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求和
呼延海莫就这般坦胸赤膊、单膝跪在殿门外, 引得殿内宫人们瞠目不已。
这还是他们平时高高在上、威风八面的王吗?
可呼延海莫浑然不在意,他丝毫不在意脸面这等东西,只要能达成目的, 没什么不可舍下的。
而他眼下的目的, 就是让司露原谅自己。
廊下风灯流转,发出淡熠光辉,淡黄的光晕笼下来,落在呼延海莫光洁赤、裸的上身。
壮硕坚实的胸膛上, 肌肉澎湃, 好似汹涌起伏的浪涛,显出一种无与伦比的力量感。
粗重的麻绳压在那些肌肉线条上,使那古铜色的皮肤愈加泵张, 给人强烈的视觉冲击。
脊背厚实且开阔, 负着粗壮的荆条,就这么静静地单膝跪着,用一双深邃的眸子,一瞬不瞬地得注视着门口的方向。
耐心等候那人的出现。
任是谁见了,都能感受到他深深的诚意。
烛火跃动,时间一点一滴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里头终于传出了动静, 殿门被打开。
司露一席素色长裙, 裙边滚着迭起的花纹, 乌发未绾,莹润的玉手提着一盏琉璃花灯, 徐徐走了出来。
夜风吹起她披散的墨发, 恍若轻绸,乌眸皓齿, 雪肌腻理,玉容纤姿,柔美至极。
宛如皓月仙子,凌波而来,让人见之忘我。
她立在错落的灯影下,当真似传闻中九天下凡的神女,让呼延海莫眼神发直,呼吸都为之一滞。
司露是实在憋不住了才出来的,呼延海莫不怕丢人现眼,她却是怕的。
此事若是传扬开去,还不知会被世人传成什么样子。
她此刻全无半点好气,绮丽的杏眸充斥着不耐:
“呼延海莫,你这又是闹的哪一出?”
呼延海莫满心欢喜,从地上站起来,巴巴凑到她跟前。
“我的王后,你终于愿意出来了。”
司露简直要被他气笑了。
什么叫终于愿意出来了?
还不是他如此行径,叫她难以招架,逼不得已才出来的。
司露脸色冷淡,不客气地同他道:“你在此处吵的我无法入眠。”
“还请你回去,不要来打扰我休息。”
见她误会,呼延海莫背着荆条,连忙要同她解释,壮阔的胸膛裸露在她面前,叫人一览无余。
“我不是故意来打扰,我只是想求得你的原谅。”
随着他着急的说话声,缠了麻绳的胸膛亦跟着起起伏伏,而那厚实的肌肉就宛如迭起的海潮,几乎要将麻绳绷断。
司露不小心觑着一眼,就觉得耳根发烫,立时把脸转向别处。
此地虽说是王后内宫,但来往的宫人亦是有的。
如此大庭广众,实在有伤风化。
简直叫人没眼看。
呼延海莫当真是个不知廉耻礼仪的粗鄙莽夫。
她心中已是恼极,冷着脸毫不留情面地对他说道:
“没有什么原谅不原谅,你是高高在上的北戎王,就算先前误会了我,也大可不必如此,你可知你这般做,会引来众人非议,实是在叫我蒙羞。”
呼延海莫见她恼怒,当场急了。
“我是真心实意向你道歉,不是要让你蒙羞,我读过你们中原的史书,知道一则很有名的故事,叫《将相和》。”
“我效法廉将军向你请罪,就是为了让你看到我的诚意。”
说着,他挣开双手,将荆条捧到司露面前,目光炯烁,言辞认真地说道:“先前我做的那些混账事,若是惹你伤了心,你便拿这荆条狠狠抽打我一顿,来解气。”
司露只觉无语,冷冷说道:“你这是做什么?你非廉颇,我也非蔺相如。”
呼延海莫哪里肯罢休,将那荆条塞入她手中,大义凛然地将身子转了过去,拿后背对着她。
司露看看手中被塞入的荆条,又看看面前这道宛如高墙般的坚硬脊背。
耐性彻底被他磨完了,厉声道:
“呼延海莫,你有完没完?”
说罢,提步便要走。
见她作势要走,呼延海莫转过身扯住她的衣袖,解释道:
“你不相信我?我是认真的。”
两人就这么立在殿廊下,你来我往,拉拉扯扯。
此时的呼延海莫,全然不似一个高高在上、威严骄傲的王,倒像是寻常人家,夫妻吵了架后,哄着妻子和好的丈夫。
殿内的宫人都被这一幕逗乐了,不少躲在暗处,乐见其成,轻抿着唇角偷笑。
司露的脸颊洇染红霞,她不想与他再在大庭广众闹下去,徒惹人耳目,丢人现眼。
遂咽下满肚子不忿,咬牙道:“是不是只要我答应原谅你了,你就不再来打扰我了?”
