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计划赶不上变化
28.1
可是,千算万算,计划还是没有赶上变化。
布礼老妈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消息。这一天中午,布礼正在上班,正准备去吃饭,老娘打来了电话。
电话里是少有的怨恨和怒气,说话的口气也不容置疑,并且直接开门见山:“中午饭吃完回家一趟。”
母亲这样的语气和自己打电话,这在布礼以往的生活中是不曾有过的。
布礼一惊,直接的反应就是:怎么了?好像不是母亲一贯来的风格啊?自己的母亲布礼当然知道,在生活中一直都慢条斯理有条不紊,很少有这样强忍着大发脾气和强硬命令家人的时候。
刚想要说上几句,问问到底什么情况的时候,老娘在电话里又说道:“一切回来再讲。你要不回来,我下午就去你们公司,等着你下班再回来好了。”
布礼想了想,连忙推说下午还有课要上,中午没有时间,下午也没有时间,所以有事情也要等自己下班回去了再说。
“等你下班回来?”母亲却嘲讽地冷笑了一声,“你下班回来,先去哪里?是回家,还是去找你的那个外地人的啊,嗯?!”
话说到这里,布礼就彻底搞明白了。
敢情,自己和王有节交往的事情,这时候老娘十有八九已经知道了!
放下电话。布礼直接的反应,就想马上和王有节通电话。
只是拿出来手机,想了想,她又放下了。
布礼主要是觉得现在事情都还不是很清楚,也不知道应该和王有节说什么。再说,王有节这一段时间的工作很忙,这样自己一通电话过去,不太是时候。
本来就对丈母娘很害怕,再猛地这样和他说,还不知道要把他吓成什么样儿呢?!
一想到王有节接到电话后可能的害怕模样,布礼就忍不住想笑。
还是看看事态的发展再和他说吧!这样一想,布礼心情顿时就轻松了许多。
实际上,这几天,其实她自己一直都在琢磨,怎么和自己老娘说起和王有节的这件事情的呢?
现在好了,老娘不仅已经知道,自己还落下来一个故意隐瞒不报的重大过错。在老娘眼里,自然就更是要“罪加一等”了。
不过转念一想,这件事反正迟早是要和母亲说的,迟说还不如早说。现在有既然已经挑到了明面上,就干脆-------,是应该好好着母亲说这事情了!
好在,自己老爸已经知道自己在和王有节交往,并且前几天布礼还在上班的路上和老爸再三确认,老爸的意见倒是很明确,以她妈妈的意见为准。
也就是说,在自己和王有节交往的这件事情上,老爸他是和老妈一条战线上的。但是,布礼的理解,当时老爸的这句话应该还有另外一层意思,就是说在某些时刻,其实他是中立的,既不反对,当然也不赞成。
这是一个问题。
第二个问题,母亲到底是从什么渠道得到的消息?
按道理来说,目前为止,知道自己和王有节交往消息的人并不多,一只手就能数的过来。
即使是单位同事,虽然说王有节送鞋的事情弄得全公司皆知,但是对于对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布礼一直是三缄其口的,所以说,从办公室泄露出去的可能性应该没有。
那么可能是第二种可能,从自己身边的朋友。
接下来,能知道自己和王有节交往细节的也就只有周姐和皮小路。
周姐显然可以排除,那----,应该就是皮小路了。
那她为什么要现在泄露出去,搞得来自己这样措手不及的呢?
布礼突然间想起来有一次母亲特意找自己谈话,重点就是说的绝对不能找外地人做对象。期间她依稀记得听母亲讲起过,这个消息还是在菜市场,与皮小路妈妈闲聊中得到的。
那这一次?
这样一想,怎么应付今晚上母亲的“狂风暴雨”,布礼心里就大致有了思路。
想了想,布礼决定先给父亲打只电话。
这时候父亲正在单位里埋头做账,看到桌面旁边手机上布礼电话,心里马上觉得奇怪,这闺女,平常工作期间很少和自己打电话的啊?再说,现在这个点,刚好要到午餐的时间了?
