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水土差异
“阿落最近有心事？”
北落师门回神?, 看向美?丽的女子。“师尊。”
女子道：“有什么心事可与为师说说，如今身处战场，你这个状态容易出事。”
“师尊，你还记得关山月吗？”
“记忆犹新。”女子道。
没法不记忆犹新, 在正道地盘杀了神?霄宗天骄弟子, 还全身而退, 正魔战场到如今神?霄宗的长老专注搞死她, 但关?山月如今还活蹦乱跳的现?实足以证明长老努力的结果。
北落师门说了说关?山月杀神?霄宗弟子的真正原因?。
女子皱眉。“若聚落的凡人照顾过她，她确实该报恩, 但为此杀死修真者却是过了。”
北落师门又道：“她杀神?霄宗弟子时波及一个聚落, 聚落被毁灭，有人化了鬼。”
这因?果轮回的女子都愣住了。“这么巧？但鬼, 你之前出去认识的那?个鬼？”
“是啊，式微若不能杀关?山月，必心魔丛生?。”北落师门道。“但我不明白，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没办法。”女子道。“修真者，尤其是高阶修真者, 随便切磋几招, 高岸为谷, 深谷为陵。即便修真者切磋时避开凡人，但修真者顿悟突破渡劫只看机缘，不看地点，无?法控制。归根结底, 还是凡人太?孱弱。”
“那?就没有办法避免这样的事吗？”
“不可能避免, 不论怎么管, 都会有凡人被修真者波及。”女子摸了摸北落师门的脑袋。“我知你心善，若你实在不忍, 以后遇到这种事时可以伸手施以援手，但尽量不要投入太?深。”
北落师门不解：“为什么不能投入太?深？”
女子反问：“你是凡人吗？”
北落师门摇头。“不是，我是修真者。”
“这就是答案。”女子道。“没人能永远照顾谁，人的命运得靠自己，做为修真者的你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但修真者是修真者，凡人是凡人，你不可能永远照顾凡人，还是说你想永远照顾凡人？若是后者，那?你怎么投入都无?妨，若非后者，那?就需保持距离，避免心魔丛生?。”
北落师门想了想，摇头：“我修唯我道，一切以我的意愿为尊，我于众生?之前，不可能永远照顾谁。”
话音落下刹那?，北落师门的气息陡然攀升，向元婴迈进，头顶天劫酝酿。
女子欣慰得飞远。
修真者渡劫，身边有别的修真者，天劫可不会分成两份，让人轻松渡劫，只会当量翻倍，根据天劫下修真者实力总和来加倍。
居然带抢手作弊，看我不弄死你！
*
“....资/本主义差不多就是这样，我离开蓝星太?久了，记忆有点模糊，细节可能有差异，但大?概内容是这样。”虞微说完磕了一枚固魂丹。
重伤，之前还垂死病中惊坐起跑出去找峨兹，晒了一回太?阳，伤上加伤的结果便是她已经一个月没离开这间?茅屋了。
虽然醍醐与云卿每天都来看自己，但不可能一直陪着，九伯更是每天跑出去撒币，她大?部分时间?只能与峨兹唠嗑、学占卜，不找点事得闷死。
唠嗑没有固定话题，想起什么就聊什么，不知不觉便聊起蓝星。
“一种社会模式的精神?气质取决于建立它的思想，如此思想建立起的社会必定无?比冰冷残酷。”峨兹道。“纯粹为剥削而剥削的社会模式，人处于这种社会模式中必然被异化。”
虽然不是社会学家，架不住峨兹活得久，见过的天翻地覆太?多，一眼?便看出资/本主义思想对应什么社会模式。
“精辟。”虞微竖起大?拇指。
“若你想在修真界搞这种社会模式，我劝你死心。”
虞微不解。“虽然我没这个想法，但你为什么这么说？若是水土不服，完全可以因?地制宜。”
“不是水土不服，是过敏。”峨兹解释道。“根据我十多万年来的经历，任何一种社会模式或变法想要成功着陆都必须满足一个条件，制造出足够多的受益者，既得利益者的力量必须超过旧的既得利益者。”
