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0章 乞巧(1 / 1)

娇姝 甜糯 8995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030章 乞巧

  “用?午饭了?。”闻姝远远地走来, 身?后丫鬟婆子端着碗碟。

  眼见着她?走近,沈翊面上的神色陡然变得松弛,不复方才阴狠, 望着闻姝的眸光带着笑?, 下了?台阶扶了?她?一把。

  闻姝抬眸,与?他相视一笑?, 两人携手进了?亭子,丫鬟婆子摆了?满桌的菜色。

  褚无续瞟了?眼沈翊, 颇为好笑?地摇了?摇头,果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先生,您尝尝看这银耳莲子汤,我还?做了?些莲子酥, 夏日里吃清爽不甜腻。”闻姝在草席上屈膝跽坐。

  “好好,老夫你馋你这一口。”褚无续瞬间将?方才的事抛到九霄云外去了?,端起?碗, 喝起?了?莲子汤。

  闻姝夹了?一块莲子酥到沈翊跟前的碗碟中, “夫君也尝尝。”

  方才沈翊称呼她?为‘内子’, 现下她?就称之为“夫君”, 可见闻姝是真的有好好经营两人的夫妻关系, 而不是一味逃避。

  沈翊牵过她?在桌下的手捏了?捏,嘴角微弯, “好,你也吃。”

  对面的褚无续一生无妻,身?边也没红颜知己, 瞧着这两人暗送秋波, 牙都要酸倒了?。

  什?么叫一物降一物,这就是!

  用?过午饭, 两人辞别褚无续,回到燕王府,沈翊去了?书房处理公务。

  他进书房没多久,凌盛就端来一碗苦涩的汤药。

  沈翊面不改色地饮尽,把碗扔回托盘上,“往后药只送到书房来,别叫王妃瞧见。”

  有些事并不想和她?说,免得她?担忧。

  凌盛颔首,“早就吩咐了?。”

  沈翊摆摆手,“下去吧,我睡一会。”

  昨晚没睡,现下头都有点疼。

  凌盛看着不忍心?,“主子,您这样于身?子有碍,不如?和王妃分房睡罢。”

  分开睡,也就不怕半夜会吓着王妃了?。

  有时候主子半夜发起?梦魇来,确实是有些骇人,有次他撞见??.??,那脸色黑得像是能吃人,他都被吓了?一愣。

  “不必。”沈翊往书房隔间走去,那摆着一张榻,他和衣而卧,凌盛见劝不住,只能摇了?摇头退下,守在门外。

  沈翊合上眼入睡,好不容易才盼来与?姝儿同床共枕,他是疯了?才会和她?分房睡。

  哪里有新婚就分房睡的,传出去还?当他不重视她?,岂不是让她?受委屈。

  也幸好他自幼习武,有些底子,要不然这一夜夜的熬着,兴许还?真撑不住,先熬着,往后再说吧。

  前厅,闻姝昨夜休息得好,今日不困,只略坐了?坐,喝了?盏茶,就处理起?了?王府事宜,如?今她?真成燕王妃,要处理的事情就多了?。

  四?哥忙朝堂的事,她?就得打理好内宅,不能拖累了?他。

  闻姝先唤了?月露来,拿出她?的卖身?契递给她?,“这东西收好,往后你就是自由身?了?。”

  月露怔怔地捧着自己的卖身?契,眼泪顷刻之间就盈满了?眼眶,“姑娘……”

  她?从未想过,这辈子还?能有摆脱奴籍的命。

  从前,父母为了?兄长,将?她?推入奴籍这个火坑,幸好遇到了?姑娘这么好的主子,从不打骂、苛责,待她?如?妹妹一般。

  闻姝笑?,“哭什?么呀,这是好事,若有的选,谁愿意做奴婢呢。”

  月露吸了?吸鼻子,用?袖子抹了?把眼泪,展开卖身?契瞧了?眼,她?跟着闻姝也学会了?认字写字,当初她?还?不乐意学呢,觉得她?一个奴婢读书做什?么,可姑娘说:“无论?是姑娘还?是奴婢,学到读书总有好处,兴许将?来我嫁个尚可的人家,做当家主母,你作为我的心?腹,不会字怎么替我操持家中事宜?”

  就因为姑娘这番话?,她?跟着姑娘学了?念书习字,如?今再看见父亲歪扭的名字,只觉得恍如?隔世。

  看了?一会,她?把卖身?契折好,又递还?给了?闻姝,“姑娘,仍旧放在你那吧。”

  闻姝抬眸,诧异道:“这是何意?你不想要?”

