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洞穴中山怪消散前的那些话虽然说的并不清楚, 但对董鹿来说已经足够她在这短短一天时间内脑子转到爆炸了。
她这一天一边儿处理着后续琐事一边儿应付肖家对她带着肖点星出活儿的不满,脑子里却还要腾出地方寻思这茬,这会儿坐在严律的车上时才垮下了精气神儿, 说话时声音格外疲倦。
她这话一说完,车里一片沉默,连隋辨也不好轻易吱声儿,难得有些眼力见儿, 斟酌半晌道:“山怪说的是真的吗?它不是也只是猜测嘛。”
“不管真假, 它应该说的是实话。”董鹿搓搓脸,她不是没像隋辨这样想过,但毕竟是老太太养大的, 打小心眼儿也活络, 无论是在为人处世还是在出活儿上都比隋辨厉害得多,说话时也压着心里的劲儿尽量客观, “我最近一直觉得门里哪儿不对劲儿,为什么出活儿的弟子都是被抽走了魂儿?怎么就那么精准?肯定是知道他们去哪儿了在干什么, 知道这些的至少得是个同道修士,而且是得能知道门里消息的。”
严律没吭声, 咬着烟侧头, 跟薛清极对视一眼。
他俩之前就是这想法,因此严律说洞中那位“山神”的尸体的事儿时没有当着仙门的人说,而薛清极接受了山怪部分记忆的事情也暂时只有他知道。
千年前二人就已经经历过这么一遭, 那会儿别说是仙门, 就是妖族也乱成一片,今天跟你称兄道弟勾肩搭背的兄弟扭脸儿成了个怪物, 心脏破裂而亡的都是好些的下场,惨一些的就和洞中那个记下自己经历的山神之子差不多, 杀了血亲同族后又被亲族挥泪斩杀。
发展到后来几乎看谁都觉得是用了淬魂的,也有杀了异变的亲人后疯了的,他俩都亲眼瞧见了,所以对这些事儿从来都是走最坏的打算。
但董鹿隋辨这样从小就是仙门长起来的孩子,门中无论是谁对他俩来说都是再熟悉不过的人,猛地跟要接受自己人里可能出了个王八蛋,真心不是件容易事儿,严律也因此暂时没跟董鹿提这茬,只想等着回了尧市再说。
没想到董鹿却已有了想法。
见严律不说话,董鹿苦笑道:“严哥,你是不是早这么想了?不然怎么一直都不提洞里的事儿?不就是怕旅馆都是门里的人,人多嘴杂说不准哪个把消息透出去,事儿就不好办了。”
严律咬着烟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也没瞒着,直截了当道:“是。”
他带孩子从不讲究什么善意欺骗,事实怎么样就直接说,受不受得了是你自个儿的事儿。
“不光是你刚才说的那些,”严律当做没看到董鹿难看的脸色,稳稳地开着车道,“还有些别的,等回了尧市我会跟四喜说。”
董鹿卸了力似的靠在车后座的椅背上:“我白天脑子清醒些的时候一直在想,知道大阵的事儿,又知道淬魂这种早八百年就该消失了的术,这样的人要是在仙门得是什么样?为了随时掌握门里安排,这人肯定是要往核心位置走的,不会是那些散修或者小弟子。”
她的意思隋辨听明白了,这一车都是聪明人,哪怕他老实,但玩儿阵的修士总不会是个愚笨的,略想了想就知道董鹿话里的含义。
“你怀疑是世家管事儿的或者是继任的?”隋辨咽了口唾沫,显然不想相信。
他打小就在仙门长大,对他来说,这些人基本就相当于是看着他长大的长辈,跟他爷爷是一类的,实在是不愿怀疑,只干巴巴地开口:“鹿姐,你难道有怀疑的对象了?”