虞微点头。“蓝星也?是如此。”
“那?么，你觉得资/本主义社会在修真界着陆，谁能成为新的既得利益者？”
“自然是商人....”虞微隐约感觉哪不对。
峨兹笑道：“是的，商人，资/本主义模式的内核是以重商为手段的剥削，所以受益者是商人，但商人拿什么与修真者对抗？”
“修真者不经商吗？”旧的既得利益者为了利益转化为新的既得利益者也?不是没有。
“有经商者，但上层修真者本就是宗门社会模式下的最大?受益者，即便改变，成为新社会模式中的最大?受益者，本质上不过是从一种模式下的最大?受益者变成另一种模式下的最大?受益者。能获得的东西并未改变，但中途的风险与付出却一点都不少?，图什么？图生?活无?聊，没事给自己找乐子？若是如此，还真的有可能有仙人这么干。”
虞微没法想像乐子人变法是啥样。“那?中下层修真者呢？难道没有改变如今被上层欺压剥削的动力？”
“资/本主义的最终目标是终产者，所有资源尽归一，虽然宗门也?有这样的问题，社会资源流向大?宗门，中小宗门因?为资源匮乏而凋零。但资/本主义有个致命的缺点，令人异化，想成为这种社会模式下的受益者，必须成为资/本的奴隶。但修真修真，修的是真我，道心澄明方?可长久，都异化成奴隶了，还修什么真我？生?怕心魔干不掉你？或许有神?人能一边成为终产者一边不失真我，但正常人做不到。”
峨兹总结道：“除非中下层修真者愿意放弃修真，不然无?法接受这种社会模式。”
“而凡人。”峨兹笑。“你自己都说了资/本的积累是血腥的，弱小的凡人注定是剥削下的最大?受害者。一个同时损害上层与底层利益的思想，注定无?法着陆改变社会模式。”
虞微感慨道：“底层运行逻辑太?冲突了，但也?幸亏底层逻辑冲突。”
不然她没法想像修真版资/本社会是什么鬼样子，绝对会比赛博朋克离谱。
赛博朋克里的BOSS再怎么被异化，也?还是人，砍下脑袋就会死，修真者可不一定。
“不对。”峨兹忽然看着虞微。“这样社会模式中根本不可能养出如此固执的抗拒融入修真界的你，被这种社会模式异化的人只要有利可图，没有任何东西是不能卖的，不卖只是价格太?低。”
“我没说我生?长于资/本社会模式。”虞微道。“蓝星目前有两种社会模式，我生?长于另一种社会模式。”
峨兹好奇道：“说来听?听?。”
“另一种社会模式叫共/产社会模式，建立在一种叫共/产主义的思想之上，目标是生?产力高度发?展，社会产品极为丰富，人们具有高度的思想觉悟，劳动成为生?活的第一需要，消灭了阶级，实行共产主义公有制，分配原则是各尽所能，按需分配。 ”
见峨兹一脸懵逼，虞微用自己的理解道：“人无?贵贱之别，修真者与凡人平等，每个人都不需要为生?存而担心，人干活是因?为自己发?自内心的喜欢做这一份工作，而非为了生?存。需要什么资源都能得到，需要多少?分配多少?。”
峨兹托着下巴道：“这个听?起来有点接地气。”
虞微懵逼：“啊？”
峨兹解释道：“很有意思，在修真界有点可行性，刚才那?个一股脑损害所有人利益，现?在是另一个极端，是将所有人变成受益者。”
虞微：“在蓝星，共/产主义诞生?于资/本主义的子宫。”
你觉得妈妈在修真界没有任何可行性，却觉得女儿有可行性？
峨兹道：“怎么说？”
“共/产主义的基础是生?产力高度发?展，而想要发?展生?产力必须先发?展资/本主义。”
“我不清楚蓝星的情况，但修真界，只要有办法让修真者完全转化为你说的生?产力，说不定能满足你所说的生?产力门槛。但这很难，一来宗门模式很强大?，不会愿意改变，二来修真者最大?的追求是成仙，长生?不老，不是生?产力。”
虞微理解。
在一个真的能成仙能长生?不老的社会里，正常人都会努力追求成仙追求长生?不老。
