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5章 妾室
“王爷……”瑞王妃好似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睁开眼看见的是瑞王府寝屋内的帐子,还有些神思恍惚,一扭头只见眼圈泛红的瑞王守着?她?。
“琳娘, 你终于醒了。”瑞王哀伤地握住瑞王妃的手。
“王爷, ”瑞王妃后知后觉,另一只手立刻去摸腹部, “孩子呢?孩子没事吧?”
瑞王久久没说话,屋里头也没别的丫鬟, 静得可闻窗外鸟鸣。
“王爷,您别吓妾身,孩子一定?没事对吗?”瑞王妃的语气颤抖起来,泪水从眼角滑落, 隐进鬓角。
“琳娘,咱们还会有孩子的。”瑞王神色也无比悲痛,安抚着?瑞王妃, “你切勿伤心太过, 伤了身子。”
“啊——不要, 我的孩子!”瑞王妃一时无法承受这个结果, 在床榻间疯狂的撕扯被子, 腹部传来隐隐的阵痛。
魏皇后,魏家, 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她?的肚子上,这已?经是她?第二次小产了,难道她?就真的和孩子这般无缘吗?
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啊, 她?已?经把孩子的小衣裳都准备好了, 为什么?还是留不住他!
“琳娘,琳娘, 你别激动,”瑞王上前?摁住她?的双手,“你身子不好,若是再悲伤过度,怕是会影响日后受孕。”
两度小产,这次还受了这样大的惊吓,太医都说,往后瑞王妃可能子嗣艰难,因此?魏皇后才会发这样大的火,杖毙了几十个下人,血流满了别苑的地砖,宫婢们洗了几个时辰还没洗干净,瑞王离开别苑时,空气中还飘着?淡淡的血腥味。
“呜呜呜,王爷,我的孩子,是妾身无用,留不住孩子。”瑞王妃抱着?瑞王伤心欲绝,因着?上次小产,这次万般谨慎,结局还是一样。
“到底是谁害了我们的孩子?”瑞王妃满脸泪痕,眼神中迸发出毫不掩饰的阴狠,有一个嫡子,那是她?这辈子最大的希望,也是她?的使命,她?生来就是为瑞王诞育嫡子的。
“是永平侯的庶女闻婉。”瑞王解释了一番,并道:“你放心,已?经被母后处罚了。”
瑞王妃听过后难以置信,“只是圈禁?凭什么??她?害死了我们的孩子,这是我们心心念念的孩子啊!”
她?找个好几个大夫,都说她?怀的极大可能是男胎,是瑞王嫡子啊!
那是她?现?在坐稳瑞王妃之位、将来坐稳皇后宝座的筹码。
因为魏皇后没有嫡子,瑞王妃深知没有嫡子的痛苦,要是瑞王是嫡子,他早就是储君了,而不必现?在和燕王争个你死我活。
“都怪燕王妃求情,看在永平侯的面?子上,才没赐死,”瑞王温柔地握住瑞王妃的手,“闻婉本就是燕王妃的姐姐,依本王看,这事和燕王府脱不开干系。”
瑞王妃泪如雨下,“对,一定?是燕王害了我们的孩子,他就是怕妾身诞育嫡子,要不然闻婉与我无冤无仇,为何要害我。”
“琳娘,你放心,总有一日,本王会为你报仇,来日让你亲手杀了燕王妃,为我们的孩子报仇。”瑞王将瑞王妃拥入怀中,轻声?安慰,在瑞王妃看不见的身后,眼中的得逞一闪而过。
瑞王妃呜咽着?,“好,妾身信王爷,一定?会为我们的孩子报仇。”
*
“这庄子不小啊,结了这么?多柚子,黄澄澄的,好吃吗?”闻姝走进离皇家别苑不远的燕王府庄子,看什么?都觉得新奇。
“不知,一会让人摘两个下来给你尝尝。”沈翊的视线落在闻姝被包扎得严严实实的胳膊上,“就住一晚,明日得回去让太医给你换药。”
两人到这时,天色就已?经有些暗了,闻姝都没来得及看完庄子的全貌,觉得有些可惜,“那下次还来吗?”
