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追捕(1 / 1)

和亲草原之后 粟粟很酥 5959 汉字|11 英文 字 2个月前

第28章 追捕

  西域, 王宫。

  寂静的佛塔矗立在宫城的一角,湛湛苍穹下,宛如带笑捻指的佛陀, 俯瞰着芸芸众生。

  佛塔之内, 夜明珠闪烁着淡淡的微光。

  两株青铜烛树的火光,明明灭灭,将这一方天地照亮。

  佛像环绕,宝相庄严, 晶亮璀璨的琉璃顶, 栩栩如生的壁画,隆重又令人肃然起敬。

  灯火未熄。

  佛子眉目冷寂,身披月白袈裟, 正端坐在佛龛前的蒲团下, 阖闭双眸,静修打坐。

  明黄烛火将他的身影映在石壁上,宛如岩岩孤松,又似玉山白雪,气质疏离而冷淡。

  九重天上,云雾缭绕。

  金身佛祖像下。

  安罗虔诚叩拜。

  “佛祖在上,弟子前来告罪。”

  嘹亮的梵音穿过重重云雾。

  “安罗, 你何罪之有?”

  安罗自陈己罪。

  “弟子近来欲念频生, 乱心悖理, 求问佛祖,该如何是好?”

  佛祖:“万物皆无常, 有生必有灭, 不执着于生灭,心便能安静不起念, 而得到永恒的喜悦。①”

  安罗抬头,欲言又止:“可弟子每每见到她,就会克制不住心魔……”

  佛祖:“诸法因缘生,诸法因缘灭,万法缘生,缘起终有缘落,你无须去做什么,只需惜缘、随缘,随心便可得悠然。”

  安罗犹要追问:“可弟子……”

  可还问说完,虚幻突然散去。

  耳畔传来如夜莺清甜的嗓音。

  “国师,你果然在此,叫我好找。”

  安罗闻见肩头传来的淡淡紫叶檀香,那是女王身上独有的味道。

  此刻她长裙迤逦,半俯下身子,头上的金丝流纱垂挂下来,落在他肩头,她侧首与他说话,两人靠得极近。

  近得可以看清她肌肤上细小的绒毛,呼吸到她呼出的空气。

  安罗手中佛珠轻捻,缓缓站起身来,不动声色地朝后退了一步。

  “女王寻我何事?”

  “没事就不能寻你了?”

  女王将头转向他,眨了眨眼睛,长街扑朔,灵动如山狐。

  说起来,她也不过十六的光景,却时时刻刻要在外人面前展示出女王的端庄和矜贵。

  也只有在他面前,才会偶尔展现出这孩子气的一面。

  安罗拨动手里的佛珠,半垂下眸没有说话。

  “与你开玩笑的。”女王笑笑站起身,明灭火烛下,一双纤长的凤眸格外夺目耀丽。

  “方才边境传来军报,说是呼延海莫真地攻下了达尔丹,我特来找国师商议此事。”

  安罗轻轻颔首,启唇道:“呼延海莫心智过人,能拿下达尔丹也并非出人意料。”

  女王颔首,“国师,眼下他们大捷,正是疲怠松懈之时,我们要不要趁势而……”

  安罗摇摇头,“呼延海莫远比你我想象的更加谨慎,他如何不会考虑到西域,恐怕是早已安排好了一切。”

  “唔。”女王点点头,深以为然。打消了派兵趁虚而入的计划。

  她又问:“那我们就看着呼延海莫一步步坐大,毫无作为,作壁上观?”

  安罗道:“女王莫急,西域自古地瘠物薄,全靠历代国人艰苦谋生,国主励精图治,才开创了当下这安稳盛世,对呼延海莫来说,贸然入侵我国,便是得不偿失。”

  “且他既有如此野心,所谋所算,定不在我国,而在地大物博的——”

  “中原。”

  随着安罗的分析,女王脱口而出。

  “所以你上回才说,他会来找我们结盟?”

  “是。”安罗寒眸烁烁,“所以我们大可以谋定而动,假意与他结盟,待他与中原交兵,两败俱伤时,坐收渔利。”

  “国师说得有理。”

  女王颔首,感佩他的心智与谋算。

  登上王位这几年来,若不是安罗在她身边辅佐相助,出谋划策。

  她是绝不可能开创下西域如今的盛世局面,让西域女王的威名远扬,赢得举世赞誉。

  “另有一事。”议完国事后,安罗突然道。

  “请女王准许我去宫外德源寺清修。”

  此话方落,烛树的灯火突然跃动了一下。

  “清修?”

