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炸锅前夕(1 / 1)

我在修罗场里狂飚演技 闫桔 3374 汉字|1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三十三章 炸锅前夕

  京中的冬月烧起了炭盆, 室内暖洋洋的,沈映蓉坐在榻上剪彩纸。

  青禾送来滋阴润肺的梨膏汤,这边的气候比宜州要干燥许多。

  忽听外头传来许婆子的声音, 魏氏出去看情形,原是来说事儿的。

  魏氏将其迎了进来, 青禾到门口守着。

  许婆子行了一礼, 说道:“娘子托的差事我家男人都打听清楚了, 因着年头太久, 多数都不在京中。

  “这些人有的致仕回乡, 有的在其他州任职, 还有的则病故,断了联系。”

  沈映蓉做了个“坐”的手势, 不疾不徐道:“那京中可还有门生后代?”

  许婆子应道:“有的, 还有三家。”

  魏氏道:“许妈妈坐下说话。”

  许婆子“嗳”了一声,坐到凳子上, 把郑老儿说的那些信息细细道来。

  这三家里头有一家姓冯, 后生现任大理寺正,从五品下,住在平乐坊。

  另一家姓王,在京兆府做司法参军事, 正七品下, 家住太安坊。

  还有一家姓钟,在工部任职虞部郎中,从五品上,也住在太安坊。

  那郑老儿是个心细的, 特地把三家官老爷的品性打听一番,得出结论, 觉得冯姓官员名声稍好些,因着在大理寺当差,嫉恶如仇,很是正直。

  这些信息对沈映蓉非常重要,她细细询问,许婆子一一作答。

  青禾备了茶水来,许婆子在屋里唠了许久,皆是跟三家京官有关的事。

  接近正午时分,许婆子才去庖厨那边备饮食,沈映蓉久久不语,似乎陷入了沉思。

  魏氏轻声喊道:“娘子?”

  沈映蓉回过神儿,魏氏试探问:“接下来娘子作何打算?”

  沈映蓉轻轻摩挲袖口,若有所思道:“撒网。”

  魏氏:“???”

  沈映蓉:“先把求救信函投出去再说,若能落下水花来,便是好兆头。”

  魏氏担忧道:“这三家品级算不得太高,只怕没一家敢去招惹萧府。”

  沈映蓉:“投石问路,走一步算一步。”顿了顿,“方才听许妈妈的意思,冯家刚正,万一他家管上了呢?”

  魏氏燃起希望,“在大理寺任职,管的就是不平事。

  “萧四郎把娘子夺来,本就不平,如今你向他们求救,倘若有点良心的,定不会坐视不理。”

  她的乐观沈映蓉并未反驳,始终秉承着尽人事听天命的宗旨筹谋,倘若还是未能逃脱萧煜的手掌心,那就是命里有这场劫。

  现在选定了目标,沈映蓉开始琢磨着怎么去写那封求救信函。

  这也是有讲究的,首先要交代清楚事情原委,其次要煽情自己处境和诉求,最后才是祖辈旧情恳请。

  要文采斐然,要言辞真切,要撼动人心,缺一不可。

  这是她最关键的机会,也是她能否继续筹谋下去的根基。

  当天夜里沈映蓉辗转反侧,脑中琢磨着怎么去写这封求救信。

  接下来的几天她都反复琢磨,有时候写了几笔,又觉不甚满意,重新斟酌。

  如此反复折腾数日,总算写好近千字的求救信。

  她从头到尾阅读,斟字酌句,直到确定没有任何遗漏,才抄写了三份。

  魏氏又使了钱银给许婆子,请她帮忙把信函投送到冯王钟家。

  在许婆子把信函带出去的第二日,萧煜过来了一趟,原是方安找到了合适的院子,让主仆搬过去。

  那院子就租在隔壁坊,是一所二进院儿,萧煜特地把沈映蓉带过去看。

  院子的东家是商贾,把空置的租赁出去,里头家具一应俱全,条件比赵家别院好t得多。

  来伺候的丫鬟婆子也是从萧家庄子里调来的。

  沈映蓉自然想在别院那边,毕竟她要跟许婆子交接,怕打草惊蛇,倒也没说什么。

  萧煜握住她的手,说道:“前阵子我把惠娘的《荷戏》送与我阿姐,她很是喜欢。”