  月露说:“先放在姑娘这,等来日我有机会成亲出府,再给我吧,放我这我怕弄丢了?。”

  月露觉得姑娘待她?好,她?也要懂得感恩,有卖身?契在姑娘这,更能让姑娘放心?的用?她?,捏着卖身?契,就犹如?捏着命根,自然不敢不忠心?。

  闻姝略想想便明白了?,叹道:“傻丫头,我还?能不信你吗?”

  月露挠了?挠头,“我也信姑娘。”

  就是不还?她?卖身?契,一辈子跟着姑娘她?也乐意。

  闻姝见她?坚持,便道:“好吧,我就先收着,来日你需要,直接问我就行。”

  等过两年,局势稳定些,给月露许个好人家,届时再还给她也是一样的。

  月露答应,“行,奴婢去看看兰嬷嬷。”

  闻姝点头,让她?去了?。

  堂中摆着冰鉴,一点也察觉不到热意,闻姝收好卖身?契的盒子,转为查看礼单,这次大婚的礼单,罗管家已叫人整理好了?,但她?还?得过个目,也费些功夫。

  竹夏竹秋立在门口等候吩咐,整个王府都陷入安静,夏日蝉鸣阵阵,荷香飘得满府都是,闻姝低头久了?,抬头望一眼窗外飘扬的垂柳,忽而弯唇一笑?,这样的日子,安宁得像是一场梦,一场美梦。

  “给王妃请安。”过了一会,罗管家递了?名册上来,说是把府里的大小管事丫鬟婆子都召集来了?,等候闻姝召见,分配差事。

  王妃进府头一日,家仆们合该要拜见主子。

  但闻姝早就见过她?们了?,先前这些管事就待她?恭敬,更别提如?今她?名正言顺,别人待她?恭谨,她?也待别人宽和,不欲为难他们。

  闻姝说:“差事就不必重新分配了?,和往常一样便是,我带来的丫鬟就搁在兰苑,兰嬷嬷不必分配差事,她?年纪大了?。”

  罗管家忙道:“王妃安心?,先前王爷就吩咐过要厚待兰嬷嬷,老奴拨了?几个丫鬟婆子伺候,必不会怠慢。”

  沈翊哪能不知道闻姝的意思,兰嬷嬷在兰苑时就不怎么管事了?,如?今到了?王府,只待安享晚年,比之侯府老夫人也不差。

  闻姝垂眸一笑?,这大抵就是嫁给四?哥的好处吧,她?想什?么,四?哥都知道,哪里还?需要她?来吩咐。

  “既如?此我便放心?了?,星霜,拿我的钥匙,从库里给管事的每人发八两银子,其?余的六两,就当是我给的见面礼,发完就散了?吧,外边日头也晒。”除去月露,就是星霜在她?身?边最久了?。

  成婚后,闻姝真是一夜暴富,她?现下都有自己的私库了?,厚实的嫁妆,并着沈翊送来的聘礼,怕是比章氏还?要富得多,怪不得先前绮云说成婚后就有银子了?,现下确实是有大把的金山银山,这辈子都花不完。

  “老奴替众人谢王妃赏!”罗管家喜笑?颜开,因着大婚,王爷早就赏过了?,王妃如?今又赏,下边得乐开花。

  闻姝把名册合上,“对了?,罗管家,昨日宴席上还?剩下多少?席面?”

  罗管家忙道:“回王妃,剩下的老奴都安排人散给城外难民?了?,城外也不知从哪来了?不少?难民?,正好王爷大婚,也让他们饱餐一顿。”

  闻姝满意地笑?,“罗管家有心?了?,往后就这样办,但若是馊了?坏了?就不得送与?旁人,免得坏了?王爷名声。”

  上次王府设宴,多余的食物是这样安排的,这次罗管家就知道提前安排下去,可见有个好管家也挺重要,不必一次次提醒。

  处理完这些事,半下午了?,月露探望了?兰嬷嬷,端了?盏金丝燕窝来给闻姝,“王妃歇会,仔细伤了?眼。”

  闻姝也是有些累了?,揉了?揉眼尾,端起?燕窝尝了?尝,“这燕窝火候不错,谁做的?”

