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限时亲密(1 / 1)

摇曳在星期天晚上 宝光相直 9464 汉字|22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16章 限时亲密

  ◎帐篷里弄哭她◎

  盛欲太得意忘形了。

  这让她过分沉浸在自己的主观幻想里, 以致于当江峭倏然眯起眼尾,抬手缓慢摘下眼镜丢去一旁,唇角笑意浮佻时, 她仍然没有提高警惕。

  还在一点点低弯细腰,贴近他, 逼迫他,不知所谓地进攻,近乎放肆:“现在告诉我你的答案, 不然我就帮你选了。”

  言语挑衅地缺乏分寸。

  莽撞又天真。

  “原来, 你都是这么跟他说话的。”始终默不作声的男人忽然在这时开口, 嗓音微沉。

  “什么?”不断低身贴近的动作猛地顿住, 盛欲还是没反应过来,些微发怔。

  “对我那么凶, 对他就已经要公开关系,想看他哭了?”江峭歪了歪头, 凝视她的眼神却仿似有异火阴燃,灼烫在她脸上, 轻易烧光她那点不中用的笨拙伎俩, 唇仍挑着, 腔调慵懒地唤她一声,

  “秧秧啊。”

  盛欲莫名心跳漏拍,骤然狠狠颤抖了下。

  原本在主动靠近的她,此刻几乎本能地想要后仰身子。可身下的男人却不打算放过她, 在她后退之前更快一步出手, 长指扣住她的下颚将人扯近, 声线落下讥诮:

  “区别对待, 会让我很伤心的。”

  “什么你啊他的…?”盛欲无意识轻喃。

  他?哪个“他”?

  这里除了他们之后还有第三个人吗?

  他到底在说些什么?

  盛欲完全听不懂。倘若换做平时, 她一定会追问到底。可是现在,她竟然不敢。

  分明他才是被压坐的那个。

  在这场气氛粘稠的拉锯战中,他在极致下乘的体.位。分明盛欲才是占据绝对上风的那个。

  可情绪的优势偏就不知在哪一刻,轰然间尽数倾倒向他。

  ——她居然有些怕了。

  江峭仰躺在那里,语调略带遗憾般低啧叹息,锋锐眉眼勾着漫不经心的笑,虚心请教似的,问她,

  “你想让别人知道我们,是什么关系啊?”

  关系。

  又是这个让人心猿意马的词。

  盛欲整个人僵在他身上,单手勉力撑在他头侧,这样的姿势几乎更加丧失主控权,她强迫自己与他对视,片刻后,听到了自己声音里的退缩:“就是,好朋友的关系啊。”

  不打自招般的‘朋友关系’,是对现在帐篷里灼热气氛的不尊重。

  ——她真的,有些想要逃跑了。

  “我觉得应该……”江峭稀微偏眼,没打算放过她,视线游移在她削薄肩骨上的细吊带,懒冷地笑了声,“不止是这样。”

  他有意停顿了下,两指蓦地施力捏起她的脸颊,力度强势,迫使她昂起头,指腹带有冻结肌肤的温度,轻缓抚蹭,感受她脸侧肤肉弹软嫩滑,口吻饶有兴致:

  “大半夜独自跑来男人的帐篷里,秧秧,谁教你这样的?”

  某个惊醒的瞬间,盛欲猝然意识到,自从那晚按摩之后到出来露营的这段时间,江峭好像一直没有叫过自己的小名。

  那么,他上次叫“秧秧”是什么时候?

  盛欲低头看着他,无意间目光错乱下滑,凝落在他性感尖突的喉结上。

  瞬息,她夜店醉生梦死的时候,视线里也是他跳凸的喉结,诱她深入醉意。

  那天他说的是什么来着?

  对了!是人格分裂!

  盛欲想起来了,江峭说他自己患有人格分裂症!!

  盛欲感觉自己的脑子就快转不过来了,她在震惊中沉默许久,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不是你说的那样,我、我就是来看看你有没有事。”

  “毕竟酒是我逼你喝的,连带责任不懂吗……”满脑子都是“人格分裂”四个字,压得她根本顾不上思考更多,用力掰开江峭的手指,从他身上连滚带爬地挣下来,盛欲语无伦次地后退着说,

  “既然你没事那我先回去了!”

  这个男人实在太难懂了。

  她决定放弃,转身就要爬起来逃出江峭的帐篷。

  可是,已经太晚了。

  在她试图逃跑之际,江峭眉骨微挑,反手迅速捉住女孩的纤瘦脚踝,用力一扯,直接把人拽回来压住。

  沉下嗓线讥笑她:“跑?”

