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1 章(1 / 1)

刘醒龙自选集 刘醒龙 2000 汉字|0 英文 字 2个月前

赘。沙莎请的装修工人恰好是黄州人,他们同沙莎讲黄州话时,我还是不能插嘴。从牛会计搬走,到我们的家具进门,总共只用了三十天时间。

结婚的头一天,一切准备好后,局里的同事来看热闹。

几个同我一样,从外地来武汉的人咬定我们至少为这房子花费了六万元。武汉本地的同事没有如此高估,尤其是成了邻居的王婶,她认定的花费在三万元上下。这个数额正是我和沙莎的实际经济状态。

黄昏时,沙莎约我去一家酒楼。我们在酒楼里订了五桌酒席,酒楼的老板很高兴,免费给我和沙莎提供一顿晚餐。黄孝河路的中心地带,天一黑便摆满各种各样的小吃摊。我更多的时候是在看着窗外那些忙乱地招呼过路人的摊主们。

沙莎端起一杯啤酒说:“我们俩碰一下吧。明天起就真的成夫妻了,希望你今天将那些未了的事,说的说完,做的做完。”

我将自己的酒杯贴上去说:“你放心,这个年代没有藕断丝连的故事了。大家都是刀切豆腐两面光。”

一个穿黑衣的老太太拿着一束花走过来,客气地问我要不要给沙莎买枝玫瑰。我告诉老太太我们是兄妹关系。老太太根本不看我们,只顾看着自己的花,数落我这么说可不好,她自己年轻时,因为说错话结果将一段好姻缘错过了。

我赶紧掏钱,买了一枝玫瑰。

沙莎接过玫瑰高兴地说:“往后可不许这么乱花钱。”

我提出上她家去看看时,沙莎没有明确表态,只说时机一到会让我去献殷勤的。

我们断断续续地聊着,八点钟一到就分手各自回去。

沙莎不让我送,但吩咐我今晚别玩得太久。

我不清楚自己会去哪儿玩。

沙莎明白地告诉我,师思会找我的。她有预感。

回到住处,果然发现门上钉着师思的留言条。我有意在屋里多待了一会,直到九点半才去往事温柔酒吧。我去时,师思桌上的酒水单上已划了三个勾勾。

师思说:“你比我预计的时间提前了一个半小时。”

她要我买单,理由是明天的喜酒她不去喝。

我摸了摸快被沙莎掏空的钱包,壮着胆,点了头。

在我要的啤酒上来之前,我说:“是不是后悔我娶了别人?其实,有可能是我后悔为什么要娶别人。”

师思说:“这有什么好后悔的,大不了将来离婚,还能白得半套房子。”

我突然问:“你今晚又是无家可归?”

师思说:“不,他们旅行结婚去了。我心情不好,杂志社让人越来越压抑。”

我说:“压抑的是我,盼了多少年的好消息,结果弄得这么酸不溜叽的。”

师思将一杯酒喝下大半杯,她说:“蓝方,你确实是个笨蛋。你怎么就看不出那家伙对我不怀好意?”

奇怪的是,在我明白师思的意思后,一点也没有生主编老莫的气,我说:“以你的智慧,对付这种男人,用几根头发丝就行。”

师思沉默了一阵说:“你又错了,也许我根本就不用去对付他。说出来你会妒忌,今天上午他又批给我一千元采访费。”

我用武汉最流行的话骂了一句。去年我去北京采访也才限额一千二百元。师思在市内跑,却给一千。我一提到女人年轻就是资源和财富时,师思的眼泪就下来了。我慌忙递上一块纸巾。这一弄不要紧,她几乎将眼珠哭了出来。我不再说什么,也不做什么。对女孩最好的安慰是让她自己哭个够。酒吧的灯光很伤感,师思哭了二十分钟,我不得不找女招待要了两次纸巾。

周围的人仿佛都在欣赏师思伤情的样子。

的确,一个独自流泪的女孩,反而会让酒吧气氛像火一样燃烧。

我慢慢地呷着啤酒,心里一片空白。

师思终于将不要的眼泪全部洒在酒吧的地板与纸巾上,她抬头挤出些笑意说:“好了。对你实说,我就是想要你陪着,让我大哭一场,好久没有这么哭过了。”

我说:“再哭几下,龙王庙就有险情了!”

师思说:“你得提防杂志社的险情。记住我的话。谁要是欺侮我,我就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我说:“这话你嫂子若听去了,还不吓个半死。”

师思又举起酒杯。往下我们只聊杂志的事。师思采写的第一篇关于下岗职工的文章,将她自己都感动了。我建议她不妨写写我住处的那对开“电麻木”的下岗夫妇。旁边有人在问时间,回答说是十二点一刻。师思装作知趣的样子,提议我们回家。买单后,她送给我一只纸盒,说是结婚礼物。师思递纸盒给我时,两只手有些颤抖。

我说:“你怎么啦?”

师思说:“我一见到熟识的男人都有家室心里就慌。”

我说:“武汉有三百五十万男人,怕什么。”

拎着纸盒同师思并肩走在马路上时,我向她提了三个要求。

第一个要求是轻轻地吻她。

第二个要求是深深地吻她。

第三个要求是疯狂地吻她。

她对这三个要求一概给予了拒绝。

她拒绝的方法是:除了皮鞋可以吻,其余地方都不行。

我问是不是市价,两元钱一双。

她回答说可以贵一些,毕竟嘴唇比鞋刷高贵。

师思依然上了“电麻木”奔六渡桥方向而去。

回屋后,我打开纸盒一看,是整整三十盒避孕套。

我惊愕地叫了一声:“天啦!”我猜不透师思送这东西的心理。熬到天亮,我终于将韩丁唤醒,请他帮忙分析。韩丁将眼屎抠下来弹向空中,毫不犹豫地说,这是对方希望你不要匆忙要孩子,免得有了羁绊后,你们想找机会重组家庭也不大可能了。初时我没将这话当话,但随后我发现这话太正确了。

我们的婚礼很平常,就像十二月十二日这个日子一样,除了要做新郎新娘的我们,没有谁注意它。让沙莎提心吊胆的是,局长答应参加又没参加,婚礼为此白白推迟了半个小时,穿着红衣服的沙莎也掩不去脸上的苍白。她一改往日的沉静,忍不住小声对我说,局长是生气我们抢了他女儿的房子。我请她放心,局长是老武汉,懂得城市生活中的游戏规则。我的劝说,对缓和沙莎的心情没有起作用,起作用的是那些乘着酒兴来闹新房的男女,不停地冲着沙莎说的那些半荤半素的话,以及手脚上的那些小动作。等到他们闹够了散去后,沙莎兴奋得像只发情的小母狗。当她在朦胧的灯光下脱掉衣服后,我不知道自己是人还是动物,反正是亢奋起来。沙莎以前,我体验过几个女人。说心里话,只有沙莎为**所做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