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1 / 1)

被迫成为蛇妈 李红鱼 4379 汉字|2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104章

  许清月是在七天后醒来的。陈小年刚给水芙蓉换了水,抱着走进来。许清月一睁眼,便看见?那朵盛开到极致的水芙蓉,深绿色的梗插在透明玻璃瓶里的清水里,花瓣粉白.粉红,在充斥着消毒水的房间里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许清月问她:“买的吗?”

  许久没有说话,她的声音沙沙的,许久才把这几个字连成句。

  陈小年下意识点头,说:“交警送给你的。”

  说完,她陡然欣喜道?:“月月!你?醒了呀!”

  她把花瓶往柜子上一放,顺手按了铃,俯身在病床边,眼里满是惊喜笑意地望着许清月,“你?终于?醒了,睡了七天了!”

  许清月还有些迷糊,脑子里糊浆浆的不太能想清事情。她“嗯”一声,缓慢地偏头去看柜子上的水芙蓉,很熟悉的花。她见?过,但她想不起?来,一想,头疼。

  医生和护士匆匆赶来,围着她问:“头疼不疼?”

  许清月摇头,刚摇,脑袋里仿佛有雾散开,蒙了她的眼睛让她走路,晕。她靠在枕头上,闭着眼,等晕眩感过去,她沙哑地说:“还好。”

  医生又问几个问题,她一一回答。

  最后,医生说:“没什么问题。再?留院观察几天,没什么大问题就可以出?院了。”

  “谢谢。”

  许清月说。

  “食物?方面,吃清淡点。等会护士给你?送药来,按时吃。”

  医生说完,站起?身,和护士离开。

  陈小年拉着许清月的手,笑得很开心,浑身轻松松的,像卸掉了连日?来压得心脏跳不动的大石头。

  许清月和医生聊了一会儿之后,又开始困倦。没坐多久,频繁地眨着眼。

  “你?再?睡会。”

  陈小年扶着她,将她垫在身后的枕头放平,让她躺下。

  许清月很快便睡去。

  陈小年拿出?手机,在群里发消息:【月月醒了。】

  方婷立刻从床上跳起?来,直接打语音。手机在柜子上“嗡嗡”震动。陈小年忙拿起?许清月的手机,挂了。

  她在群里回方婷:【刚才医生来检查了,又睡着了。】

  方婷问:【医生咋说?】

  陈小年回:【没事。让再?观察几天。】

  方婷:【哦,那就好。】

  方婷:【老子还出?不去,气死了!】

  方婷一连发了好几条语音,不用点开,也知?道?她在吐槽。她最近总这样发语音吐槽。

  整个群里,除了方婷,没有其余人的信息。

  明明是八个人的群,却寂静得像是只有她们两个人。

  陈小年沉默了一会,问:【暖暖你?们怎么样?】

  【找到地方了吗?】

  七天前,李正刚离开,她们便翻看了许清月、周洁婕和汤贝贝的手机。所有的照片、录像、录音记录,全被删除了。

  方巧给方婷打电话,没有人接。

  童暖暖给朱朵单打电话。朱朵单蹲在花圃旁边,哪里也不敢去,只看见?申河家的大门紧闭,方婷的窗外楼下站满家佣,日?夜轮换。家佣防备方婷,如同防备贼。

  朱朵单和小森蚺面对面,瞳孔对瞳孔。一人一蛇,茫然无措。

  另一条蛇,在小森蚺的头顶,睡觉。

  几人毫无办法,只得先等许清月醒来再?说。

  这一等,一天、两天、三天……朱朵单每天蹲在花圃旁边,被保安来回注视着,整天胆颤惊心。

  童暖暖和方巧只好去找朱朵单。三人趁着夜色,给小森蚺转移到郊区的山上去。

  一进树林,小森蚺便嘶嘶叫:“妈妈。”

  一遍一遍叫,叫完又叫:“姨姨。”一直叫,一直叫,追着她们,想问妈妈去哪里了。

  童暖暖安抚它,说:“你?妈妈在忙,要?过段时间才能回来。再?等等,姨姨们和你?在一起?。”

  小森蚺很乖,听见?了,就不叫了。

  趴在淡黄色的泥地上,青草掩盖它的身体,安安静静地蜷缩着。小蛇趴在它的头顶,冷冷清清。

  童暖暖几人看得难受,但什么也不能说。

  “朵朵,你?和方巧过去吧,我留在这里陪它。”

  朱朵单几天没有睡过觉,也没有好好吃东西喝水,再?熬下去,她撑不住,便应了声,和方巧往山下走。

  走到一半,山上的小森蚺忽然嘶喊起?来:“弟弟!”

