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行动开始
阎鸣泰与霍维华登岛后面面相觑,彼此之间露出不解的眼神,偏偏还不敢说。
待周围没人,霍维华方才小声言道:“信王不但远离京城,还跑到这万顷湖面的中心,栖居在一座小岛,果真是安全得很。”
阎鸣泰对此多有了解,同样小声说话,回应道:“霍大人有所不知,映月湖中有王府侍卫巡逻,信王殿下要去两名游击将军,据说是负责巡视湖水四周,避免有贼人偷入。”
霍维华不无嘲讽的说:“好比乌龟缩回壳里,信王好手段!”
停了一下,他好似想起什么,说道:“阎大人,那两名游击将军犯了军法,按律理应严办。一会见了信王,你莫要姑息迁就,还望以大局为重。”
阎鸣泰大义凛然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阎某既为朝廷命官,自当以国事为重,怎能姑息一些人作奸犯科?”
“这样便好!”
两人边说边走进院门,好家伙!这么宽敞的院落!
在他俩看来,信王的新住处丝毫不见豪奢,唯有面积够大,几乎占据北岛的多半土地。
院子里有人干活,还有人在练剑。
他俩没在意,径直向厅堂走去,却听到旁边有人喊:“两位大人来了?有失远迎,恕罪则个!”
两人一看,大热天挥汗如雨练剑的,竟然是信王。
双方见礼,朱由检光着膀子,手里提溜一把剑,带他们向院落边上的凉棚走去。
两人有些吃惊,他们想不到信王身体如此强壮。
以前没觉得什么,信王和京城里那些小白脸没多大区别。来顺义时间久了,听说信王每日习练,不是骑马便是射箭,经常去附近的翠微山和剑山打猎,有时大中午的还要练剑。许是太阳晒久了,他的脸庞黑黑的。
朱由检不敢不如此,他的使命过于沉重,必须有一个好身体方能承担。
更何况,近来感受到来自京城那边的压力,他不能总是闷闷不乐,需要时不时的发泄情绪,习练武艺是一种很好的方式。
阎鸣泰和霍维华在身后暗自感叹,有些羡慕朱由检身上清晰可见的肌肉。
他俩对军队很熟,莫说是朱由检这样的王爷,普通将领都很难有这般强壮的身体。
朱由检要感谢这具躯体以前的主人,虽然性格软弱,身体却甚是雄壮。
自朱由检穿越后从病榻爬起,身体是一日好似一日,近来又针对性的加强锻炼,于是从前世那个白斩鸡一样的孱弱,变成今日的伟男子。
阎鸣泰与霍维华并不相同,他俩一个高、一个矮,前者瘦,后者胖。
组合起来,阎鸣泰高瘦,竹竿一样。霍维华矮胖,像个墩子。
在朱由检看来,一个瘦坨坨,一个胖坨坨。
他俩的确有区别,阎鸣泰是军界老人,曾巡视九边,做过辽东巡抚,万历朝时参与过京营整顿,如今又是顺天巡抚、蓟辽总督,可以说是大明朝地方上最大的军事统领。
而霍维华不同,此人言官出身,官衔一直不高。起家是因为三年前跟随魏忠贤,在打败东林党人的斗争中出力不小,近来才任职兵部,被派到京营任总理戎政。
也就是说,无论是政治背景,还是两人的工作经历,朱由检不认为他们是一伙的。
坐好以后,朱由检开门见山的发问:“本王来顺义有段时间,不知两位关于京营整顿有何想法,下一步如何实施?”
这……
两人互相看,都等着对方说话。
最后,还是霍维华接招,言道:“殿下,所谓整顿,何其难矣!就说这军饷,如今已经拖欠三月有余。到时候,莫说是整顿京营,恐怕军营不哗变,已经是烧高香。”
拖欠军饷?
朱由检问:“为何拖欠?户部没有调拨吗?兵部怎么说?”
“回殿下,兵部、户部、工部都没银子。下官为此专程找过户部尚书苏茂相,他说……”
“说什么?”
旁边,阎鸣泰接话道:“如今的大明朝,莫说是京营,辽东、蓟门欠饷已久,至于陕西一带,边关欠饷更是达到四五年之久。”
朱由检汗颜,辽东是对女真作战的最前线,这也敢欠?
没办法,缺银子,你能怎么着?
兵饷都不发,士兵们饿着肚子,你还要整顿他,不允许他典当刀剑,不准他出租马匹,不准他给大户人家干活赚钱,恐怕是不行。
朱由检问:“大概需要多少银子?”
霍维华道:“亲兵每月一两二钱,其余八钱,将官要高些,加上其余费用,三个月加起来三十五万两之巨。”
朱由检咬咬牙,“军饷的事,本王出了。命令京营明日驻扎在汉石桥以南,本王亲自到场发钱!”
阎鸣泰瞪大双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三十五万两啊,信王说出就出了?他一个尚未之籓的亲王,怎么攒这么多钱?
朱由检暂时管不了天下的兵马,但他可以首先满足京营的需要,至于钱的来源,自然是不会对眼前二人提起。
霍维华面有难色,言道:“殿下,军队换防需兵部调令,轻易不能更换驻地。再者说,顺义并未建造军营,汉石桥北那块空地并不适合。”
朱由检早知他不愿意,反问道:“军人保家卫国,京营更是大明征讨四方的利器,必须适应不同的环境,难道还要事先建造好房舍吗?”