“实话告诉你,除了我姥姥,我现在看谁都有问题,但又觉得谁都不像。”董鹿的脑袋似有千斤重,摇得十分艰难,“我感情上觉得怀疑谁都不像话,但理智上又知道门里肯定出了问题。”
严律多少理解她这份儿纠结,这种跟出了一趟门回家发现家里人忽然有一个从内里烂透了一样冲击,尤其是现在还不能确定烂透了的是谁,光能闻见臭味儿,所以一时间显得像是所有人都烂了一样难以接受。
他本来就不是个会宽慰人的性格,咬着烟皱起眉,正琢磨着怎么回答,就听旁边儿薛清极开了口:“不是觉得肖氏有问题么?”
董鹿神色一顿,抬头看向副驾。
“先前在住处时肖揽阳但凡问到此次经历,你都绕开不答,他反倒还要去问他那个不大懂事的弟弟。”薛清极慢条斯理地缠着自己右手上的纱布,并不在意自己这话多少有些戳破人家心事儿,“所以离开时你同肖点星说话都不怎么提起之前洞中的事情,离开也并不搭乘仙门的车,而是转道与我们同行。”
他不犯病时语气总显得十分儒雅,好似跟谁都有商有量,只是内容斩钉截铁,把董鹿都给说得有点儿尴尬。
隋辨紧张地看着董鹿:“鹿姐,你怀疑点子?!不可能啊,点子跟我是从小就认识的,也算是发小了!不信你问年儿——”
薛清极哪儿记得住自己半拉魂时候的事情,还没回答,隋辨又说:“咱仨以前穿开裆裤的时候就有交情了,他小时候跟着他爸来门里,嘲笑你穿的裤子带补丁,你把他打得乳牙都掉了一颗不记得了?”
车内安静了三秒,薛清极笑着转过头来,温声道:“不记得,你若再啰嗦,我可以将你也打得不记得。”
严律憋笑憋得十分难受,咬着烟咳了好几声。
薛清极的目光挪了回来,皮笑肉不笑地问道:“看来妖皇是记得的。”
他轮回转世了千年,严律就看了他千年,别说是疯癫的时候,哪怕是他流落街头抱着垃圾桶翻找吃食的模样都见过,只是从不拿那些转世当做是他罢了。
“上神跟我说过一句话,说有的事儿不记得也挺好的,”严律咬着烟真诚道,“现在你应该有所体会了。”
薛清极被他噎得难受,偏偏今天他也是开了个自己从来没开过的窍,正是懊恼拧巴,竟一时找不到挤兑回去的话来。
董鹿心里的别扭被这一插科打诨给冲得散了架,无奈地扯扯嘴角:“其实这回来仙圣山我就觉得奇怪,肖揽阳本来出活儿就不多,这次竟然亲自带着肖氏的人来了,我当时虽然惊讶,但他说这毕竟是肖氏的地盘儿,我想想也是,就没多说什么。”
“继续说。”严律平稳地开着车,声音没什么波动。
董鹿脑子的混乱在严律这稳定的回应中稍稍找到了点儿安定感,想了想又道:“其实我也不是怀疑,就是下意识觉得别扭。那会儿小年出事儿,严哥你急得跟狗丢骨头似的……”她对上严律从后视镜里看过来的凶狠视线,立刻改口,“……跟见了鬼似的……”
说完又看到副驾上的薛清极回过头来看她,夜晚车内昏暗的光线中再英俊的长相冷笑起来都显得格外渗人,倒真像是个厉鬼了。
董鹿:“……”
董鹿诚恳地说:“跟狗血爱情剧在我眼前上演了似得,这总行了吧?您二位有时候真挺难伺候的。”
隋辨小声嘀咕:“就是。”
“……我看你回去是想被你姥姥收拾了,”严律咳了一声,手指无意识地拽了拽自己的耳垂,“继续说。”
他拽耳垂的动作被薛清极用余光抓到,严律的耳朵长得和他本人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相貌不大相同,耳垂薄而软,一扯一拽,更显得像是个耳根软的。
薛清极瞥了眼,嘴唇不动声色地抿出点儿弧度,倒也没再多话。
董鹿:“……”二位竟然宁可被比喻成狗血爱情剧,也不想被比喻成狗和鬼。
她心里那点儿猜测好像在诡异的地方被证实了一些,但看到旁边儿傻了吧唧还茫然地看着她的隋辨,立即打了个磕巴,继续道:“那会儿我不是联系了肖揽阳么,山里信号不好,我原本已做好了打不通的打算,却没想到刚打过去他就接了,声音也不像是刚睡醒的样子。”
“这能说明什么?”隋辨问。
“当时林生刚从山神庙那边儿回来,你还记得吗?他说村民还在睡着,压根没醒。”董鹿道,“肖揽阳是跟村民几乎同一时间睡着的,但接我电话的时候却已经醒了,而且他上山的速度是不是有点儿太快了,严哥没下山就在半山腰遇到了他。我在想,他会不会其实在接到我联系的时候,人就已经在往山上来了?”