若非如此这个世界也?不会不缺聪明脑子，只缺不盯着修真的聪明脑子。
修真界的先进生?产力毫无?疑问是修真者。
但生?产力与生?产力是不同的。
蓝星的农民?工打工，就算工资少?也?只能接受，因?为得生?存，但即便如此，也?可能碰上公司不当人老赖，拖欠少?给甚至不给工资。
而修真者，工资少?？
那?不干了，没钱了我可以去抢，反正我拥有的武力让我拥有广阔的业务范围。
拖欠我的工资？
老板你家住哪？我今晚去你家拜访。
从上不难看出修真者无?法转化为生?产力的症结：工农阶层可没有徒手改造地形地貌的破坏力。
当最高的生?产力与最高的破坏力集于个体之身，那?么，这个个体凭什么参与生?产？
利用自己掌控的暴力剥削、掠夺弱者，不事生?产不香吗？
啥？
用更强大?的暴力强迫修真者参与生?产？
理论上可以，实际上洗洗睡吧。
修真者演化出了一套对应且逻辑自洽的三观思维，用暴力强迫他们做违反自己三观认知的事，要么你杀他，要么他杀了你。
不过这样的话，后简是怎么做到的？
白帝传偏向爽文，三分之一写后简与不同人的交往，三分之一写后简怎么搞事，三分之一是后简怎么被追人追杀，怎么将人揍趴下甚至杀死。
里面有关?于思潮方?面的内容？
虞微回忆了下，发?现?时间?太?久，只记得一些精彩的碎片，整篇小说....哪个正常人能背下一部几千万字的长篇小说？
但如果有思潮争斗，自己不可能一点印像都没有。
唯一的解释是没有，或写了，但篇幅太?小。
真实历史上应该是有的，不然后简的力量再强大?也?无?法建立新的社会模式。
就是不知道是怎样的思潮争斗，想像不出来。
虞微扶额道。“我突然觉得沈君挺厉害的。”
后简也?牛，原以为只是肌肉怪，没想到肌肉发?达的同时还大?脑发?达。
“哪方?面？”
“虽然修真者在她手里没有完全转化为生?产力，但也?没有完全不干活，尽管是以力大?砖飞的方?式干活。”虞微道。
凡人聚居星球一年四季风调雨顺，种子随便撒地里都能收获靠的可不是老天爷，而是修真者勤勤恳恳的调节风雨。
铁犁牛耕的农耕社会，凡人却拥有高产的农作物，也?是修真者勤勤恳恳的培育农作物。
没有现?代化工厂，凡人却能吃上与现?代精盐品质不分伯仲的廉价盐，也?是靠的修真者。有阵修研究出一种海水过滤阵，安装在海里，阵法能源源不断的将海水中的盐提取出来，直到整片海洋变成淡水海再换下一颗有海洋的星球。
峨兹笑。“你见到的是如今的修真者，往前九、十万年，那?可比现?在气人，现?在的模样也?是仙雨战争、血海之乱加几轮正魔大?战打下来才改造而成。”
虞微问：“正魔大?战不能不打吗？”
“不可能不打。”峨兹解释道。“正魔大?战的本质是利益冲突，早期的利益冲突是宗门中残留的世家遗风太?浓，因?此分裂为正魔两道。但第一轮正魔大?战时中魔道输了，迫于外部压力而变法，挖掉了自己身上的世家腐肉，可腐肉挖去了，战争中死去的人却无?法复活。在仇恨与内部矛盾的推动下有了第二轮正魔大?战，之后就，没完没了到现?在。”
虞微道：“若没有正魔大?战，修真者早转化为生?产力了。”
峨兹讶异看着虞微。
虞微解释道：“物以稀为贵，不论什么，多了就不值钱，修真者也?一样，但正魔大?战每次都会物理淘汰大?量修真者，维持修真者币的高价值。”
“在蓝星东夏国的历史上有一段时期叫春秋战国，春秋战国有一个现?像叫百家争鸣？各种思想碰撞。我读这段历史时，有种感觉，百家争鸣是周朝还没衰败时就注定了。”
峨兹对另一个世界的历史露出好奇之色。“怎么说？”
“周朝的继承制是天子的嫡长子继承王位，庶子分封为诸侯；诸侯的嫡长子继承国君之位，庶子分封为卿大?夫；卿大?夫的嫡长子为卿大?夫，庶子为士。”
“听?起来很不错。”