接起电话。
布礼笑着打招呼。老布这时候就更迷糊了,心里想:闺女现在肯定是碰到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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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2
等听了布礼在电话里说的事情以后,老布倒是没有丝毫的犹豫。
布礼的想法,这时候母亲在家里肯定正是火冒十丈的时候,这个时间回家,自己无疑就真的要“赴汤蹈火”了,所以才故意说下午还要上课,这样暂时拖了过去。再说,等到了晚上,说不定老母亲的火气也就消磨掉了一些些,可能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正在气头上了。
“你行啊,闺女。”老布不禁在电话里哈哈大笑,说道:“好,好,拖字诀。这在策略上,就叫做避其锋芒。”
布礼笑了笑,说道:“老爸,我还有一个想法,就是你能不能晚上早一些下班,先回去给母亲大人灭灭火?”
“没有问题。我答应你,今晚上我一定在你回家之前到家里。”老布想了想,还是不忘再叮嘱一句,说,“不过,你也要自己做好准备啊。”
放下电话,布礼的心事就算暂时放下了一大截。
至少,今晚上有了父亲的暗中支持,相当于自己就有了额外的助力。至少,自己不是一个人在战斗,结果也不会在原来设想的基础上更糟糕了的。
第二只电话,她打给皮小路。
可是连打三次,语音都提示该用户已经关机。
布礼就放下了手机。心想,可能,皮小路现在正好是有什么事情吧?
算了,算了,她的电话就不继续打了。反正,都已经这样了,自己还坚持要查出来是哪里泄露的又有什么实际意义?只不过是给自己徒增烦恼罢了。说不定,如果人家要是死不承认,搞不好以后连闺蜜也不太好做的。何必呢?
第三只电话,她打给了周姐。
周姐在王有节身边工作,从她这里,可以得到布礼想要的一切关于王有节的真实情况。有时候,比起来自己去问王有节还要有效果,也更有另外一层意思在里面的。
估计连王有节自己也绝对想象不到,自己的身边,竟然会被人安排出来一个无时无刻不在监视自己的“内奸”。
这个点周姐可能正在吃饭,电话里的声音嘈嘈杂杂,听的不是很清楚。连着喂了好几声,只听得周姐在话筒里说,食堂里信号不太好,等会再回给她。
放下电话,布礼坐在位置上不动。
她这时候心里想的,全是今晚上要和自己母亲应该如何交谈。
比方讲,到底那些事情该说,那些事情还不能说,能说那些的又说到什么程度为止------,等等,诸如此类的一些细节,布礼都在自己心里仔仔细细过滤好几遍。
“哎,真的不好处理,是一场实实在在硬仗的啊。”
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更何况,这一次自己和王有节交往的这件事情,这里面还涉及到母亲一直以来坚持的底线呢?
布礼当然清楚,如果自己一直都心心念念的底线,被别人,甚至是被自己亲生女儿这样突然间无情突破后的痛苦,还有怒火!
是的啊,耳提面命几十年,竟然到最后,还是落得这样的结果,谁能不火大?!!
假使换了自己,又会怎样?!
将心比心,母亲的痛苦和愤怒布礼这时候其实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想到这里,布礼就觉得自己准备工作还是不够充分。
想了想,她打开来自己桌下移动柜的最下层抽屉。这个抽屉里装的都是礼品。这些礼品,全是布礼外出参加活动,或者是颁奖会上得到的礼物。
虽然说这些礼品不一定很值钱,价格亦不会很高,但其中还是有一些也相当精致的。除开自己用掉的一部分,剩下来的这样一些好的东西,布礼都小心地放在了自己的这只抽屉里。
左挑右选,布礼最后选中了其中的一条空姐丝巾,质地非常柔滑,色泽鲜艳。
这条丝巾是她在一家航空公司公司新年晚会上,带学生去演出时得到的礼物。
她将丝巾从盒子里小心取出来,展开,里朝上,面朝下。将相邻的两角对折,从较长的一边将丝巾折成褶形,再分别捏住丝巾的左右段,然后将丝巾带上垂下部分分别向外反折,再用橡皮筋加以固定。
最后整理整理。就这样,优美的东方牡丹结就完成了,宛如一朵盛开的牡丹花。
看着眼前自己折好的丝巾,布礼第一次感到,自己竟然在这样“特别严重”的事情面前,还能有条不紊,重点突出,思路清晰地做完了这些准备工作,既让自己吃惊,也隐隐地有一种高兴和期待。
布礼忍不住自己笑了笑。嗯,今晚上的“暴风骤雨”自己应该准备得差不多了。
想想就很有意思,今晚上回家辰光先送母亲这样一条丝巾结,到时候母亲大人又会有怎样的反应?
