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伤口
还有谁，没有受过伤，还有谁，保持无暇，天使，是否曾经降临，自己身上的黑暗，是否可以去除。
还能，抓出些什么。
图书馆。
庄亚希从高三无功而返，她原本想找梁丞儿的，没想到她不在。
昨天受的伤，现在还隐隐作痛，庄亚希摸着藏在衣服下的伤口，看着窗外的天空，一片灰色。
“亚希。”张歆瑜的声音。
“有事吗？”庄亚希回到当初的眼神，温和的问。
“那个……”张歆瑜踌躇着，“我，想跟你说声道歉。”
“道歉？”
“这几天，我有点反常，所以，可能对你有什么影响。”张歆瑜看着亚希一脸不好意思地说，“真的很对不起。”
庄亚希愣了几秒，张歆瑜一脸真诚地说。
“那现在，情绪都整理好了吗？”庄亚希问。
“嗯！”张歆瑜拉出庄亚希的手，“还是好朋友！”
庄亚希笑了，浅浅的笑了。
“嗯。”庄亚希也点头。
送了一口气的张歆瑜脸上的表情马上放松，很开心的拉着庄亚希的手摇来摇去。
“我们回教室吧。”庄亚希说。
从图书馆到教室，庄亚希和张歆瑜越来越感觉到一种奇怪的氛围，一种出事的感觉。救护车，在教学楼的门口极其显眼，担架上的人，很眼熟，跟着担架出来的人，也很眼熟。
“是江哲也！”张歆瑜惊讶的说。
“和允泽。”庄亚希看着表情严肃的李允泽。
庄亚希看着救护车走了，拉张歆瑜一起去询问发生什么事了。
“允泽，怎么了？”张歆瑜问站在门口的李允泽。
“江哲也，被人袭击了。”李允泽转过身，庄亚希看不到他的表情，“是在那间物理实验室发现他的。”李允泽看着庄亚希一眼。
庄亚希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跟着他进去。她原本以为他要去案发现场，没想到他是回教室，然后被背着书包离开了。
庄亚希始终没有说什么，只是静静看着李允泽离去。
“你要去医院吗？”庄亚希问。
“嗯。”李允泽说。
回到自己的教室，身边的喧闹于庄亚希无关，她一个人右手下意识的摸着左手臂的那道伤口，微微的疼，疼得让她心慌。
“亚希，我们放学也去医院吧。”把刚才的一切都看在眼里的张歆瑜对庄亚希说。
“不了。”庄亚希摇摇头，“你自己去找允泽就可以了。”语气淡淡的寂寥。
张歆瑜想说什么，却没说出口，看着又陷入发呆的庄亚希，张歆瑜一个人默默叹了口气。
撑到了放学，张歆瑜已经离开了学校，庄亚希特意选了一条没什么学生走的楼梯通道，一个台阶，一个台阶，慢慢地走，慢慢地想。走到了一楼，庄亚希决定了下一个目的地。
陌生的住宅区，庄亚希凭着记忆找到那个地址。
“对不起，请问梁丞儿在吗？”庄亚希问。
“你是小姐的同学吗？”一个妇人问。
“嗯。”庄亚希说。
“哦，请进请进。”妇人开门，“我去叫小姐。”
“小姐，小姐。”妇人上楼叫了许久，梁丞儿的房内全无动静。庄亚希跟着上楼，自己敲门。
“丞儿？丞儿？”庄亚希仔细听着房内是否传来声音。
“奇怪了，小姐应该没在休息啊。”
庄亚希试着转动门把，发现门是锁着的。
“不好意思，请问你有房间的备份钥匙吗？”庄亚希说。
“这个……”妇人为难着不好意思回答。
“我怕丞儿在里面出了什么事，所以……”
“好，我去拿。”
不久，钥匙拿来了，打开门，庄亚希走进去，房内无人，庄亚希轻轻打开浴室门，看见了泡在水里的梁丞儿。
水，是红色的。
“小姐！”妇人大喊。
“快叫救护车！”庄亚希马上对妇人说，然后马上将梁丞儿拉出浴盆，用浴巾裹住快失温的梁丞儿，然后用毛巾暂时包扎梁丞儿手腕上触目惊心的伤口。
不久，救护车马上把梁丞儿接走了，庄亚希一同前往。
在手术室外，庄亚希今天是第三次摸着自己的那个伤口，等待着梁丞儿手术结束。
应该是同样一间医院吧，江哲也也应该是送到这间医院的，明明不想来医院的，没想到，还是来了。
手术进行了一个多小时。
“病人现在已经没有什么生命危险了，现在去办一下住院手续吧。”医生说。
“好！好！”随后赶来的妇人马上去办相关手续，庄亚希则和还处于麻醉状态的梁丞儿一起去病房。
看着梁丞儿手腕上的白色纱布，很显眼的那个伤口。它，代表什么。
“今天真是太谢谢你了。”妇人在门口感谢庄亚希。
“不用客气。”庄亚希知道梁丞儿的爸妈长期不在家，所以一切都是由眼前的这个妇人处理，“那，我先走了。”
“好，路上小心。”
医院的走廊，弯弯曲曲，有时也笔直得可以。