这茬严律并未想到,薛清极也是一愣,他那会儿人事不省,对这些全都不知道。
董鹿顿了顿,又说:“再多想一些,或许他根本就是在我们上山后就已经到了山上呢?所以洞中要了山怪性命的催命铃声才会响的那么及时。”
“不会吧?”隋辨懵了,“但点子也在下头啊,揽阳哥难道能看着点子死吗?”
“他最初可没进山神庙,”董鹿苦笑,“那庙是等你二人进去后立刻关上的,现在想想,好像唯恐其他人进去似的。山怪既然和虚乾有快活丸这种勾当在,答应虚乾放走他指定的人一马也在情理之中吧?”
隋辨的脸色难看了许多,半晌才轻声道:“但我们相处了这么久,点子真的不像是那种人。”
他的声音里含着委屈和无措,这小孩儿平时憨得很,却很重感情,肖点星脾气不咋地,但相处久了倒能感觉到是个心思干净的,对隋辨也挺不错,隋辨是真不想他出事儿。
薛清极从后视镜里瞧见他跟根儿蔫黄瓜似的,原本就哭肿了的眼即将有更肿的趋势,跟他那个已经死了千来年的师兄颇有些相似,顿了顿,开口道:“之前接触,似乎也不像有异。”
隋辨好像一口气儿倒上来了,连连点头:“就是说啊。”
“我也没说他怎么样,这不都是在推测吗,”董鹿安慰,“只是他背后是肖氏,情况就复杂了,我能当着你的面儿说这些,是因为隋家就你一个了。”
她背后是董老太太,董并非世家姓氏,也因此对仙门的感情更单纯,只是希望子弟们都能好好的。
董鹿说完,看向严律,犹豫着开口:“严哥,其实我觉得老堂街这边儿……”
“我知道。”严律目视前方,沉声道,“早在求鲤江的时候我就知道有妖搅和进来了,老堂街未必就能撇清,现在不过是更确定了而已。”
老棉这次出活儿来山里,除了严律大胡这样跟老棉关系十分密切的妖之外,街上基本不清楚他的去向。
老棉在时街上从未出现过快活丸的影子,或许交易的情况早已存在,但都没敢肆无忌惮地翻上来。他以前也有较长时间不在街上的时候,但都没妖敢闹腾,偏偏这次走了才没多久就接二连三的出事儿,就跟认定了老棉这回不会回来了似的。
见严律心里门儿清,董鹿也就放心许多,倒没非要严律说出点一二三来,只是道:“事情既然已经把咱两边儿都扯进来了,祖宗,以后消息可要同步啊。”
严律默认了,脑子里却不知为何忽然想起胡旭杰之前在老棉病房里的模样。
他太阳穴抽搐着疼了一下。
薛清极转过头来,默默盯着他看了片刻,再开口时语气放软了些许:“你既有所顾虑,那打算如何安排老棉的去处?”
他是严律肚子里的蛔虫,不用严律直白的说出来,光是看他的表情就知道妖皇在想些什么。
仙门严律是不会轻易让老棉去的,孙化玉他家里的医院倒是不错,只是毕竟都是仙门的术法,哪怕不说仙门内部可能进了个不知道什么来头的王八蛋,就是仙门那套术法对妖来说也不合适。
隋辨道:“要不送去大胡女朋友住的那个医院?”