  “干什么你放开我,江峭!”像只被踩到尾巴的猫儿,惊慌失措下盛欲挣扎的动作很大,拱起膝头想要踹他,又被江峭的手掌游刃有余地按下去。

  于是她胡乱的反抗更加没了章法,越乱越陷落江峭的掌控,只好尝试用高声叫骂震慑他:“江峭你——”

  “确定要叫么,秧秧?”江峭抢在她的惊叫前开口,单手桎梏她的两只手腕,虚眯着眼睛,尾音勾惹隐微哑意,笑得叵测,“想让全校知道我们的关系?”

  他故意停顿在这里,修长食指点了点旁侧的帐篷,示意她看,同时卸掉箍在她双手的力道,仿佛有绝对的把握可以让女孩放弃抵抗,捻着那点坏,又什么都尽在掌控。

  或许是因为两人来回拉扯的动作,幅度太大,破坏了这顶黑色帐篷的稳固性,隐隐摇动几下。

  棚顶的挂灯有所回应,跟着来回轻率晃摆。

  盛欲躺在那里,亮度致盲的光点落在她瞳孔里左右吊甩,抛出起伏不定的光弧,完全踩点她此刻紧张堂皇的心跳节奏。

  她不得不追随江峭指尖的方向,扭头望过去,

  有三两人影在棚布上穿梭游弋,薄薄一层纱,人声同外头的光线一样若隐若现,模糊到看不清动向。

  盛欲屏息凝神,吓得一声不敢吭。

  可眼前这个男人有多疯,在她慌乱无度的这一刻,余光瞟过他的手,坚硬骨感的指节温柔触碰到帐篷内侧的拉链头,声音在她耳畔仿佛恶龙低吟:

  “看着,秧秧。”

  盛欲旋即瞳孔放大,眼睁睁目睹他捏住拉锁,一分一寸向上拉起,肾上腺素一再飚升刺激视觉,链锁间滑动的节奏点,禁忌之门极致慢放的开启动作,追逐将被败露人前的羞耻感。

  这个绞缠的过程,似有重锤一下下击穿心腔壁垒,推着心跳频率快速加码,背后早已腾起细密薄汗,指尖却愈发走失温度,如坠冰窖,让盛欲饱受折磨。

  每一秒都是煎熬。

  金属链条还在寸寸向上开敞,像极了秒表计时。

  “江峭!”女孩的心理防线被这种计时法轻易击溃,再也抵不住近乎濒死的恐惧感,盛欲急得快哭出来,双手捉住他肩脊上的衣料,无措地绞紧手指,音腔微哽:

  “不要…我、我知道错了江峭……”

  “哦?你错哪了?”江峭看着她,手中挪移拉锁的动作并未停止。

  盛欲更急了,眼神不停在他手上和他脸上来回徘徊,从不肯向任何人低头的女孩,

  此刻,向他服软了:

  “我不该、是我不该半夜随便闯入你的帐篷…”

  “回答…错误。”江峭低垂着眼,向来懒漫的声腔难得敛起痞态,正经的口吻更像在批评夜不归宿的女孩,纠正她,“看来你还是没有懂,我让你‘不要相信他’的意思。”

  尾音落定,他的动作也停止。

  然后,链条被一拉到底。

  危情信号解除。

  可是。

  盛欲将将下落的一颗心,又因为耳边男人低沉的笑音再次悬吊而起,她听见他说:

  “不过幸好现在是我,让我们来把这个错误进行下去,怎么样?”

  “你、你又想干什么?!”才刚刚深切体会过这男人的疯批,盛欲直觉更加不妙,声音不自控地又开始发抖。

  “不如…你来哭给我听吧。”

  江峭重新掐起她的脸颊,耐心地端凝她两秒,随即硬实平直的肩膀蓦地压下来,进一步抵近她,慢慢挑起唇,语调邪恶得不成样子,

  “哭得好听些,兴许,我会心疼。”

