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有急用,帮他一点忙也应该。念头一转,一丝声色不露,从容笑道:"承你看得起我,可惜我与人放羊,只过年时得两个欢喜钱,平日分文俱无,不能多的帮你。等我放羊回来,如其再遇,我们再谈天吧。"说罢起身。
旺子走到路上,想起辛苦半年所得只被人家几句话全数骗去,还不能认真讨还,始而又好气又好笑,打点报复主意,回来去向王老汉打听,对方如是骗子,以后想法给他一点苦吃。继一想,对方一个异乡人流落在此,无家无业,虽然欺我年幼,有些可恶,也是出于无奈,我以后还想上进,这么一点小事如何当真?就是被骗,也不犯记在心里。
平日还说大来得志,想尽方法去救苦人,如何见了苦人稍微帮忙这样小气?一个人赶着羊群,自言自语走了一阵,到了放羊之处,刚把羊散开,猛想起方才之事好些不合情理,最奇是王老汉从小看我长大,人又忠厚爱群,我一个小娃,为外乡骗子所欺,那点钱得来又非容易,他立在一旁一言不发,并还面有笑容。前听人说,老汉弟兄二人以前还当过镖师,自从二十年前他哥为一仇家所杀,他不久便隐居本山,人再和气没有。去年两次求他传授武功,均说他不配当我师父,对于前事答话支吾,并未十分否认。
先还不信众人以前所说。去年冬天下雪,孤身去往山中打山鸡,归途遇见两只凶狼,逃离山口不远,正喊救命,当头一狼已快扑上身来,忽然惨嗥倒地,后面一狼也被人用飞刀透胸而过,杀死雪中,跟着便见老汉踏雪而来,心疑两狼是他所杀,虽不认账,但那两只死狼却是由他媳妇拖了回去,并还送了自己一张狼皮,说狼乃他的好友所杀,人就住在附近,只不可对人说起。由此双方十分投缘,每次来往山中,必要在他酒铺坐上一会,遇到冷天还要扰他一两杯。似他这样精细的人,怎会旁观不语?先立在穷汉身后,面有笑容,后又借故走开,目光始终不曾离开自己,走时并似暗中点头,仿佛应该这样做法,是何原故?心念一动,恨不得当时赶往探看。勉强挨到午后,将所带干馍胡乱吃下,赶了羊群便往回跑,准备就在山口野地放青,抽空打听,并看穷汉走未。
刚由山洼中走上归路没有多远,离山口还有两里多路,忽听笛声嘹亮,响彻云霄,仿佛自空吹坠。立定静心一听,那笛声高亢清越,从所未闻,似由前面一座面对瀑布、离地数十丈的峰崖上面传来,想起穷汉腰间正挂着一根铁笛,此人从未见过,这笛声也是第一次听到,不似寻常竹管所制,心中一动,立时循声赶去。相隔还有数里,偏在右侧一条溪涧的对岸,须要绕路才能过去,又驱着大片羊群,费了好些事赶到崖下,才想起无法上去,自己还能勉强攀援,羊群如何同上?当地惯出豺狼,春天还有蛇蟒之类,方悔冒失,笛声忽止,喊了几声"铁大叔",没有回音。朝上仰望并无人影。惟恐羊群有失,只得回转,又费了好些事才绕到山口,穷汉业已不在。酒客甚多,未等开口,王老汉已先使眼色止住,更疑有因,勉强耐着心情,就在山口附近停了一会,将羊群送回各人家中,匆匆赶往王家。夕阳西下,人已散尽,刚一见面,王老汉不等开口便先说道:
"你是因为辛苦积来的钱被人用去不甘愿么?"旺子忙答:"我已请客,绝无此理,我还恐那位大叔钱不够用嫌少呢。"老汉笑道:"你这娃儿真个乖巧,详情暂时还不能说,我只问你,路上说什后悔的话没有?"
旺子人极聪明机警,但向不喜说谎,便照直说出。老汉笑道:"你说的都是人情,这样还好,没有错过机会,这位老前辈我想不会怪你,有此大量和志气就够了。此是你平日梦想不到的事,休看二三百钱小事,关系你一身成就极大,不可错过机会。照我看法必有指望。本来我连这几句话也不便对你明说,因这两人业已离去,那铁笛之声我也听到,乃方才那位老前辈与好友约会的信号。我因他方才走时将你请客的钱原数交回,并还交我一锭银子,与你代做衣服,命你以后无须牧羊,先来我店中暂住,在左邻村塾中先认点字。并且你这娃儿心机太巧,曾在途中自言自语之言,我知你平日勤俭,难免假装大方,心中疼钱,恐其说错了话,照你那样说法如其是真,他虽暂时他去,迟早必来寻你,真太好了。当你赶羊回来之时,比往日早得多,又是那么性急,彼时这里还有与他相识的人在座,你都不曾见过,既恐把话说错,又防泄漏他的踪迹,为此示意要你回头再来。你过两天推说店中要用伙计,搬了来吧。"说罢取出方才那一串钱,还有五两银子,也是对方所留。旺子再三辞谢,老汉笑说:"不必,此老言出必行,难得对你看重,不可违背,钱只管收,银子由我暂存代做衣服好了。"
旺子一问对方姓名,才知那穷汉是位隐名异人,师兄弟二人,另一位江湖上只是听说,无人见过。因其腰间所挂铁笛,常人多大气力也吹不动,他吹起来却是声振云霄,似要穿金裂石,清越震耳,自称铁笛子,江湖上也都叫他外号,无人知道真的名姓。武功之高简直惊人。如能蒙他垂青,拜为师父,将来成就不可限量等语。旺子闻言喜出望外,连忙拜谢,依言行事,没有几天便辞别各家羊主人,搬到山口里面,每日用功读书,并由王老汉背人传了一点扎根基的武功。从早到夜用功甚勤,稍有空闲便照老汉所说来路探望铁笛子来未,又往前闻笛声的峰崖顶上看了两次,终无影迹。每次往寻师父,老汉也未拦他。教书的孔先生是个饱学寒士,不似别的塾师拼命严管,死读死背。因他聪明用功,自知向上,从不拘束,旺子出入方便。
日子越长,盼得越苦,眼巴巴盼了半年,眼看夏去秋来,再有几天便是八月中秋,师父音讯渺无。屡问王老汉,均答:"此老一向神龙见首,形踪飘忽,说来就来,说去就去,你只照我所说那两处随时留意,早晚遇上。不过他老人家敌人太多,你这样固表诚心,又是自愿拜师,只见一面,还不知他来历住处,就遇对头不致加害,也必看你不起,无什相干,因此不曾拦阻。其实,他既看得上你,必要寻来,你守在家里也是一样,去虽无妨,玉泉崖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