  沈映蓉颇觉诧异,“那不值钱的东西可莫要污了贵妃娘娘的眼。”

  萧煜:“惠娘莫要妄自菲薄,我阿姐说甚有风趣,颇有王昌中遗风,还问了长青居士是何人。”

  沈映蓉笑道:“能得贵妃娘娘抬举,可是我的荣幸。”

  萧煜正色道:“近日家中提起要替我相看女郎,惠娘且在此地安心住下,待到合适的时机,我自会向阿娘提起我二人的事情。”

  听到这话,沈映蓉忙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家里头既然安排了,四郎还是莫要推拒,毕竟你才从宜州回来,恐又惹得家里人不痛快。”

  她生怕那小子沉不住气把事情捅出来,一番劝解安抚。

  萧煜听着不对味,却也没说什么,因为目前他确实不太好处理这事。

  得循序渐进。

  没过两日主仆从别院搬离,魏氏特地跟许婆子交接。

  两人说好日后接头方式,魏氏再三提醒,说断不能让萧家的奴仆知晓。

  许婆子拍胸脯道:“你只管放心,这事定会给沈娘子办得漂亮。”

  魏氏又塞了些碎银与她,许婆子心中欢喜,却未表露出来,她本欲推拒,魏氏道:“在外头总要打点着些,就有劳许妈妈费心了。

  “若那边有什么回应,还请许妈妈亲自来知会,我们娘子必当重谢。”

  许婆子连连点头,“我晓得的,到时若有音信,我就说给你家娘子带家里头制的腐乳来。”

  魏氏:“你心里头有数就好。”

  二人细说了好一会子,方安过来把箱笼搬到车上,先带过去。

  稍后主仆也离开了别院,去隔壁坊落脚。

  就这样,沈映蓉在奉业坊住下了。

  月底的时候萧府找了个由头宴请,京中后宅女眷但凡是适龄女郎大多数都会被长辈带去参加,因为前来参宴的也有未曾婚配的小郎君。

  虽说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高门大户心疼女儿的还是会提前相看,不会摸瞎。

  在萧府热闹非凡时,沈映蓉这边清净得异常。

  宜州极少下雪,外头天色暗沉沉的,听仆人说腊月会下雪,她有些想家。

  京中的饮食跟宜州那边还是有区别,偏清淡,最初那几天她一点都不习惯,现在日渐适应,开始融入当地习俗。

  魏氏取来两个火晶柿子,是烤温热的,用麦秆戳进果肉里吸食。

  沈映蓉用了一个,还有一个给青禾了。

  也亏得萧煜有心,偷偷差方安送来食盒,说今日府里宴请,备下不少好菜,特地捎过来给她尝。

  这会儿已经有些冷了,魏氏拿到庖厨热了热,有五道,一道炮豚,也就是烤乳猪。

  一道扒鱼肚卷,一道酱焖鹌鹑,一道酱羊肉和煨鹿筋。

  满室食物的香气令人食指大动,魏氏笑盈盈道:“那萧四爷倒是个有心的,差方安跑了好几个坊送过来。”

  沈映蓉尝了尝炮豚,外皮焦香酥脆,内里肉香浓郁多汁,她朝青禾招手,“自个儿取筷来尝尝。”

  青禾口水吞吞,却不上前,“娘子多用些。”

  沈映蓉:“我用不了这么多。”

  说罢看向魏氏道:“魏妈妈也来用些,尝尝京城里的味道。”

  她们平时的伙食也开得不错,但极少有这类大菜。

  萧府的庖厨显然很厉害,煨鹿筋软糯弹牙,沈映蓉用了好几块。

  还有两盅甜品,她没用,青禾想馋嘴,被魏氏制止了,打发给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们。