  他刻意模仿在此之前她的嚣张语气。

  却远比她更恶劣,更残忍,更坏心思。同样的字句词组,在她口中不过是单纯挑衅,可经他唇齿吐露,竟生出一种诡异又露骨的怜惜感。

  “混蛋……”也许是真的被吓到了吧。

  虽然嘴上在不肯屈服地骂他,可甚至不必江峭更费脑筋地吓唬,盛欲忍不住鼻尖酸涩,紧攥他衣衫的手指虚弱脱力,垂落地上的那刻女孩很快哭了出来。

  她细眉紧蹙,额头沁着点点惊吓过后的薄汗,剔透莹润的双眸洇溢潮水,湿漉漉的,似凉夜下的琉璃冰珠般质感通透,眼尾泛涌的血丝殷红交织。

  两侧脸颊还被按掐在江峭掌中,眼泪簌簌落下时,恰好滴淌在他手背虎口处,水珠顺势滑滚蜿蜒成流畅的线迹,灯光下晶莹湿亮,柔软缠绕在他坚硬瘦削腕骨上,像被盛欲做下标记,形成一个摘不掉的漂亮手环。

  温温热热的,让人有点心燥意痒。

  像她的小声呜咽一样。

  江峭轻愣片刻,立刻指尖松力放开她,随即翻身下来拉开彼此距离,一时沉默着,却慢慢揉捻虎口处她的泪痕。

  盛欲来不及缓过劲来,手和脚都还软着,就慌忙爬起来往外冲。她管不了那么多了!

  不管别人怎么看,就算是她自己做的孽,及时止损被笑话,也好过现在。

  她用力试图去拉开帐篷锁链,突然又被江峭扣住小臂一把扯了回去,她不管不顾拼命挣扎着,

  “啪”的一记耳光声,抽打在江峭的脸上。

  连她自己也愣住了。

  江峭没有太多反应,没有恼怒,没有惊愣,只是晶亮的眼眸静静注视着盛欲,给她平静下来的时间。

  “吓到你了,秧秧。对不起。”他缓声道歉,托着瑟缩的盛欲,面对面让她蜷坐在他的左腿上。

  盛欲吸了吸鼻子,没动。

  江峭对上她的眼睛。

  她似乎钟爱各种款式的吊带,彩虹条纹色彩斑斓配搭黑色低腰热裤,裸出薄肩纤臂,腿部线条润泽修靓,细弱腰肢若隐若现,一头白金短发衬得她皮肤冷玉一样白。

  但江峭的眼神,没有一分流连在这些曼妙的部位,而只是,有些无奈地凝视她委屈的面庞。

  因为刚刚哭过,她的眼睛、鼻尖、嘴唇都迅速变红。被江峭捏掐的娇嫩脸蛋隐有青白。

  一副看上去被他狠狠欺负过的样子。

  盈盈楚楚的,真美,真可怜。

  可现在不是心软的时候,他主动凑近去寻找她低垂的视线,似乎是不满,说:“秧秧,什么时候才能听进去我的话呢?”

  她平复了一会儿情绪,声音些微湿哑:

  “什么……话啊?”

  “叫你别信他,你还一个人跑到他帐篷里?”江峭没忍住又掐了一把她脸上的软肉,“要是他做的比我刚刚还过分,你要怎么办?”

  “什么他,我自始至终看见的只有你一个人啊!”

  盛欲回嘴,还是顿了下,像是根本无法接受这样荒谬的情况出现在她平凡的现实生活里,抿唇深吸一口气,盛欲重新开口,问他,“你说的你有人格分裂,是真的吗?”

  “我骗你做什么?”有记忆以来,江峭拽了七年了,从来没像今天一样无可奈何地反问过一个人,

  “还是你以为那些话,我随便对谁都能说得出口吗?”

  盛欲沉默下来,除了无措,也隐约想明白了。认识江峭以来他行为的割裂,性格时而昂扬时而消寂,在“人格分裂”的前提下,都恰好可以说得通了。

  他的手绕过她的腰侧,穿过她纤弱的手臂,安抚地顺了顺她尚还抽噎的脊背,言语似是恳请,又增添几分嗔怨的笑意:

  “这里只有你知道我的病症,也只有你见过我另外的人格,帮我好不好?不要让别人发现我的异常。”

  /

  第二天傍晚,营地组织的活动地点是名胜景点,尊穆瀑布。

  瀑布天然形成,存在距今已经超过两百年。

  奔涌水流自百米高的断崖冲刺撞击在崖底礁岩,水声哗哗巨响,但与瀑身并立的名家篆书石碑相辅相成,反而组合成一种自然的宁静旷怡感。

  同学们有追逐玩水的,也有为了来瀑布拍照早早穿上汉服,激烈讨论如何出片的。

  只有盛欲坐在岸边,安静支着画架,拿着自己炸毛呲花仍在坚持服役的画笔,凝神涂涂改改。

  倒也不是她多用功,更不是灵感爆发。

  只是……

  她想起昨晚的情形,自己在江峭的帐篷里,问他要怎么帮忙。

  江峭的回答是:

  “我突然清醒在团建上,至少在团建结束前,不能让这里的任何人发觉我行为前后差异过大。”

  盛欲这次转过弯来了,问道:“可你不是没有另一个人格的记忆吗?”

