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蓉琅收拾行囊的时候, 正好蓉珍被抓回来。蓉琅便准备顺手捎带着她一起走。
泽华宫里一夜鬼哭狼嚎,直至天亮方休。
蓉珍不肯接受自己竟是这样一个结局,闹着一定要见?傅蓉微。
傅蓉微一点也不想在她身上浪费时间。
平阳侯府后院里的那些人和?事, 早在她出嫁的那一日起,就如同前尘往事一般断了个干净。
她离开侯府,断了念想?, 走向另一个天地,再也不会回头。
二姐妹乘着一辆青篷小?车, 前后禁军护送, 蓉珍几度试图跳车未果, 掀开帘子, 街道上马蹄声震响, 禁军牵着马车向一旁让路, 蓉珍掀开帘子, 只见?白马银鞍掠过街面,转瞬没了踪影。马上的人一席黑氅, 面如冠玉,即使来不及看清容貌,也知那人是谁。
蓉珍忽然想?起来,那年春光正好的时候,少年姜煦回都议亲,到侯府拜见?张氏。
那门亲事原本定下的人选是她。
若是早知道……
可惜这世上没有早知道。
乾熙三年春, 北梁六岁幼帝携传国玉玺回都,入宗庙, 祭先?祖。
北梁朝臣一同入都, 早有姜煦将朝政清理一新,以封子行为首的股肱重臣, 接手了各个位置的案卷文书?,简直通畅无阻。
牢里真正罪不容诛的几位已经脑袋落了地。
萧醴入宫登上皇位的那一日,摄政王代为昭告天下,大赦。
馠都没有像上一次那样被笼在血腥中。
正是仲春好时节,柳叶退去了嫩色,玉兰花也开了。
福熙阁有一株玉兰。
傅蓉微站在树下,想?起了小?时候,轩窗前总是开得格外着急的那株玉兰。
又想?起了那些年玉兰入药煮出来的水,带着淡淡的苦涩,却能缓解她的咳疾。
萧醴找到了福熙阁,他身后跟着长长的,浩浩荡荡的仪仗。他提膝迈进高高的门槛,叫了一声:“三姨母。”
傅蓉微回他一个礼:“皇上圣安。”
萧醴站在她面前,显得颇为无措。
可他总要学?着习惯。
萧醴这次回都,就像做梦一样,脑袋里深埋的记忆又涌现?出来,一年前已经淡忘了的那些印象,又重新清晰了起来。
他还?这么小?。
傅蓉微不知他长大之后,还?能不能记得在华京的时光。
——那短暂的,只有一年多的,破破烂烂的经历。
琼华宫软禁着的那位已经闹了好几天。
傅蓉微上前一步,向萧醴伸出手。
萧醴握到了熟悉的温度,终于感觉得安稳,心?也不慌了。
傅蓉微:“走吧,去见?见?你娘。”
萧醴曾很多次从这里前经过,琼华宫门前守卫重重,他也知道亲娘在里面,但他见?不着人,只能等着。
蓉珠终于见?到了儿子。
萧醴小?小?的身影走了进来。
蓉珠最先?看清的不是他的脸,而是他身上玄色的龙袍。她摇摇晃晃地扑了过去:“儿,我?儿,终于见?到你了,你这些日子总也不来,娘好想?你。”
萧醴也没来及看清她的样子,就被闷在了怀中,被她头上的金步摇抽得小?脸生疼。
“娘……”
呢喃一声,萧醴已经很久没唤过这个字了。他竟还?记得幼年时,夜里睡不着觉,靠在娘怀里撒娇时,会这样亲昵的叫人。
那时候娘会轻轻拍着他的背,哼几句小?调哄他。
可记得那时娘身上是软的,香的。
不似现?在这般冷冰冰。
“娘在呢!”蓉珠扯出一个笑,眼里带着一丝讨好的意味:“以后咱们?母子俩可以享受了,再也没有人能压在我?们?头上,天下终于尽归我?儿之手,我?苦熬到现?在,没白受这些罪,终于……我?们?赢了,我?将是皇太后,太皇太后……”
门口又一道影子落下来。
傅蓉微看着她。
蓉珠缓缓起身,站直了身体,那是一种对峙的姿态。
傅蓉微看得懂她的意思。
蓉珠朝她笑了笑:“三妹妹,你该向我?请安了。”
傅蓉微:“把?皇上带到别?处去玩吧。”
门外的宫人们?躬身进来请走了皇上。
蓉珠心?生不悦:“你什?么意思?”
