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小豹子
黑夜很短, 司绒的脆弱也很短暂。
她睡得好,第二日便醒得早,封暄坐起来时她就醒了。
外边天还暗着,下了一夜的雨刚停, 庭院寂寂, 冷清清雾蒙蒙地呈一片极深的灰蓝色。帐幔里光线昏暗, 暖意熏熏,司绒呼吸温热,半睁眼。
封暄坐在床沿揉着脸醒神,上身裸着的, 当中一道深深的沟壑, 从紧窄腰身沿着脊线一路往上,挺峻的力道就向两边张开。
那肩头上既承着北昭的天, 也落着她的齿印。
她轻轻勾住了封暄撑在床沿的手腕。
“嗯?”封暄的声音带点儿沙哑,转头, “怎么醒了,天还未亮。”
封暄其实还有点儿困,司绒昨夜睡着后就开始发低热,他摸着后就没敢睡, 时刻探着她的额,就怕突然烧起来,额头上包着纱布也敷不了冰帕子, 于是把司绒抱怀里捂了一夜, 在她睡意迷蒙的时候还给喂了一碗药。
司绒只记得半夜起来喝了药,那时难受得不得了, 为此闹了点脾气, 往他肩上咬了四五口。
她勾着他的手腕把自个儿往前挪一点, 说:“李迷笛,你该怎么处理便怎么处理吧,这人我不要了。”
他没答这话,转过身来碰碰她的纱布:“你别想这些,头还疼不疼?”
不说还好,说起来还有点儿疼得发紧,司绒点头:“疼,小点了吗?”
“没有,肿的,”太子殿下点儿都不会哄人,他伸出一指点点自己的额头,“再睡会儿,等我下朝回来给你换药。”
她把被子拉高了,蒙住脸:“刚刚说的话你听到了吗?”
“想好了?”
“他如果姓封,那就太贵了,把人给了你,如果能以此换得更有价值的东西,那也不算亏了,”她只露出双眼,还有额头上缠的纱布,“但殿下要用别的东西补偿我。”
“放心,公主出人又出力,不让你吃亏,想要什么?”
司绒朝他勾勾手。
封暄俯身下来,挨着她唇边,他的身子又热又硬,没有衣物的柔化,像压下来一座棱岸高峻的山,把司绒的视线都占满了,她就着这力道,环住了他的脖子,在他耳边轻声说:“殿下耍诈,不见了你得的好处,我才不提。”
“教你发现了,”封暄转过头来,鼻尖挨着她侧脸,“可惜,反应这么快,看来你已恢复如常了。”
“可惜什么,可惜没能把我彻底吃干净吧,”她转过身,慢慢漾起道笑,“这才哪儿到哪儿呢。”
她有点儿像只淋湿了的猫,毛发湿透时看起来狼狈,过后迅速重整旗鼓,浑身的毛烘干了,就能弓起背抬高尾巴,慢悠悠地踩在他肩头上放肆。
封暄怕碰着她额头,就拿手撑在枕头一侧,拉高了身子看她,另一只手已经游进了被子里。
“这么有把握,把我吃透了,自个儿倒缩回去看戏……嗯?”封暄眸色渐深,“你抖什么?”
“封、暄……”司绒哪儿能料到他临出门了还能来这招,她喘出了声,话都说不完整。
封暄用了点儿力,低头咬住了她的嘴唇,司绒当即骨酥筋麻,鼻腔里漏出断断续续猫儿一样的哼声,也不知道是舒坦的,还是难受的,那哼声绵热,全数渡进了封暄口中。
封暄不敢真把她惹急了,最后贴着她的皮肤静了一会儿,把她的寝衣重新扣好,说:“再睡会儿。”
司绒余韵难平,连伸出来的手腕都浮着一层粉,懒懒地拽住他的手:“殿下要给我办差去了?”