  月露给闻姝捏肩,“就是从侯府带来的阿莠,之前在兰苑也是在厨房帮忙。”

  闻姝点点头,从侯府包括月露兰嬷嬷,她?带了?六个人来,其?余的都留在侯府,王府着实不缺人,多带无益。

  “王爷还?在书房呢?晚些等王爷忙完再摆膳。”她?忙,沈翊也忙,两人都各自有事操持,闻姝也不催他。

  “是。”月露答应着。

  沈翊倒也不需要人唤,他睡了?一个时辰,又起?来处理政务,方才还?和褚先生说起?镰州的事,这就收到了?徐音尘的消息。

  镰州知州魏宗乃是承恩公嫡幼子,也是魏皇后的幼弟,必须得一击即中,否则等魏家反应过来,就难成第二次手。

  眼看着天暗了?下来,沈翊便往兰苑去,闻姝在庭院里摆了?膳,点上驱蚊虫的香,两人坐在院中用?晚膳,此刻的晚风还?带着点热气,但周围摆着冰鉴,倒也舒适。

  “我瞧着你好似不招蚊虫?”沈翊看徐徐上飘的烟云,很?清淡的气味。

  “对,从小蚊子就不咬我,这是给你点的。”闻姝这点倒是奇特,她?不仅不招蚊子,各类小虫子也不招,她?的屋子里,从来没见过蚊虫,起?初还?当兰苑没有蚊虫,可月露屋里又有,夏日时常被咬得身?上都是小包。

  沈翊夹了?一块鱼肉扔在桌边徘徊的踏雪,它那猫鼻子太灵,一嗅到鱼肉的味道,必定出现,又夹了?鱼腹没刺的鱼肉放进闻姝碗中,笑?道:“在你身?边,也没蚊子咬我,我当真是娶到宝了?,往后夜间不必燃香驱蚊了?。”

  闻姝吃着鱼肉,“四?哥这是拿我当驱蚊香了?。”

  “没,”沈翊压低了?嗓音,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语调说,“你比驱蚊香更香。”

  闻姝脸颊“唰”地一下热了?起?来,连忙去看守在外边的丫鬟,生怕被人听见这夫妻之间调\\情的话?,见她?们安然不动地站着,应当没听见,她?才放下心?来,回眸瞪了?沈翊一眼,“四?哥!”

  这一句“四?哥”含着怨带着嗔夹着羞沁着恼,可把沈翊喊得五体通泰,“嗯,怎么了??”

  闻姝哪好意思说出来,只能羞恼地垂首用?饭,“不理你了?。”

  “姝儿想到哪儿去了??我说的是你身?上的体香。”沈翊一本正经的模样,好像他当真没别的意思。

  也只有极为亲近者才晓得,闻姝天生带着雅淡、似空谷幽兰般的体香。

  年幼时不易察觉,及笄后,此香便浓郁一些,因此闻姝身?上常常佩着香囊遮掩,免得被人发觉。

  体香并非特例,但较为稀少?,闻姝是低调为上,毕竟越是稀奇,越是引人注意,而她?从前还?没能力保护自己。

  “食不言,四?哥,吃饭!”闻姝瞧四?哥分明就是逗她?玩,还?装得这样正经,四?哥当真是越来越坏了?。

  沈翊瞧她?通红的耳廓,垂眸笑?笑?,不再逗了?,“好,吃饭。”

  闻姝比踏雪还?不经逗,时常要羞得面红耳赤。

  但见她?这副样子,心?里头却愈发舒缓,犹如?他的解药一般,令人心?里头平静下来。

  *

  三朝归宁,沈翊的架势摆得倒足,归宁越隆重,越代?表着夫家对新妇的看重,因而沈翊没有吝啬。

  当然了?,归宁的东西,一点也没落到章氏手中,一部分给了?老夫人,剩下的,全给了?管家,收进了?永平侯的私库。

  他们甚至没去世贤院,只在老夫人那坐坐,连午饭也没用?就走了?,摆明了?瞧不上章氏。

  “母亲,他们也太过分了?,怎么说您也是闻姝的嫡母,他们这是把你的脸面放在地上踩呢!”闻妍今日特意回了?侯府,听辛嬷嬷禀告燕王燕王妃已离府,愤愤不平。

  章氏的脸色瞧着不大好,冷哼道:“她?哪里把我当过嫡母。”

  一想到闻姝出阁前对她?说“来日方长”,章氏心?里就打怵。

  侯夫人对上燕王妃,她?哪来的胜算?更何况如?今她?失了?永平侯的信任,现在连下人待她?都不如?从前恭敬了?,府里不少?事,永平侯交给了?管家还?有赵姨娘操持,大家心?里明镜似的。

  “不孝之女凭什?么能做燕王妃,皇上……”闻妍说到一半噤了?声,不敢议论?帝王,只说,“燕王真是眼瞎。”