胡旭杰女朋友邹雪花之所以住那家医院,就是因为那医院里赤尾的数量居多,妖们基本都爱往那里去看病。
“不,”严律道,“去老堂街附近的那家丧葬店。”
隋辨愣了愣,惨叫一声:“老棉不是没事儿吗?这怎么都直接拉去后事儿的地方了?”
他这嗓门把车里的其他人吓了一跳,严律好悬没把方向盘打歪,怒骂道:“再吆喝一声,我现在就把你拉去办后事儿!”
薛清极原本坐的还算端正,车身一拐他也跟着扭了一回,立即下意识地捂了下自己的腰,无奈道:“我竟然有些想念以前用缩地术赶路的年月了,妖皇何时买下地下那叫地铁的工具,至少我不乐意听一些人讲话时还能走去下个车厢清静清静。”
严律庆幸起自己没带薛清极见识过飞机,不然这人现在就得指望他直接买台直升飞机了。他没搭这个话茬,放慢车速转过头,抽手撩开薛清极的下衣摆看了一眼:“腰上疼?”
他这动作太自然,毕竟是从千年前就这么亲昵惯了的。
后座的董鹿默默地转过头,忽然对窗外乌漆嘛黑的风景很感兴趣了。
唯有隋辨听到这话,伸头过去问道:“年儿,你伤口不都包好了吗?怎么跟严哥上了趟车还又疼起来了,你俩打架了吗?我爷说了,有什么事儿都不能动手,你看看现在……”
严律沉默地收回手,把着方向盘又开出去二里地,才在隋辨的絮叨中吐出一口气:“我仔细想了想,买地铁也不是不可能。”
薛清极将隋辨的脑袋按回了后座,面上带着礼貌笑容:“妖皇没钱倒也不必勉强,实在不行,我们还可以打晕了他图个清静。”
后座隋辨的絮叨戛然而止,一直到开进尧市都没再蹦出半个字儿来。
*
尧市离仙圣山距离不近,肖揽阳给预备的车外观开起来普通,里边儿东西却很齐全,靠着设备和医修,老棉的情况还算稳定,胡旭杰不敢把车速提的太快,一行人回尧市时已经是半下午了。
回程的路上不知是不是错觉,公路上游荡的孽灵似乎变得多了些,除了轮下鬼外还有些长脖儿和蹦蹦之类的其他怨念化成的孽灵,也就是这附近没什么大河,否则多半也是要有水溺子的。
起初走的时候还没在意,遇到挡道的拉下车窗,飞出的灵火剑气或者是符纸就将这些秽物给收拾掉了。
但一路上遇的次数多了,一行人也多少感觉到不对劲儿,天蒙蒙亮时靠边儿停下,各自往车底隐蔽的地方贴了破煞符,这才继续朝前开。
天亮之后这情况才多少有些好转,胡旭杰打了个电话来跟严律确认要把车开哪儿。
“都邪了门儿了,这一路上跟进菜市场似的,快把孽灵品种给看个大半了,”胡旭杰在手机那头骂道,“真是晦气,是不是大阵松动了导致的?我真觉得孽灵好像比之前更多了点儿。”
严律开的是免提,车内其他三人也听得清楚。
隋辨这才敢开口,蚊子哼哼似地回答:“大阵破败,虽然仙圣山这处的归位了,但也不是没这可能……这三处阵本来就是为了形成一个更大的阵,所以互相影响也正常,求鲤江那边儿本来就最不稳定,或许仙圣山的变故也影响了那边儿。”
薛清极忽然问道:“当年落下大阵,三处都是由妖族和仙门双方各出一族来完成,求鲤江当年共铸大阵的是隋氏和游族,游族既已断了,这些年又是如何维护的?”