正要起身去吃饭,手机响了。一看却是周姐的电话,于是边走边接。
周姐在电话里说道:“你晓得伐,刚才王有节就坐在我对面吃饭的,所以只好说信号不好,匆匆忙忙挂断了。现在好了,你说吧?”
这时候布礼早已经不像一开始刚接到母亲电话时那样慌乱了。她笑了笑,说道:“可能我母亲已经知道我和王有节交往的事情了,今晚上准备对我四堂会审。”
周姐在电话里的语气显然很吃惊。
于是布礼又把刚才自己母亲的电话,还有自己和父亲,皮小路打电话的过程,以及自己今晚上的应对“大法”大致说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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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3
打开锁,轻手轻脚推门进去。布礼立刻感到家里气氛与平常很不一样。
往日下班到家的这个时候一般晚餐早都准备好,就等着自己和老爸回来了。布礼和父亲两人回家的时间相差不多。洗洗手的时间,基本上就可以正式开餐了。
而且,客厅里电视机往往是开着的,很多时候,开饭的点也正是新闻联播熟悉的旋律开始想起的时候。父亲欢喜听新闻的。
可是今晚上回来,不仅往日饭菜的香味没有了不说,连客厅的灯也没有开,只有厨房里亮出来一丝灯光,还有里面偶尔传出来一两下做菜的声音。
太安静了。
简直安静的让人心虚,以至于一丝丝莫名的害怕。
布礼和走在后面的周姐对视一眼,心里会意。
随手开灯,俩人准备换鞋。
不料灯光一打开,布礼手里的东西“噌---”的掉地上,差一点就惊叫出声来。
原来,自己的母亲大人这时候披头散发,正半躺半坐在客厅长沙发上,一双明显有些发红的眼睛正大睁着盯向自己。
布礼拍拍胸,连着呼吸了好几口大气,这才上气不接下气说道:“老妈,你这样,想吓死人呀?”
母亲一动不动,仍然只盯着自己。
走在后面的周姐一件这样,赶紧换好鞋,过来打招呼:“布姨,哪能,今朝身体不舒服?”
母亲不说话。
正在厨房忙碌的老布听到客厅的响动,系着围裙从厨房里走了出来。见是布礼和小周,他赶紧朝布礼努努嘴,说道:“小周你来了啊。回来得刚好,你们俩赶快去洗手,饭菜马上就做好了。”
周姐把手里提着的马甲袋交给老布,说道:“今晚上我家小孩和她爸爸都去他奶奶家,没有人做饭,所以就到你家里来蹭饭了。路上斩了半只鸡,还有一些熟菜。布叔你把东西换碗盛好吧。”
俩人换好鞋,一前一后先到布礼房间里。
放下背包,布礼换好衣服。
周姐靠近布礼,悄声说道:“我看情况还不算很差。等会你一定要屏住,先看看你母亲到底知道了多少,我们再说话。”
布礼点点头。俩人出去厨房帮忙。
母亲一直在沙发上不做声,视线却随着布礼的移动而移动。
在厨房里面,布礼一遍帮着父亲盛饭,一边看看外面,悄声问:“老娘怎么啦?”
“你说还能怎么啦?还不是被你给气的?!”老布把锅里的西红柿炒蛋盛出来,一边说道。
周姐在一旁插话:“等会小心应付为上。”
布礼手上不停,不说话。
老布想了想,说道:“你老妈今朝一整天就早上吃一碗稀饭和一个煮鸡蛋,一直呆坐到现在,中间几乎滴水未进。都七十的老人了,你们要多体谅自己老母亲一些,更不能气她,晓得伐?!”
布礼心里自然很难过,说道:“我也不是存心的啊,老爸?”