庄亚希和姚若曦就碰面了。
“他，还好吧。”庄亚希问。
“中度脑震荡，刚才有清醒过来。”姚若曦说。
“哦。”
“来看他的吗？”
“不是，送梁丞儿来医院。”
“她怎么了？”
“自杀。”庄亚希说。
姚若曦沉默。
“她，最无辜。”庄亚希经过姚若曦身边，说。
“亚希。”姚若曦试图叫住庄亚希。
“什么都不能挽回了。”庄亚希脚步并没有停住，而是答非所问。
一阵凉意，姚若曦知道，自己，真的什么都不能做。那些伤口，她真的不能处理了。谁，谁可以执掌那个手术刀，拯救所有人。
就这样，姚若曦在走廊，停驻很久，很久。
“老师。”李允泽走到她的身边。
“允泽。”姚若曦看着李允泽，“你知道凶手是谁吗？”
面对姚若曦突如其来的问题，李允泽没有什么意外的表情，却没有回答。
“老师，正义，真的那么复杂吗？”
姚若曦听后，笑了，带着一丝无奈。
“正义，需要单纯。”
“我们，都缺少单纯。”李允泽知道无奈。
“走吧。”姚若曦往另一个方向。
“去哪？”
“梁丞儿的病房。”
“她，也这样？”
“就像一个人说的，她是无辜的。”
“我知道。”李允泽愿意相信，每个人都是无辜的。
李允泽和张歆瑜一起离开医院，李允泽沉默，张歆瑜也跟着沉默。
“没事吧。”在张歆瑜家门口，张歆瑜给李允泽打气。
“有点累。”李允泽扯出一个笑。
“累就不要勉强自己。”张歆瑜伸出双手，开始搓揉李允泽的脸，这是他们之间特有的打气方法。
李允泽任自己的脸被张歆瑜蹂躏，原本沉重的心情也被这种孩子气的行为慢慢打散了。
“歆瑜，谢谢。”脸处于半变形状态的李允泽说。
“啊？”张歆瑜收回手，“没事那么客套干吗？”
“我先走了。”李允泽给张歆瑜一个无负担的笑。
张歆瑜看着他离开，她已经知道有些事有些人，更重要了。
离开医院的姚若曦并没有回家，而是来到学校，因为今天是她和倪妍安值班的。
“哲也，还好吧。”正在办公室值班的倪妍安看见姚若曦问。
“嗯，没有危险了。”姚若曦坐在位置上。
这时，倪妍安的手机响了。
倪妍安看了一眼手机，便匆匆把它按掉了。姚若曦看见了倪妍安的这个反常举动，觉得奇怪，但没说什么。
就这样重复了好几次。
手机，又响了，这次倪妍安选择把手机接起。
“你打错了，不要再打来了！”倪妍安开口就说，然后马上挂掉。
“打错了？”姚若曦问。
“嗯，还一直打。”倪妍安受不了的起身，准备去装水。
姚若曦没有漏掉倪妍安眼中闪过的那个惊慌。
手机没有安静很久，铃声又响起了。
姚若曦将手机接起。
“喂。”姚若曦说。
接着，姚若曦听到对方挂掉电话的嘟嘟声。
“他又打来了吗？”倪妍安半抢过手机，装满水的水杯被匆忙的放到桌上，有着热气的水洒出了，倪妍安没有理会，而是把手机马上关机。
“妍安，你没事吧。”姚若曦问，心里若有所思。
“没事。”倪妍安摇头，重新做好。
姚若曦知道，不可能没事，因为那个打来的电话，是倪妍安家里的电话号码。
到底什么事，她，错过了。
这时，门口响起敲门声。
是魏方正。
“没打扰到你们吧？”魏方正的出现化解了两人之间的尴尬气氛。
“你怎么来了？”姚若曦问。
“你值班，我来看看喽。”
姚若曦看着他一眼，不再理会。
“魏警官。”倪妍安打招呼。
“倪老师好。”魏方正走进来，坐在姚若曦旁边的座位上。
“江哲也，出事了吧。”魏方正说。
“消息真快。”姚若曦说。
“现在没事了吧。”
“嗯。”
“梁丞儿呢？”
“没事了。”
“梁丞儿？”倪妍安问。
“她也出了点事。”姚若曦解释。
“哦。”
“对了，倪老师，你认识周佳炜这个学生吗？”魏方正突然问起倪妍安。
“周佳炜不是若曦的学生吗？”倪妍安回答，“如果要问关于他的事，也应该问若曦吧。”
“也是。”魏方正笑笑。
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值班时间到。
倪妍安没有和姚若曦和魏方正一起走，自己先离开了。
姚若曦和魏方正默默的走出校门，上了车，车开始行使。
“你不高兴？”魏方正说。
“你要什么就直说，没必要那么迂回。”姚若曦说。
“你说什么，我不懂？”
“大家都没那么单纯，不是吗？”姚若曦知道魏方正只是想得到一些情报才那么频繁的来到她的身边的。
“其实，有些部分还是很单纯的。”魏方正有些感叹，这年头有色又有才的女孩子怎么那么多呢。
“算了。”姚若曦不再说什么了。
“你知道袭击江哲也的凶手是谁吗？”
“这个问题我问过允泽了。”