封暄捏住她的鼻子,压下去笑:“对,孤给你办差去。”
“奉命”办差的太子殿下收获了一枚细巧的牙印,印在他那只作乱的手臂上。
*
净手沐浴,穿戴齐整后,封暄站在深灰蓝的天地间,寒冽的湿雾扑面袭来,杏黄蟒袍着身,七情六欲妥帖地放置在蟒袍之下,旖旎柔情小心地收在帐幔里,九山在身后将伞撑开,他走进了湿雾中。
一个时辰后,早朝结束,天色半明不亮,山中风卷残雾,掀起封暄的一角袍子,他踏着潮湿的石阶上山,步入了行宫寝殿。
这是太子殿下早朝后必做的事情,皇上圣体违和,已多日不能理朝政,外间皆传,太子殿下衣不解带,亲尝汤药,事必躬亲,朝野内外一片赞叹之声。
内侍宫女无声地退出寝殿,值守的太医识趣,将药碗搁在桌上,也拎着一把蒲扇去守药了。
内殿药味苦重,明黄的帷帐挂起,天诚帝披衣坐在床上,掩唇轻咳,老太监刺的那一刀没有伤他的要害,他的身子却在整个太医院的精心照料中颓败下去。
这个儿子啊。
天诚帝看着封暄峻挺的身姿,他整日困在这龙床之上,已经许久不曾见过日光,但看着那道稳步靠近的身影,就仿佛看到旭日初升一般蓬勃的生命力。
这是日暮与朝阳的区别,没有一头年老孱弱的狮王会不忌惮年富力强的雄狮,何况天诚帝还算不上狮王,他那儒雅风流的外表下藏着一头恶魔。
封暄把药搁在一旁,拉了一把椅子坐下。
天诚帝点点床上小几,上面静放着一枚虎符,他捏起虎符,说:“换那孩子一条命。”
封暄微嗤,在半空中接下虎符,说:“你笼络四军一辈子,也按了四军一辈子,临了倒是交得痛快。”
“朕乃天子,令行中庸,寡战鲜争,以平和中正之道治国安邦,朕无过错,”天诚帝说话时夹着咳嗽,声音粗哑,“便是朕百年之后,史书上也不能以此赘言半字。”
“是吗,令行中庸,是为民还是为己,你最清楚,”封暄摩挲着青云军虎符,“这东西换不了他的命,四军都忠于皇室,你已无力理政,这虎符给不给都是一样,对孤来说意义不大。”
“你……”天诚帝语急,一时间呛得咳嗽不止,颤巍巍地掏出帕子来捂着嘴,那只温润修长的手已经枯瘦下去,只覆着薄薄一层皮,露出可怖的青筋,他止了咳,说,“这便等不及要朕让位了吗?”
“不到时候。”
“也是,你自来走得稳,怎么会在胜券在握时落人口实,你要留着朕这把老骨头,一根一根拆了,为你登顶铺路,你们纪家人,纪家人……寡恩少情,你母亲如此,你也是如此,你们都是怪物。”
“怪物,”封暄不置可否,抬起眼皮平静看他,“你记得徐芋娘吗?”
\\"谁?\\"天诚帝忽地一抖,好像有一层皮被扯了下来。
“不知道也正常,前两日刚捞出来。皇宫内院里,埋了多少个‘徐芋娘’,你数过吗,也没有,你连她们的脸都不会记得。”
封暄陡然起身,灯光把他的身影拉长,沉沉地压在天诚帝身上,天诚帝被这寸寸拔高的气势慑住了心神,枯败的身体支撑不住,斜斜地歪倒下去。
“你稳坐龙庭四十载,你恨纪家挟恩相逼,恨孤夺皇城司,取禁军,立朝堂,下军署,你没问过自己一句,你也配吗?”
