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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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橙换了个姿势, 把盛意竖直抱着,让她趴在自己肩上,认真的又问了盛长沣一句, “去费国?当国际倒爷?你?和谁?”
“我,超子和福四。”盛长沣觉得方橙就没理由不答应, 说的很自信。
“你认真的吗?真的要去?”
盛长沣点点头,总算嗅到一点不一样味道, 手指刮刮鼻翼,她怎么好像不是很开心的样子。
这段时?间, 李海宁到春风镇, 就会到他们?家来坐坐, 每回来家里时?, 给方橙说许大成那边的事情,他看她也跟着乐,还以为她心?里也觉得这门道好……
盛长沣没像刚才那么乐了, 神?色比较收敛了一点,“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那是?哪哪都不对, 方橙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 手在女儿背后轻轻拍着, 看向盛长沣,“你?没事往外头跑干什么, 在国内不是?干的好好的吗。跑那么远那么折腾,人生地不熟,出去有点事怎么办。”
方橙尽量把话说得比较委婉。
盛长沣弯起唇角, 没想到原来她是?在担心?这个。
在国内确实也赚,但钱来得没有跑国际快。
他们?跟许大成打过电话, 那家伙在那边认识了些同胞和当地人,国际长途的电话费很贵,但那些人就有法子。
费国的电话亭不知道出了什么漏洞,被他们?抓住了,投个币,只要不挂电话,就能一直通话,他们?这才有机会和许大成彻彻底底地聊了个畅快,还通了好几次电话。
起初盛长沣也是?不准备去的,但姜福四想去,许大成也在做他的工作,打了几次电话给他,去一趟顶这边多少趟,盛长沣听着听着,是?真的心?动了。
“没事儿。大成在那儿,他会接我们?,还给我们?做担保,我们?比那些自己买证出去的,要好多了。”盛长沣给方橙吃定心?丸,许大成就是?他们?最好的依靠,知根知底的。
方橙听了,无语了。她不是?怀疑许大成,也不是?不信任他,但是?只有许大成这个依靠,以为有他在就没事,这也天真了些。
“你?们?几个会说苏联话吗,懂费国语言吗?大成哥是?在那里,但他总不能寸步不离跟着你?们?吧?”
方橙耐着性子给他列举,“他得上学吧,他得有自己的校园生活吧,到时?候你?们?几个,两眼一摸瞎怎么办?”
“你?们?去费国,跟人家比划手势交流?”
“你?们?连路牌都看不懂,能比划着出去,可以比划着回来吗?什么都不懂就想跟人一样去那边的市场倒货?等?会儿你?们?要往东,人家直接给你?们?指西边,你?们?还笑嘻嘻跟人家说谢谢,屁颠屁颠转头就去。”
盛长沣听得耳朵想闭起来,本来挺好一件事儿,怎么被她这么一说,变得有点滑稽呢。
他“嗤”了一声:“我们?几个大男人……再说了,现在往那边去的,在北市大使馆外面等?办签证的,有几个会说那里的话。”
不都还是?揣回来一叠叠的美金钞票?
要不然他们?几个也不会被说动。
方橙看他那个一脸“你?想多了”的气人表情,就知道他听不进自己的话。
他正在兴头上,或许知道她说的事情有可能发生,但坚信这倒霉蛋不会砸到他脑袋上,觉得她是?危言耸听,女人见?解。
方橙憋着一口?气,看着盛长沣那个自信满满的脸,觉得自己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就应该虐虐他,让他栽个跟头!