  ——弟弟跟姨姨们走了!

  朱朵单和方巧听见?嘶吼声,猛然回头,便和挂在树梢的小蛇对上了眼——它穿得太花里胡哨了,五颜六色的小衣服挂在树梢,格外的显眼。

  “你?跟踪我们!”

  朱朵单震惊。

  “月月叫你?好好守着艾丽莎,你?不乖呀,不听话。”

  小蛇努嘴。

  哥哥那么大的蛇了,还需要?守吗。

  它只是想去看看妈妈在哪里,在做什么。它会飞,来回一趟要?不了多久。

  偏偏计划刚起?,被笨蛋哥哥截断。

  它飞回去,落在小森蚺的头上,抬起?尾巴抽它。

  小森蚺缩着脖子,怯怯地叫:“弟弟……”模样可怜到不行。

  小蛇“哼哧”一声,收回尾巴,直接趴下睡觉。

  童暖暖坐在小森蚺面前,认真和它们说:“我每分每秒守着你?们,别偷跑了。要?是被你?们的妈妈知?道?,她会说我,还要?说你?们的。”

  “你?们的妈妈在忙,忙完就回来了。”

  小森蚺嘶嘶问弟弟:“妈妈是不是回家啦?”

  小蛇没出?声。

  小森蚺以为弟弟默认了,顿时耷拉着头,不问不说话了,青草里的大尾巴却是蜷缩得更紧了。

  好久好久,小森蚺说:“弟弟,我会等妈妈回来的!”

  “不管多久。”

  语气坚定无比。

  小蛇淡淡“嗯”了一声,问它:“心脏疼不疼?”

  “疼就吃药。”

  ——被弟弟关心了。

  小森蚺咧嘴笑,嘻嘻说:“不疼。”

  “不吃药。”

  药苦。它喜欢吃糖。

  想着,便从背包里翻出?一袋糖果,分一颗给暖暖姨姨,分一颗给弟弟,自?己剥一颗放进獠牙里,再?把袋子装进背包。背包压在尾巴下面藏起?来。

  小森蚺用蛇信舔着糖,想妈妈的思念变成了快乐。它很高兴妈妈回家了,那是妈妈每天都期盼的事情。

  现在成真了。

  妈妈应该很开心,就像它在生日?那天许下的愿望成了真,它也开心。

  许清月不开心。

  她看着眼前摆满的药片,红色的、白色的、蓝色的、黄色的,一大堆,还有两颗半红半白的胶囊。

  看着就苦。

  难怪小森蚺不爱吃药剂——小森蚺是谁?

  “月月,吃药了。”

  陈小年在小桌板上放下水杯,热水腾着热气,袅袅生烟。

  许清月抬头看她,其实她也不太记得这个人,只是有些熟悉,更因为她叫自?己“月月”,她们很熟的样子。

  她捧起?水杯,浅浅地抿了一口水。

  “我的妈妈和爸爸不在吗?”

  陈小年被她问得怔住。

  “我们没有给他们打电话……”

  许清月微微拢着眉,不解地问:“怎么?”

  陈小年有些疑惑,“要?打吗?那我现在打。”

  说着去拿许清月的手机。

  许清月蹙起?的眉皱得更深了,眼神复杂——这个女生拿她的手机很熟练,仿佛拿过无数遍,甚至不用问密码。

  ——很熟悉吗?

  许清月很努力地去回想,脑海里总蒙着一层雾,像冬天的早晨,雾气胧胧,总不散。

  一些事情,在那些雾蒙蒙里变得模糊不清。

  她用力拨开雾,就像触及到脑海里的神经和脑花,震荡得脑袋疼,太阳穴胀胀地疼。

  许清月放下水杯,用手揉着太阳穴,身旁的床边的柜子上的水芙蓉散发着阵阵的清香,往她的鼻腔里钻。

  “不舒服吗?”