屋里点着香,那烟气就一丝一缕地缠绕在封暄身周,游走在他手指缝隙里,他慢慢地朝天诚帝落一眼,无情也无绪,而后站起了身,到门帘旁时,天诚帝才松口。
“秋寒深重,风雨摧身,朕多日垂身病榻,深感心力不足,恐江山萎溃,社稷失序,敕皇太子封暄监国,尊供玉玺于拙政高堂之上,自此,自此军国政务,大小国事,皆,皆交予太子处置,然后闻奏,以保军绥邦安……”
嘶哑无力的声音被湮没在充满苦药味的内殿。
封暄面色沉静,迈出行宫主殿时。
天际浮云,金光涌现。
秋日是草木凋零的时候,也是瓜果腴沃的时候。
他站在主峰行宫外,回首看到山巅处的紫气正在浮冉逸散,其下是雄伟宫殿,宫墙重重,层台累榭,他手里握着一枚虎符,一步步迈下了青石阶。
*
司绒手里把玩着虎符,这就是能调动二十万大军的东西,它长得丑丑的,像一只被扒光皮,绘满金色符文的小黑豹。
“难以置信,皇上竟然会为了李迷笛把虎符给你。”
封暄刚解开她头上的纱布,往上吹了吹。
司绒又拿起桌上的小靶镜,左右转了转头,问:“是小了点吗?”
“没有。”封暄实话实说,甚至更肿了,但她没问这个,他便也没说。
司绒怏怏地放下了镜子:“什么时候能好?”
“好好地涂药,三日便消了。”
他拿帕子沾湿水,把上头糊的膏药一点点擦掉。
帕子是湿凉的,力道是轻柔的,擦在司绒额头却扯着疼,额头上不仅是一个鼓包,还是一处破了皮的鼓包,帕子要擦过破了皮的地方,把附着的药膏带下来,没有皮层的保护,帕子的柔软也成了细密的小针,又冷又利地刮着她的伤口。
“疼?”封暄没停手,越慢她疼得越久,可他的额头上也跟着沁出了汗。
“不……”她刚想否认,不知怎么又反了口,“好吧,真的很疼。”
帕子带下药膏,也沾了细微的血色,封暄看着那血色十分刺眼,重新给她涂上药膏,余光里她一手握着虎符,一手的指头还在戳它,真像有什么深仇大恨。
“听说过扶荔楼吗?”封暄问。
“嗯,”司绒头疼,反应慢,应了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这是什么地方,要笑不笑地抬头看他,“嗯?殿下也去过?”
“别动,”她这一动,药膏就抹到了她额发上,他拿帕子擦了,手又往下抬起她下颌,眼睛里有调侃的味道,“扶荔楼倒的时候,孤还未出生。”
她的思绪很快蔓延开。
扶荔楼是山南十二城最有名的青楼,极盛的时候长街十里、满城喧嚣,只为了一睹美人风采,繁华里推出了扶荔楼的盛名。
可惜盛名如烟花,转瞬即逝。
“听说是被查抄了?”她对这段事儿查得不深。
“是被抄了,猜猜看,被谁抄的。”他引着她思考,把注意力从伤口转开。
司绒感觉到一点疼,但这疼痛不足以止住她的思绪,她想着,封暄会这样问,就说明和李迷笛有关系,扶荔楼、李迷笛、皇帝、查抄……司绒很快把它们串成了一条线。
“天子垂爱下山南,一朝红颜枯,铺就通天路——”
封暄听这一句拿腔拿调的词,涂药的手差点没稳住。
司绒继续说:“没看出来,当今还有这样的气魄。”
封暄淡讽:“彼时皇位不稳,他需要纪家支持。”
怪不得,她继续拿腔拿调地说。
“蚌内藏珠渡长海,姗姗朱容颓,恨灌白玉珠——”
封暄停下手,给她塞颗乳糖,奖她乖巧,也堵住她怪里怪气的腔调,说:“后来受宠的妃子,都有那位美人的影子,尤其是淑妃。”
真是讽刺啊。