老布想了想,再一次叮嘱,“等会儿和你老妈说话的时候,要注意就多让着她一些。记住,千万不能俩人吵相骂,记住了吗?”
饭菜,碗筷全部桌上摆好。
老布朝老太太喊:“老太婆,吃饭喽,快起来吧。”
母亲闭着眼睛,坐在沙发上不动。
如此三次,还是一样。
父亲朝布礼笑了笑,呵呵说道:“解铃还须系铃人。看来只好你自己亲自去叫你老妈过来吃饭了。”
周姐看着这样的场面,心里其实就很想笑,但还是使劲忍住了。
布礼想了想,走去对母亲笑道:“老妈----,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现在就向你道歉。只是我们现在先吃饭,行不-----?”
话说完,布礼就真的向母亲深深鞠了一躬。
母亲翻了一个白眼。不动。
“哎呦---,老妈-----?”
母亲仍然不响。
老妈---,先吃饭,有话我们边吃边说好伐?你看,小周还在的呢?你不好这样的好伐?”布礼走近老娘身边,准备去拉她起来。
这时候母却摆开布礼伸过去的手,自己坐了起来。她盯着布礼,狠声说道:“我养你这么大,就是让你来气死我的,对吧?!”
“妈-----”布礼去拉母亲的手。
母亲把手移开了,又狠狠说道:“你知道我以后会怎么死的吗?”
布礼手僵在半空。
“我要是哪天一下子死了,肯定是被你给气死的!”母亲盯着布礼一字一句说道。
“布姨,不管哪能,我们饭也还是先要吃的啊。”
周姐赶紧过来打圆场,拉住布礼母亲的手臂,劝说道,“再说了,你就是想要骂布礼,也要先吃好饭,才有力气好好着骂她的啊,对伐?”
“太让我失望了!”母亲一声长叹,又说道:“给你吃给你喝,还让你从小学艺术,到国外留学。我们辛辛苦苦养你这么大,到头来竟然就这样对你老娘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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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4
布礼低着头,任由母亲说。回来的路上,她就和周姐商量好,这趟子打定主意只听母亲说,而自己尽量少说话,能不说就坚决不说。
“布礼你这样这么骗老妈,可好玩是吗?”母亲见不利不说话,不由得声音又抬高了一些。
周姐插话:“布姨,布礼并没有骗你。只不过是没有和你及时说而已嘛----”
“是的。本来我就没有骗你!”布礼想了想,说道,“老妈---,我只是隐瞒了你几天,实际上几天我还在考虑要怎么和你说这事情的呢?”
布礼母亲气鼓鼓地,不做声。
周姐再次想去扶布礼母亲起来。
“那,你是不是对妈有意见啊?”母亲却突然间又问布礼。
布礼摇头。
“当我是傻子,是吗?你们还一起合着伙骗我?”母亲指着布礼,再一次狠狠的问道,“如果不是今早上在菜市场我偶然间知道了,你还想蒙我到什么时候?”
布礼低头。不响。
“或者说,是妈让你不舒服了,是吗?”母亲再一次盯着布礼问。
周姐站在旁边,不知道该怎么搭腔。
布礼见母亲这样一再地数落自己,双手捂住脸,忍不住突然间想哭,有眼泪一下子就在眼眶里打转。
说实话,从小到大,母亲都从来没有以这样的语气与自己说过话,更不要说是在还有外人的情况下了。并且,到目前为止,虽然说早知道家里人反对自己找外地人作对象,可是现在自己都兜兜转转这么多年了,作为自己的母亲,会不知理解个中当事人,自己的体会和滋味吗?!