  “所以我需要你。”江峭攥着她的肩膀,语气诚恳,“你比我更熟悉他,需要由你来约束我。你要纠正我的一举一动,在这两天里,我必须和他的行为保持一致。”

  他确实和那个安静清寡的江峭不同,眼里流淌的熔岩源源不断散发热力,完全背道而驰。

  至少他,从不保守:

  “我们一起骗过所有人吧,秧秧。”

  当时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脑子一抽就答应他了,搞得现在……

  盛欲回过神来,画纸上一片乌七八糟的鬼画符,她赶紧扯下来揉成一团,生怕被人发现她画画只是假模假样。

  说到今天只能安静坐这儿画画,也是因为——

  她偷偷从画架后探出头,看了眼不远处在岸边静坐的江峭。

  江峭的状态也好不到哪去,屁.股上有钉子般不断变换坐姿,面色阴黑,神情放空在水面。

  分明是他主动要求装作另个人格,才一天不到,就已经不耐烦了。

  盛欲只不过是从头到尾提醒他:

  “你不能大口吃东西,因为另一个人格他很斯文。”

  “保持安静是最重要的!那个人格不爱说话。”

  “记住,保持高冷,且优雅。”

  “不行你不能叠穿,这太是个潮人了,必须穿白色。”

  “……”

  当到达瀑布景点,江峭正要一个猛子扎下去游泳时,盛欲又一次暗暗拉住他说,‘清冷斯文版江峭’只会在岸边静坐,一坐可以一天。

  男人的脸色瞬时沉入了“五颜六色的黑”。

  “啊对对,他清冷,他优雅,他简单大方。”江峭没忍住,捏着嗓子阴阳怪气。

  然后,拿了个板凳摔在岸边,气鼓鼓地坐下抖腿。

  一个生来躁动,完全坐不住的人,硬装内敛文静。

  这感觉,心不在焉的盛欲也是能体会几分的。

  要不是为了看住江峭,别翻出岔子,她早就放飞自我了。

  江峭在那头踢脚边石子,活在另一个人的阴影里,哪怕多一秒都是憋屈,都是对他自由野性的不尊重。

  正烦躁,这不,不巧偏有人自己撞上枪口。

  汪茜蓉又看见一袭白衬衣的江峭坐在水边,不远处盛欲正埋头写生。

  想起昨晚的事,汪茜蓉不愿在他们俩心中留下尴尬印象,主动脱出人群,走向江峭。

  “喂,江峭!”

  听到有人叫,江峭抬起头,从鸭舌帽下露出的犀利目光,让汪茜蓉心跳顿缓了下。

  江峭瞧见个大波浪发型的女生,仍然兴趣缺缺地移开眼,敌不动他不动。

  汪茜蓉见他没抗拒,清了清嗓子,故意大声让盛欲也能听见:“昨晚上的事,你别放在心上啊!大家都是年轻人我颜狗一点也很正常。”

  江峭没打算搭理她,反而是盛欲立尖了耳朵。

  汪茜蓉话锋一转:“但是呢,虽然知道你们俩……有的话我就是要说,不说遗憾一辈子那种!”

  江峭最讨厌磨叽,不着声色偏头看了眼盛欲的反应,得到她微微点头的回应后,转向面前的波浪头女生:

  “快放。”

  “什么?”汪茜蓉没听清,愣了一下。而后沉默中她确定是被应允了,这才连忙开口,

  “江学长,我昨晚确实是想向你表白,不过绝不是因为颜值这种肤浅的理由,我觉得你和别人不一样,是比所有人都特别的存在。别以为我掉价,学校里追我的人可是一大把!”

  她深吸一口气,看了一眼盛欲的位置,

  “我有绝对自信,能比任何人都更适合做你的女……”

  “行了,滚。”

  可惜她这口气还没缓完,就被江峭冷酷的三个字卡在喉咙。

  “诶?”汪茜蓉震惊了。

  “Pia~”的一个小小声响在画板后面传出,江峭第一时间看过去。是盛欲绝望的一掌拍在自己脑门上,又缓缓拉下来遮住眼睛。

  没眼看,真的没眼看!

  不论是哪个人格,跟女神级别的汪茜蓉说话态度,都是这么要死不活。

  而现在的江峭——这个b更是芬芳中文发扬人。

  可也不能让汪茜蓉看出端倪啊!