  闻妍从没想过,有一天闻姝会嫁得比她?好,她?如?何也想不明白,麻雀竟也会飞上枝头变凤凰。

  章氏握住闻妍的手,“罢了?,如?今你父亲不大看重我,我还?和闻姝彻底撕破了?脸皮,你大姐日子也不好过,如?今我能指望的只有你了?。”

  昌国公世子到嘴的鸭子飞了?,转头就答应了?昌国公夫人纳了?两个貌美的良妾进府,如?今连闻娴的屋都不进了?,闻娴的日子愈发难过起?来。

  闻妍咬了?咬牙,宽慰道:“母亲,您别气馁,只要瑞王成为储君,咱们就可以翻身?!”

  闻妍从前也怕燕王,可自从嫁去了?魏家,见识了?魏家的繁花似锦,再被魏家人在耳边撺掇,便自发的站在了?瑞王那边,仗着有魏家撑腰,也就不怕燕王了?。

  章氏叹息,“燕王咱们是得罪彻底了?,现如?今也只能盼着瑞王,你也要早些诞育嫡子嫡女,出自你肚子里的嫡女,很?有可能成为下一任储妃,要上点心?。”

  千帆过尽,章氏能靠的还?是高嫁的女儿,也不枉她?因着闻妍的婚事和永平侯生了?嫌隙,只要闻妍生下嫡子,坐稳魏家妇的位置,一切都还?有机会。

  “女儿知道,一直在喝坐胎药呢,”闻妍想起?来时夫君的叮嘱,小声问,“母亲,闻姝带了?几个丫鬟去王府,可有你的耳目?”

  章氏嘴角流露出一抹算计,“放心?吧,安排着呢,待寻着好时机,非得让那贱妮子好好喝一壶!”

  闻妍放下心?来,“那就好,我婆母让我和母亲说,有空去承恩公府坐坐,魏家待我还?不错,瞧着是想拉拢咱们的意思。”

  毕竟闻妍和侯夫人在众人面前代?表的还?是永平侯府,不知内情的人,都会觉得嫡出比庶出重要,要是侯夫人常去承恩公府,怕是外人就要以为永平侯站队瑞王了?。

  章氏哪里知道远在边境战场上永平侯的艰难,一心?只想着她?自己,满口答应下来,“好,我也想去魏家拜访。”

  闻妍满意地笑?了?,夫君交代?她?的已经完成,她?们母女只有靠着魏家,靠着瑞王,才能不惧燕王。

  *

  归宁后,闻姝的婚后生活正式开始了?,简而言之,是美好生活开始了?。

  偌大的王府就他们两个主子,上没有长辈,下没有侧妃妾室,无人指手画脚,不必晨昏定省,早上想睡到日上三竿都可以,日子过得美滋滋,闻姝从前做梦都不敢想婚后能这样舒适。

  沈翊忙着政务,把整个王府都交到了?她?的手中,王府中的丫鬟仆役也对她?恭恭敬敬,说一不二,闻姝再也不必操心?旁的,只管打理好中馈。

  虽然王府中馈也没这么好打理,得亏是先前沈翊就让她?上手了?,要不然操劳起?王府的账簿来还?真是要费一番功夫,不像如?今,上手极快,轻松搞定,不仅能理清账簿,还?能从其?中看出点别的门道。

  这日傍晚,两人在花厅用?晚膳,闻姝给沈翊盛了?一碗汤,“四?哥,这是百合莲子汤,你喝一碗,清心?安神的,夜间是不是没睡好,眼底怎么有乌青?”

  沈翊眼睫半垂,接过汤碗,睁着眼睛说瞎话?,“夜间睡得挺好,许是白日政务太忙了?。”

  连续半个月夜里头不曾入睡,有时实在困得慌,眯一小会,也是半梦半醒,不敢睡熟,只靠着每日书房午歇一会撑着,甚至忙起?来,没空午歇,眼底没乌青就怪了?。

  沈翊都想骂那个庸医了?,连着喝了?这么久的汤药,还?是不见效,有时在书房歇那么一两个时辰,还?能被梦魇惊醒,以致于他更不敢夜里头入睡,生怕吓着闻姝。

  “公事再忙,也要注意身?子啊,一会我让月露泡杯酸枣仁茶,喝了?好安眠。”闻姝越过越滋润,瞧沈翊这般,心?里不是滋味,朝堂上的事又帮不了?,只能提着心?。

  “无碍,有你在府里操持,我轻松多了?。”沈翊笑?着握了?握闻姝的手,如?今罗管家都找闻姝禀告大小事,用?不着沈翊操心?。

  “我分内之事,”闻姝也只能在这方面帮帮四?哥,“对了?,我今日看上个月府里的账簿,发觉定都的米价跌了?不少?。”

