游学,而是到慈修庵和二皇子他的谢姨娘厮混,此刻二人正在行房。”
其他人:“……”
众位大臣宗亲基本不可思议,永福郡主这玩笑开得太大了吧?太子赵竤基懵了,四皇子赵珩颖拎着的甜品摔了,二皇子妃蒋氏错愕到难以置信,二皇子赵珩博连声不信地反驳道:“郡主你对我有何不满也——”
“脑子有病啊你!”傅归晚直接打断他破口大骂:“叫你们这么多人来难道是耍猴戏吗?不会说话就给本郡主闭嘴,没人当你是哑巴。”
她再对储君道:“此地距慈修庵不过十多里,山上已准备好恭迎太子大驾,哥哥走吧,带咱们去看个今年最大的热闹。”
赵竤基脸色难看:“福儿没开玩笑,五皇子真在慈修庵?”
“假的?永福敢请储君带领这么多宗亲重臣前来吗?”傅归晚顺势调侃句:“我说赵珩博你现在该知道了吧,为何谢姨娘受尽你的宠爱却一直没有身孕?
你可该谢谢我让你提前来相见,否则你的爱妾必然得过些天再找你,再过一两个月宣布怀孕的消息,你可得迟好久才能知道自己当爹了,今天的银两没白掏吧?”
二皇子赵珩博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又涨红,咬牙继续反驳:“郡主,此事必有误会,”
“爱信不信,反正你待会儿就能看到了。”傅归晚不再搭理他,走过几步来到储君身侧,看向信王,笑问:“我若是没有记错,王爷和闵尚书是姻亲吧?你的第七子娶的正是闵郅恺的幼女,对吧?”
“郡主所言正是。”信王比当朝丞相小一岁,乃高宗皇帝幼子,先帝幼弟,当今皇叔,在宗亲中辈分最高。他愿意和闵家结亲是看好闵贵妃母子,可现在谁能告诉他,闵尚书和闵贵妃在做些什么?!
“听说王爷的七儿媳去年得了个大胖小子,您可是好福气,不仅八个儿子各个有出息,还有20个孙子,哪像当今孙辈凋零,到今年还才只有四个龙孙。”
傅归晚叹息,忽而话锋一变:“不过20个孙子,有那么一两个没养好早夭暴毙了,应该也不会太心疼吧?”
信王连同信王世子皆震惊地望向她,亭中众人都听懂永福郡主言外之意,不由得一惊,赵竤基亦是惊诧地看向身侧的小妹妹。
“忘记告诉大哥哥,死士探得那两位竟是表姐弟,可真是出人意料。”傅归晚与储君对视,目光灼灼道:“咱们先上山抓证据再行追究吧,否则磨蹭些好戏落幕,大家今日共聚一堂就白费了。”
表姐弟?太子殿下目光一凛,沉脸道:“好,上山!”
从山脚通往慈修庵的山路每隔一段就有护卫把守——是三皇子府和永福郡主府的护卫,庵堂内所有尼姑被众死士控制,大批人马一路来到庵堂背后的竹林,畅通无阻。
竹篱笆围绕的竹屋外一处角落扔着的十多人捆绑着手脚,嘴巴塞着布团,还昏迷未醒,其中有三四个还是丫鬟打扮。而整个竹篱笆外围更站着密密麻麻的死士,各个如泥塑死寂,将此围绕得水泄不通。
赵竤基来前心中还存有疑虑,走到竹屋前看到这番景象,心猛地一沉,脸色难看极了。
所有人当中能心情很好的恐怕只有二皇子妃蒋氏,赵珩博见此急急要往里冲,被负责守卫的死士撞开,死士更二话没话伸手把这突然袭击的人的嘴巴堵住,甭管这位是不是皇子,他们一概只听令行事。
“我带你来看戏,不是让你来拆台,闹出声响惊扰竹屋内的梦中人,你就别进去了。”傅归晚压低声音骂他一句,上前推开竹篱笆院门,一眼就看到飞擎陪三皇子还留守着,默默想也不知这大兄弟吐血了没?
赵竤基随后上前,看到三皇子居然在,屋里~淫~乱的叫声放肆扩散在四周盘旋,惹得他的怒火不断上涌,拳头捏得咯吱作响。
竹屋廊下可不仅有三皇子,还有靖国公的幼子林重逸,西宁侯的幼子项景彦,丰国公的嫡次子,翼国侯的嫡长子,振威侯的嫡长孙,忠勇侯的二弟等等十来个世家贵胄少爷,看得竹篱笆外的家长们眼晕,居然还有这么群兔崽子!
是项四担心人手不够特意多叫些兄弟,之前多数没在竹屋外蹲守,和永福郡主的护卫们去抓敌方的爪牙了,竹屋外扔的那批人有一半就是他们的功劳。苏如婳姑娘则已经被赶走,她这小姑娘继续留着实在不合适。
傅归晚转过身问储君和众位朝臣宗亲:“他们应该差不多了,我们去听个墙角怎样?”
赵竤基还没发话,户部尚书权威已经脱下皂靴,满脸阴沉往里走。靖国公林策的脸色同样阴沉得能滴出墨汁来,随表哥后拎着长靴往竹屋走。
太子殿下低叹声:“脚步重的都把鞋脱掉,别发出声响,咱们到屋里瞧瞧吧。”
郡主拉着四皇子跟在太子身后,赵珩颖脸色沉郁,真有些看不出来他的想法,他们走到竹屋廊庑下,收到一道阴沉嗜血不容忽视的眼神——是三皇子紧盯着永福郡主。
归晚让他们和廊下站着的少年们都放轻脚步声走到竹屋里,等他们走开,她再走上前,压低声音提醒:“斩草、除根。”
赵鸣轩嗜血的目光又阴鸷两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