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鸡”,有的怏怏地回到自己住处,以待明日;有的则没那么“矫情”,她们不得已而求其次,只要有打野食的男人来,肯给钱,无论把她们引到什么不仅不豪华甚至很卑琐的地方去“打炮”,也认命。她原来一直认为,这些“鸡”属于另一类漂流族,与她所属的“京漂”不可同日而语,“鸡”们是“肉”的层次,“京漂”在“灵”的层次。不过最近她产生了很痛苦的思绪。“京漂”里像薇薇那样以“肉”争先的例子,难道是个别的吗?而有的,曾和她一样抱着辉煌理想漂在北京的女孩,因为屡屡失败,对跻身演艺圈完全失望,便爽性到夜总会性质的地方死心塌地地当起了坐台小姐,虽说是有关部门时不时地严查严扫,担着些个风险,但很快也就挣出了商品房私家车,从外在形态上看去,倒比她这样洁身自好的“京漂”混得惬意!
她朝“停鸡坪”望过去,草皮青翠,花坛缤纷,树丛和凉亭下有些老人坐着聊天,一群小孩在甬路上追跑,一只“鸡”也没有,是啊,这种时候,“鸡”们都在自租或合租的窝里睡大觉哩。
但她心里忽然酸酸的。母亲教她唱过的那首聂耳谱曲的歌,单有一句总粘在心尖上,刺得她心酸:
舞女,是永远地漂流……
她一直很奇怪,谱出《义勇军进行曲》的人,怎么会又谱出如此凄楚的旋律?
舞女——这个称谓,把她这样的“京漂”和那些坐台小姐,乃至于那些“鸡”们,混为一谈了——其间的界限,其实很难划清!
一个男子迎面而来,兴冲冲地跟她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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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香都饭店的大堂气派非凡,那淋漓尽致的豪华氛围令她顿觉自身的衣衫不甚相配。
那身套装本是穿给那个可恶的副导演看的,在这个饭店里似乎显得有些错位。
不过这地方人人都只知道自我欣赏,谁会专门注意到她?开机仪式在三楼多功能厅举行。
凭请柬入场。多功能厅里已经是蜂飞蝶舞,香雾弥漫。一个乐队正在演奏,乐队前铺好滑轨,滑轨上架着摄影机和摄像机,将只摇拍一个乐队演奏的镜头,然后宾主便可以一同享用自助餐。
自助餐的菜台已然布置完毕,从生菜色拉、开胃小点、寿司、三文鱼片、中西式热菜……直到甜点、冰激凌、水果,一应俱全;冷热饮品种也不单调,长城干白与王朝干红都敞开供应,充分显示出剧组资金雄厚、腕级做派。
仪式准时开始,出品人和导演的讲话都很简短,音响里传出一阵鞭炮的响声,人们高呼
“开镜大吉”,热烈鼓掌,然后果然拍了那个镜头;一声
“请随意”后,一般凑热闹的来宾便大大方方地开吃,
“娱记”们且顾不得享受美味,纷纷围上去采访,有的围着出品人,有的围着导演,有的围着原小说作者和编剧,有的围着女一号,而围得最像铁桶的,是那个幸运儿——中国的汤姆·克鲁斯。
夏景志抢到导演紧跟前,每个发问都带有挑逗性。导演知道这样的
“娱记”一定会把访问录写成
“酷评”,其实倒最能增强该剧的符码价值,所以微笑应答,而且有的地方故意往记者设定的坑里跳,这样两下里都能得趣——
“娱记”有绝非造谣的
“大腕狂言”刺激读者,而大腕也以并不真正丢份儿的
“佯狂”维系住了观众对自己的关注。她且松口气,自取了一只盘子,夹了些生菜叶,往上头浇了些千岛汁,又拈了一个寿司、一大片三文鱼,又从下面有加温罐的银钵子里舀出一勺番茄葡国鸡,走到大落地窗边,管自吃了起来。
吃完,她换个盘子,挑了几样甜点,又取了杯红葡萄酒,正待还往窗边去享用,那剧组的一个场记走过来跟她套近乎,她当然认识他,他也是个
“京飘”,想漂成个导演助理,再发展成导演;他们并不熟,他却一脸仿佛遇到了
“同桌的你”的表情,非常热络地献媚说:“要不是知道他们选定你去演那个三十年代上海交际花,我们就拉你来演这里头的卖花女了!”她心中暗笑,谁是
“他们”?你不过是个小小的场记,哪里就配跟导演论起
“我们”来了!但是她不戳破他,只是拿些不咸不淡的话来应付。他们站在一处谈话时,她听见旁边一位半老徐娘跟不知什么人在悻悻地说:“怎么每回这种场合总有些个莫名其妙的食客?”她知道那未必是指自己,但
“莫名其妙”四个字使她觉得很传神,刺到了她心里,令她鼻酸,但她没有涌出泪水,反而仰脖笑了起来。
那场记以为是被他刚说出的话逗笑了,也陪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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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多数记者总算离开了猎物——采访对象,抓紧时间过来吃喝。剧中饰女一号的艳星率先解脱,笑吟吟地也去取酒。
有些崇拜者过去请艳星签名,艳星很耐心地把刚捏在手里的高脚玻璃杯再放回酒菜台,姿态优雅地满足他们的要求;有的人递过去的只是餐巾纸,艳星也并不愠怒,若无其事地接过来,用签字笔在上头龙飞凤舞。
还有些人挨上去,让同来的人抢拍跟她的合影,她的态度在拒绝与容忍之间,闪光灯照出的颜面上保持着自然的微笑。
艳星终于又捏起了酒杯,一刹那间,艳星晃动的目光跟她的目光对接,她想躲开那目光,艳星却用目光粘住了她,她略微有些慌乱,艳星却朝她走了过来,并且,令她惊讶的是——她身边的场记比她更为诧异——艳星准确无误地呼出了她的名字……艳星站在她面前,穿着一身火红的紧身套服,左肩上搭着一条黑绒围巾,那并不围向右肩的处理方式非常巧妙,使
“红与黑——永恒的主题”更具魅力。她细观艳星衣着时,艳星也在扫描她。
她嗅出了艳星的香水品牌,是法国巴黎香奈儿;她不禁收紧肩胛,因为更锥心地意识到自己的穿着在这样场合不甚得体,以及自己所使用的化妆品所氤氲出的气息不够高雅……艳星在另一家公司出品,由另一位导演执导,所拍的一部电影里出演古装女一号时,她曾与另外六个
“京漂”在其中充当过宫女,拍戏的那几天里,艳星有自己的化装车、化妆师和小保姆,很少跟她们这些龙套过话,也肯定并没有问过她的名字,顶多是导演助理、副摄影师、场记、剧务什么的高声喊过她的名字,而今天艳星见到她,竟认出了她,并记起了她的名字,这说明了什么?
艳星不愧德艺双馨?还是她确有值得储存在大腕记忆里的某种素质?这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