  下午沈映蓉出去透了透气,也仅仅只在院子里,她不能擅自外出,有刘婆子盯着。

  既然是外室,自得有外室的样子。

  望着四方高墙,好似一口深井。

  沈映蓉仰头看天空,算起来自她投出求救信已经有好几日了,也不知什么时候能有回应,亦或许根本就不会有回应。

  孤身一人,受困于这个被高墙围困的四方天地里,好似一只笼中鸟。

  主人高兴的时候过来看看,不高兴时则丢到一边。

  也或许有些人就喜欢这样的生活,无需为生计忧心,吃穿用度都比寻常人好得多,只要讨好男人就行,其他的什么都不用管。

  纵使沈映蓉在窒息的时候会用精神胜利法短暂麻痹自己,但也仅仅只有那么一瞬,便清醒。

  进京的这两月她其实一点都不开心,疯狂想家,想念爹娘,想念阿宝,想念家中的那棵枣树。

  有时候她也很迷茫,为什么会来到京城,这或许是她生命里的一场劫难。

  萧煜就是她的劫。

  见她独自在角落里站了许久,魏氏怕她受凉,提醒道:“娘子该进屋了,恐受了寒。”

  沈映蓉回过神儿,心事重重道:“都过好些日了。”

  魏氏知道她的意思,却说不出安慰的话。

  毕竟人走茶凉,祖辈攒下来的交情,能不能管用真的说不准。

  主仆进屋,沈映蓉把从家里带来的故土翻出嗅了嗅。

  她握在手里,这泥土是从枣树下刨来的,也不知今年的枣子够不够阿宝糟蹋。

  心中思念,她想给家里人写封信,却无从下笔,徒增他们的担忧罢了。

  与此同时,远在江玉县的沈家夫妇特地去祖坟烧纸上香,夫妻俩给沈肃的坟头磕了好几个头。

  赵氏跪在碑前,虔诚道:“老爷子定要保佑你曾孙女能平平安安回来,这些年沈家够遭罪了,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顺遂些。”

  沈方哲拍了拍她的肩,安慰道:“惠娘吉人自有天相,至多明年,定能回来。”

  赵氏心中不是滋味,“她打小就养在身边,不曾出过远门,一下子去那么远,举目无亲,定会吃些苦头的。

  “你也知道那孩子,素来报喜不报忧,来信说一切安好,她怎么能安好?

  “跟在一个不喜欢的男人身边,饮食能不能习惯,水土服不服,有没有生病?

  “昨儿晚上我梦见她,怎么喊她都不应,脸也看不清,吓坏我了。”

  说罢又磕了几个头,叨叨絮絮道:“老爷子定要保佑她平安归来,若是不管事儿,以后就不给上香烧纸了。”

  沈方哲无言。

  这不,许是她的威胁起了作用,投出去的求救信隔了二十多天后,可算有了回应。

  快到年底时太安坊的钟家差了仆人联络上许婆子,说年底比较忙,待年后会来联系。

  许婆子欢喜不已,心想只要有依托,沈映蓉定能顺利进府做妾,当即找了个由头过来报信。

  她特地捎了自己做的腐乳和腌萝卜干送来,跟萧家的仆人说沈映蓉嫌饮食清淡,之前喊她做些佐粥的腐乳送来。

  仆人去通报,室内备年货的沈映蓉听到许婆子过来,压下心中的激动,忙叫青禾喊她进去。

  许婆子被仆人带到偏厅,魏氏遣退仆人,去守门。

  沈映蓉顾不上身份,忙迎了上前,试探道:“许妈妈可是有信儿了?”

  许婆子向她行礼,她连忙扶她。

  “有信儿了,是太安坊的钟家。”

  听到钟家,沈映蓉不禁愣了愣。

  当时她把希望寄托到大理寺正冯家,却不想回应的竟然是虞部郎中钟家,倒是挺意外。

  许婆子压低声音道:“那边差家奴来同我说,年底主子忙,要年后才会与我这边联络,娘子且等着,定有好消息。”

  沈映蓉欢喜得不行,难以压下嘴角的笑意,只要有回应就好,就怕一块石头砸下去,连水花都没有。

  这些日她等得焦虑,现在可算可以松口气了。

  院子里被仆人看管得紧,若总是进出定会起疑,沈映蓉行事素来稳妥,同许婆子商量下回再见面的方法。

  二人并未说得太久,许婆子临走时,青禾又使了钱银给她。

  待她出去后,沈映蓉握拳难掩欢愉。

  这高墙大院哪里困得住她,至多明年开春,她定要翻爬出去。

  只要捅到萧家那里,有钟家出面,她定能如愿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