“来,你养了好伤,想上天摘月亮都成。”沈翊颇为无奈。
闻姝笑了起来,“好呀,这可是四哥答应我的,何时给我摘个月亮呀?”
沈翊扶着?她?坐在庭院中,“月亮往后再说,我叫人给你摘柚子。”
“你还别说,这些柚子在夜晚看着?还真有点像圆溜溜的银月。”闻姝仰着?头,忽然说道:“四哥,你发现?没有,星星好多呀,我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夜空。”
定?都城里常年灯火辉煌,星月的光芒都被烛火掩映,如今在山里头,没了烛光,星月便格外明亮。
庄子管事听见这话,连忙说:“回王妃,东边有个观星台,若是要赏月观星,那儿更?合适。”
“果真?”闻姝来了兴致。
沈翊揉了一把她?的脑袋,吩咐管事:“将晚膳摆在那。”
“是。”管事连忙下去安排。
观星台就是一栋较为高些的阁楼平台,有些像明楼,就是稍微小点,但是足够闻姝沈翊两人用膳赏月。
虽说上弦月不如十五的月亮圆,但在一片寂静漆黑的山林中,上弦月也格外透亮,往人间洒下一层清朗的月色,像薄雾笼罩。
“浮云散尽月光醉,天地与我同氤氲,”闻姝轻叹了口气,惋惜地说:“月色如此?美,可惜不能饮酒。”
沈翊给她?盛了碗汤,睇了她?一眼,“这怪谁?”
“咳……”闻姝扁了扁嘴,“怪我怪我。”
怪她?多嘴,就不该乱说话,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让你一天天尽干蠢事。”沈翊轻啧了声?,想起她?受伤的情景,还是不免心头烦躁。
“四哥来,吃菜,吃菜,”闻姝实在不想提这事了,伸手想拿筷子给他夹菜堵住他的嘴,才发觉自己右手被裹成了粽子,拿不了筷子,“呃……四哥,有没有勺子?”
“没有,”沈翊端起碗筷,夹了菜喂到闻姝唇瓣,“吃吧,想吃什么?就说。”
这里只有他们两人,闻姝没得选,只能张嘴吃了,腮帮子鼓鼓,一边吃一边说:“谢谢四哥。”
吃两口菜,喝口汤,沈翊一口没吃,却把闻姝伺候的肚儿溜圆。
闻姝摇了摇头,“四哥,我吃饱了,你快吃吧。”
沈翊这才把她?剩下的半碗汤喝了,开始用晚饭。
闻姝的舌尖舔了舔唇角,“这些菜都不错,就是有些清淡。”
“你伤好之前?只能清淡饮食,忌食辛辣,茶与酒都不能喝。”沈翊特意?吩咐过管事。
“好吧。”闻姝垂头丧气,伤了这下是真不划算,现?下饭吃不了,待会洗漱也不行,成了小残废,还要忌口这么?久,想想都累。
沈翊看出了她?的不乐意?,却火上浇油,“还有,你伤口结痂之前?,不许亲近踏雪。”
“啊?”闻姝这下真的后悔极了,“为何呀,踏雪又不会捣乱。”
沈翊冷面?无情,“踏雪到处跑,时不时滚一身尘土回来,别给你的伤口感染了,这些日子就叫兰嬷嬷养着?它吧,也让你长长记性?,看你下次还敢不敢。”
“不敢了,不敢了,”闻姝委屈巴巴地看着?沈翊,“我下次一定?以自己为先,保护好自己。”
“记住你说的话,也记住我说的话,再有下次……”沈翊意?味深长地睨了她?一眼。
闻姝咽了咽喉,想起了那什么?“下不来床”,悄悄地瞥开了眼睛。
她?希望没有下次了。
用过晚饭,管事送上来两个剥了外皮的柚子,一阵柚子的清香飘到了闻姝的鼻尖,她?的手动不了,只能眼巴巴地盯着?沈翊把柚子饱满的果肉剥出来。
“啊——”闻姝迫不及待地张开嘴,等着?沈翊投喂。
沈翊被她?这副模样逗笑了,把柚子肉塞进她?嘴里,“像屋檐下等着?喂食的雏燕,小馋猫。”
“嘿嘿,”闻姝立马嚼起柚子肉,可才嚼了两口脸色就变了,秀眉紧蹙,像是要哭出来了,“好酸……”
沈翊忍俊不禁,她?这表情,和当年被青梅酸到时一模一样,十年已?过,她?还是她?。
闻姝苦着?脸想要吐掉,可沈翊却抬手捏住了她?的下巴,凑过去亲她?,舌尖闯入香境,将酸涩的果肉搜刮到自己口中,悉数咽了下去。
“甜的。”沈翊吮走了她?唇角的津液。
闻姝万万没有想到他来这么?一出,脸颊爆红,“你不嫌脏啊。”
她?都嚼过了。
薄唇贴着?她?的耳畔,两人在月下私语,沈翊的嗓音带着?揶揄,“你浑身上下我哪没吃过?”