司绒用舌尖把糖抵到左颊下,说:“所以皇上为了坐稳龙椅,抛下扶荔楼美人,美人带着腹中孩子远渡出海,这孩子就是李迷笛,他回来后不敢在北昭露面,于是选了阿蒙山,在那个三不管地带打下了基业,如今是回来报仇的。”
乳糖在左颊化开,她舌尖一滚,又把它塞到右颊下:“在他眼里,你与所有皇子公主所享的尊荣和地位原本都该是他的……啧,殿下,如今反悔来得及吗?你不该放他走,那就是个疯子,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放不放他走,后患都无穷,”封暄听她一条条分析的时候,手上动作就慢了下来,看她的眼神带点意味不明的味道,“他死,祸患生于海,他走,祸患也不会凭空消失,他的牌在海上,孤要他亲眼看着自己的盘算落空。”
“殿下厉害啊,有魄力,”司绒假惺惺地夸,“与其拿他一条蚍蜉一样的命,不如先把虎符这种实际的好处拿在手里。”
“比不上公主,”封暄语气平淡,“孤没有说李迷笛出生在海外,你连这都知道。”
“……”乳糖不动了,司绒定住了,那甜味儿随着津液漫出来,她想了一想,还是坦白了,“从阿勒那儿买的消息。”
天地良心,她真的掏了真金白银。
“嗯。”
听他声冷,司绒又抬头:“我坦白了,可殿下又生气。”
“孤没生气。”
这句话一点可信度也没有。
司绒嘴里的糖化完了,仿佛多了点别的味道,她的脑袋被封暄固定好,缠纱布,他的袖摆在她眼前一晃一晃,司绒揪着他衣裳:“我只有两个秘密,这个不算,我可以告诉你和李迷笛有关的所有事情。”
“秘密里,有与孤有关的吗?”他没把李迷笛当回事,偏问这个。
“……”司绒被问住了,她仓促地松手,“这个也不能告诉你,我有三个秘密。”
封暄却在她这种胜似回答的动作里捕捉到了想要的东西,他想:诱捕这只小羊羔入网真是太有意思了。
屋里陷入短暂的沉默。
窗子开着一道缝,风从缝隙中游进来,调皮地穿梭在珠帘间隙,帘子下摆的宝石和珠子经不起逗弄,和风舞起,磕出细小的悦耳声响。
封暄把她额头上的纱布缠好,系了个漂亮的结,忽然想起来,骓雅亭里初次拽掉她小衣缎带时系的那个死结真是……丢人。
终于好了,司绒摸摸脑袋,发觉手上还握着虎符,说:“殿下,这是破云军虎符吗?”
乌禄战事已经结束,山南海域常年遭受海寇侵袭,只有破云军还在面临频繁的主将调动、攻击回防,天诚帝将虎符给了太子,不论是哪一支军队,这个先河一开,其他三军的主将便等同于嗅到太子势压皇上的味道,心中天平不可避免地开始倾倒。
而皇帝因病退至龙栖山行宫,遵循古制,太子监国,封暄与真正的帝王,也就差了那顶冠冕与龙袍。
司绒其实有些疑惑,这步路走得太顺了,李迷笛的心智手段不足以与封暄相抗,他在这京城中的所作所为与其说是给封暄下绊子,不如说是给封暄上位铺路。她不禁往深了想,李迷笛背后,会不会还有人。
封暄看着她,久久没答。
司绒在沉默里觉察了什么,她放下了这只丑陋的小豹子:“是青云军?”
“是。”
是驻守在八里廊的青云军,封暄不但把绥云军改成了尖刀,还有了一支可以调遣的军队,它们都是为了瓦解阿悍尔存在的。
她又缩回去了。
她看虎符的眼神充满忌惮。
“拿着。”被搁在桌上的虎符重新塞回了她手里。
司绒不想要,这丑陋的小豹子仿佛想咬她。
“这是调兵凭证,司绒,”他包裹着她的手背,让她没法松开虎符,“好好想想,拿着它意味着什么。”
司绒被心里的猜想惊到,封暄把虎符放在她手里,是想把青云军的调遣权交给她吗?