  想到这层,盛欲借着画板掩护,拼命给江峭使眼色,对口型:

  “礼貌!!注意礼貌用语!!!”

  收到。江峭比出“OK”手势,转而对着汪茜蓉清了清嗓子:“不好意思,重来一次。”

  然后他在汪茜蓉眼含泪光和期望的注视里,坚定地点了点头:

  “请滚。”

  盛欲:“……”

  汪茜蓉的眼泪一瞬间比瀑布还汹涌,转身跑走了,梨花带雨的模样给盛欲都看难受了。

  而那位始作俑者,‘拽天拽地版江峭’。

  右腿弯曲搭翘在左腿膝头,鸭舌帽扣盖脸上,姿态矜骄懒恹地瘫靠着躺椅,环胸抱臂,看着像在沉思,又俨然一副富家纨绔小爷般混不吝的调性。浪痞又欠揍。

  盛欲撇撇嘴,觉得这人没救了。

  正准备起身去联席会,敲定晚上露天电影趴的地点,这时候,冯珍琪跑过来找她:“盛学姐,宋学长让我来找你商量今晚——”

  “今晚她不在。”小学妹话到嘴边没说完,悠哉坐在一旁的男人忽然出声打断她。

  两个女生同时惊诧望向他。

  只见江峭摘开遮脸的帽子,视线在盛欲脸上轻飘滑过,勾了下唇,起身迈步朝她走过去,顺便告诉冯珍琪:“你们社长千求万求,缠着要拜我为师学雕塑。”

  之后,直接拽起盛欲把人带走了。

  作为目睹“劫持”现场第一人,冯珍琪一整个状况外。宋睿恰巧这时走过来,见她傻愣愣地站在原地不动,抬手轻拍了下女孩左肩。

  冯珍琪下意识向左扭头,不料宋睿却静悄从她右后方走出来,并排站定在她身边,顺着她的目光朝前眺望,奇怪问道:“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前方早已空无一人。

  小姑娘被他吓了一跳,脸上泛出心跳过速的粉红,而后再次看向盛欲与江峭一同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地轻声呢喃:

  “江神说盛姐想学雕塑。”

  宋睿:“?”

  “还说是盛姐千求万求。”

  宋睿:“??”

  “还说…盛姐缠着要做他的学生。”

  宋睿:“?!!”

  谁?

  她说谁?

  他们盛姐主动要求拜江神为师?!

  ……

  “我缠着你拜你为师?!”车上,盛欲坐在副驾难以置信地指着自己,“好歹毒的语言啊!”

  张口就来是吧?

  恩将仇报是吧?

  真够狗的。

  “紧急避险。”江峭轻飘飘揭过去,

  “我们现在回家,一分钟都等不了了。”

  “回哪?”盛欲懵了。

  江峭迅速启动车子:“小苍岭。”

  “那是你家!你自己回,你下去把车还我!”盛欲还没玩够呢,旅途提前结束她不能接受。

  “你难道不好奇我为什么会人格分裂吗?活的人格分裂诶,你不感兴趣吗?”

  他太懂抓住人心了,盛欲顿时哑了声,他乘胜追击,

  “与其被动活在他的阴影下,倒不如回去找找办法,了解他出现的原因和契机。”

  /

  “从我那晚打架开始,到昏迷醒来那两天,除了你,还有别人见过我么?”江峭打了圈方向盘,驶出匝道,直下高速出口。

  盛欲从中控区拿出瓶水,拧开瓶盖,食指点点他,又指指自己的额角,提醒他:

  “纠正一下,那晚是你单方面被打。”

  江峭嘁了声:“那几个都不够我玩的。”

  换来盛欲轻声哼笑:“差点信了。”

  “啧,所以到底有没有?”撩她一眼,他驱车开上小苍岭,将话题扯回来。

  “当然有,很多。”盛欲停下喝水的动作,看着挡风玻璃外的盘山路,抿唇思索几秒,帮他回忆:

  “被打那晚,除了我你还见过宋睿,谭归煦,按照你当时的说法第二天去配了眼镜,来参加我们社团的面试……”

  提及眼镜,江峭略微低睫,腾出一只手探进自己外套衣兜,果不其然摸出一副银边眼镜。

  他举高,懒懒皱眉扫量一眼,很陌生。

  明显不是他会用的东西。

  然后,他没半点迟疑地扬手,将眼镜往后座不知名角落甩了过去。

  盛欲飞快眨眨眼,愣了两秒。

  这…什么操作??