  沈翊喝着汤,说:“作物丰收,百姓家中有了?粮食,米价下跌正常。”

  “是这个理,但我看边境局势不稳,两国随时都可能开战,这粮食怕也跌不了?多久,”闻姝顿了?顿,又道:“我听罗管家说,近期城外不知从哪来了?很?多难民?,听说是逃荒来的,正是头茬粮食丰收的时候,哪个州府受灾这样严重?”

  “多半是从镰州来的,”沈翊也没避着她?,“镰州知州是魏家的人,等徐音尘回来,我打算参他。”

  闻姝一听就明白了?,“你有把握吗?这么快就对魏家动手,一旦撕破了?脸,表面的平静也维持不下去了?。”

  现在的朝堂还?算平稳,一旦战火拉开,就真到了?朝臣们站队的时候了?。

  沈翊喝完了?汤,用?帕子擦了?下嘴角,“放心?,原本去年就该动手,等到今年,自然是有十足的把握。”

  “那就好,”闻姝对沈翊有信心?,吃着菜蔬,垂眸想了?会,“我方才和你说米价,是想着我们要不要借机囤粮,边境不稳,乱世之中,粮食最贵,真到那时候,有钱都买不到粮食,不能让魏家占了?先机。”

  闻姝自然不是怕他们没饭吃,再乱的世道,也饿不着皇家,囤粮是为以后做打算。

  “还?挺机灵。”沈翊笑?看着闻姝,眼中不仅仅有男女之爱,还?有对她?纯粹地欣赏,这么快就能想到囤粮,可见对时事的敏锐程度不低。

  闻姝被他看得略有些难为情,说:“这些年的书也不是白看的,你忘了?当初你还?把考科举的书给我看嘛。”

  沈翊虽没下场考科举,但学是一点没少?学,还?让闻姝一道学,闻姝还?会写策论?呢,写好交给沈翊点评,四?哥俨然是她?的另一个先生。

  “囤粮是要囤,不过得找个借口。”沈翊思忖着。

  闻姝莞尔一笑?,“借口我都想好了?,正好城外多了?难民?,又临近中元节,咱们就以中元祭祖,为皇上祈福之名,在城外施粥半月,既要施粥,那就得买米,买多少?用?多少?外人又不晓得,便利了?咱们,救助了?难民?,又能博得皇上欢心?,一举三得。”

  沈翊静静地听着她?说,瞧见她?眉飞色舞,极其?少?见的自信张扬,她?向来是低调谨慎的性子,很?少?会露出这样的神色,可偏偏这样的神色,是沈翊想在她?脸上看见的。

  他早就说过,不想将?闻姝困于后宅,做章氏第二,想她?与?自己并肩,看这万里河山。

  “四?哥,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闻姝抿了?抿唇,眼神微怯,“哪里说错了?吗?”

  她?从前也没经历过这样的事,心?里还?是有点没底的。

  “没有,你的法子很?好,就这么办吧,”沈翊赞赏地望着她?,“姝儿当真是我的贤内助。”

  得了?夸奖,闻姝悬着的心?放下,挑了?下秀眉,“我说过,不会拖你后腿。”

  “好,吃菜,要凉了?,”沈翊给她?夹了?四?喜丸子,说:“粮食别全在城内买,安排管家在城外庄子上囤一点,全搁在城内不安全。”

  闻姝咬着丸子点头,“我懂,狡兔三窟嘛。”

  得了?沈翊的首肯,次日闻姝就吩咐了?下去,一部分大张旗鼓的买,拿来施粥,另一部分少?量多次换着人买,尽量不引起?旁人的注意,哪怕瑞王知晓,也只会以为燕王在施粥博名声。

  这种事情谁都能做,瑞王要是想做,他们也不拦着。

  但观察了?几日,发现瑞王府并没有动静,好似并不屑去施粥讨好那些难民?,那更便利了?闻姝,瑞王不需要这点名声,他们需要!

  忙活了?几日,转眼到了?乞巧节,夜幕降临时,沈翊才回来,闻姝正想让人摆膳,他让她?去换身?轻便的衣裳,“带你出去看花灯。”

  “好呀,你等我一会。”闻姝忙回屋换衣裳,换回了?从前做姑娘时穿的对襟襦裙,现下做了?王妃,衣裳料子什?么都有规制,懂行的人一眼就能瞧出来。

  闻姝戴着帷帽出来,“四?哥,我换好了?,不先用?了?晚膳再去吗?”