“庄亚希昨天受伤，今天江哲也被袭击，梁丞儿自杀，现在的孩子，真的不可预测。”
“他们。太聪明，所以，事情就变得那么复杂。”姚若曦看着窗外不断变换的场景，“允泽也是。”
“我们无法预测，只能保护。”魏方正说。
“能保护什么呢？”姚若曦知道，保护这两个字，太重，而他们受的伤，太多。
“乐观点。”魏方正打气说。
姚若曦不再回应，继续看着窗外，算了，有个乐观的人也不错。毕竟，黑暗太多了。
隔天，依然不平静。
被袭击的江哲也，自杀的梁丞儿，两人的分手疑云，让大家怀疑事情的真相。此外，还有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就是学校教务主任和已经被勒令辞退的原物理老师陈慎的掏空公款的事情被报纸披露出来。
一系列的数据和照片，都证实了事情的真实性。引起了轩然大波。
学校的董事会也马上处理这件事。警察也来学校调查这件事。学生都在议论着，不知是谁又提到了被人们遗忘的“毁灭名单”。
真的，时间都按毁灭名单上的名字毁灭。
大家感叹着这一连串的巧合，心中的虽然害怕，却也觉得刺激。
李允泽和张歆瑜一起走到那个出事的物理教室。
“亚希呢？”
“她今天没来。”张歆瑜回答。
李允泽没说什么，推开门，李允泽重新调查这个地方。他是第一发现者，只是当初太匆忙，没有仔细观察，今天，再次来到，李允泽希望得到一些新的东西，张歆瑜也帮忙。
只是，过了许久，一无所获。
“什么都没有。”李允泽说。
“不然，我们直接去问江哲也吧，今天，应该他醒了。”
“嗯。”李允泽点头，“这次我自己去就行了。”
“好。”
医院。
“不要调查？”
“嗯，关于我被袭击这件事，我不想在深究了？”
“为什么？”
“最近学校发生了那么多事，如果再把我这件事牵扯进去，不就越闹越大了吗？这样事情就更难收拾了。”
“这，难得你那么懂事。”
“爸，学校应该还有事，你先去忙吧。”
“好，你好好休息。”
“嗯。”
江哲也得父亲走后，李允泽进来了。
“放过凶手了？”
“本来就没有凶手。”
“梁丞儿自杀了。”
“活过来了吧。”
“你在袒护谁？”
“我以为你会先追究关于那件贪污的事。”
“一起追究！”李允泽靠着门，没有以往的嬉松笑闹。
“我还有送一份到警局的。”
“但是我们当初说好就是送警局的。”关于那些证据，其实是他们两个一起调查的。
李允泽和江哲也之间的渊源，其实很深。
“闹上报纸，这样事情才会得到关注快速解决。”
“那为什么不把你的事也闹上报纸。”
“我低调。”
“为那个人低调？”
“希望你那个人没猜错。”
“为什么？”李允泽真的不解，他所认识的江哲也，不会这样。
“因为你啊。”江哲也一笑，很冷的笑。
李允泽等着他说完。
“你从来就不是局外人，李允泽，你不是。”江哲也这个象是提醒的话，让李允泽的心有点浮动。
“是吗？”
“以后，你就知道了。”江哲也说，“如果你一再忽略自己在这个循环里的位置，你会付出代价的。”
“谢谢你的善意提醒。”李允泽并不觉得自己的位置有那么特殊，他是平凡的，为了和平而平凡着。
另一处。
“为什么要救我？”苍白着脸，梁丞儿问。
“你不需要死。”庄亚希没有表情地说。
“那么愚蠢的人生，有什么价值？”
“还是可以活下来。”
“我讨厌你。”梁丞儿看着她，“我很讨厌你，你知道吗？”
“你是该讨厌我的。”庄亚希也看着她。
就像庄亚希自己说过，梁丞儿是无辜的，有罪的是她自己。
“你手上的伤，是我做的。”
“我知道。”
“结果，江哲也就和我分手了。”
“他从来就不爱你。”
“我没想到，和他之间，居然比不爱更凄凉。”梁丞儿说，“我只是个玩具，自己把自己弄坏的玩具。”
“你会好起来的。”
“那你们呢？”梁丞儿是聪明的，当她不再被爱这个字迷惑的时候，“庄亚希，其实你比我更可怜。江哲也不爱我，所以他可以把我丢弃，但是你，永远不能逃离。”
“你小看我了。”庄亚希说，“我没你想的那么单纯。”
“是吗？”
“你好好休息吧。”庄亚希准备离开。
“庄亚希。”梁丞儿最后说，“不爱他，就离他远一点，两败俱伤，对你们都没好处。”
庄亚希关上门。
远离，怎样才是远离，心的距离，不是已经远得心凉了吗？
庄亚希看见了李允泽，没有上前打招呼，静静的看着他的背影远去。其实，她和每个人的距离都很远，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