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让隔间里的孙必兴仿佛从不认识一样。
目不斜视,昂扬挺拔,浑身笼罩着一股肃杀之气。
“属下举十三,见过大人。”
张继贤单膝跪地。
举十三?
所有听到这个名字的人都愣住了。
不是叫张继贤吗?怎么自称举十三?
还有,大庆有叫举这个姓的吗?
魏德才一脸茫然,正要开口问话呢,刚刚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
“起来吧。”
在矮台右后方,侍立着的血衣卫撩开帐帘,贾红衣从中走了出来。
“下官拜见贾公公。”
“下官拜见……”
“……”
魏德才三人起身,跟在场官员一起行礼。
“嗯。”
贾红衣点了点头,对张继贤道:“将你入京后,看到的,听到的,所有事情,都讲一遍。”
“属下遵命!”
张继贤弯着腰,开始讲述。
大部分都是一些没有任何意义的陈述句,比如上午去了哪里,下午见了什么人等等。
着重点,被张继贤放在了住进孙府之后。
“三月初二,孙必兴离开云起客栈,邀请我住进了孙伯亨租赁的宅院。”
“当晚,孙伯亨设宴款待,席间,孙必兴询问孙伯亨调任京都后的情况。”
“言语中,孙伯亨对左都御史韩渡敬佩有加,谈及了自己所作的平北论。”
“整个过程属下都在场,只知平北论三字,而不知其里。”
“因为宅院很小,只有一间客房,从初二开始,孙必兴都跟我住在同一间房间里。”
“三月初三,我邀请孙必兴前往仙客来……”
“三月初四……”
“三月初五……”
“……”
张继贤慢慢讲述着,从住进孙府开始,一直到会试发榜后的第二天被抓了起来才停下。
此时,四周的人群已经完全安静了下来。
在张继贤的讲述中,孙伯亨每天都很早去衙门处理公务,直到很晚才回,他跟孙必兴自初二晚宴之后,就没再见过孙伯亨。
这也就是说,孙必兴只跟孙伯亨见了一次。
而那次,还是有张继贤在场的,且孙伯亨并未透露平北论的内容。
所以……
根本就没有舞弊!
“魏大人,还有什么疑点么?”
贾红衣看向魏德才。
“这……敢问贾公公……”
魏德才硬着头皮开口,“张继贤何时成了公公的手下?”
“张继贤是本官外出办案时所收,至于是何时间,是何地点……”
贾红衣正面对着魏德才,笑眯眯道:“你确定你想知道?”
一滴冷汗从魏德才额头滑落:“不敢,下官不敢。”
血衣卫是永泰帝的私人力量,他有十个脑袋也不敢打听啊。
更别说‘举十三’这个称呼,好像是传说中暗卫的上九流编号……
魏德才敢肯定,自己要是说想知道,明天就得进血衣卫大狱。
“行了,你继续审吧,审完了记得把人还给我就行。”
贾红衣点了点头,看向苏平:“小诗君,陛下有请。”
“有劳大人。”
苏平行礼。
然后,两人就这么走了,留下一众官员面面相觑。
“魏大人,现在怎么审?”
不明就里的骆荣问了一句。
“……”
魏德才恨不得破口大骂。
贾红衣都那么说了,还怎么审?
我审你奶奶个腿儿!
“结案吧……”
魏德才有气无力的坐了下来。
最终,由魏德才、岑士诚、骆荣三位主审联合裁定,戊戌会试舞弊一案,只是恰逢巧合,并不存在舞弊之说。
只等永泰帝批红,韩渡三人就会被无罪释放。
新年的第一桩大案,就这么虎头蛇尾的结束了。
百姓们意兴阑珊的同时,对朝廷的信任提升了很多。
毕竟,韩渡之前就有个良好的形象在那,加上又提出了送蛮王扎哈什回草原这么一个新鲜的论点。
不过一日的时间,整个阳京到处都开始讨论。
而起到了决定性作用的苏平,仿佛被众人所遗忘。
“小诗君,真好的手段啊。”
走在红毯铺就的皇宫大道上,贾红衣似笑非笑的说了一句。
“额……大人指的是?”
苏平茫然问道。
“还装傻。”
贾红衣不满的嗤笑了一下,道:“你知道这案子是赢不了的,只能从别处想办法。”
“不过,我倒是真的很好奇,你凭什么就笃定了我一定会出手?”
“要知道,韩渡天天上书,一半都是弹劾我的,我巴不得他去死哩。”
这倒不是假话。
韩渡如果有个弹劾名单的话,贾红衣作为阉党头头,绝对是在名单的第一位。
因为贾红衣的贪赃枉法,是公开的。
当着永泰帝的面儿都敢收受贿赂,不弹劾他弹劾谁?
只不过从来没成功过而已。
“在下不知道大人跟韩渡之间有什么恩怨,但在下知道,大人绝非是公报私仇之人。”
苏平神色一正,“至于为什么这么确信……”
“一半是在赌,另一半……
“应该就是陛下召见我的原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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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0】由苏平主导的阴谋
正如贾红衣所说,这案子若中规中矩来办,那就必然是铁案一桩。
跟‘没有充足的证据证明有罪,那就是无罪’不同。
在封建背景下,并不是特别讲究证据的充足性,只要有一定程度上的作案动机,以及某些指向性的证据,而嫌犯又无法解释清楚的话,那么就足够被定罪了。
换句话来说,就是‘没有充足的证据证明无罪,那就是有罪’。
韩渡等人碰到的就是这么个情况。
所以苏平打从一开始,就没准备老老实实的按照规矩来。
想要替韩渡三人脱罪,场内肯定行不通,只能寻求场外援助。
这个场外援助,就是永泰帝,而实施者自然是贾红衣了。
苏平无法确定贾红衣有什么办法,但他确定贾红衣一定有办法,并且早就准备好了。
他需要做的,就是将民心引导到一定程度,达成贾红衣出面所必须的局势,就足够了。
说是问策于三人,实际上都是为了这个。
当然,在选择题目的时候,苏平另外加了一剂猛料。
将扎哈什王送回草原。
这是个极端敏感的问题,就连永泰帝,如果想这么做,也要提前考虑好怎么安抚民心。
而苏平高中会元,证明永泰帝跟他的想法不谋而合,同样在思索怎么利用扎哈什王。
有了这个前提条件,苏平自然要好好利用。
陛下想利用扎哈什,担心民意的问题?
行,那我就将这个问题提前解决了。
一旦民众接纳了‘送扎哈什王’回草原是利大于弊的,后面只要找到办法,对于朝廷来说就轻松多了。
而怎么让民众接纳这个说法呢?
会试舞弊案的审理现场,就是最佳的途径。
唯一需要考虑的,是韩渡三人,能不能交出一份合格的答卷。
如果三人都秉持着‘绝对不行’这个观点,那苏平也没办法。
好在,那三份答卷表达的观念一层层递进,比苏平想象的要更加完美。
至于最后他说的那句‘可惜,连韩大人也想不到具体实施的办法么’,是苏平故意为之,意思就是‘韩渡不知道怎么利用扎哈什王,我苏平知道’。
其目的,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