“是很不错，贵族所有子嗣都能吃到肉，但搭配古代贵族的婚姻制度就是天坑。古代男性贵族本质上是群婚制，一个男贵族拥有一群女人，哪怕每个妻妾都只生?一个，也?能生?出一群孩子。”
“相当于杂灵根的凡人吗？那?开后宫多生?孩子也?没毛病。不过蓝星好像没有灵根，那?这么搞隐患很大?。杂灵根凡人开后宫当种马多生?孩子是为宗门做贡献，是在创造价值，但贵族多生?孩子能创造什么价值？”
虞微点头。“能创造底层活不下去的价值，贵族不事生?产，靠平民?供养，但金山银山都架不住这么多孩子分，何况有人口上限的平民?。无?法开源找不到更多财产给子嗣继承，怎么办？”
“自斩一刀吧。”峨兹推测。“就像宗门的正式招生?不要五灵根，有时连四灵根都不要。”
“是的，在将女儿踢出继承人序列节流掉一半的开支后，庶子们也?遭遇了同样的事。为了保证有一脉子孙能永远是贵族，家产不够所有人分时，便只给嫡长子，庶子什么都不给。”
“那?庶子们呢？”峨兹皱眉。“杂灵根不被收入宗门便接受不到修真教育，只能做凡人，不具备破坏力，但蓝星的贵族庶子们在原生?家庭长大?，耳濡目染，不可能不接触任何教育。”
“社会出现?了大?量接受过教育，但没有贵族身份的尴尬存在。身份上，他们是生?产者阶层的庶人，但自我认知与定位上却是贵族，因?而无?法融入自己实际所处的阶层，但也?不为贵族阶层承认。你说，当一群人的认知与实际处境错位成这样，你说能不小刀拉屁股，给全社会开个眼?吗？”
“能。”峨兹明白了。“若无?生?灵草，认知与实际处境错位的人再多也?只是死路一条，远不如正魔大?战，既能节流又能培育蛊王。但如今有生?灵草，若能让生?灵草的灵气产出增加，未来倒是可以尝试新道路，但生?灵草如今的灵气产出....道阻且长。”
虞微的脑袋立时泄气般垂落。
百家争鸣固然有人的主观能动性，但也?离不开铁犁牛耕的土壤。
如今生?灵草别说与后世一般产出灵气，连怎么养都一片迷雾。
楚楚已经很努力，但生?灵草现?下的数量仍未超过五千株。
峨兹安慰道：“别这样，既然你未来见到的生?灵草那?么好，可见未来前景很好，如今只是万事开头难。”
“但我从未来穿越回来，蝴蝶效应下谁知道未来是好还是坏。”
“肯定是变好。”
“你真自信。”
“我的外号是什么？”
“太?古先知。”
“那?你说我不该自信吗？”
虞微被说服了。
*
预计要蹲半年的虞微实际屋里蹲了三个月后便恢复到能离开屋子沐浴阳光，并不高兴，只觉得诡异。
“为什么我感觉自己如今的恢复状态仿佛深处死域门口？”
正在品尝醍醐送的美?酒的峨兹随口道：“你可以自信点。”
“什么意思？”
“这一片星系在未来一段时间?会很接近死域门口。”
虞微懵然。
峨兹倏然看向草屋外桃林里走来的女子，欢快道：“醍醐来了，今天给我带了什么酒？”
醍醐没带任何酒，整个人也?无?精打采如暴雨中的狗狗。
虞微不由问：“有人破坏你生?意？”
能让醍醐如此破防的也?就她的生?意。
醍醐失魂落魄的坐了下来，拿起自己送峨兹的美?酒一口气喝光：“还有吗？”
峨兹取出自己还没喝完的酒。
醍醐一边喝一边道：“我这几天去一颗凡人星球送酒，之前去的时候那?颗星球有几亿凡人，但这次一个活着的凡人都没感觉到。”
虞微瞬间?理解了峨兹的话。
如果说平时正魔还会顾虑不在有主（仅限于盟友）的地盘大?打出手，损坏别人的财产，那?正魔大?战的战场上绝不会有任何顾虑。
但这次正魔大?战的战场范围正魔边境的两个星系，一个和银河系差不多大?，直径十万光年左右，另一个直径十二万光年。
如此辽阔的两个星系，怎么可能没有智慧生?物。
但我为什么现?在才发?现?？
明明我这段时间?为了对付关?山月而东奔西跑，没少?撞见一些战斗。
虞微的脸上不由露出悚然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