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怕是连井水都要彻底干枯。
这河床别说载人了,跑大军都一点儿问题没有……
刚刚想到这里,苏平突然脸色大变,一把抓住慧心的袖子:“和尚,你要走就赶紧的,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施主何出此言?”
慧心不解的问道。
苏平左右看了看,一咬牙,拉着慧心蹲了下来,又拾一截枯枝,在地上画了起来。
“你看,从这到这,是无回关。”
苏平画出一道细长的线条,又在线条旁边画了一个小圈:“这里是游仙渡……懂了么?”
“不懂。”慧心老实的摇头。
“我问你,定国公将蛮族遏制在无回关之外十几年之久,你觉得蛮族甘不甘心?”
“你是说……异族会趁着定国公亡故,攻打无回关?”
慧心眼神一凛。
虽然佛道被中州之人称作外道,但人族和异族还是分得清的。
“我也希望那些脑子里长肌肉的家伙去攻打无回关。”
苏平叹了口气,“七百里无回关,最矮的也墙高三丈,每十里设有烽火台,无论攻打哪一处,都不可能短时间破关而入。”
“而等六十万赤松军赶到,即便没有定国公指挥,蛮子也别想占到多大便宜。可怕就怕,他们不攻打无回关……”
“你是说……!”
慧心豁然抬头,看向一马平川的河床。
“我不知道蛮族有没有屯兵的习惯,但我知道蛮族皇庭的狼居胥山,距离无回关主关一千八百里。”
苏平画出一条竖线垂直而下,与之前那条横线相连,又在竖线顶端,新拉出一道斜线,连向那个小圈,“而从狼居胥山到游仙渡,比到无回主关,只多了不到一百里地!”
慧心终于明白了苏平的意思,霎时间满脸骇然,急声道:“马上通知官府!”
“切,你一个西州外道,谁信你的话?不把你当做蛮族奸细抓起来就不错了。”
“就算守将信了,赤松军敢过来吗?无回关还要不要了?”
“所以说,这是个无解之局,除非定国公复生。”
苏平将枯枝随手丢到一旁,拍了拍手:“否则,唯一能指望的,就是蛮族根本没发现渭水断流。”
“可惜,他们已经发现了。”
突然,一个声音从苏平背后响起。
苏平茫然抬头,一个须发花白的小老头,正弓着腰,笑眯眯的打量着他。
“额……老丈见笑了,方才都是小子胡言乱语,当不得真。”
苏平连忙起身,摆手不停。
刚刚的分析,无论再怎么有理有据,也只是他自己的预测,若是传了开去引起百姓恐慌,官府说不得就要拿人问罪。
在大庆,造打仗的遥,可是会掉脑袋的。
“施主。”
慧心也跟着站了起来,对老头点了点头。
“你是西州的和尚,我知道。”
老头儿笑眯眯道:“就跟这位小哥说的,想徒步回西洲的话,你得抓紧了,否则一旦被蛮兵追上,死都摊不上个全尸。”
“贫僧不走了。”
慧心摇了摇头,看向狼居胥山的方向。
“吓?”
苏平目瞪口呆:“你要单挑蛮族大军?”
小乘佛教只渡己,什么时候有这么无私了?
“……”
慧心沉默了一瞬,道:“贫僧只是突然不想去西洲了。”
“行吧……好言难劝该死的鬼,随你。”
苏平似乎有些不高兴,扭头上了马,“和尚,后会无期了,明年中元节,我会给你上柱香。驾~!”
就这样,一人一马扬长而去。
苏平跟慧心不一样。
他虽然不冷血,但也没那么高尚。
如果能保证自己没有任何损失,他并不介意随手拯救一下北地的百姓。
但他知道,在战争面前,个人的力量有多渺小。
尤其是他这种小人物。
至于这个救了自己的和尚,就是个犟驴,实在找死也怨不得谁。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期望自己的猜测并不会发生。
慧心看着苏平远去,双手合十微微躬身。
“小和尚,走吧。”
小老头儿笑眯眯道,“刚刚我是骗你的,定国公死之前,将附近的蛮族探马都清理了一遍,他们发现不了渭水断流。”
“这……”
一前一后截然相反的言论,让慧心有些愣住了。
“愣什么,赶紧滚就是了。”
小老头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一丝气息透体而出。
这丝气息极其微弱,哪怕是温道元和尹东丘来此,都必不可能察觉。
但对于以感应著称的佛道来说,却是那样的清晰。
“您是……!!”
慧心豁然瞪大了双眼,满面骇然。
“闭嘴!”
小老头儿瞪了慧心一眼,“滚滚,赶紧滚,老子看着你滚。”
“小僧……告辞。”
慧心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然后毫不犹豫的下了河床,沿着上游的方向发足狂奔,不一会儿就没了影子。
那一丝气息中饱含了无比浓郁的冲天血煞,强大到让他根本不敢往深处去想。
只能选择听老者的话,加快速度离开这里。
小老头摇了摇头,将地上的沙画抹去,而后看向苏平离去的方向,眼中神色莫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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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0】必须将苏平找回来!
阳京,定国公府。
以周氏为首,国公府直系六人跪在灵位之前,各自默然悲戚。
沈天南的棺椁,在沈玉春报丧的两日后运抵阳京。
那一日,宣仁门之外,数十万百姓披麻戴孝,跪出三十里地。
从未在宫外显露人前的永泰帝,带着百官亲迎于城门。
事实上,在那个时候,依旧有很多人不相信沈天南已经死了。
尤其是永泰帝。
然而,当看到棺椁中那个威武高大的男人,所有人都不得不相信。
大庆的军神,真的死了。
永泰帝大恸,诏令天下,以国丧之礼厚葬定国公,追谥‘忠武’,配享太庙。
今天是国公府亲眷守灵的第三天,明日便是定国公的出殡之日。
周、赵、张这三个儿媳,以及沈玉春、沈玉书、沈心澜这三个孙辈,已经在棺椁前跪了三天两夜,粒米未食。
众人脸上都呈现出了不同程度的疲惫。
尤其是跪在最前面的世子夫人周氏,已经显得有些摇摇欲坠了。
“母亲……您先回房休息一下吧。”
沈心澜噙着泪,心疼的开口。
“是啊,大嫂,要不你就先回去歇一歇吧。”
张氏也开口劝道。
赵氏挪了挪姿势,横了一眼儿子沈玉春,心道这个傻货,怎么不知道开口让老娘回去休息。
“不用,我不碍事的。”
周氏转过头来,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老爷子走了,我身为长媳,能做的也只剩这个。”
“大娘……”
沈玉春眼眶红肿,面露不忍。
“两位弟妹要是捱不住就先回去,这里有嫂子在就行。”
周氏又补充道。
赵氏刚想点头,却听张氏道:“大嫂都不肯歇息,弟妹更无颜如此。”
赵氏:“……那确实。”
“也好。”
周氏点了点头,刚要回过头去,突然像是醉汉一般,身体晃悠了一下,接着就双眼一翻,倒在了地上。
“母亲!”
“大嫂!”
“大娘!”
众人大惊。
张氏急切道:“心澜,赶紧送你母亲回房歇息。”
“这……”
“快去吧,老爷子走了,活着的人更要好好珍惜。”
张氏又劝道。
当下,沈心澜不再犹豫,换来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