  沈翊揭下她?的帷帽,说:“夜色昏暗,不戴这玩意,带你去外边吃。”

  今日沈翊想单独带闻姝出去,连月露凌盛都不带。

  闻姝还?是头一次不戴帷帽出行,世家贵女出行,尤其?是人多的地方,必带帷帽遮面,这是规矩,但好像和四?哥在一块,也没那么多规矩。

  乞巧节又称女儿节,颇受女子喜爱,因着“牛郎织女”的传说,常常有心?仪男女在这一夜互送信物,定情终老,因而八九月,会有许多人家办喜事。

  王府的马车送两人到朱雀大街,百姓多称之为南街,今年乞巧节的花灯摆在这,他们到时夜已四?起?,还?能瞧见天边升起?的上弦月,但在花灯的映衬下,月亮的光芒也稍逊一筹。

  马车守在原地,沈翊牵着闻姝的手踏入了?灯市,南街两侧商铺大开,门前都悬着各色花灯,圆灯、纱灯、花篮灯还?有造型别致的龙凤灯,从街头摆到街尾,一整条街,犹如?白昼。

  行人如?流水,大多是一男一女,一年中,也只有这一日众人将?男女大防抛却脑后,邀约心?仪之人共赏花灯。

  这是闻姝头一次在乞巧节这日外出,先前被拘在侯府,着实错过太多了?,她?看得目不转睛。

  “饿不饿?想吃点什?么?”夜里暗,人又多,沈翊紧紧地牵着她?的手,好似生怕被旁人拽了?去。

  “有点饿了?,”闻姝边走边看,除了?花灯 ,也有许多小摊贩,哪里人多哪里就有钱赚,自然不会错过这样的好时机,闻姝瞧见支在大榆树底下的一个馄饨摊问,“可以吃馄饨吗?”

  “你想吃什?么都可以。”沈翊拉着她?走过去,让摊主下两碗馄饨。

  馄饨端上来时,老阿伯还?送了?两个乞巧果,笑?呵呵说:“今日乞巧,送二位的。”

  “多谢阿伯。”闻姝望着这乞巧果,和她?从前做过的不一样,没什?么别致的造型,就是圆溜溜的,似汤圆一般,甜腻味。

  沈翊给她?吹凉了?馄饨,换了?个碗,“是不是头一次在路边吃小食?”

  “对啊,从前哪有机会。”闻姝咬了?半口馄饨,肉嫩鲜香,汤汁浓郁,“好吃,有点家里没有的烟火气。”

  馄饨摊客人还?不少?,每次阿伯一揭开锅盖,就有白雾往上涌,似烟似云,一面手脚麻利的将?馄饨装碗,一面笑?呵呵地招呼客人,交谈声混入这嘈杂的夜色,为热闹的今夜添彩。

  沈翊说:“人多是热闹些。”

  闻姝摇头,“那也得看是怎样的人,侯府人不多吗?照旧不热闹。”

  “侯府里都是外人,待往后咱们有了?孩子,孩子再有了?孩子,府里就热闹了?。”分明两人还?没圆房呢,沈翊却想着几十年后的事了?。

  闻姝笑?了?笑?,没接话?,但心?里也是盼着能瞧见这一幕,不知不觉,她?已经习惯了?两人是夫妻,而非兄妹。

  两碗馄饨才十文钱,沈翊多给了?些,权当感谢阿伯送的乞巧果。

  从馄饨摊离开,两人牵着手一路逛着,闻姝瞧见河畔有人在放花灯,她?晃了?晃沈翊的手,“四?哥,我们也去放花灯吧。”

  沈翊自然依着她?,来到卖河灯的摊子前。

  瞧见闻姝梳着妇人发髻,摊主笑?着招呼,“这位夫人想买些什?么?随便看看,什?么花灯都有。”

  闻姝瞅了?几眼,“可有荷花灯?”

  老板连忙从众多花灯中拿出一个粉色的荷花灯,“有,夫人瞧瞧。”

  “要两个。”闻姝接过那个花灯。

  沈翊付了?银子,“就拿一个。”

  两人离开摊子,沈翊才说,“咱们夫妻一体,放一个就好。”

  闻姝捧着已经点燃的花灯,眉眼含笑?,“好。”

  两人蹲到河边石阶,将?荷花灯放入河中,随着水流,汇入万千花灯中,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沈翊的手搭在闻姝肩头,半揽着她?,两人就这么静静地看着花灯消失,闻姝问:“母亲是不是喜欢荷花呀?”