  女王脸上的神色突然黯淡下来,眸中的光亮也一点点被黑暗侵蚀,消失殆尽。

  “嗯。”安罗低垂着长眸,依旧是平静无常的模样。

  手中的佛珠却无端捻动得更快了。

  女王背过身去,不想让他看到自己流泪,嗓音却不可抑制地哽咽了。

  “国师是想像父王那样,把我一个人抛下了是不是?”

  安罗深吸一口气,“当年先王将您托付给安罗,可如今女王已经长大,安罗早就没有留在您身边的必要了。”

  一直这样下去,只会遭世人猜疑、诟病。

  有损女王的圣名清誉。

  女王没有转头,只是那锦绣艳丽的王裙下,纤弱的双肩在轻轻颤抖。

  安罗似有些于心不忍,道:

  “只是迁居宫外,今后女王有事,还是可以来找我。”

  女王抬手抹去眼泪,眼眶和鼻尖却依旧泛着红,她转过身来,直面安罗。

  外头的流言蜚语,她岂会不知?

  她从未在意过这些非议。

  却不曾想,他会如此在意。

  他是佛子,是圣人。

  她没有不成全他的道理。

  盈盈烛火下,她眼中的晶莹化作笑意,似是压抑了万千悲情。

  朱唇弯起明媚的弧度,更是生生刺痛了安罗的双目。

  “好,我答应你。”

  “今后,你是国师,我是公主,我不会再来招惹你了。”

  她含泪说完,吸了吸鼻子,双手攥拳,果决转身离去,却在转身那刻,泪如雨下。

  金红色的裙摆拖曳她在身后,随着她离去的脚步,晃动宛如秋池水波。

  安罗捻动佛珠的修指一顿。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那抹金赤的艳色,淹没在佛寺外苍茫沉寂的夜幕里。

  芳影无踪。

  他手中力道豁然一紧。

  串线骤然绷断。

  佛珠零零落落坠散开来,落了满地,跳动好似散乱的雨珠。

  一颗佛心,彻底乱了。

  *

  三日后,北戎王宫。

  夜已深。

  王殿内,灯火依旧通明。

  呼延海莫高坐在王位上,俯视着跪在脚下的格桑和巴鲁,眼中萦绕着沉沉的阴云。

  “说说看,人是怎么丢的?”

  巴鲁仰头,事无巨细将那日的情形说了。

  半点细节都没有遗漏。

  他事后也是百思不得其解,细细回顾才察觉到了那只茶壶,才知道了世上竟还有这等机关巧妙的东西。

  此刻,他将那茶壶呈到呼延海莫面前,说道:

  “可汗,这是中原的阴阳壶,属下也是这几日命人打听才知道的。”

  呼延海莫接过那只阴阳壶,把玩在手中,拨动上头的机关,怒及反笑。

  为了逃走,她倒是连中原江湖上那些下三滥的手段都用上了。

  巴鲁这几天绞尽脑汁,一直在想着如何将功折罪,他对呼延海莫道:“可汗,可敦走失当日,属下便已命人出城去一路南下去追了,只是到了今日还没有找到。”

  “不过属下还寻到了一个人,他身上或许能有线索。”

  呼延海莫让他将人带了上来。

  是那骡马市场里卖马的商贩。

  巴鲁道:“可敦出城定是要买马的,属下便拿着可敦的画像去马市一一询问,这人说他见过画上带着面纱的女人,属下便将他带了回来。”

  “让他说全部经过。”

  呼延海莫坐在王座上,沉沉的威压令那马商双腿都在打颤,他哪里能想到,当日买他的女人,竟然会是北戎的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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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怕受牵连,他噗通跪在地上,将所有经过一字不落都说了。

  小到司露要求他采买了哪些东西,统统一股脑儿倒了出来。

  “可敦要的东西很多,罗盘、火石、磷粉、还有男子的假须、西域的头巾纱丽……”

  根据那人的描述。

  呼延海莫不难还原出司露的整个的计划。

  出城前她定是作了男人装扮,方便一路行走。

  若非如此。

  也不会让那个马商替她采买假胡须这种,用于伪装身份的东西了。

  至于纱丽……

  呼延海莫敏锐地捕捉到了。

  她要去西域。

  此处南下去西域,没有七日的光景到不了。

  一路上倒是有村子可以借住,只是巴鲁也说了,循着南下这一路去找,足足三日都没有寻见半点蛛丝马迹。

  所以——

  她定是因为上回走那路线被他抓回来过。

  所以改道了!