  刚刚做完“坏事”的男人反而神情自若,单手操控方向盘,指节散漫敲扣两下,要求她:“继续。”

  “……”盛欲抓抓头发,仔细地思考起来。

  她认真思考时与画画一样,很安静。

  眼睫乌长薄密,轻轻低垂,落下浅浅淡淡的阴翳,连眨合的频率似乎都慢下来。也许是山涧凉风穿窗溜进来,盛欲感觉有些冷,无意识上下摸蹭着纤瘦手臂,单薄肩骨跟着隐微瑟颤了下。

  但还是没有停下思考。为他思考。

  江峭从她身上撤回视线,眉骨稍松,不动声色地升起车窗。她发肤间特有的香味在气氛中静默流动。他难能耐心地等了好一会儿,半晌,微微侧头,开口问她:

  “想好怎么说了?”

  她在思考如何措词。

  他当然看得出。

  也很好奇另一个人格到底做了什么,让一向率真随性的女孩,竟然会感到为难。

  “欧鹭山庄,你在你家酒店安排了一场烟花秀和晚宴。”话到这里,盛欲短暂地停顿了下,然后干脆转身面对他坐,目光带着探究欲望进他眼里,红唇轻动,说,

  “还在那间玻璃泳池里,试图自杀。”

  江峭凝神听了半天,结果就听来这么一句,缓了会儿神,看上去居然非常失望,确认般重复问道:

  “自杀?还跑去泳池里自杀?”

  得到盛欲肯定地点头“嗯”声。

  卡其绿吉普越野稳稳转过最后一个盘山急弯,疾速驶上小苍岭,来到山顶私人区域,可盛欲的车却被江峭家的警卫系统拦在杠杆外。他降下窗,略一歪头,人脸识别通过,很快又升上车窗,驱车直入。

  “欧鹭山庄那个地理位置,下面就是海,想死怎么不直接跳海?本事不大,倒是爱演。”

  难怪上回醒来的时候,盛欲一直问他为什么自杀。江峭散漫弯唇,低低冷嘲地讽笑了句,“个废人。”

  盛欲却很长时间没吭声。

  紧紧凝住他的眼睛,努力想要在他眼中探索到些许伪装,虚假,或者是戏弄的恶意。

  可他表情松散,没有任何遮掩或迟疑。盛欲可以轻易从他的眼神中,读出他对自杀这件事所表达的态度。

  直白的反感,明确的傲慢和轻蔑。

  认为自杀这种行为是十分愚蠢、怯懦且不入流的,与他当下这个肆意洒脱的“人格”绝对相悖,绝不匹配。

  如果,他口中的“人格分裂”是事实的话。

  这让盛欲混乱又困惑。

  是真的吗?这个世界真的会有一具身体里反叛出两种极端人格的存在吗?而且互相不知道对方做了什么。

  真正两位一体的人格分裂,存在吗?

  盛欲没有见过。

  “人往往会对自己没有见过的东西,抱以本能的否定或是质疑。”江峭停下车,话是对盛欲说的,注意力却在右前方那辆黑色轿车上,“我可以这样理解你现在观察我的眼神,是吧?”

  他说“观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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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注视,并非凝望,

  而是饱含审视与自我判断性的观察。

  这个男人,哦不,这个人格更偏爱大方又激进的对话模式,用词精准,毒辣,不屑任何别具深意的暗示或潜台词,不会克制自己,擅长倾倒性压制的主攻。

  就像这样。

  江峭从前方车上收回视线,转头看向盛欲,忽然朝她靠近一点,抬指轻力弹了下女孩的额头。

  “啊!”盛欲瞬间被他弹回神,迅速捂住额头,气得张嘴就要骂他,“干什么你——”

  “还记得那晚,‘我’是怎么被围着打的么?”

  江峭抢在她的话前。

  盛欲揉着脑袋,听他这么问,立马撇唇乐了:“当然,那晚啊,啧啧,你被打得可惨了呢……”

  话里话外,浸透刻意讥笑的讽意。

  “那你可得记牢了。”江峭却一反常态地没有怼回她,还顺着她的话,要求,“千万别忘。”

  盛欲不得不机警起来:“…你什么意思?”

  “意思是,接下来我会亲自教你,”他眯了眯眼尾,重新看向那辆黑车,慢慢扯起唇,语调慵懒,

  “如何分辨,我与他。”

  什么?!