“别、别说了。”不过一句话,闻姝就感觉腰酸腿软,几乎要坐不住了。
沈翊伸手揽过她?,坐到自己腿上,亲昵地吻了吻她?的耳垂,“脸皮这么?薄,当初怎么?有胆子靠近我?”
夜晚那么?黑,血腥味那么?重,她?却像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靠近他。
闻姝以为沈翊是在说北苑时,有些难为情的说:“当时夫子说要向章氏告状,我怕被撵出学堂,才大着?胆子,四哥,其实我一开始接近你是带着?目的,我没有你说的这般好。”
沈翊说她?心善,说她?好,有时闻姝怪心虚的,她?起初对四哥并不纯粹。
“你以为我看不出来?”沈翊笑了,“你眼珠子都要黏在书册上了。”
“古有凿壁偷光,囊萤映雪,你为了读书接近我,值得表扬,哪里不好?”闻姝那时连饱暖都没有定?数,却还惦记着?读书,她?有今日的荣耀,绝不仅仅是因为沈翊。
科举的书册晦涩难懂,策论连他都头疼,可闻姝还是坚持学了下来,若是她?也能去科举,少说也有个二甲。
于沈翊而已?,闻姝身上散发着?别人所?没有的光芒,而这些光芒并非天生的,是她?一点点努力积攒来的,月亮的光辉来自太阳,可她?的耀眼出于自身。
闻姝弯着?唇角,“我在四哥眼里哪哪都好。”
人人都说她?是卑贱的庶女,唯有四哥始终待她?如珠玉。
“今日就很不乖,”沈翊搂紧了她?,像是失而复得,“姝儿,你要明白,你才是最重要的,旁人都是其次,即便没得到长公主的支持也不碍事。”
“也不仅仅是为了长公主的支持吧,”闻姝略偏头,看着?沈翊的眼睛,“我长这么?大,除了兰嬷嬷,从没亲近过年长的女子,和长公主相?处,我就忍不住想起娘亲。”
无论是章氏、赵姨娘还是江夫人,都曾对她?有过鄙夷的眼神,或许长公主也未必看得上她?,可至少闻姝没有在长公主身上感受到恶意?。
那种来自年长妇人身上散发着?的温和慈爱,让她?很向往。
沈翊微微叹气,与她?额头相?抵,“可惜我母亲去世了,要不然她?一定?会很喜欢你。”
母亲曾说过想要个女儿,无论乖巧还是顽皮都好。
“爱屋及乌,她?是四哥的母亲,自然会和四哥一样。”可惜两人都与母亲缘分浅薄。
秋日夜里晚风凉薄,吹动了两人交迭的衣角,沉默半晌后,沈翊将闻姝抱起,“洗漱吧,早点睡,今日也累了。”
过去的已?无法挽回,但来日不会再发生同样的事。
他们虽没有母亲,但彼此?相?伴,也不孤单。
沈翊将闻姝抱下观星台,回到寝屋,闻姝终于瞧见了沈翊口中的温泉,散发着?缭绕的雾气。
“让竹夏来吧。”月露和闻姝一样伤着?手,只能喊竹夏伺候。
“别想,”沈翊伸手解了闻姝的腰带,“说好要共浴。”
“我手伤着?了,不能……”闻姝咬着?嘴唇。
沈翊轻笑了声?,“我可没说要做什么??还是说姝儿盼着??那也可以做点什么?。”
“四哥,我好累,想睡觉。”闻姝轻声?哀求着?,可千万不要啊,她?行动不便,明日怕真是要下不来床。
“想睡觉就乖点。”沈翊小心翼翼地抬起她?的手,把她?身上的衣裳除尽。