她感到一阵阵的委屈。
母亲接下来的动作,大大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只见母亲从沙发上滑下来,一屁股直接坐在了地板上。
还不止如此。
母亲竟然开始小声的抽泣起来。
不一会儿,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到后来,突然间就竟至于坐在地上捶足顿胸,全身搐动,嚎啕大哭起来。
母亲一哭,这边布礼再也忍不住自己心里的一直压尽力抑着的难受。
无声地低下头去,布礼双手捂住脸。
先是她的喉咙发干,然后全身轻微地颤抖。过了一会儿,开始呜咽。她再一次试图用手掩盖自己的痛苦,不时的啜泣变成持续不断的低声哭泣。
眼睛紧闭着,用牙咬着自己的拳头,看得出来布礼想竭力制止自己抽泣。
不久,布礼的肩头剧烈地抖动起来,满头的秀发披散开来,像黑色的瀑布一样遮住了她的表情。
可即使是这样,最后眼泪还是不能遏止地往外汹涌。
布礼终于大哭出声来。
亮晶晶的泪珠在眼睛里滚动。然后,大大的、圆圆的、一颗颗闪闪发亮的泪珠顺着她的脸颊滚下来,滴在嘴角上、胸膛上,
----,还有地板上。
彷佛从布礼胸腔里发出一阵低沉的、就像山谷里的回音一样的阵阵哭声,让人感到分外地茫然和失意。
母亲声嘶力竭,哭得更大声了,甚至都能从中听出来一丝丝的绝望。
一边哭,她还一边大声不停数落:
“你从小我就到处跟人说,你是妈妈的好孩子,是妈妈的骄傲,也是我们家的希望。可到头来,你就这样对我?”
“你压力大,妈妈压力难道就不大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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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礼泪流满面。
她痛苦地坐到地上,头低在两膝之间,肩膀在颤抖。
布礼是如此的伤心,好像用自己的整个生命也无法倾诉一样。
“老妈,你别说了,都是我的错好伐?我向你再一次认错,还不行吗-----?”
“你错了。你错哪里了?”
“我不该隐瞒你的呀——。”
“我和你们父女俩说,千万别逼我,晓得伐?”
“老妈,我哪里逼你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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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尖厉而嘶哑的哭声是那么苦涩,仿佛在黄连水里泡过似的。
一声声压抑的痛苦的唏嘘,仿佛是从母亲灵魂的深处艰难地一丝丝地抽出来,散布在房间里,一下子织出一幅暗蓝的悲哀。
客厅里本来明亮的灯光似乎一下子变得朦胧浅淡了。
转眼间这么大的变故,在厨房里换碟子的老布也被吓一大跳,赶紧走过来劝说自己的老婆。相骂无好话,并且母女吵架不比父子,女人更容易记仇。
布礼这时候伤心极了。
明明耳朵是那么清楚,这时候却嗡嗡作响。豆大的泪水从眼眶中流浪,心中像断了线的珍珠洒落一地。
生活那么苍白,苍白得让人有点无力。现实那么残酷,残暴得有点让人悲伤。感受那么清晰,清晰得让人有点虚假。
眼睛似乎重得抬不起来。长长的的睫毛眨了还几下,有泪珠晃悠悠跌落下来。视线迷迷蒙蒙的。
透过依稀水气,眼前却映出来一张表情迷迷糊糊的脸。
布礼看不太清到底是谁。但她却十分肯定,那是一张落落寞寞,被无形拉得很长,很长,很模糊的脸。
家里彻底乱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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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5
这天晚上,王有节洗完澡上床,拿手机准备和布礼聊天。
近一段时间每天晚上的这个点,他和布礼有约定,俩人基本上都会在睡前聊上几句。每次聊完天,再看看微信,刷刷短视频,王有节然后入睡。
刚打开手机一看,布礼已经在十分钟前发了微信过来,上面却只有八个字:实在太累,我先睡了。
王有节看着着这简简单单八个字很久,会意一笑。他知道布礼有时候晚上会带队在外演出,带队很辛苦,回来肯定会很劳累的,所以早些睡觉也很正常。
看看时间,刚好11点过2分。
王有节在手机上写了几个字:那你多休息,保重身体。晚安。
刚要安发送键,王有节突然间想到,布礼既然在那个点发消息过来,现在应该是已经睡下了的,自己还是不要再打扰她了吧?!
想了想,他又把刚刚写好的那段话删掉了。他心里想:还是自己再玩会儿游戏好了。
第二天早上,在上班的地铁上王有节给布礼发微信:昨天怎么会累成那样?工作要紧,但是身体更要紧。多当心,多喝热水。晓得伐?
