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倒在床上,眼窝深陷得厉害,手臂瘦得连一点肉都没有了,青筋暴露,松松拉拉的一层皮耷拉在骨头上面,他嘴巴张开着,眼神恍惚早已失去光泽,鼻孔一吸一合的,进气少出气粗。水镜嫂坐在床边,拉住他的手,心头不禁涌起一阵酸楚来,就不由得眼泪从眼眶里滚落了出来。赵双喜坐在后面的板凳上,许瑞荣也从省城赶回来了。女儿赵金苹、赵金蝉、赵金莲全都在一旁偷偷地抹着泪。许瑞荣的儿子赵欣此时也长成了大人的模样,在门口站着。许瑞荣递给赵双喜一根烟,赵双喜摸出打火机准备点烟,正好水镜嫂转过头看见,轻轻摇头示意双喜别在此刻抽烟。双喜会意,就把烟往自己的耳朵上夹。水镜嫂抹过眼泪出来,许瑞荣送他们夫妻俩到门口,水镜嫂就说:“瑞荣,看这个状况,我哥恐怕时日也不多了,你们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就只管开口。”
许瑞荣说,我知道我岳父的情况,他的后事我们也都正在筹备当中,到时候肯定还要麻烦我婶和叔两人。
双喜说:“这个自然,我们肯定是要过来帮忙的,我嫂嫂那里你们多照顾一下,我们先回去了。”
一路上,水镜嫂埋怨赵双喜道:“潇亭哥这个情况,看来病了有一些时日了,你怎么这么长时间都不同我说一声,还好你今天总算是木头梁兄开了口,否则,假如潇亭哥他双腿一踹魂灵归西,我们都没有来过一趟,邻居们会怎么说咱们,还以为我们赚了点钱就开始‘飘’起来了?”
赵双喜说:“你还别怪我的不是,赵潇亭上个月生病,只在我们县医院里呆了一天就转院到省城去了,昨天下午才接回来。”
水镜嫂就用怀疑的眼光看着自己的丈夫:“你说这话是真的还是假的?我平时也没少回村子里来,我可一直没听到潇亭在省城治病。”
赵双喜闷闷不乐道:“你怀疑我撒谎,你去问问别人不就得了?”水镜嫂没有继续说下去,两人一起回到家里,赵双喜因为妻子的怀疑也还没有回过神,也就不同妻子打招呼就走了。
水镜嫂准备在家里住一宿第二天再回县城店里去。趁自己有点时间,就赶往镇上的婚介所来看一看。镇上的婚介所由于多种原因生意不比开始时红火了。两个年轻营业员都坐在凳上,伏在桌子上打瞌睡,水镜嫂走进店铺里来时,两个人都还睡得真香,水镜嫂没有打搅她们,走进来坐在凳子上看着她们睡觉。
一个店员很快就醒来了,看见店里坐着自己的老板娘,一时慌了手脚,赶紧把另一外一个推醒:“起来,赶紧啊,老板娘来了。”
另外一个女孩子估计也就睡死,同事推她都没有使她醒来。水镜嫂制止了她同事的行为,轻声伏在她耳根上说:“别吵醒她,让她多睡一会儿。”
女孩子尴尬地坐在老板娘旁边,手不停地摩擦着手,水镜嫂轻声地问她:“你昨晚上几点睡?”
女孩子说,十点,又补充一句:可能是十一点了吧。水镜嫂没多说,只对她笑了笑。
那女孩子也醒过来了,看看水镜嫂,又看看同事,一脸迷茫。还是水镜嫂首先打破沉默,笑着递给她一张纸巾说:“先把嘴角擦一擦,你瞧你自己的脸,压得都变形的了。”女孩子右边的脸是贴在自己手掌肉上睡去的,一条条紫红色的纹路把右脸压得红一块紫一块,桌子上还留下一摊口水。
女孩子显得有点不好意思起来,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水镜嫂依然笑着说:“怎么,不敢接,你总得把留在嘴边的口水和桌子上的都擦干净,难道还要我来替你擦吗?”
女孩子接过来,赶紧擦起自己的嘴角,擦过又很快把留在桌子上的口水也一起擦干净。
水镜嫂看着这女孩子把事情干完才让她也坐到自己身边来,对两个女孩子说:“今天你们的表现可以说是令人不满意的,现在咱们这个行业都不景气,这是现实摆在我们面前的。但是,我们总不能够气馁是不是,有一句话说得好:在其位谋其政。什么意思你们得。”两个女孩子都摇头,水镜嫂说:“意思是只要你一天还在干这件事,那么你就得把这件事情给干好。”
女孩子都表示以后再不会在上班时间睡觉了。水镜嫂就说,我信任你们,平时你们的表现和能力都是我认可的,但以后一定要认真负责,不能因为自己晚上贪玩少睡影响了上班时间。
水镜嫂并没有处罚两人中的任何一个女孩子,临走时还一副体贴入微的样子,这使两个女孩子感激涕零。水镜嫂就是这样一个人,对自己的员工,能不处罚就坚决不处罚,实在不像样的员工,她就直接炒鱿鱼,没有丝毫犹豫。
她回到家,像没事人一样,给自己的丈夫做好晚饭。晚上赵金蝉送篮子回来,水镜嫂就留赵金蝉说话。
金蝉说,她也是早几天才回来的,如果不是父亲病成这样她肯定还不回来,她对自己的家没有多少感情可言。
水镜嫂耐心倾听金蝉发泄着对自己家人的不满情绪。金蝉说完了,水镜嫂才开始开导金蝉说:“好闺女,你的心情婶婶很理解,但是,我的闺女,有一点,你说错了,你对自己家庭没有感情,那么你自己有没有进行仔细思考过,这个根由是从哪里来的,是自己的缘故还是家人给你造成的,你分析不出,这里婶婶可以帮你分析分析。”
金蝉听了,就红着脸说:“婶婶,这个我真没有思考过,不过反正这么多年,我家里就是这么个情况,我能高兴起来吗?”
水镜嫂批评她道:“金蝉,你也老大不小的人了,是非观念应该是分得清楚的,就算父母做错什么,难道你就不能原谅他们一下,现在你父亲已经都快入土的人了,你恨他有什么意思。”
金蝉想哭,双喜就让妻子不要再说了。水镜嫂对双喜说,你懂什么,她现在会哭,那说明她还是个有良心的姑娘,哭怕什么,就怕闷葫芦,这反倒是我最担心的。
金蝉走后,水镜嫂突然想到还有许多话要对她说,现在她走了,就对丈夫说:“双喜,我突然觉得还有话要同金蝉讲。”双喜道:“你也够婆婆妈妈的了,刚才已经把她骂哭了,你还想把她怎么样?”
水镜嫂就说:“我没有骂过她一句话,我每一句话都是希望这个孩子成长起来,现在赵潇亭看来是回天无力的了,金蝉她妈,有她无她还不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