  呼延海莫心思一转,又问道:“她宫里的侍女呢?”

  以她的性子,不太可能会扔下她们,由他惩处。

  巴鲁支支吾吾,眼神闪躲。

  “属下后来派人去问,说是可敦失踪前几日,那两个中原侍女就不知所踪了。”

  “糊涂东西!”

  呼延海莫豁然起身。

  脸上是怒不可遏的表情。

  这只小狐狸,当真是将他们耍得团团转。

  而这两个没有警惕心的家伙,竟然连这么关键的事情都可以疏漏。

  对于两个中原侍女提前出走的事,一无所察!

  她知道那两个中原侍女是他拿捏她的软肋,所以提前将二人放走,就可以没有后顾之忧地逃离。

  也就是说,这一路,她分明是孤身一人走的。

  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部摸清后。

  呼延海莫又是恼火,又是心急。

  她孤身一人,那么弱小的身躯半点自保能力都没有。

  万一在半路遇上了歹人,出了事可怎么办?

  来不及等天亮了。

  他连夜便要带兵出发,亲自去将她抓回来。

  巴鲁和格桑跪在殿中,看着盛怒的呼延海莫,甘愿认罪领罚。

  “可汗息怒,都是属下的错,求您责罚。”

  “责罚?”呼延海莫大步走下王座,路过两们身边时,冷笑道:“这是死罪,唯有将人寻回来了,才能将功折罪。”

  说着,他不再驻足,匆匆走出大殿。

  殿外,数百人的金甲骑兵已然就位,夜色下,冷盔寒甲流转着凛冽的光芒。

  巴鲁当场领悟了呼延海莫话中之意,带着格桑追出来。“可汗,我们愿随您同往,戴罪立功。”

  呼延海莫冷冷扫了他一眼,并未置可否。

  他利落地翻身上马,率领大部队出发了。

  沉沉夜色下,百马奔驰,黑影重重。

  蹄声急急如雷奔。

  没有阻止他二人跟着,便是默许了。

  巴鲁和格桑当即一人牵了一匹马,亦跟在队伍后面,追随而去。

  一行人一路奔至南城门外,呼延海莫勒住了缰绳,悬停了骏马。

  他游目四顾,心下盘索思虑着。

  既然南下这条路她没有选,那定然是选了迂折的路线,为的就是让他寻不到她。

  而有了上一回的经验,她也定然不敢再露宿郊野。

  呼延海莫问手下,“城西和城东,最近的村落有多远?”

  手下回他:“城西的村落较近,骑马走得快些,一日一夜能到,城东的村落远些,要足足两日才能赶到。”