  陈小年放下手机,着急地问她。

  “不是。”

  许清月松开手,拿起?桌板上的药,皱着眉,捏着鼻子,一口吞下。

  陈小年站在旁边看她。

  待她吃完药,陈小年收拾了桌板,又去给她接一杯水。

  许清月喝完水,痛苦地说:“不打。”

  陈小年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愣了一下,才知?道?许清月说不给妈妈爸爸打电话的事情。

  陈小年心头一松,说:“方婷被她的爸爸绑回去了,我怕你?也……”

  “什么?”

  许清月疑惑地抬头。

  陈小年的话顿住,目光探究地打量许清月。许清月的脸上只有疑惑,是那种对“方婷”这个名字不了解的疑惑,不是“方婷被绑回去”的沉重。

  “你?……”

  陈小年艰难地开口。

  “不记得了?”

  许清月抿嘴,她放下水杯,说:“有些事情不记得了。”

  陈小年的脸刹那白了,微微张着嘴,怔怔地望着她。好像被她的话吓坏了。

  许清月凝眉:“有很重要?的事情吗?”

  “我……”

  陈小年忽然转身,冲出?病房,大喊:“医生!医生!”

  “什么事?”医生从护士站旁的办公?室里探身。

  陈小年冲进去,抓住她的手臂,焦急地说:“她不记得了!想不起?来了!”

  医生拿起?办公?桌上的框架眼镜,往病房走。她戴上眼镜,一抬眼,和病床上的许清月撞上目光。对方的眼神是清透的,有些茫然。

  医生说:“这是正常情况。你?头部受了重创,脑震荡导致逆行性?健忘,是短暂性?失忆,慢慢就好起?来了,不用担心。”

  她走到病床边,低头看许清月的眼睛。

  “也有另一种情况,你?受了严重刺激,脑部下意识选择遗忘自?己不愿意记得的事情。这是自?我保护的防御机制。”

  “你?是哪一种?”

  她看着许清月,直直盯往许清月的瞳孔深处。她在里面看清倒映出?来的自?己,黑色的框架眼镜遮挡了她大部分的面部肌肉。

  许清月凝着眉,视线下滑,落在医生的白大褂左侧胸口的别针铭牌上

  “张医生,我这是哪一种情况?”

  张韵梅直起?身,将框架眼镜往鼻梁上推了推,笑着问:“车祸现场的事情能想起?什么吗?”

  许清月当真很认真地思考两分钟,想得脑袋都要?爆了。她垂脸捂住头,指腹揉按太阳穴,痛苦地说:“我不知?道?……”

  张韵梅说:“再?观察一段时间。你?先休息。”

  她转身,对忧心忡忡的陈小年说:“你?找点曾经的东西刺激一下她的记忆,记忆恢复得快。”

  “实在很担心的话,可以去照个脑部CT。要?照来找我,我给你?开单子。”

  陈小年拿不定主意,去看许清月。

  许清月的脸色苍白,她抿着没有血色的唇,哑声说:“先观察吧。”

  张韵梅点点头,离开了病房。

  陈小年关上病房的门,回到许清月身边,不太确定地问:“月月,你?真的不记得了吗……”

  许清月“嗯”了一声。

  陈小年急促地问:“艾丽莎也不记得了吗?”

  许清月皱眉,满脸困惑,“是谁?”她的视线在奢侈的病房里转一圈,更疑惑了,“不用转去普通病房吗?”

  陈小年哑然,迟迟才说:“不用转,方婷的爸爸安排的……”

  “他说等你?的伤好了,送我们回家。”