摸摸女儿的脑袋,柔声说,“小乖乖,我们?去睡觉觉,姐姐已经在等?妹妹啦。”
然后抱着盛意进卧室,看都不看盛长沣一眼。
盛长沣实在不知道她生的什么气,原本的好心?情也没了,他心?中烦躁,拿了衣服就去洗澡。
六月份的天已经很热,但好在瑞城地理位置优越,夏天到了晚上,只要有风就不会太热。
卧室里开着风扇,盛长沣洗完澡光着膀子进来,方橙躺在两个女儿中间,正拿着葵扇在替夏夏扇风。
孩子比她怕热,双手双脚摊开着。
盛长沣走进来看了一眼,出去,关?了灯,又走进来,坐到床边上。
“不会有事的,大成在,我们?也有伴。”
方橙手上的动作还在继续,抬头望向盛长沣。
两人眼神?交汇,她沉默了片刻,看着眼前的男人,他想让她点头,支持他出去,但她不喜欢这种连行踪安全都没把握的事情。
盛长沣目光沉沉看着她,方橙先挪开了视线,看向额角有汗的夏夏,伸手替她把毯子盖好,只虚盖住肚子。
旁边的盛意在这时?,也翻了身?,手“啪”的一下,碰到方橙的背。
方橙在心?里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自己什么“狗屎运”,两个孩子就够她折腾了,此时?此刻,她真的连说服盛长沣都不想了。
顿了顿,和他说,“你?爱去就去吧。”
然后便把葵扇放到一旁,拉了拉毯子盖住身?子,转过去对着盛意,闭上眼睛睡觉了。
两人谁也不退让,卧室里的气氛骤然变得凝固。
盛长沣抿着唇,把腿收到床上,心?里一阵郁闷。
方橙这样不冷不热的,比劈头盖脸说他一顿都让他难受。
但盛长沣心?里也不利索,关?了灯黑着脸躺下了。
想了一夜,第?二?天起来,吃早饭的时?候,盛长沣试着和方橙说,“我就去跑两趟,等?带着福四和超子熟悉了,我就回来。”
喝了口?粥,没等?到她的回答,吃完又抬头看她,“行了吧。”
方橙把鸡蛋切小块,放在盛夏碗里给她吃,小丫头总喜欢大口?吃饭,但鸡蛋吃太大口?,就容易噎着。
既然问她的意见?,那方橙肯定是?如实回答的,“我觉得不行。”
“为什么,这还不行?”盛长沣已经想不出更好的解决办法了,要他妥协是?不可能的,各退一步不是?很好吗,也不知道方橙为什么这么拗。
方橙不是?不相信盛长沣的自制力,而?是?不相信人性。
利字当头,到时?候赚了一手,想要放弃回来,收手去赚远不如之前的活儿,真的能做到吗?
方橙觉得不好说。
许大成有官方的背书,毕竟是?公费留学生,到时?候要回来不会难,当地的驱逐政策,就不会驱逐到他身?上。
但如果盛长沣他们?这种属于不被保护的人,在局势变乱的时?候,找不到门路回来,那这几个人就真的像银针掉到大海里一样,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当初原身?出国,也是?想着赚一笔就回来。
结果呢,结果回来什么都没有了,钱没赚到,人也没有了。
但这些话,方橙都不知道怎么跟盛长沣说,想了下只能道,“钱是?永远赚不完的。你?们?现在觉得自己干一票就可以收手,等?到时?候去了那边,赚到甜头了,你?们?又怎么愿意一票就收手呢。”
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情,不然黄赌毒也不会一直禁不完了。
“这一波一波出去的这么多人,哪一个不是?赌徒心?理?有多少人不是?像你?们?这样想的?”
先是?吃到好处了,然后就想赚更多,获得更多。
方橙还知道,有很多人一开始是?奔着点卖货的利润去,但干久了,胃口?大了,觉得倒货麻烦,赚的不够多,就开始贩卖人头。
回头问问这些人,谁还记得自己一开始只想要什么?
这还算混的好的,出去的人,有普通人,有老师,有大学生,有博士,有工程师……但真正能挣到钱回来的压根没多少。
第?一波人出去,肯定能挣到钱,但人都贪心?,不舍得回来,就这么待着待着越来越卷,最后全都崩盘了。
那么小的地方,哪里容得下消化?得了那么多华国出去的投机者?。
等?最后什么都赚不到了,为了生存,让你?干什么,你?就不得干什么,完全没得选。
就方橙上辈子看过的资料,有的女生出去,最后无路可走,为了生存只能去□□,而?男的去贩毒的,也不要太常见?。总之,最后都各有各的凄凉。
等?到91年后,政策都变了,有的人拿到黄卡居留证能留下,有的人拿不到,就只能被驱逐,还有一些连身?份证都没有的,直接成了黑户难民。
当地警察抓了关?起来,那边可没有那么和平,被狱警打的人不在少数。
不能给他们?点好处,他们?想怎么把人当动物一样虐待,那都是?不为人知的。
“你?有没有想过,要是?有朝一日政策变了,你?们?这些人,就只能被人家耍着玩,钱拿不拿的回来都是?另外一回事,命能不能带回来都不好说。”
方橙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把语气说的很平静,但盛夏很机灵,多多少少听出了妈妈语气里的不悦。
盛夏吃完早餐,擦了擦嘴巴,抬头问爸爸,“爸爸你?要去哪里呀?”