闻姝低着?头,把自个缩成了鹌鹑,也不是第一次共浴了,但总躲不过脸红心跳,四哥说她?脸皮薄,但好像只有在房事上,她?才会脸皮薄。
两人的衣裳褪去,沈翊抱着?闻姝下了水,池中水温适宜,天然的汤池泉水比起烧热的水好似不一样,更?令人舒适。
就像先前?沈翊胳膊受伤那样,闻姝的胳膊被放在池沿,冰肌玉骨无法躲藏,不知是被沈翊的触碰,还是被池水泡着?,白皙的肌肤上漫着?淡粉色,像是春日里初绽的海棠花。
闻姝的面?颊更?是被热水熏红,连一双眸子都水盈盈地含着?春色,不由自主地微微仰头看着?屋顶,总之不好意?思落在沈翊身上。
“这个力度可以吗?有弄疼你吗?”沈翊手捏巾帕,擦着?她?的锁骨处。
“嗯。”闻姝的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一张口就是软得不成调的娇吟。
沈翊望着?她?红透了的面?颊,戏谑道:“我可什么?都没做,怎得羞成这样?”
“快些,我好困了。”闻姝恼羞成怒,粉唇都噘了起来。
沈翊轻笑着?点头,“是,王妃娘娘,在下手脚麻利点。”
她?伤着?手,沈翊生怕沾了水,也不敢有大的动作?,给她?擦洗完就抱回了床榻。
“我去擦洗一下,你困了就先睡。”沈翊给她?盖好被子。
闻姝是有些困,今日事情太多,她?今晨又起得早,现?下眼皮子忍不住往下耷拉。
但还是等了一会,直到沈翊回来,钻进被窝,带着?热气的胸膛搂住她?,才安心的熟睡过去。
*
“水、水……喝水……”赵姨娘躺在榻上,使劲抬起眼皮子,伸着?手想喊人,可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的屋内只有她?自己的声?音在回响。
秋风一扫,南竹院的落叶铺了厚厚一层,章氏踩在上头发出“沙沙”声?,沉寂已?久的院子,唯有墙角盛开着?的木芙蓉还算有两分生气。
“吱呀——”房门被推开,一盏灯笼照亮了屋内,赵姨娘骨瘦伶仃地躺在床上,脸颊凹陷,毫无血色,光亮刺得赵姨娘微微眯起了眼睛。
“赵姨娘怎得病成了这样?”章氏一脸笑意?地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的除了辛嬷嬷,竟然还有赵姨娘许久未见的闻琛。
“你、你……”赵姨娘抬起颤抖着?的手,指向他们,不知道是指章氏,还是指闻琛。
“母亲坐。”闻琛没顾忌躺在病床上快死的赵姨娘,反而当着?赵姨娘的面?,殷勤地擦净椅子上的灰尘,请章氏入座。
“逆…逆子!”赵姨娘看着?这一幕,瞪大了眼珠子,从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啊,她?含辛茹苦养大的儿子啊,居然认贼作?母,投靠了章氏。
“姨娘说什么?呢?夫人是侯爷正妻,我本该喊夫人为母亲。”闻琛倒是心狠,面?对一脸灰败之色的赵姨娘,毫不手软的在赵姨娘心口扎了一刀。
来自亲生儿子的一把刀,几乎要了赵姨娘的命。
是啊,她?亲手养大的儿子,却永远都不能称她?为“母亲”,要喊别的女人做“母亲”,这就是妾!