傅蓉微等宫人们?把?门关上,才开口道:“德妃,我?只问你一句话,你百年后是想?葬进先?帝的妃陵呢,还?是想?去跟萧磐一起长眠地下呢。”
蓉珠觉得这话莫名带着一股阴森,警惕了起来:“你什?么意思?”
傅蓉微道:“你活着的时候服侍两代帝王,死后却只能选一个,你是想?跟了先?帝,还?是想?跟了萧磐那个逆臣?”
蓉珠道:“废话,当今圣上是我?给先?帝生的儿子,我?岂能与逆臣同穴。”
宫里没有旁人了,连伺候的人都退到了门外,宫门紧闭,只剩她们?二人相?对而坐。
傅蓉微道:“既然如此,白绫或是鸩酒,你选一样吧。”
蓉珠愣了一下,随即意识到这不是玩笑,她的嗓音尖利了起来:“什?么意思,你要杀我??!”
“皇上生母这个名头,可不是你的免死金牌。”傅蓉微道:“一年前,你意图亲手杀了皇上向萧磐投诚,淑妃救下皇上送至凤仪宫,交给了皇后。当时凤仪宫外聚集了满朝文武,他们?都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帝王家事即是国事,参你的折子堆了满满一案头,你想?活着当太后,是绝对不可能的。”
蓉珠怒极也怕极,宽袖一挥,将桌面上的茶盏全部扫落在地,道:“你是什?么身份,你敢杀我?!皇上前些日子刚给我?写了信,他心?里还?念着我?这个娘亲,你不过区区一摄政王妃,你竟然敢越过皇上行事!”
“此事皇上也做不得主。”傅蓉微淡淡的说:“遵先?帝遗诏,在皇帝加冠之前,由姜煦代为摄政。皇上亲政至少要十几年以后,你等不到那一天了。”
蓉珠厉声道:“来人——”
门外宫女太监皆噤声,禁军分列在宫门两侧,静悄悄的,没有人应。
傅蓉微道:“你还?认不清形势吗?”
蓉珠绝望发笑,肩头耸动,她眼眶红了,却不是要哭,恨比悲更明显,她死死盯着傅蓉微,切齿道:“你别?得意,我?是皇上的生母,斩不断也偷不走的血脉,将来皇上长大了,懂事了,一旦念及我?这个母亲,呵呵,到时你就是他的杀母仇人,你未必会有好下场。他若想?为母报仇,他就要杀你。傅蓉微,你敢不敢赌帝王一怒?”
傅蓉微一声叹息:“你还?真说到点子上了……”
萧醴长大后会是个什?么样子,傅蓉微猜不到。
他是否会做个明君?
他是否会猜忌姜煦,兔死狗烹?