她也是纳了闷了。
她尚且还要脸面。
呼延海莫好歹是一国的王,他半点面子都不要的吗?
“那你便是愿意原谅我了?”
此话一落,呼延海莫就露出了得逞的笑。
当真是奸诈似狐。
“随你怎么想吧。”
司露背过身去,转身便往寝殿里走,她可不想再站在大庭广众下,平白叫人当笑话看。
呼延海莫见伊人拂袖而去,也跟着赶紧追了进去。
一路追至寝屋门口。
眼见着司露反身就要合掩门扉,他赖着脸皮强闯了进去,凑上跟前变着法地向她示好。
“我带你去看星星,捉萤火虫好不好?”
记得上一回带她去看萤火虫时,在漫天萤火中,她笑得格外璀璨,那是种发自内心的笑,笑意浸润在眼底,别提有多么动人了。
“不去。”
司露冷冷拒绝他。
呼延海莫舍下脸来讨好她,“那你想做什么?我都可以答应你。”
默了一瞬。
司露转过身来,杏眸映着点点火烛,问他:“什么都可以?”
呼延海莫想了想后,道:“嗯,什么都可以。”
司露嘴角微翘,带着轻嘲。
“你不怕我再背着你逃跑?”
呼延海莫分外自信:“有我陪在你身边,你能逃到哪里去?”
司露不再搭理他,呼延海莫却拿出两根手指,轻轻挑起了她的下巴,眸光灼灼,带着风流的味道。
“说吧,想去哪儿,我奉陪到底。”
司露别开首,不看他,只道:
“达尔丹城中,我已经玩腻了,没什么地方想去了。”
她如此说,其实是刻意回避,她根本不想与呼延海莫过多接触,单独相处。
呼延海莫哪里听不出她话中之意。
她心中避他不及,不愿与他相处,可他却偏偏要与她相处。
他毫不顾及司露的意愿,自顾自说着:“既然城中你玩腻了,不如我带你去城外,达尔丹城外有一处天然的汤泉,改日我带你一起去泡。”
似是带着故意一般,呼延海莫将一起二字咬得很重,非让她听清似的。
司露满心牢骚,但又没法子推脱,呼延海莫定下的事,根本不容她拒绝。
两人这么多时日的相处,她很清楚他的秉性。
司露知道,哪怕她推说不去也是无用,他定会想尽一切法子让她去。
如此想着,司露只觉心中憋闷。
方才的负荆请罪好似都是假象。
仅仅片刻,他便又变回了自大、傲慢,唯我独尊的样子。
如此想着。
她只觉方才真是错过了机会。
就该拿那荆条,狠狠抽这个浑蛋几下解解气。
*
误会解除后。
呼延海莫对司露的疼惜与日俱增。
为了弥补自己犯下的错事,他每日都变着法子讨她欢心。但凡见她笑了,他能心情好上整日。
除此外,他还隔三差五对她身边的宫人进行赏赐,好让他们更加尽心尽力。
很快,整个达尔丹宫室中,都传遍了北戎王宠妻无度的事情。
还有那桩负荆请罪的事迹,更是从宫中传到了城里,被人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不少人并不相信这样的事,认为是宫人们捕风捉影,夸大其实,但也有不少人相信,说是北戎王畏中原神女。
真真假假,被人们争论不休,也让此事流传得越来越广。
对于这些流言蜚语,呼延海莫根本不在意。
在他看来,流言这种东西,总会越传越离谱,最终失了真实性。
好比虚无缥缈的东西,是好或是坏,都不会对人产生实质性的影响,根本无需在意。
只有真正的实力才能征服一切。
有足够强的实力,就能统治一方,人们都会匍匐在你脚下,尊你为王,对你俯首称臣。
所以他身体力行着。
有生之年,他定要将全天下收入囊中。
是夜,参横星寥。
王殿侧室内,两三点灯火未熄。
呼延海莫坐在灯下,读着从中原幽州传来的密信。
信是幽州守将,安崎,写给他的。
安崎祖上是胡人,母亲曾是北戎女巫,他年幼丧父,一直随母亲生活在北戎。
直到母亲后来改嫁给了一名中原边将,他才得了个中原的姓氏和身份。
他从前做过商人,但不太安分,后来不知怎么就参了军,且不到五年就升至了将军,这几年,先后因立战功,平了康王乱,更是一跃成了幽州的节度使,统领三座藩镇的兵马大权,成了中原朝廷炙手可热的人物。