霍维华见朱由检面带怒色,没敢顶嘴!
阎鸣泰问道:“殿下,兵部调令如何解决?”
朱由检问:“本王持圣旨操练京营,还需兵部许可吗?”
阎鸣泰耐心解释:“操练京营是一回事,调动军队却是另一回事!若没有兵部批文,恐怕我等都做不到。”
朱由检想了想,问道:“既如此,那便不换京营驻地。”
霍维华长出一口气,这位王爷总算不折腾了。
没想到,朱由检紧跟着话锋一转,言道:“京营操练需拉练队伍,总不能一直藏在营寨中。这样吧,本王向五军都督府讨一道命令,要带京营分批到顺义操练,这样可好?”
阎鸣泰和霍维华说不出什么,人家带着队伍出来跑步,天色晚了住在这里,这还不行吗?
再说了,朱由检已经让步,他会派人去五军都督府要命令。
这五军都督府管不了调动军队,但操练军队是他们主要的职责之一。
五军都督府是武将的天下,主要官员都是勋臣故旧,其中很多是一两百年的家族传承,并不将魏忠贤放在眼里。
既如此,两人只好屈服。
霍维华心存侥幸,问道:“既然是外出拉练,不知每次几百人为好?”
几百人?京营的人数在十万以上,每次几百,过了年也忙不完。
朱由检笑了,“告诉各营官兵,来顺义讨饷,本王亲手发给他们。至于人数,本王建议分两批。”
分两批?
“正是,十万京营分为两批,每批五万,每五日换防一次。”
五日一次?
朱由检不等他反对,继续道:“阎大人、霍大人各统一军,轮流来顺义拉练。此外,你等务必严肃军纪,此时正值庄稼生长之时,谁若踩踏秧苗,军法处置!”
霍维华心里苦,两地距离不算远,但换防一次还是要急行军两个多时辰,而且还不准踩踏秧苗,算起来五万人搬家一次至少一天,加上扎营,然后操练,五天一个循环,够累的!
朱由检说的话斩钉截铁,没别的原因,军饷是他出的,他说的算。
霍维华有心拒绝,但如果被军营里的将领和军卒听见,他有军饷不拿,到时候会彻底失去群众基础。
朱由检露出笑容,三十五万两白花花的银子花出去,总算听到响声。
你们认魏忠贤做爹,但将领和军卒更愿意认钱做爹,大家谁都不比谁高尚。
霍维华应该和阎鸣泰退下,但他还有一件事,不停用眼色示意阎鸣泰,偏偏对方不接招。
阎鸣泰的意思好似在说:想说就说,不说拉倒!
霍维华没办法,来之前说好了的,你居然临阵脱逃,不义气啊,只能自己言道:“殿下,黄得功、周遇吉两人贪墨军饷,经查证属实,需关押起来严厉处罚!”
朱由检答道:“霍大人所言极是,这种歪风邪气一定要治理,决不能手软。”
呃……信王答应的这名干脆?
霍维华没有走,虽然得到赞许,却没个卵用。
朱由检问:“霍大人有话直说,为何沉默不语?”
“殿下,此二人目前正在此处当差,负责殿下的安全守卫。”
哦?
朱由检假装恍然大悟,原来是本王手下两位游击将军?
他正襟危坐,换了个口风,说道:“贪墨军饷绝非小事,若能严惩这股歪风邪气,本王也……就不用自掏腰包三十五万两之多。”
霍维华和阎鸣泰很无语,原来信王掏钱是会心疼的。
“不过呢,此二人只是小小的游击将军,正五品而已。在京营,比他们官位高的还有参将、副将、总兵、提督等人,屈指算来不少于二三十人吧?既然要查贪墨军饷,本王倒是想掺和一下。”
说着话,朱由检拍了拍手,不远处的太监徐应元走过来,手里捧着一个托盘。
朱由检指着说道:“两位大人请看,这都是来自各级军卒将官的状纸,反映的问题五花八门,有你们刚才说的贪墨军饷,更严重的是直接吃空饷,一个五千人的队伍实际只有两千多老弱。此外还有战马租赁、盔甲贩卖,以及组织军卒为私人修建房舍等。”
霍维华打开看了几份,和朱由检说的差不多,果真都是举报京营将领的信件。
自从来到顺义,朱由检并没有闲着,他将手下人四散出去,向顺义皇庄的佃户收集消息,向京营里的军卒详细询问,答应无论他们遇到什么委屈,不管谁干了伤天害理的事,信王都会给他们做主。
所谓欠饷的事,朱由检早就知道,饷银是前两天已经准备好的,就等着有人来要。
霍维华的手开始发抖,信件上的事触目惊心,涉及的人极多,甚至还有他本人的罪证。
“霍大人,还要追查吗?你可以带走黄得功和周遇吉!”
霍维华紧张道:“不用了,事情重大,还需从长计议。两位游击将军一向风评很好,定然是有人诬告,下官会去认真核实,以后再说!”
眼瞅着两人落荒而逃,乘着小舟驶向岸边,朱由检心情大好。
端盘子的太监徐应元还在,略显谄媚的问道:“殿下,大事可成?”
成!当然要成!
今日的重点不是给黄得功、周遇吉开罪,不是非要让京营驻军在顺义,不是急不可耐的主动给官兵发饷银,他最主要的目的是分开阎鸣泰和霍维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