傅蓉微都不知道。
可就算萧醴长成一个暴君,一个翻脸无情?的冷血玩意儿,他也是姜煦一手扶起来的皇上。
从姜煦接旨的那一刻起,姜氏全家就已经做好了面对一切可能得准备。
傅蓉微笑了笑,情?绪依旧淡淡的,道:“那就鸩酒吧,我?替你选。”
话音刚落,宫女端着漆盘进来,呈上早已准备好的酒。
傅蓉微道:“今日之后,你就顺心?所愿了,你身为皇上的生母,皇上将追谥你为后,礼部会为你选一个好听的谥号。人死灯灭,你过往的那些罪便?也随风而逝了,不会再有人提起,史上会留你一个好听的名声,这也是为了皇上的体面。”
蓉珠与那杯鸩酒僵持着。
宫女上前一步。
蓉珠低头,那赤黑的毒酒竟映出了她的模样。
刚二十几岁的年纪,还?很年轻啊,容貌也不见?老,阖宫最贵重的珠翠首饰随便?她用。可这就要到头了。
她怎么可能甘心?赴死。
傅蓉微:“灌下去。”
挣扎间,蓉珠的首饰接连掉在了地上,头发也散下来,遮住了半张脸。
腹部开始感觉到绞痛。
傅蓉微起身离去,宫门开的大了些。
恍惚间,蓉珠好像见?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在外徘徊,他跑了几步迎了上来,宫门却再次关上,隔绝了她的视线。
蓉珠仰躺在冰凉的地上,闭上眼的最后一刻,回想?这一生。
她汲汲营营,懂得讨好上位者,懂得善待自?己。
她幼年时为了讨好张氏,能狠心?弃了亲生的姨娘,她长大后为了讨好萧磐,也能狠心?弃了十月怀胎的儿子。
可到头来,她什?么也没得到。
上天在好大声的嘲笑她。
如果早知道……
悔啊。
琼华宫外,萧醴站在傅蓉微面前,仰头看着她,嘴唇翕张,想?要说什?么,却半天没发出一个字。
傅蓉微道:“她仍是你娘亲,你还?是她的儿子。但从今以后,她不会出现?在世人面前,世人也都当她死在了今日。骨肉之恩难抛,舐犊情?深难舍,皇上日后若想?念娘亲,可以到秋山苑的皇家道场里探望她。”
棺椁从琼华宫的正门抬出去。
一辆小?车将昏迷的人送进了皇家道观。
奉命清修,形同软禁,此生无缘再续那富贵荣华。
姜煦把?昔日的将军府修整了一遍。
萧磐为了折辱姜煦,在他府上养的那群鸭鹅都被宰了,给每个朝臣家里都送了好几只。
傅蓉微离宫的那一天,打算顺便?把?梅香也带走。
梅香的身子被养回来了,不像前些日子那么憔悴,傅蓉微给了她一些钱,但一个寡居的女子,不是有钱就能活下去的,傅蓉微还?费了些心?思,她在城郊外有个庄子,是先?帝在时赐下的温泉别?庄。
那里的庄契还?收在傅蓉微手里,是她的私产,那附近的田产也都归她所有。
傅蓉微派人走了一趟,在庄子的辖管范围内,选了一块地给梅香,让她安稳过日子。在傅蓉微的庄子下,有姜家的人护着,必不能叫人欺负了去。
梅香走的时候,带了一个小?包袱。
裴碧亲自?送她,在宫门口备了车架。
梅香回头看着朱门内那狭长的宫道,上前向裴碧打听:“军爷,敢问王妃现?在何处呢?”
裴碧道:“王妃此时应回了府里,她还?有一些琐事要处理,命我?转告夫人,不亲自?来相?送了,等夫人到了庄上,王妃会给你找个稳婆,一直照顾你到这个孩子生下来,放心?吧。”
梅香抓紧了怀中的包袱,道:“可我?有句谢谢还?想?当面说,也准备了一些东西想?送给王妃,军爷,能不能通融一下,带我?再见?见?王妃吧。”
裴碧是一向沉稳温和?好说话的,从不会对百姓妇孺恶言相?向,梅香只是软语一求,他便?心?软应了。
他将裴碧带到了将军府,不巧的是,一刻钟前,傅蓉微刚出门,她带了迎春走,也没交代去哪里。
裴碧看了一眼天色,已经过了晌午,再不抓紧山路,天黑前到不了庄子,傅蓉微还?不知何时回来。
他对梅香道:“这样吧,夫人若是不急着走,可在府中留宿一夜。”
梅香摇了摇头,推辞道:“罢了罢了,怎好意思再叨扰王妃,军爷,您帮我?把?这些东西交给王妃吧,就说是我?的谢礼,我?身无长物,也只有一手绣活能看的过去,宫里的料子金贵,我?做了这些小?物件,希望能用得上。”
裴碧接了那小?包袱,应了声好。
姜煦坐在不远处的假山石上听半天了,此时终于开口:“那什?么东西啊,给我?瞧瞧。”
裴碧吓了一跳,仰头望去。
姜煦应是早就在上面蹲着了,一声不吭,石青色的袍子也不打眼。
裴碧一点也没察觉。
姜煦朝他伸出手。
裴碧把?包袱递上去,见?梅香愣着不认识人,悄声说:“这是王爷。”
梅香跪下来磕了个头。
姜煦抬手示意她起身,他捏着包袱,问她:“我?能看吗?”