  盛欲还是没听懂。

  江峭也不再多余解释,话说完,一把摘下头上的鸭舌帽给盛欲戴上,甚至没忘了替她压下帽檐,遮住女孩的大半张脸。之后打开车门,漫不经心扔下句:

  “车上呆着别动。”

  盛欲反应了下,急忙挑开一点帽檐,眸光追随他一路朝右前方瞟去,望见树荫下泊着辆黑色轿车。

  轿车内,坐在副驾的矮个男人刚回来不久。

  “都装好了?”驾驶位的高个子男人问。

  “操,姓江的这小子不愧是豪门公子哥,真他妈有钱。”矮个男人啐了口,恶狠骂道,“我躲探头绕了个路,20分钟差点没摸出来。”

  “这么说,一天下来那些设备都没装完?那小子明晚可就回来了。”高个男人皱起眉,“到时候完不成任务,老板那边怎么交代?还想不想拿钱了!?”

  “少废话,我还用你教!”

  矮个男人被他说得烦躁,拿出平板,在外接的USB口插上一个微型优盘,点开远程可视监控画面,指给他看:

  “他家前后几个门我都装好了,里面没敢多呆,怕被警报装置发现,还有车位区,卧槽你是没见他那满满一山头的车……”

  “说关键关键!”高个赶紧打断他。

  矮个切换画面,“急什么你,关键是他的书房我着重踩点了,室内分分布图都画完了,你看——”

  “嘭!”

  “嘭!”

  两声。

  车屁股后轮同一刻发生炸响。

  车后异样响动格外震耳。

  高个男人更为警觉,立刻抬手止住矮个的后话,示意他闭嘴,他四下逡巡几眼,在确定没有更进一步异响之后,跟矮个迅速打了个手势。

  矮个会意,赶紧把平板上的U盘拔下来揣兜里,随后跟随高个男人下车察看。

  可当两人绕去车后,却并未发现任何异常情况,高个警惕性极高地踹了脚左后轮,试了试胎压,也没爆胎。

  两人只好又重新回到车上。

  可心里又总觉得哪儿不对劲,天已然暗下,周围黑抹抹的,他们没走正路,背着光隐蔽在山林里。

  树影婆娑低语,不知名乌鸦嘶哑惨叫,扑腾翅膀飞离这片诡寂地。

  “啊啊啊大哥!!”矮个莫名发癫一般惊叫起来。

  高个被他吓了一跳,回头骂他:“想死啊鬼叫什——”

  “你看咱的平安佛!!!!”

  矮个指着原本挂在后视镜的金镶玉佛牌。

  高个顺势看过去。只见那块金镶玉佛牌被一刀封喉,佛身不见,余下一个佛头无声微笑,吊挂着来回摇荡不歇。

  这佛牌是兄弟二人特意从东南亚请大师开过光的,在车里放了好些年,一直保着他们路途平安。

  两人对视一眼,悚然间,恐慌感如锋芒在背,沉甸甸坠压在心脏。车内空气似一秒内被抽干,幻致出缺氧般稀薄失真的死寂,幽重晦郁,逼得人根本透不过气。

  “哥,先…撤吧。”矮个率先顶不住,冷汗湿了一脖子,声音颤抖,易乌儿儿七舞尔吧宜“这地儿不对劲,我刚才迷路说不定是鬼打墙啊!邪门的很。”

  他抖如筛糠的后话,在这时,猛然断滞。

  有人在外面敲了敲车窗。

  掷地有声。

  两人又一次被唬了下,同时转头,神情惊骇地望向矮个那侧窗外。但考虑他们还坐在车内,无论如何,安全上还是相对有保障的,于是高个手指摸到中控开关。

  车窗很快降下半截。

  “晚上好。”车外的男人笑容友好,字音轻漫,“兜里揣什么好东西呢,让我看看呗。”

  矮个懵了两秒,问:“你是谁?!”

  江峭低啧一声,揉揉头发笑出声来,笑得张狂无比:

  “快一点,别浪费时间,否则佛都保不了你们平安咯。”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

  两秒间,江峭突然就没了陪这两个蠢货玩的兴致,趁他们反应过来前拉开车门,迅疾扯住矮个的衣领一把将人拽出来,探手伸进他外衣内兜里,双指成功夹出那枚微型U盘。

  矮个男人还在发愣,恍惚中只感觉钳制在喉前的力道一松,下一秒,他直接被一脚踹趴在地。

  盛欲坐在车里远远看着,震惊地发现江峭打起人来,手段力气极其毒辣,真不是跟那晚五人一个量级的。

  江峭双手插在兜里,半低着头,居高临下地睨着地上的矮个男人,眼底浮着恶劣的笑,朝他走了两步,在矮个成功爬起身之前,又被江峭抬脚踩住半张脸,狠戾碾擦在地面完全丧失反抗力。