可是一直到公司,布礼却一直没有回短信。
上午一如既往忙忙碌碌,基本上没有成段的空闲时间来给布礼联系。
可尽管如此,王有节中间还是找机会有发微信给布礼。只是,布礼仍然一直都没有消息回来。
这样一来,就大大出乎于王有节的意料。
难道布礼还在家里休息,没有去单位上班?王有节心里好几次都不禁这样想。
吃中午饭的时候,终于得闲。王有节再一次给布礼发短信:怎么不回消息?
等了很久,仍不见有回。
王有节终于决定不再等,马上拨打布礼的手机号码。
可是连拨三次,话筒里都是传来一段小提琴“梁祝”的音乐声,布礼手机却始终没有人接听。
不应该的啊?!
以布礼的性格和做事的方式,手机一般都会随身携带在自己身边的。而且,即使手机一时不在身边,那么从早上至现在,自己发过去了这么多的微信,怎么也都不见有回过来?
难道手机一直都不在她身边!
对于一个上班族来说,想想都不太可能。
那,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布礼肯定有事!
但是,可能会是什么事情?
手机是开着的,只是没人接。王有节突然间想到,或者是----,布礼,只专门不接自己的电话,还有自己的消息?
一想到这种可能,王有节突然间心里一惊,甚至于显得有些小小的慌乱起来。
如果自己的猜想正确的话,那---,布礼的不接电话和不回微信,那就是真的只针对自己的了。
可是,自己这一段时间———?
王有节把自己这一段时间和布礼的交往的各个细节,重新梳理了一遍。没觉得有任何问题。
然后掏出来手机,在上面仔仔细细的再一次翻看自己和布礼近一段时间的所有联系。
连续看过三次,王有节还是看不出来任何的头绪。前天的晚上,俩人在微信里还在讨论,这次中秋姐去布礼家里,自己应该带上什么礼物的呢。
明明都很好的呀?
可是,今天为什么会突然间这样?!
这才不到一天的时间,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百思不得其解。王有节有些急躁起来。
他想起来周姐。周姐是她最好的闺蜜,她应该知道布礼现在的状况。
出去办公室找周姐。同事告诉他,周姐早上在公司点了一个卯,就直接随她们小组去浦东张江客户那里了,可能要下班的时候才能回来。
每个小组每天的工作情况,王有节当然是知道的。但是具体到每一天每一个小组里每一个人的具体工作安排,王有节就不一定很清楚了。
按部门规定,大办公室的白板上,每个小组长当天的去向都登记在上面。王有节过去一看,周姐当真是去了浦东的一家公司。
王有节给周姐打电话。
电话打通。他开门见山:“周姐,布礼今天怎么无论如何也联系不上,手机不回微信,也不接我的电话,你晓得她在哪里吗?”
“你找不着,我也找不着的啊?”
王有节再问:“我担心她出了什么状况。你有她其他的联系方式吗?”
“我也只有她手机的。”周姐明显停顿了一下,接着又在电话里说道,“我们正在紧张作测试,估计六点左右能回公司,到时候我再找你好了。”
也只能这样。王有节想了想,会办公室再和布礼打电话,连打三遍,仍然没有人接听。再发微信,还是石沉大海。
布礼到底是怎么啦?
只是王有节根本都不会想到,昨晚上的布礼,初次和自己的母亲“交锋”,还没怎么交火,就直接彻彻底底的败下阵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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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6
布礼一个人坐在位置上,目瞪瞪看着手机上熟悉的号码一再响起,却没有去接听。
正是中午,办公室里的同事都出去吃午饭了。
手机铃声在偌大而空旷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的突兀,而且声音彷佛更大。犹如一记记重锤,一下下敲打在布礼空荡荡的内心里。
心思恍惚间,她知道这时候王有节联系不上自己很定会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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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7
周姐在电话里先简单问候了几句,然后直接问:“布礼,你现在到底是什么想法?”
布礼本来就没有主意,听周姐这样一问,就更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只好“哦-,哦---”含含糊糊应了几声。
“说人话的啊?!”周姐高声说道,“都这时候了,还这样磨磨唧唧的?!”
布礼想了想,然后下决心把自己刚才的想合盘而出,全部都和周姐详细说了一通。
她说道:“就是因为自己没有想清楚,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和他说,我才不和他联系的。你不知道,我现在真的好难啊!”