赵姨娘的眼角淌出鲜红的水液,不是泪,像血一般。
章氏始终笑看这一幕,“赵姨娘身子不好,自从赵家出事,忧思成疾,病得一日比一日重,哪怕我请了数名?大夫,为赵姨娘精心医治,竟也回天乏术,没能留住赵姨娘。”
“章氏你……毒妇!”赵姨娘目眦尽裂,自她?病后,除了闻婉为她?买过药,侯府从未给她?请过大夫,还将下人撤走,连她?的心腹林嬷嬷都被遣去了别处做粗活,任她?在南竹院自生自灭。
“怎么??赵姨娘不喜欢这个死法?或者?我可以告诉你另一个,”章氏得意?洋洋道,“闻婉因害瑞王妃小产,被皇上圈禁于寒山寺,非死不得出,赵姨娘气急攻心,药石无医,一命呜呼。”
赵姨娘张大了嘴,因长久没有喝水,嘴唇干裂起皮,“你骗我……婉儿不会……”
闻婉好端端怎么?可能会去害瑞王妃,绝对不可能,她?不信。
“谁知道她?发什么?疯!”章氏还没说话,闻琛就怨恨道:“江家因她?被连累,逐出定?都,我也险些被她?牵连,都是姨娘生的好女儿!”
赵家去后,闻琛在定?都就变成孤家寡人,没什么?人乐意?和他来往,赵姨娘没了管家大权,一直病着?,闻婉在江家也不得宠,他无人依靠,索性?投奔了章氏,哪怕做章氏的一条狗,也好过被赵家拖累死。
“嗬嗬……”赵姨娘剧烈地喘着?粗气,“你是她?、她?兄长啊……”
赵姨娘泪眼朦胧地瞪着?闻琛,不敢相?信这是闻琛说的话,母子、兄妹,都是血浓于水的情谊,难道就比不得章氏的权势吗?
“我没有她?这样的妹妹,我亦没有你这样的生母。”闻琛仿佛是在讨好章氏,什么?恶毒的话都说得出口,“我的母亲是永平侯夫人。”
“你、你……”赵姨娘胸前?急促地起伏,一双眼睛几乎要从眼眶里掉出来,眼角流淌着?的血色,让她?犹如女鬼一般,在这阴森森的南竹院里头,章氏胳膊上泛起一丝寒意?。
章氏冷哼了一声?,“要怨就怨赵家无能,闻婉无用,与我可没有干系。”
“赵氏,你在侯府得宠多年,从前?连我也要避其锋芒,可你忘了,我才是永平侯夫人,你至死都是妾,从前?敢踩在我的脸上,你就应该想到今日的下场。”当初赵姨娘入府何其风光,一个月里头,有半个月都能让永平侯宿在南竹院,还曾往世贤院抢人。
因着?赵氏乃官宦女儿,入府时为良妾,章氏也不得不隐忍几分,终于盼到了这一日,虽说闻婉害了瑞王妃,也在魏皇后那连累到了侯府,可除了多年心头大患,章氏心里头还是痛快的,往后永平侯府再无人和她?作?对了!
“哈哈哈哈,”赵姨娘忽然癫狂大笑起来,笑声?刺耳凄厉,强撑着?一口气说道:“你算什么?永平侯夫人,你不过是抢了你姐姐的名?分,要不是你害死了你姐姐,你怎么?可能嫁得进侯府,你这个蛇蝎毒妇!连亲生姐姐都下得去手。”
“你胡说八道!”章氏面?色突变,猛地站了起来,再不复刚才的得意?神色,赵姨娘怎么?可能会知道此?事,分明不该有人知道才是。
“我有没有胡说,你心里清楚,”赵姨娘看着?章氏变脸,心里终于畅快了一些,“我是要死了,可你也没有赢,我让林嬷嬷带了一封信出去,寄给侯爷,你猜里面?写了什么??”
“不可能!林嬷嬷早就是我的人了。”章氏呼吸加重,不想自乱阵脚,让赵姨娘看笑话。
赵姨娘笑过后,仿佛回光返照一般,说话竟利索起来,“林嬷嬷是自小跟在我身边的,她?怎么?可能会背叛我,她?可不像闻琛这个孽障,当初我就该掐死他!”