怎么把妈妈不开心?了?
盛长沣黑着半张脸,起来把女儿抱起来,“不去哪儿,就送你?去上学。”然后就抱着女儿走了。
想了一路回来,心?里还是?很不是?滋味。
盛夏不在了,很多话就可以说了,他琢磨着方橙的话,想了一路,觉得她想的有点太远了。
一回来就逮着方橙说,“我不是?说了,我跑两趟就回来嘛。”
而?且他不理解方橙怎么跟别人家的媳妇那么不一样,赵咏霞和徐莲芝都生怕自己的老公赚不到钱,放手让他们?出去。
怎么方橙就净想着些不好的。
上回是?被她猜到了,但这回盛长沣觉得,总不会那么倒霉,又被她说中了?
还跟他扯什么赌徒心?理,他就没打过几次牌,也不爱赌,而?且每次一打牌,都没有输过。他脑子好,每次都能算准别人的牌。
方橙也学着他刚才的表情,冷笑了一声,看着他说,“你?这就是?赌徒心?理。”
什么叫他没有输过?这不是?赌徒心?理还是?什么?
盛长沣提了口?气,最后抿了抿嘴唇,没说出话来。
他都快气笑了,看着方橙倔强的样子,嘲讽的道,“不知道还以为你?是?小神?婆呢。”
他本来是?想着各退一步,这样大家还能谈得拢,没想到方橙连考虑都不考虑,听到他要去就这么生气。
方橙提了口?气。看着他嘲讽的脸色,真的很想把他捆起来揍一顿,可惜她很有自知之明,也没有这个能力和体力。
昨晚觉得她的看法都是?女人见?解,今天直接说她是?小神?婆了。
方橙气不打一处来。
觉得自己真是?浪费口?舌,“我昨晚不都跟你?说了吗?你?爱去就去,别再问我了。”
方橙气呼呼的转身?走了,盛长沣跟着她走进卧室,还有闲情逸致问她,“焕松和长雁今天请客,你?要去吗?”
陈焕松过完年,就和老婆吕长雁去了南方,他们?的饭馆生意很好,赶着去迎财神?。
这几天陈焕松爷爷生日,这才赶回来,顺带约了盛长沣一群哥们?去吃饭。
方橙想也不想的,就摆手说,“不去不去。你?自己去。”
她现在看到盛长沣这张脸就火大。
盛长沣这一去,就去了一整天。
陈焕松在南边的饭馆生意很好,之前都是?在广州,是?小餐馆,但夫妻俩准备过段时?间把店开到春城去。
兄弟几个也很久没有凑到一起,热热闹闹说了很多话。
中午在陈焕松家的餐馆吃饭,兄弟几个胡吹海聊一顿饭吃到了3点。
他们?家有电话机,下午的时?候,许大成还打了个电话回来,因?为话费不用钱,一聊就是?聊了快半个小时?。
和其?他几个兄弟不一样,陈焕松从小的路就很顺,家里开餐馆伙食好,收入也高?,在同学里向来神?气,碰到改开,又跑去了广州开餐厅。
一开始很多人还不看好,结果一开,就赚了一大笔,人人都说他命好。
所以现在要到春城去开饭馆,陈焕松也一点压力都没有。
他手艺好,而?且懂得因?地制宜,知道那边的人都喜欢吃清淡的东西,这边的菜单到了那边,全都进行了本土化?改良。
现在那边有钱人多了,到处都是?款爷,不差钱,陈焕松爱钻研,又搞出了一个养生砂锅,打的广告是?配方祖传对身?体好,有钱人都惜命爱养生,来吃的人特别多。
老板带着老板来吃,名声就这么传开了,请客来请客去,都讲究个排面,所以生意很好。
知道他们?的店要搬到春城去后,一些老顾客还在开玩笑说,等?到那边还要去他的餐馆吃饭。
几个兄弟一边聊着天一边打牌,一个下午下来,盛长沣是?赢的最多的那一个。
陈焕松输的最多,但很看得开,打小他打牌就没有赢过盛长沣,他知道这还是?盛长沣放了水的。
兴致正浓,陈焕松和吕长雁都挽留几位兄弟,几个人便又在他们?家吃了一顿才回去。
