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7章 能平衡僵局之人唯有她
“你要干嘛!说什么浑话!”卢钺彻底动了气, “不用去吃饭了,好?好?回府去反思,想想你这句话到底是想让谁死?!”
沈南归被呵斥, 眼中却无羞愧之?意, 抬手行礼,“学生知错,这就回府反省,老师慢走。”
卢棂眨了眨眼,认真瞧了少年一会。
傲气,浑身的傲气。
她想了想,还是好?心说了句,“沈公子, 不懂得收敛聪慧的人, 是要吃苦头的。”
沈南归这次的行礼倒是真心了几分, “谢夫人提点。”
卢棂舒了口气,言尽于此,领悟多少自是他的命数。当即不再停留, 随着?父亲朝宫门口走去。
沈南归的目光看着?宫外, 越过二人的背影, 看向?那姝字旗。
她会看得见他的。
正如他入京那日,站在那刑场之?下, 人群之?中,一眼便看见了那独坐于上?首的青衣女子。
女子睥睨着?行向?远方的那队人马, 胜券在握的绝美神情。
长眉入鬓,神清骨秀。
妙哉。
前?方卢钺还在和卢棂喋喋不休着?, 指责长女为何不在行动前?就将?全盘告知。
“长公主?虽有党羽,但人家?和陛下是一家?人, 你私自揣度她的心思也就罢了,还想将?整个卢氏倾覆进去?你顺了她的心思和陛下作对,若是她领情还好?,若是她转头就与陛下沆瀣一气,翻脸不认人,吃亏的不就只剩下了我们卢家??”
卢棂垂着?首,恭敬地跟在父亲身侧聆训,并不打算对此事反驳太多。
“我们卢氏原本只是想借长公主?之?名,向?陛下投诚的,你瞧瞧你办的这糊涂事!”
卢钺一阵后怕,若不是深知长女为人,他都?要怀疑她的行事是为了谢家?,而全然不顾卢家?了。
看着?她一脸乖顺的模样,他再次提醒道,“女儿啊,你可千万不要看走了眼,这天下终归是姓刘的呀。”
她嫁于谢家?,倘若借谢家?名义与长公主?合作,这...一个搞不好?可就是谋逆呀...
卢棂终于抬眼看他,“父亲,我们都?是受过刘氏恩惠的人,自然希望这天下姓刘。”
“哎,这不就对了嘛。”
“但既然在朝为官,手握权柄,总不能看着?刘氏将?自己的江山倾覆吧。”
女子的声音不大,却格外的铿锵有力。
吓得卢钺一个踉跄,忙抓着?卢棂躲到宫墙角下,暗叫道,“你说什么!南归出言不逊,你也!”
“沈公子终究不是卢氏中人,他的话我们尚且不论。但是父亲,你我可是一家?人。”卢棂即便手腕被死?死?握着?,面上?也无半点失态,“女儿是这一辈里的嫡长女,无论如何都?会以?家?中前?途为先的,只要父亲相信女儿。”
这话说的明白。
但即便不说,卢钺心里也清楚的很。
这个长女比家?中弟妹们都?大了七八岁往上?,自小便有统管后院之?势,所立规矩无人敢不从。自己又?无嫡子,日后卢氏的前?途,于公于私都?是由这个长女做主?的。
他老啦,顾及不了那么多啦。
闭了闭眼,老迈之?气尽显,“罢了,罢了。”他重重地拍了拍女儿的手,“为父怎会不信你,左右这些卢氏小辈们对你都?算是敬重,你且用心待他们,莫要绝了全家?的路,便好?了。”
“女儿明白,必不会辱没了卢氏声誉。”
卢钺摆了摆手,先一步向?宫外走去。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他是折腾不动了,就让这些小辈们去闹吧。
路过那姝字马车时?,他深深行了一礼。
心知这是在等自家?女儿的马车,当即也不再等卢棂跟上?来,顾自向?远处走去了。
秦姝闭目养神,不多一会儿,便听帘外一道温婉柔和的女声,“妾身拜见长公主?殿下。”
“夫人,请。”白羽掀帘,邀她入座。
这是她二人第一次面对面的说话。
秦姝微睁双眸,敛去那一丝倦意,“夫人这一大早的就进宫来,姝很是感激。”
“殿下几次救阿周于水火。妾身力所能及地帮殿下一些小忙,是应该的。”
两?个自小在云诡风谲中长大的女子,出口便是这样的场面话。
可她们互相都?知道今日的会面意味着?什么,对视了一眼,秦姝率先打破僵局,“范阳卢氏南迁的这一支,似乎不少有才之?士。”
“确实有一些怀着志向的孩子们。我们本家的倒是不多,家?父在北方时?广收弟子,跟着?我们来南方的门生学子不少,若肯踏下心来好?好?用功,说不定也能造福一方百姓。”卢棂如实道。
“是啊,有卢中丞举荐,想必官途会顺遂一些。”
卢棂深知,有些话如若现在不说,恐怕不会再有机会在这女子面前说了。
她眼中闪过一抹坚定,“卢氏根基尚浅,家?父已上?年岁,卢氏在大宋宛若一块浮木,令浮木上?的有才之?士在风雨中左右飘零,无枝可依。”
秦姝还没听到自己想要的,揉了揉太阳穴,抬手示意,“继续说。”
“妾身认为,长公主?便是卢氏,最佳的依靠。”
“怎的不是陛下?亦或是,谢家??”
