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9章 可怜(1 / 1)

白虹贯日 枭仪 2205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059章 可怜

  “以北魏目前的兵力来说?, 虽能?与大宋一战,但也绝不会占到什么便宜。”谢行周从怀中取出地图,指给她看, “但前提是, 京中的大军要出发得足够及时,否则仅靠地方驻守的将领和军士,不出一月,洛阳、滑台、碻磝等黄河南岸军事重镇危矣;黄河防线,危矣。”

  黄河若失,整个青、兖之地会以极快的速度尽落他手。

  先帝打下的江山,不能?丢。

  大宋的子民,也绝不能?任人鱼肉。

  这场仗无论如何都要打, 要打得北魏毫无反手之力, 打得北魏需得倚靠多年的养民来修养生息, 才能?保北境子民近年无恙。

  “好。”

  女子终于张口,“我帮你。”

  “各部?协调军需,半月后, 大军出征。”秦姝站起身来要走, “你且, 好好养伤吧。”

  谢行周心下松了口气?,却见女子倏然脚下一顿, 回首瞧他,“少将军, 我忘了问,你所说?的‘给百姓一个扶摇阁坍塌的交代’是什么?”

  她看着谢行周意味深长?的目光, 忽觉有些不妙,“你要知道, 眼下我还不能?将孙无忧篡改的那本记载地基数据的册子交上去,你若是想真?相?大白,那就是在和陛下作对。”

  “臣明?白。”

  秦姝心中莫名有些慌乱,“你究竟要做什么?”

  谢行周看过来的目光灼灼,一眼不眨地欣赏着秦姝为他担忧的模样,眼见着秦姝就要动气?,他这才道,“臣会上奏陛下,是臣督办不利,自请革职受罚。”

  “最?大的因素仍然是天?时地利,百姓只不过是需要一个发泄的出口,朝廷也需要一个人来顶一顶如潮的骂名,既然谁顶都是顶,为何不能?是我。”

  “你是疯了吗。”秦姝步步逼近,“你是笃定,没?人敢要你的命?”

  “是。”他毫不示弱,“只要陛下还需要启用?我去平边境战事,我就死不了。”

  “理?由。”她问。

  谢行周凝眉而视,不肯张口。

  秦姝岂会饶他,“你明?知道,以当前朝堂上的混乱和人人自危,只要这件事被晾的足够久,是可以轻轻放下的。等到大军出征,等我真?的拿到孙无忧是叛国逆臣的证据,事情自然可以水落石出!”

  “我准你在出征之前拿个办法出来,是为了给百姓、给民心一个交代,以免百姓在之前的杀戮中惶惶终日。我以为你真?会拿出什么好办法安定民心,你居然打算硬生生将这罪名背过来?”

  “谢行周,你到底在谋什么?”

  谢行周望着她,毫无被审问被质疑的恐慌,他

  眼中一片坦然,还夹杂着,不容忽视的讥讽。

  秦姝若不是看出了这一抹讽刺,差点真?的以为他是在犯糊涂。

  他已经懂得这京中游戏的规则了,她想。

  “你若是不说?,我不会放你走。”

  “我在谋人心。”他说?道。

  “我是什么人,朝廷不清楚,百姓清楚。孙无忧是什么人,朝廷清楚,百姓不清楚。”

  “我要民心向我,要民心为我受屈,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谢行周是被朝廷党争抛出来顶罪的那一个。”他的话字字有力,“我要等到事情发酵,等到孙无忧的真?面?目被我撕下来的那一刻,民心和律法都向他反扑,将他活剐,口诛笔伐,万民唾骂!”

  “谁都救不了他。”

  陛下可以为他枉顾律法,可以为他找出无数替罪之人。

  但他挡不住天?下人的悠悠众口。

  到那时,可就不是现在这般,多晾一些时日就能?了事了。到那时,所有的民愤都有了指向,那就是——孙无忧的这条性命。

  秦姝从未见谢行周这般神情,心悸之余又庆幸,他守的道终于带了一层武器。

  她悠悠地笑了,原本锐利的目光变得勾人又挑衅,“谢行周,你学得可真?快啊。”

  谢行周歪了歪头,毫不客气?,“这可都是,老师教的好。”

  她下意识是赞赏他的,他的权谋是当真?能?将孙无忧打入万劫不复之地,可她又觉得难过,短短一月,京城的形势就让这样纯粹恣意的少年郎被迫学会了这些...几乎不属于他的东西?。

  躁动声势,鼓动人心,何其可笑。

  他怎会看不出她的迟疑,“殿下,会因此厌恶了臣吗?”