  药效在体内发挥作用,许清月有些累了、困了,没有认真去思考这个方婷是谁。

  她软倒在床上,不消片刻,便沉睡过去。

  陈小年心情复杂,说不清是有些庆幸还是有些难过。

  她给许清月掖了掖被子,坐到旁边的椅子里,拿出?手机在群里发消息:【月月失忆了,医生说可能是短暂的,也可能是长久的,让再?观察几天。】

  方婷:【怎么可能啊!傻逼医生吧,换一个换一个!】

  陈小年说:【我去看过了,张医生是这个科室里最好的医生。】

  方婷问:【哪个医生,名字发我瞅瞅呗?】

  陈小年说:【张韵梅。】

  三个字,石沉大海,聊天群里沉寂许久。

  这些日?子,方婷几乎是抱着手机过的,有什么消息都是秒回。这一次,久久没有回复。

  陈小年有些忐忑。

  童暖暖在群里说:【张医生人挺好,我守夜那晚,来看了三趟,很负责。】

  陈小年抬起?的手指不知?道?该怎么输入,她其实也觉得张医生挺好。

  恰此?时,病房的门被推开,方巧和朱朵单回来。

  陈小年诧异,走上去,压低声音问她们:“怎么回来了?”她推着她们往外面走。

  房间门将将合上,床上熟睡的许清月翻了个身,睁开眼,望着柜子上的自?己的手机。

  手机屏幕在视野里,亮了一下,又暗了一下。

  有人给她发消息。

  她伸手,拿过来。是方婷的私信。

  解锁,折叠的消息排列在屏幕上。许清月没有点进去,而?是一眼扫完。关掉手机,放回柜子上。

  她躺了回去,闭上眼睛,继续睡觉。

  这一次,是真的药效涌上来了。半睡半醒之间,脑海里闪过刚才看见?的信息。

  【张韵梅那个贱人和我爸有一腿。】

  【你?能跑就跑吧。】

  病房的门悄悄推开,朱朵单三人轻手轻脚地进来。

  陈小年率先去看许清月,睡得很熟,像她们离开之前的样子。她替许清月压了压被角,手拿起?柜子上的手机。

  屏幕上显示着有微信消息。她往床上看一眼,走远,解开锁。是方婷的消息。

  陈小年皱起?眉——方婷不在群里回消息给许清月发什么?

  她点进去,发来的消息早被撤回了。最近的一条消息是方婷在说:【小月儿,你?醒没啊,来聊聊天呗,我无聊死了!】

  这句话的下面便是两行铅灰色的小字【对方已?撤回】。

  “那是月月的手机,怎么老看见?你?拿?”

  方巧迷惑望着陈小年。

  陈小年骤然回神,她把屏幕一关,笑着说:“我怕月月的妈妈给她发消息,发消息不回肯定会担心呀,到时候问起?来就不好说了。”

  她把手机放回柜子上,继续说:“刚才月月让我给她妈妈打电话,我刚打,她又说不打了。月月也是怕她妈妈担心。”

  方巧“哦”了一声,“还是少看吧,毕竟是月月的手机,不好。”

  陈小年点头答应:“好。现在月月醒了,让她自?己给妈妈打电话说,我不看啦。”

  说话间,朱朵单已?经在旁边的小床上睡着了。

  陈小年说:“她这几天累呀,今晚就让她一个人睡床,我俩在沙发上将就一下。”

  方巧说:“可以。”

  两人把沙发上的东西收一收。

  方婷在群里回信息了:【便秘了,烦。】

  【张韵梅是吧?等会我问问。】

  陈小年被她逗笑了,和方婷在群里聊了两句,转身去卫生间简单地洗漱了,和方巧一人一头地睡在沙发上。

  半夜的时候,许清月惊醒了。

  她侧躺在病床上,望着窗外的弯月,怔怔发呆。身后是陈小年三人熟睡的呼吸声。

  许清月听着熟悉的呼吸声,感受到蒙在脑海里的浓雾,随着时间的前行,逐渐驱散了,散得干干净净。

  神经清晰了,脑海干净了,那些丧失过的记忆全部回来了。

  睡前的看过的方婷的私信也回了笼。

  长卷的蜜色睫毛颤了颤,许清月蓦然回神。她转身,探手拿过手机,点开屏幕,睡前方婷给她发的私信不见?了,被人看了。

  她望着睡在沙发上的陈小年,昏暗的夜色将她罩得模模糊糊,不太辨得清。

  就像她是不是陈小年,也不太辨认得清。

  许清月放回手机。

  目光触及到柜子上的插在玻璃瓶的水芙蓉。

  水芙蓉有些开过了,微微枯卷着边,发了黄。深绿的梗变得青白里泛淡黄,是要?死了。

  她认识这捧花,在小镇的医院里,她从警局里捞出?童暖暖和朱朵单之后的每一天,她都会收到这么一捧水芙蓉,单单的一朵,用精美昂贵的彩纸包裹着。

  每次收到,小蛇便会塞进马桶冲走,语重心长地告诉她:“坏人的东西,我们不要?。”

  有时恰逢小森蚺没有睡觉,便会在旁边点点头,附和:“弟弟说得对。”

  想起?小蛇和小森蚺,许清月笑了笑。

  昏暗里,那双自?从睡醒便空空洞洞的瞳孔散发出?柔柔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