  “嗯,她?不大会做点心?,做得最好的就是荷花酥。”游学时,沈翊吃遍了?大江南北的荷花酥,哪怕是锡州的荷花酥,也再寻不到母亲的味道,如?今能让他满足的,只有闻姝做的荷花酥。

  闻姝回头望着他,眼神澄澈,“中元节那日,我做荷花酥让母亲瞧瞧我的手艺。”

  沈翊深邃的眸子看了?她?半晌,忽而上前,用?额头抵着她?的额头,轻蹭了?蹭,“好,母亲一定高兴。”

  两人近若咫尺,四?目相对,呼吸交迭,在嘈杂的南街,隔绝出一片安静的天地,两颗心?悄悄地跳动着,头顶的垂柳枝条随风摇曳,时不时扫在闻姝的头顶,弄得她?有些痒。

  沈翊拂开柳枝,扶起?她?,“走吧,再去别处瞧瞧。”

  闻姝起?身?,正要离开,忽得视线顿在某处。

  沈翊回头,“怎么了??”

  “你看那个是不是南临侯世子?”闻姝指了?指对岸的一个男子,夜里头,她?生怕自己看错了?。

  沈翊瞥了?眼,“是他。”

  “可他身?旁的女子不是绮云啊。”闻姝蹙起?眉头,“两人还?牵着手,这样亲昵。”

  在这样特殊的日子,牵着除了?妻子以外的女子,很?难不让闻姝拧眉。

  “许是他纳的妾室。”沈翊比闻姝消息更灵通一些,只是除了?闻姝的事,他不怎么上心?。

  闻姝讶异,“他这么快就纳妾了??绮云都没和我说,大婚那日我看她?精神也不太好,她?说是没睡好,我也没多想。”

  沈翊牵着她?的手离开,边走边说,“世族里边纳妾不是很?常见,昌国公世子屋里头好几个妾室通房。”

  闻姝想说什?么,可又无法反驳,是啊,纳妾之风在贵族里边盛行,从前还?有人以婢妾多而自豪,其?实大周律法对不同官员世族纳妾多少?是有定数的,可谁管得着通房丫鬟,连妾都算不上,也管不了?。

  所以先前四?哥承诺绝不纳妾,她?才那样诧异,在她?看来,王爷与?皇上一样,都可以有很?多妃妾,无人能置喙,因为皇家要开枝散叶,妃妾子嗣越多越好。

  “只是忧虑绮云,她?本就是胆怯的性子,怕是被欺负了?也不敢说什?么。”陶绮云又是高嫁,还?只是庶女,底气不足。

  沈翊没心?思关心?别人,但见不得闻姝皱眉,“你若有空可以去南临侯府瞧瞧她?,我不拘着你,想去哪里都可以,只是多带几个丫鬟侍从保护自己。”

  “如?今七月里,不便上门,等到八月吧,借着仲秋节,我去探望她?。”闻姝就这么几个好友,难免挂心?。

  “行,去那边瞧瞧。”沈翊今日特意带她?出来是想让她?开心? ,可不想因为这件事扰了?她?的兴致。

  这条街一眼望不到头,定都着实大,今夜宵禁时间推迟,这个点大街上还?人满为患。

  “四?哥,你看那个猫儿灯,好像踏雪呀。”闻姝看着琳琅满目的花灯,个个都觉得喜欢。

  沈翊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是一个形状如?猫咪前爪趴地伸懒腰的花灯,做得活灵活现,是有几分像踏雪。

  沈翊牵着她?的手上前,向店家买下了?这个花灯,给闻姝提着。

  闻姝提起?来晃悠,“带回去踏雪会不会喜欢?”

  “就怕它会一爪子给撕碎。”沈翊笑?道。

  闻姝想了?想踏雪的性子,还?真有可能,“那就挂在树上,不让它抓到。”

  “不早了?,回去吧。”沈翊眼看着也逛到底了?,再往回走还?要一些时间。

  “好啊。”闻姝提着灯,吃也吃了?,玩也玩了?,还?买了?花灯,今日足够尽兴。

  沈翊牵着她?过桥,从河对面那条街回去,人少?些。

  起?初闻姝走的还?不算慢,可渐渐地她?就跟不上沈翊的步伐了?,沈翊是习武之人,又在外游学许久,体力自不是整日待在后宅的闻姝能比的。

  沈翊牵着她?的手,余光一直注视着她?,瞧见她?的脚步有些拖沓,停了?下来,半蹲在她?跟前,“上来。”

  “什?么?”闻姝怔愣地看着他。

  沈翊回眸,“我背你回去。”

  大庭广众之下,这条街虽人少?,也是有人的,更何况河对岸人声鼎沸,虽然夜色浓郁,也怕会被人瞧出他们的身?份,传出去不好听,闻姝摇摇头,“不用?,我能走,快到了?。”

  “还?有得走,快些上来。”沈翊催促,“不听四?哥的话?了??”