卢棂一字一顿,“因为只有殿下,有能力和资格化解陛下与辅臣之?间的矛盾。”
因为陛下有秦姝,所以?他不会输,谢骁也不会赢。
这样的僵持,必须由那个能平衡僵局的人来解决。
秦姝猛地睁眼,“你说什么。”
“妾身不论是为谢家?计,还是为卢家?算,都?只能想到这一个办法,保全所有人。”卢棂眼底晶莹,并不会被女子的神情吓退,继续道,“这所有人中,或许不仅包含我两?家?,不仅包含朝臣,还有权力之?下的万千百姓。”
“陛下与辅臣之?争,只会两?败俱伤,何时?有一方失去性命,何时?才算结束。”
“既是争端,便会不折手段,那日扶摇阁,那日闹市刑场,便是例子。”
“如若没有殿下在其中斡旋,我不敢想会是什么结果。”
秦姝似笑非笑,“我斡旋什么?”
“因为殿下既不想让先帝钦定的辅臣死?,也不想尚未定性的陛下亲政。”卢棂道,“妾身不相信先帝会让一个利欲熏心之?人执掌九层台,殿下此举,是为陛下声誉,为良臣安危,为大宋基业。”
秦姝身体?后仰,认真看着?她。
妇人一身素色宫装,未点缀过多配饰,行止之?间自然流露出其中的柔情绰态,可只要出言论道,便如同温柔刀,谈笑间即可取胜。
“整个大宋,只你一人猜得中我的心思。”
且,未曾让她动了杀念。
“整个大宋,也只有殿下有此谋划,能令满朝文武猜不到。”卢棂终于有了笑意,笑得极具温暖,“妾身不过是旁观者清罢了。”
秦姝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也不再端着?了,倾身倒了两?杯茶,“卢棂夫人之?才,当世少有。”
“若姝能有夫人相助,大事可成。”
“卢棂能投身于公主?帐下,三生有幸。”
相视一笑,一切尽在这盏茶中。
“既然已经?上?了马车,不如去九层台,看一看谢行周的伤?免得谢领军挂念。”
卢棂当即感激万分,“谢殿下,这确实是我与将?军日夜担心的,只不过,九层台重地...”
“臣子不可入,夫人可以?。”秦姝笑道,喊着?白羽启程。
马车颠簸,两?人一时?无言,秦姝不经?意地问起,“前?两?次,我皆是叫听白去回你,夫人心中可有不喜?”
卢棂收回向?外看的目光,心思转得飞快,“怎会,说到底也是妾身先拜托的岳姑娘,殿下对岳姑娘看重非常,妾怎能孤恩负德。”
她抬眼看去,心知女子对自己还有困惑,“况且,那时?殿下对扶摇阁的谋划还未见成效,即便是与妾相见,也无法坦诚相待的,不是吗。”
秦姝提茶盏的手一顿,眼尾上?扬,指尖在窗口敲个不停,“从那时?起,你就想化解陛下与两?位大臣间的争端了。”
“从阿周被诬陷,扶摇阁下出了第一桩人命起,妾便知道,不能再坐视不理了。”卢棂半是打趣,“妾既不想身负谋逆罪名,也不想丧夫丧子。思来想去,即便抛开那些大义,于私来看,也会是这个结果的。”
秦姝放下茶盏,公正地点评了一句,“夫人对朝政局势的灵敏,比那些大臣更甚。”
卢棂并不否认。
即便是为了家?族根基嫁了人,卢氏的大权也依旧握在自己手里,为的就是能保持这所谓的灵敏。
其中的困难,在自己今日有能力带着?卢氏选择这条路之?后,都?显得格外值得。
下马车之?前?,她想起一桩事。
“殿下恕罪,今日朝上?还有一些意外,妾方才忘了禀告。”她垂首道,“今日御史台沈南归向?陛下举荐,让殿下来为太后娘娘转述陛下在朝上?的近况,这样即可免了太后宣召朝臣...”
她抬眼见秦姝面上?不佳,连忙恳切道,“是御史台的小辈不懂事,如若殿下觉得不妥,妾回去再令卢氏中人办妥此事,定不让殿下为难。”
女子久久无言。
卢棂蹙了蹙眉,快速思量着?该如何转圜,“妾觉得,殿下可以?差遣属下去...”
“为难什么。”女子迎着?日光瞧了瞧自己的指甲,“这是谁家?的儿郎这般懂事,想着?法的让我去取后宫大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