梅香点头。
于是姜煦拆了包袱,见?里面全是些红红绿绿的小?东西。虎头鞋子,醒狮帽,几件阵脚细密的小?衣裳,还?有女子用来保暖的抹额……
姜煦望着膝头这一堆小?东西,有些无措:“这……”
梅香道:“王妃给我?的那些梅干,是她自?己随身带着的,前些日子又送了我?一盒安胎的药丸,听说原是她找名医给自?己配制的,见?我?胎坐不稳,便?赏我?了一些。我?猜王妃应该自?己也有孕在身,所以……”
她话没说完,姜煦蹭一下起身,踩着房顶的瓦翻过墙没了踪影。
梅香:“……”她只能转头去看裴碧:“军爷?”
裴碧惊得嘴都合不上:“王、王妃有孕?”
梅香:“哦,你们?都不知道啊。”
一刻钟前,傅蓉微是骑马出府的,姜煦难得有一天歇在家里,在她身后问她去哪,她也不理人,径直跑了。
姜煦追着她的踪迹,找到了张显新开的医馆里。
张显说以后不随军了,年纪大了折腾不动,便?在馠都盘了块地方,建了医馆。
刚建好没几日,看病的人不多,很是清闲。
姜煦掀帘进来,劈头就问:“蓉微呢?”
张显指着门外:“刚走……王爷你来晚一步。”
姜煦问道:“又去哪了?”
张显说:“好像是颍川王府。”
那估计是去找林霜艳了,出不了什?么事,姜煦安下心?不急了,靠在药柜上,道:“她的药是你配的。”
张显正捣药呢,动作一顿:“什?么她?什?么药?”
姜煦:“安胎药。”
张显胡子一抖:“哎哟……您知道了啊。”
姜煦:“多长时间了?”
张显一看没有瞒下去的必要了,索性实话实话:“三个多月了。”
那就是在华京时候的事。
傅蓉微这段时间跟个没事人似的,又随军,又骑马,又在宫里处理那些烦死人的琐碎……
姜煦指着张显:“死老头,你等着。”
张显心?里一咯噔。
这要是被姜煦记上仇,可够他喝一壶的。他见?姜煦要走,急忙出声拦道:“王爷,你既然已经知道她有孕了,那你知不知道她心?里一直憋着一股愁化解不开啊。”
姜煦又转身回来,沉声问:“她愁什?么?”
张显道:“那段时间正是王爷你解毒的关键时候,杜鹃引余毒未尽,在你血脉里格外活跃。她担心?这一胎会受影响,担心?孩子生下来身体不好。”
姜煦沉默了好一会,敲了敲眉心?:“怪我?。”
张显连连摆手:“不怪你,子孙缘到了,都是命里早定下的。我?这些日子查了不少古籍,还?写信给蝮山讨教一二,经推论,应该没什?么大问题,杜鹃引这毒主要是攻上面,不攻下面,而且你也远远没到肺腑俱摧的地步,顶多只是脑子不大好……你劝劝王妃,安心?把?孩子生下来,母体的思虑忧愁太多,对胎儿也不好。”
姜煦没功夫和?他计较脑子不好这句话,走的时候心?事重重。
傅蓉微和?林霜艳聊了一下午,黄昏时才离开王府。
马停在角门外。
傅蓉微一出门,便?见?姜煦背对着门,坐在阶上,撑着半张脸,望着街头来来往往的人,不知在想?什?么。
他这是呆多久了,怎么也没人进去回个话?