  闻姝捏紧了?手中的花灯提杆,看着沈翊的眼神,犹豫了?下,到底是顺着他,伏到了?他的背上,一只手提着花灯,一只手勾着他的脖颈。

  沈翊这下满意,稳稳地背了?起?来,继续往前走。

  “四?哥,我重吗?”闻姝靠在他宽阔的肩背上,夏日衣裳薄,她?仿佛能感受到四?哥后背紧实的肌肉,满满的安全感。

  这是闻姝第一次被男子背,连永平侯都没有背过她?,人们常言父亲的后背宽广厚重如?山峰,可闻姝没感受过。

  “重,”沈翊掂量了?一下,“像踏雪一样重。”

  闻姝心?提到一半又落下,嗔了?句,“四?哥取笑?我。”

  沈翊背着她?,放缓了?步子,说:“我在北苑第一次见你时就在想,哪逃出来的难民?,瘦成竹竿了?,一点也不好看,后来补回来,脸颊上有了?肉,才可爱起?来。”

  小时候的闻姝是真的不好看,面黄肌瘦,又矮又小,所以当闻姝渐渐地长大,出落的越来越漂亮,才叫人这样惊讶。

  “小时候吃不好穿不暖,后来吃的好,穿的好,自然就长高长肉啦。”所以闻姝从不后悔那次从台阶上滚下来,疼几个月,换来了?之后的好日子。

  “嗯,现在想吃什?么都可以,多吃点。”沈翊看着她?从面黄肌瘦长成了?如?今的冰肌玉骨,犹如?他亲手养大的珍宝,哪舍得给旁人。

  “我现在吃的可好了?,每日都有燕窝吃。”金丝燕窝是贡品,就是世贤院也少?见,从前闻姝见都没见过,如?今日日都吃。

  沈翊唇角溢出笑?,卷入这摊浑水,不就是为了?让她?过得更好嘛。

  “四?哥,你瞧,这花灯上有提字呢?”闻姝把猫儿灯在沈翊眼前晃了?晃,是一行诗,“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①

  他颔首,“应景。”

  他与?闻姝在一起?,便胜人间无数。

  闻姝把花灯转了?个面,也有一句诗,“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①

  “这是秦少?游的《鹊桥仙》。” 她?说。

  沈翊脚踩在落叶上,有沙沙声,不知从哪飞来一只萤火虫,扑闪着翅膀,微茫的光照亮了?前路,闻姝盯着萤火虫瞧。

  沈翊忽然接了?她?方才的话?,“长久我要,朝暮亦要。”

  闻姝莞尔,靠在沈翊宽厚的肩上,说:“四?哥当真是个贪心?鬼。”

  “嗯,我贪心?。”沈翊笑?。

  靠在四?哥身?上,闻姝嘴角不由自主地上翘,隔岸人声嘈杂,此处却夜阑人静,分明只隔了?一条定河,却像是隔着牛郎织女的银河。

  幸而,她?和四?哥在一处,不必受分隔之苦。

  那夜着实是走得累,后边闻姝靠在沈翊背上睡沉,待马车停在王府门前,她?才醒转,从街上买来的猫儿灯挂在兰苑的樱桃树上,一连几日,闻姝心?情都十分愉悦。

  这日午膳后,沈翊照旧去了?书房,闻姝去兰嬷嬷那坐了?会,见嬷嬷咳嗽,她?便想着得请太医来瞧瞧,因而从兰嬷嬷院里出来,她?就去了?沈翊的书房。

  沈翊的书房设在萏池旁,夏日里安静也凉爽,平日他待客也是在这个院子里,闻姝轻易不踏足,不想扰了?他办事。

  今日来,才进院子,就见凌盛从食盒里端出来一碗黑乎乎的汤药。

  凌盛一瞧见她?,神色慌乱,想把药碗藏起?来,越发显得欲盖弥彰。

  闻姝秀眉一蹙,快步上前,面露肃色,“这是四?哥的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