  至于王城北面,有阿拉贡山这座天堑,她自然不会傻到往那里去。

  呼延海莫择准了方向。

  策马往城西的道路奔驰而去。

  在他身后。

  数百骑兵跟随着,飞奔在这迢迢的旷野夜色中。

  *

  草原过后,便是黄土漫漫的边地。

  广袤贫瘠的土地上,寸草不生,入目只有无尽的荒凉。

  司露跟着商队已经走了数日了。

  车铃阵阵、车辙辘辘。

  商队一共雇了两辆马车,车夫都是西域边陲人,他们经常来往在这条路上,赶车经验老到,专门以拉过往商人为生计。

  司露是幸运的,若非能与商队同行,她这一路不知要费多少波折和辛苦。

  眼下虽然要与两个胡商同挤在逼仄的马车里,感受连着几日没有沐浴,满身的汗臭。

  但好在她不用费心费力,整个人还是比较轻松的。

  靠在座上闭目养神。

  她发誓到了西域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找间客栈好好泡个澡。

  算算日子,大约还有两日,就能到达西域边镇。

  到了西域后再走三日,便可到西域王城。

  司露是要去西域王城的。

  听说王城是整个西域最繁华的商贸中心。

  到了那里,就定能寻到中原来的商队,想办法加入他们,就能跟着一路回到中原去。

  司露计划得很好。

  但她也有担心。

  算算日子。

  呼延海莫这几日应当已经回到王庭了。

  倒是发现她不在,还不知会发怎样的怒火。

  她并不想波及旁人。

  好在她知道巴鲁和格桑对于呼延海莫来说如同左膀右臂,是不可或缺的存在,他就算再愤怒,应当也至于将二人处死。

  如此想着,她的负罪感方才没有那么重了。

  格桑是个忠憨的,巴鲁却不是个省油的灯,只要稍加洞察,与呼延海莫禀报细节。

  呼延海莫说不定很快就能理清楚她逃跑的路线。

  不过,即便他即刻动身,一路追到西域来。

  怎么也得七八天的光景。

  足够了。

  只要她在这几天内到达王城,去市场上寻到能即刻出发回中原的商队。

  就定能不被呼延海莫追上,顺顺利利回到中原。

  如此想着,司露顿感轻松了不少。

  一想到可以回到中原,她整颗心都止不住地雀跃。

  恨不得勒下生翼,立时飞回去。

  带着憧憬,司露靠在颠簸的马车里,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

  翌日,呼延海莫追到王城西面最近的村落,虽然没有寻到司露,却在询问当地人的过程中得知她确实来过,且第二日便跟着商队走了。

  如此一来便好办了。

  呼延海莫根据村落里的人口述,记下那些胡商的样貌、特征,等到了西域就可以锁定商队去找。

  这样一来,范围大大缩小了,找起来也就方便多了。

  是以,呼延海莫让手下根据村民口述,画出那六名胡商的画像。

  而后带着画像,马不停蹄,直奔西域而去。

  到了西域,只需找到其中任何一个,他都能顺藤摸瓜,将司露抓出来。

  *

  梦里——

  是无尽的黑暗。

  缭绕的烟雾中,司露只能摸索着往前走,却迟迟寻不着出口。

  焦急之下,她满头大汗,却越急越乱,处处碰壁,寻不到归路。

  漆黑中。

  突有一只手,狠狠勒住了她的脖子。

  司露被勒得喘不过气来,拼命挣扎着,看清楚了面前的人。

  那人有一双闪着幽光的异色眼瞳,直勾勾盯着她,满是阴森和寒意。

  “不……不要……”

  司露从梦中惊醒,冷汗直流,她坐起了身子,捂着胸口喘息不定。

  屋子里,一盏油灯闪闪烁烁、摇曳不定。

  该死的呼延海莫,当真是阴魂不散。

  司露在心下腹诽,好不容易逃离了他的魔爪,此番又出现在她梦里。

  想必是日有忧怖,夜里才会做这样的噩梦。

  看来,明日她定要去集市上找到回程的中原商队,速速动身。

  她是昨日方到的西域王城。

  与那些胡商告别分开后,便寻了这间酒肆住下,痛痛快快泡了个热水澡准备好好睡一觉,没想到却做了这么可怕的噩梦。

  这足以说明她心底对呼延海莫的恐惧,有多深。

  若是被他抓到,她不敢想象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上一回所经受的痛楚还记忆犹新。

  光是想想就叫人无法喘息。

  所以,她绝对不能,再落入呼延海莫手中,被他抓回王庭去。

  *

  夜已深。

  西域王城的集市上却还是人影憧憧、热闹非凡,到处都是摆夜摊的商贩们,他们扯着嗓子吆喝叫卖着,吸引来来往往的人们。

  呼延海莫换了上好西域雪缎袍,手中摇着一把玉扇,扮作西域商人的模样,与手下穿梭在街头巷尾找人。

  此处是西域地界。

  他自然不能带着士兵大张旗鼓进城找。

  唯有扮作进城贸易的商队,才能顺利入城。

  此刻,他大步流星走在街市上,命手下一个个摊子询问。

  有没有看到过这六张画像上的人。

  很快,便有人吐露,说是昨日傍晚见过一个,那人来问他买了大量的滋补药材。

  呼延海莫把赏银搁在桌上,又问他可记得那人住在哪儿。

  那摊贩挠挠头,努力回想起来,“那人让我把货送到……到……”

  “对,胡悦酒肆。”

  终于,那摊贩对着桌上那锭雪银,一拍脑门想出来了。

  “走,却胡悦酒肆。”

  呼延海莫一声令下,众人跟着他的脚步匆匆离去。

  为了不引人注目,他让数百金甲卫藏匿在城中各处,分头寻人。

  当下跟着他的,不过十数人,并不惹眼。

  这十数人来到胡悦酒肆,拿住那店主便开始问人。

  店主见这些人来势汹汹,个个人高马大,还以为是那胡商与他们结了仇怨,被人上门寻仇来了。

  赶紧撇清关系,抬手指了指二楼的房间,让他们上楼去找。

  “噔噔噔。”