傅蓉微看了一眼门口的小?厮。
姜煦没回头,先?说话:“是我?没让他们?进去回禀的,我?就是想?等着接你回家。”
他们?这段日子忙得都没时间温存。
傅蓉微走到他面前,伸出手。
姜煦搭上她的胳膊,稍许借了些力,站了起来。
傅蓉微解下马缰,却没见?着姜煦的马,她问:“你怎么来的?”
姜煦道:“走来的。”
他从傅蓉微手里接过缰绳:“你上马,我?牵你回去。”
姜煦一手牵着马,一手拎着一个油纸包的点心?,他们?皆做寻常打扮,在街上慢吞吞的走着,像融进了市井的烟火中。
闹市一处茶亭的二楼,封子行和?林燕梁散值后来此喝茶聊天,不多时几位同僚也不请自?来,坐在了一处。他们?都是刚从华京回来的,至今还?有些恍惚。
这些文臣们?终于亲身体会到,兵贵神速四字不是说说而已。
姜煦从决定发兵到拿下馠都,他们?都还?跟做梦一样。
有人叹气:“姜少帅什?么都好,就是稍微……有那么一点点独断,唉。”
封子行道:“慎言。”
林燕梁打了个圆场:“北梁形势不同,姜少帅的果决正恰到好处。”
封子行从窗户望下去,忽然咦了一声。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黄昏洒下来的日光温暖宁静,馠都城寂静了几日,又恢复了热闹。
从前是这样,现?在是这样,以后还?是这样。
姜煦牵马走过闹市,傅蓉微看着人,看着景。
茶楼的窗户旁,好几个脑袋挤在一起,看着那二人缓缓而行的背影。
姜煦也不总是那样一副果决古怪的样子。
傅蓉微也不总是一副闲淡雅致荣辱不惊的样子。
他们?会在私下里,远离人们?的视线,贴近世俗的热闹,互相?依存,彼此相?爱。
林燕梁道:“……王爷和?王妃,几乎从不在人前显露神情?。”
封子行看了他一眼:“你不知道,这门亲事是王爷当年亲口向先?帝讨的赐婚。”
林燕梁似乎有些迷茫:“为什?么我?之前总觉得王爷王妃感情?不睦呢?”
封子行道:“世上总有些人深情?到令人唏嘘的地步,越是情?真意切,越是省身克己。林兄,你这把?年纪都没弄懂,以后也不会懂了。”
姜煦早就感觉到那一道道打量的目光,他懒得理会。
途经珠贝阁时,傅蓉微盯着那牌匾看了许久。
隔壁的浮翠流丹已经不在了。
傅蓉微道:“我?听说浮翠流丹失了一场火。”
姜煦嗯了一声:“我?让人烧的。”
那时候他们?俩远在华京,傅蓉微吃惊了一下,随即恢复正常:“你手伸得够长。”
姜煦道:“不给他添点堵我?难受。”
想?必萧磐这一年间疯疯癫癫,也有姜煦的功劳在其中。
回到将军府。
傅蓉微看到了梅香送来的那些小?东西,心?下了然。
难怪姜煦今日反常。
她笑了笑:“你都知道了。”
姜煦:“你为何不告诉我??”
傅蓉微道:“不必刻意说,该知道的时候自?然会知道,就如同现?在。”
自?这日开始,傅蓉微呆在府中养起了胎。
这段时间,姜长缨又独自?往返了一趟华京,亲自?把?姜夫人接回了馠都。
姜夫人刚回将军府,就被这天大的喜讯扑了满脸,姜长缨脸上也见?了笑意。
傅蓉微到演武场看他们?父子二人切磋。
她是看不懂这些的。
姜长缨嘀咕了一句:“臭小?子枪法越发奇诡了,可别?练偏了道。”
傅蓉微和?姜煦皆是七窍玲珑的人,听出来这是父亲对儿子的提点。
姜煦擦着他的银月枪:“我?的道不会偏。”
傅蓉微默默笑了。
身子重了之后,傅蓉微不愿见?人,姜煦找她商议一件事:“皇上说想?你了,你愿意见?见?他吗?”