“勉强撑着而已,”严律低声道,“幸好当年选的地方就是游族的埋骨地,阵眼落在那地方,也算是沾着游族的气息,隋家一直没敢断了维护,他们家本来就是世代钻研阵法的,也还算能维持一下。”
隋辨表情暗淡:“是我没用,这几年虽然也跟着来维护了,但也只能看着它破败下去。三个阵里求鲤江那边儿的最不稳定,幸好仙圣山双方都还有后人,不然阵眼早就彻底偏到了山怪那儿了,它要是不是山怪是水怪,说不准早把求鲤江当自个儿快乐老家了……”
越说越难受,最后竟然冒出来个乱七八糟的比喻,严律和董鹿十分无语。
反倒是薛清极“哦”了声,若有所思道:“你的确在阵的事情上颇有天分。”
他说完这句便磕上眼皮,山怪的记忆仍时不时钻出,他还需要挑拣出有用的部分理顺一些。
有仙门和老堂街双方坐阵,尧市比起外边儿要安稳许多,虽然城内孽气仍有,但都在散修和四处巡视的妖族的驱散下不太能在大白天聚集太重。
车一开进尧市,一行人紧绷的神经便都松了不少。
严律原本要把董鹿和隋辨靠边儿放下,这俩人却也因为担心老棉而提出先去老堂街,等看到老棉安顿下来再说。
两辆车在半下午不怎么拥挤的道路上悄无声息地开进老堂街附近一处人烟稀少的小街。
车一开进这条街,就跟进了个封闭盒子似的,外街的喧嚣声弱了,狭窄的街道上横七竖八地停着些电动车和违章停放的轿车,让整条街道看起来十分混乱。
两辆车一前一后地停在一处门口摆着黄纸和金元宝的小门店前,胡旭杰先从前边儿仙门的车上跳下来,四下看了看,对严律点点头。
“到了。”严律将车熄了火,点上烟对几人招呼了一声下了车。
见严律等人也下了车,胡旭杰才吹了声口哨喊道:“老板,我定的货呢?”
写着“一路顺风丧葬”招牌的丧葬店门被从里推开,跑出几个浑身散发着妖族气息的人来,打头的那个长得略有些贼眉鼠眼,正是黄德柱。
“老棉呢?”黄德柱在几人来之前已经接到了消息,脸色略有些不好,但还算精神,奔着严律跑来,眼神儿里都是希冀,“祖宗,老棉咋样了?”
之前已经略按下去的沉重感这会儿重新上涌,胡旭杰等人叹了口气儿,严律拿下烟,指了指医疗车:“那儿。床位安排好了吗?”
“好了好了,直接进去就成。”黄德柱对着身后几个同族打了个招呼,几个年轻坎精忙不迭地跑去拉开医疗车的后门。
门一敞开便是扑面而来的浓重药味,老棉平躺在狭窄的担架上,肉墩墩的身体消瘦了许多,安全起见下半身还扎着针,单子只搭了一部分,露出两条废了的干瘪的腿。
黄德柱脸上还带着点儿的期盼凝固了,脸上的血色彻底抽去,他身后几个年轻的坎精都被这场面震道,半分钟后,才有人发出第一声抽泣。
“好歹是保住命了,”胡旭杰也不好受,压着声对黄德柱道,“快点儿的吧,严哥给他拔孽了,现在得继续治疗。”
黄德柱的身体晃了晃,回头对着几个同族踹了好几脚:“哭!哭什么哭!快拉到咱们找好的床位上!”
几个同族抹着眼泪配合着医修将还在昏睡的老棉弄下医疗车,董鹿心里也难受,对黄德柱轻声道:“这回多亏了老棉……还需要什么就联系我,仙门能帮的都帮。”
黄德柱摇了摇头,走到严律身边儿,脸上早已不见了“黄铸道人”的那些狡诈油滑,他细长的眼睛睁大,脸上竟显露出一些兽类才有的愤怒表情,咬着后槽牙道:“祖宗,到底是谁?!我、不,坎精跟他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