这,太,荒,谬,了。
但这个猜想就像带着糖,引诱着司绒,让她像只蚂蚁一样嗅着这味道往前走:“能让青云军撤离八里廊吗?”
封暄轻笑:“别做梦。”
“那……”她有点受挫,但停不下荒谬的猜想,“能让青云军后撤两百里吗?”
封暄摇头,心想她真是太可爱了:“不能。”
她另一只手揉着脸,闷闷说:“你耍我。”
“你不能让青云军动,即便你有虎符,北昭的军队也不会听从阿悍尔公主的调配,我也没有昏聩到这个地步,”封暄把唇附到她耳边,“但你能让它不动。”
“不动?”
“虎符在你手里,青云军不会越过八里廊半步。”
如果说上一次的保证是空口,这一次他把能调遣青云军的虎符交到了她手里,他的话掷地有声,司绒十来息的时间没有做出反应。
“能不能不走?”他把她抱了起来,摸着她脑后的纱布结吻她。
司绒得到了一枚不能动的虎符,她不知道怎么描述这种感觉,此前她察觉到封暄在反击她,在被她击垮的同时也想要扒下她一层皮,那都停留在“欲”的范畴。
可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欲”脱缰了。
它被封暄的“爱”拽离原本的轨迹,带着他们在草甸上狂乱地奔驰,在每一次起伏的时候扯下天上一粒一粒的星子,星子里藏着闪闪发亮的细节,封暄把星子揉碎给她看,在一手细碎光芒里告诉她这是爱。
他问司绒能不能不走。
司绒能怎么回答?
她给了他深吻的回应,把彼此的呼吸弄得潮热。
蚂蚁爬上了司绒心头,那糖味儿又蛊惑着她:我能不能既要阿悍尔,又要封暄?
蚂蚁啃噬她心口,她在潮湿的吻里有片刻的沉沦:我想要阿悍尔,还想要封暄。
把司绒放下来的时候,封暄明显从这个吻里尝到了点儿别的味道。
他揩着她唇角的湿润,说:“甜的。”
她想:是啊,我吃到两颗糖了,嘴里一颗,心口一颗。
可是不能告诉他,她只能偷偷把甜味儿还给他。
爱是存在的,它浓烈到司绒没法忽视,她伸出了自己柔软的触角去碰封暄的爱,但这仅仅停留在她是司绒,他是封暄的程度上。
他们又不仅仅是彼此,他们还是阿悍尔公主和北昭太子。
所以,他们需要更长的时间,把能承载爱的堡垒搭建起来,这个堡垒是盟约与法条,是榷场与通商。这些具有强制约束力的东西,是司绒可以安放感情的基础。
在这之前,司绒不敢想得太多。
快建起来吧。
到那时候,她一定勇敢地接受他,或许,或许也会热烈地回应他,让他知道阿悍尔的雏鹰不是浪得虚名。
这个想法好急促,可他们身后,阿悍尔和北昭这两座庞然大物的运转却很缓慢,它需要一枚枚细小的齿轮和链条勾连在一起,每一点点的推动都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
还需要时间。
时间是最无情的引子。
接下来的几日,司绒在主院养伤,封暄也被困在书房,但他有种日破云海而出的势头,精力充沛,把大大小小的问题变作脚下砖,一点一点铺出一条新的路。
他们的路。
现在的他不知道,这条路从开始就出了岔子,有一柄尖刀悄无声息地潜伏在地砖下,变成了隐秘的威胁,它可能会把所有的努力从头扯翻。
这把尖刀,甚至是他亲手埋下的。
它正游走在阿悍尔的腹地,在草影叠翠中窥探阿悍尔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