  盛欲都快热血沸腾了,但她理智地发现另一个高个男人绕过车身跑到江峭身后,看样子是想从他背后搞偷袭,情急之下,她下意识伸手打开车门,可在跳下车的前一瞬,又猛然莫名想起江峭让她待着别动。

  鬼使神差地,她竟然就真听话地没下车。

  虽然没下车,但她也怕江峭吃亏,索性大敞着车门,就站在越野车的踏板上,一手拉住车顶把手,整个人歪斜出半个身子扬声提醒他:“江峭,小心身后!”

  江峭歪头朝她看了眼,鼻腔里‘嗯’了一声,觉得有点好笑。

  笑?他还有闲心笑??

  这个吊儿郎当的鬼德行,盛欲急得不行。不过,江峭很快向她证明,她的着急与担心都是多余的。

  事实上,她甚至没有完全看清楚江峭是如何行动的,只觉得肉眼几乎无法捕捉他由静到快的敏捷身手。

  无比极限的刹那,江峭的腿部爆发力惊人,一脚踢起矮个,对方瞬间离地而起,整个人弹射向正欲袭击而来的高个。高个来不及设防,被矮个的身体绊住脚下,身体随重力偏移不可控地往前栽去。

  江峭快速出手,一手牢牢扼卡住他的脖子,闪身变换走位,掐着他“哐”一声摔在车门上,旋即抽身后撤两步,高抬膝旋身侧踢,直接把人掀飞半米远。

  前后不过两分钟,一打二,干净果决。

  盛欲紧忙跳下车跑过来,望着地上哀嚎痛呼的两个男人,又抬头望向江峭,看到他正漫不经心地掸落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直觉别说两个,就算再来十个恐怕也不是这鬼人的对手。

  因为她记得,刚刚江峭始终是一手插兜的姿势。

  “你居然这么强?!”盛欲忍不住瞪大眼。

  那晚他被几个男人围殴的场景,还清晰地历历在目,简直跟刚才武力值硬核的他判若两人。

  ……难道,这也是人格分裂的范畴??

  太邪门了吧……

  江峭笑哼一声,经过她面前时,伸手按在她头顶晃了晃:“有这样的男人保护,秧秧多晚回家都不怕。”

  盛欲回敬一声笑哼:“我的拳头也不是吃素的,你现在就可以试试。”

  江峭朝缩蜷在地上的高个走去,站定在他脸前,伸手从外套内兜里摸出皮夹,掏出一沓厚度不薄的百元钞,蹲下身,拖着声腔问他:

  “你们老板,叫虹霖?”

  高个虽然抗拒,但架不住江峭严然逼视的眼神,终究默认下来。

  “回去告诉我那位二表舅,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来找我。”看似恭敬的字句,被他以低蔑口吻说出,“不用找些不经打的虫子来求我。”

  说完,江峭笑了笑,捏着那沓钞票一下下扇着高个的巴掌,问他:“听明白了么?”

  高个挨了好一顿打,自知在江峭面前毫无胜算,也不敢都耍心眼,只能猛点头:“明、明白了江少!”

  江峭冷嗤了声,扬手票子甩他一脸,站起身,看他的眼神像看狗一样:“医药费,滚吧。”

  被教训的两个男人紧忙从地上爬起来,又一瘸一拐地爬上车,打火,一溜烟消失。

  “怎么办啊秧秧!”

  汽车尾灯一消失在山下,江峭的态度就180°大转弯,愁眉苦脸地凑近盛欲。

  盛欲吓得跳远一大步:“我去!这么快又分裂了吗?这是哪个人格?新的吗?我没见过的吗?”

  “没变!还是我。”

  “那你发什么羊癫疯?”

  江峭边把盛欲往车上推,边努力营造可怜的语气:“你都没听到他们说,在我家装了好多监控,现在天晚了,我只能明天找找专业人员摸排拆除了。”

  “哦。那和我有什么关系?”盛欲并不觉得这对他来说是大事。

  “有啊,我今晚在家洗澡的话,岂不是要被人看光了,那我就失了贞洁了。”

  江峭愁眉苦脸的给她系好安全带。

  盛欲表情精彩纷呈:“所以?”

  正中下怀般,江峭抬眼就笑开了,腆着张俊脸大言不惭:

  “所以你收留我吧,盛欲。”

  作者有话说:

  来噜来噜!午夜小零嘴来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