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将乙字号归档吧。”当狄仁杰翻完了最后一本之后,轻声吩咐。墙角打瞌睡的少年猛然惊醒,挠头:“还要继续看么,大人,就算是翻来覆去也找不到什么新线索了啊。”
“不,我只是发现了,过去的疑点而已。”
狄仁杰面无表情的说:“一个自始至终,我们都没有发觉的,最大疑点。”
“什么?”元芳愕然。
抬头的时候,才看到,墙壁之上被贴满了的副本,还有无数繁复的记录,令人眼花缭乱。可在朱笔的勾勒之下,一切细碎的痕迹都被那一道绵延的红痕串联起来。
就好像潜藏在九地之下的暗河涌动着,出现在了所有人的眼前。
那是自从李白进入长安以来所有的行迹!
“怎么回事儿?”元芳愕然,旋即恍悟,兴奋起来:“果然是那个姓李的有问题对不对!我这就带人把他捉……”
啪!
狄仁杰拍在了他的后脑勺上,面无表情:“仔细看。”
当元芳好奇的观看时,便发现,狄仁杰竟然以李白的角度,将这些日子以来乌有公在长安城里的所有活动串联了起来。
在每一个时间,每一个事件里,每一个人所扮演的角色,跌宕起伏的经历,还有黑暗重重的谜团,乃至无数阴谋之间李白的笔直轨迹……
就像是一把锋锐的剑,将一切都撕裂,贯穿,击溃。
令人叹为观止。
“这个家伙……还真是有些厉害啊。”元芳挠头轻叹:“感觉写成一幕大戏的话,绝对是主角啊。哎呀,我说不定能捞个男配,但感觉狄大人只能做反派了啊……”
嗯,还是那种每次都要捏着鼻子给李白收拾收尾的那种。
“虽然有些不着调,但起码抓到了重点。”狄仁杰瞥了这个家伙一眼。
“反派?”
啪!
元芳捂后脑勺的手愣是没赶上狄大人的手速。
“是大戏。”
狄仁杰收回手纠正道,“倘若以一场戏剧的角度来说,倒也不差,虽然多少蹩脚烂俗一些,到还有些劝善戒恶的道理在。
可别忘了,元芳,现实里哪里有那么多巧合,又哪里有那么多的戏剧在……你难道就没有发现么,李白他们从头到尾的经历,已经过于离奇了。”
过于的,单纯。
如此简单的就介入了云间楼的风波,如此理所当然的又搀和了坊主竞选,然后又如此行云流水的击溃了青衫会……
就像是故事一样。
可当如今专门翻检出来之后,就会发现,实在是,太过于刻意了!
简直就好像戏台之上的角色一样。
不论是李白、荀青,亦或者是自己,元芳,乃至其他所被牵涉到的一切,所有人都是演员,所有人都是傀儡。
所有人都被一双看不见的手牵引着丝线……
宛如网中的猎物那样,徒劳的挣扎,徒劳的寻觅,最终又看似得到了甘美的露水,但那不过是猎食者所设置的最后恩赐。
被诱饵所吸引,反而忽略了其他的痕迹,将真正的秘密隐藏在了黑暗中。
“可又是谁能操控这一切?”元芳一阵恶寒。
“还用问么,元芳。”狄仁杰面无表情的回眸:“除了乌有公之外,还有谁能把整个长安耍的团团转?乌有公布了一个局,这局里,有针对李白布下的棋子。”
漫长的寂静里,元芳僵硬在原地,没有说话。
只感觉到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
“唯一的问题,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从什么时候开始筹备这一切,从什么时候排演这一场动人心魄的戏剧?”
狄仁杰眯起眼睛,轻声呢喃:“从青衫会的覆灭?从云间楼的倒台?还是说,从李白踏入长安的那一瞬间?”
亦或者,在更久之前?以及……布在李白身边的棋子又是谁?
不论如何,狄仁杰都有一种本能的预感——或许,这一场大戏收尾的时候即将到了,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恶意,即将井喷而出。
然而,当工具已经完成自己的使命,接下来只会碍事之后,所剩下的,便只有一个结果。
“立刻召集所有的人手!”
当明悟这一切的瞬间,狄仁杰回头下令:“还有,查清楚,李白他们究竟在哪里!他们究竟去哪儿了……”
半刻钟后,元芳奋力踹开工坊内的大门。
看着里面的一片狼藉。
陷入呆滞。
他们来晚了。
此刻的鬼市,废墟中。
赤面从噩梦中惊醒,汗流浃背。
然后,便看到了那个狰狞的身影,伫立在黑暗中,冷漠俯瞰。滴血的头颅滚落在他的脚下。
死不瞑目。
王安六!
“原来如此么……”
在短暂的沉默里,赤面看黑暗中隐隐浮现的狰狞鹿角,只感到一阵嘲弄:“连鬼都要利用,真不愧是乌有公……”
鹿角无言,只是挥手。
人头落地。
死寂之中,妖魔转身离去,此处再无其他的声息。
李白听见了庭院深处传来的歌声。
一路,拽着荀青,翻过坊市之间的高墙,终于来到了那位‘伯卿君’的府邸之后,所眼见的,便是这样的场景。
门扉一触即开。
在月光下,庞大的庭院中,涌动的流水从假山之上落下,迸发清脆的水花,而在无数机枢的运转之下,一座座浮桥在湖泊之上不断的变化,推动着亭台运转。
整个庭院都仿佛是一座巨大的机关那样,不断的运行着,渐渐的,自一片静谧和美丽展露出无以言喻的恶意。
伴随着清脆的节拍和跌宕起伏的旋律,又低沉婉转的声音回荡在静谧的夜色里,宛如阴魂歌唱,后面的令荀青一阵毛骨悚然。
“泛彼柏舟,亦泛其流。耿耿不寐,如有隐忧。微我无酒,以敖以游。”
那哀愁的女声轻声歌唱,“我心匪鉴,不可以茹。亦有兄弟,不可以据。薄言往愬,逢彼之怒……”
哪怕是李白此刻胸臆间的剑气冷如霜雪,此刻也能感受到歌声之中的哀愁和悲凉,不由得微微动容。
这是诗经中的一节。
柏舟。
所诉说的,乃是心中的愁怨。
怀揣着苦痛和悲凉,载舟中流,饮酒消愁。
恨我的心不是镜子,无法映照留影。恨我的心不是滚石,不能随波逐流……忧患重重,苦痛无穷,昼夜轮回,为何明暗交迭,志怀霜雪,为何又不能展翅高飞?
“绝对有问题啊。”
荀青的声音微微颤抖:“这么大的宅子,黑布隆冬的一根蜡烛都不点,而且一个人都没有……怕不是闹鬼了吧?”
“或许吧。”
李白垂眸,感受到黑暗中隐隐涌动的杀意,“或许,人家正在等我们也说不定。你说的没错,果然有问题。”
“要走么,荀青,最后的机会了。”李白轻声说:“你来决定。”
短暂的沉默中,荀青吞了口吐沫。
奋力摇头。
就算要走。
敌暗我明,又怎么逃多久?
“关键的时候,就抛下我走吧,李白。”荀青认真的说:“万一,我是说,万一的话……照顾好黎乡。”
李白摇头一笑,“我可没有照顾别人的经验,你自己来吧。”
他循着旋律,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