  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中,几人疾步登上了楼。

  又在一声轰然中。

  用力踹开了二楼客房的门扇。

  呼延海莫在众人簇拥中走进去,果不其然,看到了那个画像上的胡商。

  那胡商哪里见过这阵仗,吓得腿都软了,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什么都愿意说出来了。

  一番盘问。

  呼延海莫先是确定了司露是昨日一早,跟着商队来到王城的,此刻正在王城之中。

  还知道了她接下来要寻合适的中原商队,跟着一道去中原。

  “他、他告别时……同我们说……自己要还要去中原……所以到时候就不跟我们一起回北戎了……”

  那胡商跪在地上战战兢兢,什么话都交代了。

  放过那个胡商以后。

  呼延海莫命手下,开始挨家酒肆寻起人来。

  便是要将着西域王城翻个底朝天,他也要将她找出来。

  *

  半夜惊醒以后。

  司露好不容易又睡着了一会,却总是心里不踏实,睡不安稳。

  坐起身,望见窗外青蒙蒙的一片。

  天就快亮了。

  司露困意全无,换上衣裙,挽上纱丽,便匆匆下楼,出门而去。

  西域当地的女子出门,大多用闪闪发亮的纱丽挽面。

  她特意备上这个,便是要在此处派上用场。

  如此一来。

  既可掩藏容颜,又不会引人注目,也算是入乡随俗。

  比起先前那身不伦不类的男装,要不容易被人发现得多。

  且就算是呼延海莫追来,也只会以为她是扮作男子,往女扮男装这类人去查,如此一来,换回女装的她,反而是更加安全的。

  下了楼,出了酒肆,司露直奔市场而去。

  一路上,她脚步飞快。

  却隐隐觉得不安。

  所到之处,每每都能看到身份不明的人,在四处询问,像是在找什么人。

  揣着这份不安,司露决定今日就得动身。

  天光微明,集市上却已然是人山人海了。

  这里有来自各国的人们,穿胡装的,着汉服的,更多的是当地穿戴西域服饰的。

  那些西域女人们个个带着闪闪发光的纱丽,如同娇艳的花朵,走到哪儿都是风景。

  司露穿梭在络绎不绝的人流中。

  好不容易问到了一处中原商队,听说是今日卖完货就要回去。

  司露来到他们的货摊前,问其中一个看起来像是领头的男子。

  “你们的商队可是今晚要回中原,还能带人吗?”

  那男子着汉袍,黄皮肤,看着大约而立的年纪,见她说中原话,问道:“你是中原人?”

  司露颔首,语带哀求,“是的,家中祖母病了,我着急回家省亲,你们若能带着我,我回到家中,可以给你们路费之外的银两,作为酬谢。”

  面对商人,用银钱打动肯定错不了。

  本以为如此说,定能让这人点头答应,带她回去。

  可那人却没有立刻应承下来,而是若有所思地看了她几眼,而后道:

  “姑娘您在此等等,我去问问其他人的意思。”

  司露感到了古怪。

  这人的反应让她觉得很不对劲。

  她站在原地。

  见着那人鬼鬼祟祟,并未去到商队,而是往街边一行陌生人处走。

  而那群人,正在拿着画像四处悬赏寻人。

  那一刻,她突然笃定了心中的猜想。

  从今天早上起就看到的那些人。

  不是别人,是呼延海莫的人!

  呼延海莫追来了!

  反应过来的一刹那。

  她呼吸停滞。

  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凝固了,恐惧蔓延到四肢百骸,一颗心几乎就要跳出嗓子眼。

  双腿像是灌了铅似的,动弹不得一步。

  眼睁睁看那中原男人与那群人说话,又抬手指向她,而那群人的目光也随之,通通转向了她。

  其中一人,高大英挺,俊朗不凡,着上好西域雪缎袍,手中摇着一把玉扇,打扮得俨然是一副西域商人的模样。

  只是那双眼睛,在缓缓升起的旭日下,浮现出诡异的金蓝双色。

  隔着人海。

  呼延海莫深深凝视着她。

  瞳孔幽邃得好似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

  司露被吓得一个激灵。

  身体也在此刻终于有了反应。

  跑!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她撒开腿,转身拼了命往前跑,跑进汹涌人流里。

  身后,是呼延海莫冷得刺骨的嗓音。

  “追,给我抓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