盛长沣其?实没想一吃就吃两顿的,但被人家热情挽留,而?且能聚在一起不容易,下回不知道什么时?候,便留下了,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快9点了。
盛长沣边走边伸懒腰,到了家门口?要开门的时?候,发现门居然打不开。
他又推了推门试一下,还是?没打开。
皱着眉,往院子里一看,家里的灯还亮着。
要是?以前他没回来,一般都是?外头的门不锁,只锁里面的,到了里面敲三声再开门。
院子门不锁,这样就方便他进去,不然在外面敲门太大声了。
盛长沣叹了口?气,皱着眉,又一次翻墙回家。
摇了摇头,也不知道自己这过的叫什么日子,回个家还跟做贼的一样。
到了里面,里头的门却是?没锁也没关?的,盛长沣走进去,一看到方橙就问,“你?干嘛锁门?”
盛夏和盛意都刚刚睡下,方橙从卧室里走出来,掩上门,抬头看了盛长沣一眼,“你?又没有说你?回不回来。”
盛长沣听她这还算平静的语气,脸上的神?情缓了几分,以为她不生气了。
便又和她交代,“今天大成来电话,我们?商量好了,过几天去一趟北市就把证办了,大陈的信应该这几天就能到。”
因?为准备睡觉,客厅里方橙开了一盏小灯,是?暖黄色的,灯光线也比较暗,光线打在男人高?大的身?体上,有些看不透看不清的感觉。
方橙望着站在客厅中的男人,忽然肩膀松了下来。
还是?要去?
上回的事情,因?为那关?系远着,盛长沣自己心?里底气也不足,所以最后可以听她的话不去,但这一回有许大成,自己人熟门熟路,盛长沣是?完全相信这个兄弟的。
方橙低头想了想,或许还是?他们?从小到大的感情更深吧。
她没办法阻止他,其?实她也没有办法肯定盛长沣这一次出去就会出事。
只不过是?不想让那一点可能,有成为事实的可能。
也或许盛长沣的生命里,就应该有这么一个劫。上辈子他和人倒货,被抓了进去蹲了那几年,这辈子因?为她的出现而?改变了。
可能上次的劫消了,但命运总是?难以抵抗,不会因?为有变动就改变结局。
或许这个劫,还需要他自己去破解,需要他自己去经历,她可能终究也不能改变什么。
方橙视线从地板上挪回,这一回,她很冷静,语气也很平静淡定,看向盛长沣期待的眼神?,和他说,“可以,我不管你?去多久,但如果你?真的要去,咱就先把婚离了吧。”
客厅里的空气忽然间仿佛停止了流动。
盛长沣刚刚还戴着期待的眼睛,一时?间渐渐掩上了一点阴霾。
勾起的唇角也淡了,深深的黑眸定定的望着方橙,“你?说什么?”
“把婚离了再去吧,我不想担惊受怕的。”
盛长沣脸色阴沉沉的,却又笑了起来,问,“我还没死呢,你?就要跟我离婚?你?是?想我回不来就改嫁吗,那要是?我到时?候可以回来呢?”
方橙走过去沙发边上坐下,拿起茶几上的面霜,挖了一点拿来擦手,声音还是?很平静,“你?要是?到时?候能回来,就再复婚。”
盛长沣大掌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真的被气笑了,没想到他人还没死呢,她就什么都打算好了。
这是?怕他回不来,得过几年才能自动解除婚姻关?系,浪费她择偶的时?间?
他当然知道她不缺人喜欢,盛长沣的脸黑得比外面的夜色还要浓墨黑沉。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声音不大,但却格外阴沉,咬着牙在说,“行,离就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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