周姐说道:“那,接下来应该怎么办,你自己的想法呢?”
布礼又不作声了。
“那,咱们长话短说。你现在是不是想着就此和王有节两断,从此不再往来?”周姐说话几乎不留情面。
“----,没有的啊?——”布礼心虚,有一些慌乱,就好像自己好不容易安顿好的心事,突然间被人识破了似的,连说话就不那么利索了。
“哈哈哈哈----。”周姐在电话里却是一阵大笑。
布礼不做声。
“断了就断了,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嘛?”
周姐揶揄的口吻说道,“布大小姐,只是你的做法太不光明正大的哟。”
布礼不解,轻声问:“为啥?”
“分分合合,谈朋友分手本来是很正常的事情嘛!双方也应该完全可以理解的。”周姐呵呵一笑,又说道,“可是,你现在连人家的电话,微信都不接,就不是那么光明正大了,对伐?”
布礼脸上一红,不说话。
周姐故作轻松,笑了笑,说道:“刚才王有节专门给我打电话,向我问我你的情况。”
“他都问你什么了?”布礼马上又问道。
她想了想,又紧接着说道,“你不会什么都和他说了的吧?”
“哈哈哈哈,都要分手了,你还有这些顾虑?!”周姐大笑道,“不过你放心,我当然没有说昨晚上你家里的发生的事情,我只是和他说,我也不清楚?”
布礼本来还想再打破沙锅问个底。但是想到刚才周姐取笑自己的话,张了张嘴,忍住了。
周姐继续取笑布礼:“你也真是,本来俩人发展都好好的,一下子却突然间不和人家联系了,任谁也想不通的嘛?亏王有节还在总担心你,怕你出了什么状况的。”
布礼支支吾吾,又沉静了很久。
说实话,现在布礼的脑袋里,其实还是一团浆糊。一边,是自己的老娘,而另一边则是王有节,两个面,两个形象不断在脑海里翻来覆去。
两相权衡,孰轻孰重?!
一会儿是这个想法,一会儿又是那个想法。布礼头都甚至有些隐隐作疼起来。
不过,翻来覆去,比较来比较去,从总体上来说,至少到目前为止,布礼的天平还是倾向于自己老娘的。
“想想我妈,她也是为了我好,也真的很不容易----”布礼想了很久,才开口说道。
在电话里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周姐只问了布礼两句话:
第一句话,你对王有节这个人到底怎么看?,他合不合适你自己,并且他现在在你心里的分量如何?
第二句话,你做出来这样的决定,是百分百出自于你自己的内心吗?”
周姐说最后说,如果这两句话都想明白了,那么接下来的所有的事情,自己都可以帮着布礼扫尾干净。
布礼再电话里一直沉默了好久。
周姐说道:“好的,我知道了。”
昨晚上的整个过程,周姐全程参与其中,自然是再明白不过的。实际上,对于布礼母亲当时的举动,在布礼看来,可能是真情大于形式,但是在周姐这个旁观者看来,则明显是形式大于内容。在布礼母亲这样的老手和高手面前,相对近乎于小白的布礼,一下子就全军奔溃,其实是再自然不过的结果。
而且,现在布礼想分手这样的想法,仔细思量,完全可以看得出来,之所以布礼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找放到自己合适的对象,其实也是有迹可循,从中就窥得一二的。
周姐记起来自己曾经看过的这样一段话,社会心理学家说,越是有“鸵鸟心态”的女性,越容易成为“大龄剩女”。原因是,因为怕,怕的根源便是“鸵鸟心态”,而所谓的“鸵鸟心态”其实是一种总想着逃避的心态。
布礼仍然不说话。
过一会儿,周姐又说道:“我本来和王有节约好下班的时候见面的。这样,到时候,-----,那么,我就把你的意思全部和他说好了,免得他再打你电话。”
布礼仍然不响。
“你不说话,就说明你默许了,是这样嘛?布礼”周姐进一步问。
电话的那一端还是沉默。
“还是---,真的,很可惜啊!!”临挂电话的时候,周姐手里拿着手机站在原地,心里长长地叹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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