  “嗯?”

  “殿下可以收回之前所说?关于‘希望’的话了,臣不配得到这样的...”他本还有许多狠心的话要说?,却在下一瞬,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他哑然着,周身僵硬着,感受女子突如其来的入怀。

  阿姝搂着他的脖子,单膝倚在他轮椅上着力,整个人实打实地扑在他怀里,严丝合缝,一点防备都没?有。

  “你...”

  “不许你再?说?了。”阿姝的声音闷闷的,她把头埋在他的肩上,让他瞧不见她的表情。

  她算是明?白了,方才为什么每每到情动之处,他都突然话锋一转,什么冷不冷,什么打完仗回来再?听。

  胡诌,这家?伙在自己身边没?学会别的,学会了一件事要转八个弯才能?说?完整。

  这个话术可真?讨人厌,她默默的想。合着绕来绕去,他是觉得自己会因为他学会了些许权谋,就失去本心?自己就不会喜欢他了?

  “我只是觉得你可怜。”她的声音带了些许难以压抑的哭腔,她极力忍耐着,又忧心这个词的歧义,为自己解释道,“或许,看与自己关系亲近之人的成长?,不管怎么着都会觉得可怜的。”

  想了想,还是觉得解释的不够,她笨拙地补充着,“就像我看路边的孩子为丢失一两个铜板而难过,看听白因为无法站稳而拼命练习,我就会觉得...”

  “我都明?白。”他抚着她的背。

  “到底是谁说?的项安长?公主手段狠辣,毒蝎心肠的呢?”他真?诚发问,“谣言委实可恨,公主明?明?是这世上最?心软的人。”

  阿姝捶了他一下,不轻不重的,“调侃当朝公主,赐你死罪。”

  谢行周的胳膊紧了紧,生怕这一刻的温存消逝的太快,“臣领旨。”

  怕她不信,又道,“不论公主对臣厌恶与否,臣都会心甘情愿的,领公主的旨意,绝不反悔。”

  阿姝直起身子,瞥了他一眼,“怎么搞的,还挺会说?话...这也是我教的?”

  谢行周眼中含笑,“这是臣的心里话,不必学。”

  她抿了抿唇,忽然意识到现在两人是什么姿势,不由有些无措。双睫颤了颤,最?终还是一把扑回他怀里,好像把脸埋起来,就能?躲避眼下的难堪了。

  美?人重新入怀,他很是高兴。她的几缕青丝落到他脸上,他也仔仔细细地将它捋顺,看着身上的人儿还像个鹌鹑一般,他忍不住偏头坦言,“臣还以为,公主看见我为了达成心中所愿,玩弄人心,会对臣失望,会抛弃臣。”

  秦姝张了张嘴,刚要说?话,谢行周就率先道,“可公主没?有放弃臣。”

  她觉得耳朵痒痒的,伸手上来挠了挠,继续听着。

  “公主能?够对臣信任,臣很高兴。”他道,“臣也可以向公主立誓。天?地为证,臣此一生,绝不违背心中的道义,臣会一生忠于大宋,忠于万民。”

  “如有违背誓言,臣必会万劫不复,死无全...”

  嘴被捂住,秦姝怒目而视,“傻话。”

  谢行周可不觉得,“傻吗?臣字字真?心。”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秦姝挣扎着要从他身上跳下来,不想再?听他说?这些了,他却不放手,见她满怀控诉的目光看过来他才道,“若是臣的腿此刻就好了,就能?与殿下...”

  “你你...”她紧急打断,又一阵语塞,“你说?...什么!你敢...”

  “我敢什么?”他就快笑出声来,“我是说?,若是腿好了,就能?与殿下站着相?拥了,何必让殿下此刻这般?”

  她恨不得给他一拳泄愤。

  “不然呢?殿下想到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