呼延海莫从前便与其有过联系。
那时他方是个军中小将,曾与北戎军暗中互通,借北戎之力,襄助其上位,事后两方互惠得利。
是以,呼延海莫对此人印象很深。
登上王位后,更是加强了与其的书信往来。
他想掌握中原朝局,就得寻一个合适的耳目。
像安崎这样唯利是图之人,最合适不过。
这一封密信中。
安崎毫不遮掩地与他道明了眼下中原朝中的新形势。
新君登基后,朝堂以顾临一党为大,再次,便是杨仲一党。
安崎与多地节度使、刺史,都依附顾临一党。
顾临力促他们这些藩将掌军、壮大势力。不可谓不是十足的恩人。
但安崎对他更多的是惧怕。
顾临此人权倾朝野,威势足可架空新帝。且他平日口蜜腹剑,笑里藏刀,这么些年把持朝政,嫉贤妒能,排挤了大量能人,也暗害不少忠臣良将。
可以说,他们这些人的命运,都是牢牢捏在顾临手中的。
信之最后。
安崎提出了请愿。
若是哪日中原朝局大变,他与幽州岌岌可危时,北戎王可念昔日情谊,助他一臂一力。
或是,倘他哪日走投无路、命悬一线时,北戎王能出手,救他这条性命。
呼延海莫看完密信。
厘清了整个中原朝堂当下的局势。
只觉心如明镜、洞若观火。
灯火下,他幽邃的瞳孔忽明忽灭,深不见底,唇线微微挑起,若有所思。
片刻后,他拿起笔墨,书下一封回信。
招来副将,命其将信秘密传到中原边境,幽州城中,安崎手中。
*
在达尔丹城外不远处,有一道天然的崖壁,崖壁之下,藏着一道终年常温的汤泉。
汤泉隐蔽,故而知者甚少。
呼延海莫也是偶然从副将口中闻之,才知道有这么一个地方的。
带着司露来泡汤泉,呼延海莫显得兴致异常高。
只因一日午憩,他曾梦到与她一道泡汤泉。
梦里——
司露乌发及腰,容色绝艳。站在氤氲的水汽中,她杏眸幽黑,长睫沾了雾水,微微勾起的朱唇,妖冶异常。
她在哗哗水声中,徐徐朝他走来。
纱衣自肩头滑落,她用染了艳色丹寇的指尖,轻抚他的面颊,缓缓下滑,攀住他壮阔结实的肩膀,再一寸寸游进领口中,紧贴在他宽硕的胸膛,带来火一般的阵阵热意。
缭绕的水雾中,她展开双臂,用一双白腻的柔夷轻勾住他的脖颈,踮起脚尖,朱唇靠附过来,轻蹭他耳畔,用幽幽的嗓音说道:
“我的王,何不与我,共赴极乐?”
白衣如流纱,自肩头缓缓滑落,淌在水中,好似流波荡漾。
入眼处,白璧无瑕,红蕊花娇,春光旖旎,惹人心醉。
一路上,呼延海莫都沉静在当日那段梦境中,久久无法自拔。
可真正到了汤池边。
才发现梦中一切都是虚妄。
他今日所带的护卫不多,悉数都让他们守在了崖壁之外。
只留他跟司露,一起共赴温泉泡浴。
汤泉虽不算大,但胜在水波清澈,池水纯净,就连崖壁上滴滴答答坠下来的水珠,都是晶莹剔透的。
层层水雾氤氲在汤泉上方,仿若笼了一层烟纱,很是唯美。
可如此良辰美景,司露却并不想与他共享。
她坐在池岸边,迟迟不愿下到水中。
呼延海莫见状,伸手去捉她白嫩的脚踝。
轻轻一拽,将人拉扯到了水中。
司露没有站稳,整个人贴伏在他精壮火热的胸膛上,十分狼狈。
好不容易站稳后,她长睫微颤,带着恼意。
“呼延海莫,你作什么?”
“自然是想,一吻芳泽。”
呼延海莫眼波流转,二话不说,扣住她的腰,便俯下身来,深深地亲吻她。
水声哗哗,柔软的腰肢被压弯,如瀑的黑发倾泻入水中,平添了魅惑的气氛。
炙热绵长的吻夺去了二人所有的感官。
使人全然不知。
洞崖之外。
杀机正暗然陡生。
须臾之间。
数十条黑影从四面八方窜来,身形如飞,袭至守在崖壁外的护卫身后。
寒芒顿现。
一列守卫齐齐被抹了脖子,倒了下去。
这些死士训练有素,个个都是武功高强的大内高手。
他们杀光这些守卫后,便脚步不停,朝着崖壁深处潜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