从前?赵姨娘最得意?生了闻琛这个儿子,是永平侯的长子,哪怕是庶出,可也压了章氏一头,万万没有想到,在今日,她?最疼爱的儿子,却亲手送了她?一程。
“贱人!”章氏气得身形摇晃了两下,上前?掐住赵姨娘的脖颈,想要掐死她?。
百密一疏,这封信要是真的落在了永平侯手中,他若重查当年之事,未必不会被查出来,以永平侯的性?子,她?这个侯府夫人也就当到头了。
“咳咳……”赵姨娘双手攥着?章氏的手,只是她?命悬一线,哪里还有力气,螳臂当车罢了,“咳……你掐死我也无用,一旦……一旦、侯爷知道你害死了你姐姐,也会怀疑我的死,章氏,你、你输了哈哈哈……”
赵姨娘这些年捂住这个秘密,就是为了在关键的时候将章氏一局,死也要拉上章氏这个垫背的!
章氏将赵姨娘掐得面?色泛青,双眼翻白,可闻琛却站着?一动不动,仿佛章氏要掐死的不是他的生母,只是一个毫无关系的陌生人。
“夫人,别掐了,”还是辛嬷嬷拉开章氏,“她?本就是将死之人,掐出了痕迹,万一侯爷回来要开棺验尸可如何是好?”
虽不知赵姨娘说的是真是假,可万一是真的,害死了章娥,再害死赵姨娘,可是重罪啊。
章氏回过神来,后退几步,“赵氏,你很快就会死在这里,赢的是我!我会赢!”
“咳咳……嗬你赢不了,你我都知道侯爷为人耿直,我在九泉之下等你。”赵姨娘疯了一般地笑起来,眼角流着?血泪,死死地瞪着?闻琛,“孽障,我也等着?你!”
章氏哪还有来时的得意?,怨恨地踢了一脚赵姨娘的床榻,“你就在这里等死吧!”
章氏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屋内,闻琛连忙跟了上去,辛嬷嬷关上了门。
“你去把林嬷嬷带来,势必要问出信封的下落。”章氏语气不善地命令闻琛。
闻琛不敢违拗,快步离去,连半分犹豫都没有,好似当真不介意?赵姨娘即将要死了。
“倒是一条好狗,”章氏看着?离去的闻琛,又满是阴狠地回头看了一眼南竹院,“不许任何人再去探望赵氏,我要她?死!”
章氏怎么?都没想到赵姨娘临死之前?还摆了她?一道,要她?说的是真的,章氏太清楚自己的下场了,先前?永平侯就说过她?不如她?的姐姐,得知姐姐去世真相?,定?会休了她?。
“夫人消消气,赵姨娘说的未必是真的,奴婢立马着?人去打?听,派人去拦截信封。”辛嬷嬷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扶着?章氏离开了南竹院。
灯笼渐行渐远,南竹院重新归于冷清,夜色再度笼罩。
躺在床上的赵姨娘久久地盯着?窗户,想把窗户盯出一个窟窿,胸口只有微弱的起伏,只剩下一口气了。
婉儿当真被圈禁了吗?她?这些日子被关在南竹院,太明白被圈禁是什么?滋味,可怜她?们母女俩,竟是一样的下场。
尤记当初身着?桃红色喜服,高高兴兴地入了侯府,哪怕是妾,以她?的身份,能做侯爷的妾室,已?算是飞上枝头变凤凰,闺中好友人人艳羡,都说赵家要平步青云了。
她?也顺利得到了侯爷的宠爱,生下了侯府长子,连章氏都要笑脸相?迎,她?得意?极了,因着?她?在侯府得宠,赵馈的官途步步顺利,哪怕没有永平侯的示意?,为了讨好永平侯府,多的是人为赵馈大开方便之门,赵馈终于从八品的县丞做到了六品同知,成为镰州的二把手。
赵姨娘此?前?从未后悔过做侯爷的妾室。
可现?下孤零零地躺在床上,借着?那微弱的月光回想自己的一生,和章氏斗,和姚氏斗,为了儿女百般谋划,临了却只得到了闻琛的背叛,无声?无息地死在后宅,何其可悲。
赵姨娘艰难地伸长手,想触碰屋内唯一透着?光的窗户,可最终力竭,手臂摔在床沿,一滴艳丽的血从眼眶中滚落,像极了她?入府时唇上抹的嫣红口脂。
院子里一朵盛放到极致的粉色木芙蓉,在风中折断了枝头,摔在铺满了落叶的地上。
若有来世,她?不愿为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