傅蓉微有段日子没见?着那小?子了,说:“好啊。”
皇上不能随意出宫,傅蓉微被接进了宫。
朝晖殿。
傅蓉微望着那块“深仁厚泽”的匾额,那是先?帝御笔亲提,用的是曹全碑的字迹。
萧醴就坐在那块匾额下。
傅蓉微:“皇上一切可安好?”
萧醴坐在宽大的椅子里,道:“到了馠都,再不能像从前那样与姨母想?见?就见?了,这朝晖殿也太大了,还?是小?一点好。”
傅蓉微温吞道:“等皇上长大了,就不觉得这宫殿大了。”
萧醴道:“朕想?出宫去将军府转转,可一提到此话他们?就跪一片,哭哭啼啼仿佛朕是要去寻死。”
……
这话太重,呼啦一下,左右两侧的太监宫女又都跪下了。
傅蓉微做主放他们?出去守着了。
萧醴一看左右无人,立刻从高高的座椅上跳了下来。
傅蓉微接住他伸过来的手,道:“这是一条孤家寡人的道,看似寂寞,实则也热闹,看似没有人陪,实则身边处处都是人,你要修炼成一种冷漠的仁慈。”
萧醴听不懂:“什?么叫冷漠的仁慈?”
傅蓉微回想?起先?帝的音容。
先?帝的声音与她的声音重合在一起,历经了两世,她把?这句话教给了萧醴:“当你平等的爱每一个子民的时候,也就等于谁都不爱,所以,帝王之心?是一种冷漠的仁慈。”
萧醴:“可朕好想?你啊,也想?桔梗姐姐。”
傅蓉微叹了口气,终究还?是心?软了:“我?可以叫桔梗留下来陪你一段时日。”
萧醴眼睛瞬间一扫黯淡,亮了起来。
桔梗今日是陪着傅蓉微一起来的。
傅蓉微直接将她留了下来。
桔梗是愿意的。
傅蓉微临道:“等皇上习惯一些,我?接你回去。”
桔梗点头说好。
不过,傅蓉微没料到的是,萧醴留了桔梗在宫里好多年,一推二、二推三,再也没放人回去。
姜煦手握摄政之权,却在夺回河山后,渐渐淡出了政局。
以封子行为首的朝廷重臣各自?心?照不宣,有意无意的抹淡摄政王在朝中的存在感。
……瞧这架势,是打算着功成身退啊。
若真能如此,也是个好结局了。
傅蓉微苦熬了大半年,在严冬时,诞下了一个女儿。
屋里没怎么吭声,傅蓉微只在痛极了的时候,发出几声喘息和?嘤咛。
还?不如婴儿的哭声大。
下人们?清理了血污。
傅蓉微靠在姜煦身上,感受着他滚热的体温。
他身上的毒许是排净了,身体不再似从前那般冰凉,恢复了年轻人滚热的体温。
他们?谁也没说话,安静的靠在一起,火盆里的炭烧得通红,外面风雪呼啸。
姜长缨和?姜夫人在门外吵起来了。
起因是姜长缨高兴时说了句:“咱家将来要有一位女将军啦。”
姜夫人不干了,她舍不得宝贝孙女受那等苦。
他们?在门前吵了几句,走远了,还?在吵。
姜长缨开始细声细气地哄人。
姜夫人才缓了怒气。
傅蓉微靠在姜煦怀里,说:“这一次,我?想?认真养个崽。”
她这一身拣尽寒枝不肯栖,最终看上了姜家的小?将军,落进了姜家的院子里。
姜煦应了一声:“嗯,我?们?认真养个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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